7漂泊者到了屋子外面。
「老爸。
」愛莉嘉說。
「去哪裡?」「你應該知道。
」「為何我應該知道?」愛莉嘉睜大眼睛。
「我以為老爸一定有了好主意,所以才出來的。
」「有的,你帶我去那一間小屋吧。
」「去現場?為甚麼?」「一定會在那裡出現的。
」「兇手?可是,剛剛才在這裡險些殺死我呀,那他應該知道全體都在這裡的事。
」「好了。
總之,先帶我去吧。
」愛莉嘉聳聳肩膀。
「知道了。
」兩個人穿過樹林,向高木茜被殺害的小屋走去。
即使在夜間,兩人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所以,不像剛才和洋子兩人那樣,這次很快就到了小屋。
「就是這裡。
」「進去。
」克羅洛克進到裡面,「嗯,血的味道。
很香啊。
」「喂!我們是來幹甚麼的?」「只是說說而已嘛。
」小屋裡沒有變化。
「那裡有屍體,沒有人來過的跡象。
」「這樣才更好。
」克羅洛克說著,走進客廳,坐到椅子上。
「等一下會來的。
」「誰?」「好了,坐下吧。
」克羅洛克遞給愛莉嘉一把椅子,愛莉嘉莫名其妙地坐了下來。
椅子非常破舊,坐起來並不舒服。
「通常人們會認為那不可捉摸的傢伙是殺人魔王,可是,這次卻不同往常。
」「怎麼講?」「如果那個叫古川安子的婦人看見的是真實情況,就是所謂的那個不死者,也就是……」「不是不死,而是沒有死掉的人。
」「是的,沒有不會死的人。
即使是我,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最後走向死亡──你也是。
」「不要對年輕人說這樣的話。
」「那個兇手,可能在死的一瞬間被雷擊中,從而變成了不死者,這和兇殘的殺人犯不同。
」「有甚麼不同?」「不覺得不可思議嗎?今年一個人,去年也是一個人……如果是兇殘的殺人狂,怎麼會一年只殺一個人呢?」「是啊。
」愛莉嘉贊同。
「那麼,他本人並不想殺人嗎?」「對,本人想早些死去,可是想死卻死不了,這才是最可怕而可憐的事。
」「我明白了。
」「到了一定的時期,自己也控制不住,所以殺害了年輕女孩。
但是,又非常憎恨那樣的自己。
」「那麼,應該如何是好?」「那傢伙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被殺死。
」「被殺死……」「是的,被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殺死,這樣那傢伙就可以安息了。
」愛莉嘉皺起眉頭。
「如果沒有錯……」她正在說著。
突然,小屋的玄關傳來聲音。
「有人來了。
」「嗯。
」克羅洛克沒有動。
「喂,有人嗎?」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然後,是打開臥室房門的聲音。
過了片刻。
「咚咚」的腳步聲向著客廳方向跑來。
「你就是大內實吧。
」克羅洛克說。
那個年輕人愣住,看著兩個人,終於──「啊……是克羅洛克先生?」他問。
「和女兒愛莉嘉。
」「是這樣……可是……」大內實彷彿洩了氣,癱倒在地板上。
然後──「被害了!」他抱住頭。
「如果早些聽你講的話。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講出來吧。
」克羅洛克說。
大內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跌坐在空的椅子裡。
「怎麼會是這樣?」他喃喃自語。
然後,轉向克羅洛克。
「其實,去年……」他剛開始說。
「大內君!」不知何時進來的洋子叫喊著。
「你……」「我把你殺了,然後自己也去死!」「甚麼?」洋子手裡握著刀。
「一起死吧!」說著,洋子緊握菜刀向大內猛衝過去。
「等等!喂……」大內摔倒在地。
克羅洛克一下捉住洋子的手腕。
「這個人是殺人魔鬼,我要和他一起贖罪!」「不是這個男人殺的。
」洋子睜大眼睛,「真的嗎!」「真的。
好了,放下菜刀。
」「嚇壞我了……」大內捂著胸口。
「是我不好,洋子,讓你想到那樣的事。
原諒我。
」「我,如果你……」洋子說著,哭了起來。
大內攬住洋子的肩膀。
「那是去年的事情。
」他開始敘述。
「我和高中時代的朋友們一起來到這附近。
到了夜晚,忍不住走到外面,在星空下散步,突然聽到樹林裡傳來悲慘的叫聲。
」「就是女大學生被殺害的時候。
」「是的,由於太過吃驚,我立時趕了過去,看見了兇手。
」大內說到這裡,臉色蒼白。
「那簡直不是這個世上的生物。
臉色比月亮還要蒼白,眼睛好像死人一般沒有生息,那傢伙手上舉著正在滴血的斧頭站在那裡。
我害怕地癱坐在地上。
」「換作任何人都會害怕的。
」愛莉嘉說。
「那傢伙向我走近,舉起斧頭。
我認定已經沒救了,閉上眼睛……。
可是,沒有任何動靜。
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那傢伙直直地盯著我。
然後,竟然開口……說話。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可是你要答應我,明年帶來比我強大的對手。
』他是這樣說的吧。
」克羅洛克接了下去。
聽克羅洛克這樣說,大內大吃一驚。
「是的。
那傢伙的聲音非常痛苦,他說很想殺掉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洋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等一等,我們先聽他把話說完。
」克羅洛克制止洋子。
「所以,你去找我和愛莉嘉。
」「是的,我從大學的朋友那裡,聽說過關於你們兩人的傳聞。
普通的人好像不能殺掉那傢伙。
」「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是這樣說的。
所以自己也不能殺死自己,然後他竟悲痛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真讓人揪心。
」「你是知道我們要來這裡的事嘍?」愛莉嘉問。
「是的。
所以認為這是一次好機會。
但是,我擔心直接去找你們說出實情,也許你們不會相信……」「那為何要給綠她們下藥呢?」「對不起。
」大內搔著頭。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愛莉嘉小姐。
我對你們做了充份的調查,還知道你是位非常美麗的女孩。
」「哎呀。
」即使在這種時候,愛莉嘉也嫣然笑了。
「我呢?」克羅洛克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反正是不起眼的老頭子……」「不是這樣的!是女大學生憧憬的人,還說沒有見過這樣有魅力的『伯父』呢。
」「是嗎是嗎?不過,也可以這樣說嘛。
」「就這麼愛聽誇獎的話嗎?」愛莉嘉挑釁道。
「我也知道那兩個人是你的朋友,橋口綠和大月千代子。
我擔心如果她們來到這裡,會受到牽連,所以才給她們下了藥。
」「那兩人實在是冒失鬼呀。
」「但是一直沒有好的機會,沒有辦法,為了延遲出發時間,只好謊稱肚子痛。
」「那麼,肚子痛是故意的了?」洋子睜圓眼睛。
「人家都要擔心死了!」「對不起,但是,又不能對任何人講出實情。
」大內緊緊摟住洋子的肩膀。
「我和那傢伙約定好的。
」「可是……高木茜還是被殺害了。
」愛莉嘉說。
「哦?但他和我約定不會對我的朋友下手的!而且,在我到來之前,不做任何事……」「也許因為你來遲了,等不及了。
」克羅洛克點頭道。
「這是不幸的事啊。
」「都是因為我!」大內抱住頭。
「那麼,現在那傢伙……」愛莉嘉環視周圍。
「可能就在這間小屋的附近。
」克羅洛克站起身說。
「那傢伙到底是甚麼?」洋子膽怯地靠近大內問道。
「被燒毀的醫院裡,那個想死卻死不了的男人。
」克羅洛克說完,目光轉向客廳的窗戶。
愛莉嘉也聽到了,窗子外面傳來爬動的聲音。
「你們躲到角落裡不要動。
」克羅洛克說。
大內和洋子躲到客廳的角落,蹲下身。
「過來。
」「老爸。
」愛莉嘉叫。
「有人……」「不好!」克羅洛克大叫。
「有人要被襲擊!」又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從小屋的外面小跑著追向那傢伙。
「來,愛莉嘉!」克羅洛克向客廳的窗子猛衝過去,愛莉嘉緊隨其後。
就在要撞到窗子一剎那,克羅洛克集中能量,窗子破碎。
玻璃四下飛濺,克羅洛克奔到外面。
愛莉嘉也隨著飛奔而出。
外面非常寂靜,腳步聲消失了。
「不好。
」克羅洛克說。
「還是晚了!」在窗戶裡照出的燈光下,一個身影搖晃著現出來。
「你是……」愛莉嘉不禁睜大眼睛。
那個小店的婦人,古川安子。
「這是怎麼回事!」大內跑向窗邊。
「怎麼會這樣?」他震驚得說不出話。
只見血從古川安子胸口淌出,她蹣跚地走過來,一下子跪在地上。
「振作起來!」愛莉嘉攙扶住她。
「醫生……」「甚麼?」「這不能怪罪……醫生……」古川安子喃喃自語,然後,一下子昏了過去。
「還有氣息。
」愛莉嘉說。
「她說醫生?」「就是那傢伙,她也知道那人的事。
」大內說。
「假裝肚子痛,還有給綠兩人下藥的事,如果沒有這位原來做過護的婦人幫忙,肯定做不到。
」「老爸也知道……」「對。
的確是她看到了平澤醫生和患者爭鬥的場面,但醫院的廢墟中只發現了一具屍體,而且不是平澤……」「也就是說,醫生他……」「在同那個起死回生的人的搏鬥中,可能兩人的血混在了一起。
最後患者被燒死,而醫生卻沒死,逃了出去。
」「是這樣。
那麼,古川安子在這裡開飯店,也是因為知道平澤醫生仍然隱藏在附近的關係。
」「是的,但是……」克羅洛克說著,慢慢轉向黑暗中,「那東西的命運就要在今天結束。
」「甚麼?!」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
「原來那人是古川護士!」對方現出了身影。
「她沒有死。
」克羅洛克說。
「多半還可以救活。
」「但勉強去救,會造成更大的不幸。
」沒有半點血色,蒼白的臉頰,消瘦得簡直就是骸骨上只包著一層皮。
讓人感覺不到體溫和呼吸。
但是,那傢伙身上的確穿著已經撕成條條片的白衣服,手裡還緊握著一把刀子。
「連古川護士也被我殺害了……」那傢伙歎氣道。
「雖然同情你,可是被你殺害的女孩們更可憐。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痛苦……來吧!」他舉起刀。
「大家一起去死吧!」「不要自暴自棄。
」克羅洛克說。
「讓我們兩個人來決一勝負。
」然後他轉向愛莉嘉。
「你看護那婦人。
」克羅洛克說。
說完,克羅洛克和那個曾經是平澤醫生的人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愛莉嘉抱起古川安子的身體,「運到裡面去,必須立刻止血。
」她說。
「我來做!」洋子也忘記了恐懼,從窗戶探出身來。
「拜託了。
」愛莉嘉把古川安子委託給大內和洋子,向著克羅洛克消失的方向追趕過去。
會不會妨礙父親?還是應該去幫忙?愛莉嘉當然擔心父親。
但是,沒有取得同意,自己出手反而有可能給父親造成麻煩。
愛莉嘉選擇了等待。
突然,一陣狂風大作。
彷彿暴風般,從樹林的深處橫掃向周圍。
愛莉嘉不禁用手遮住臉。
「喀吧喀吧」的聲音不斷傳出,樹枝折斷、樹幹裂開、小樹杈像子彈一樣飛過來,愛莉嘉急忙伏在地上,雙手抱住頭。
幾秒鐘後,狂風停了。
愛莉嘉慢慢抬起頭來。
剛才是甚麼回事?沙沙的,傳來腳步聲──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難道是那傢伙?父親是不是被擊敗了?站起身拿好架式,這時──「結束了。
」克羅洛克現出身影。
「老爸!沒事嗎?」「嗯。
」克羅洛克喘著粗氣,身上的斗篷和衣服都已破爛不堪。
「是個……相當強大的傢伙。
」「那傢伙呢?」「已經粉碎了,看來可以成佛了。
」「是嗎?」愛莉嘉鬆了口氣。
「可是……肚子餓了!」克羅洛克說出像是綠說的話。
「哎呀。
」愛莉嘉停下車。
因為持有駕駛執照,所以擔當了開車的任務。
「店已經開門了?還是有其他人來了?」「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綠說著。
「綠只是想進去吃東西罷了。
」千代子挖苦道。
「反正已路過了,不如進去看看。
」克羅洛克說。
大家在渡假小屋的日子結束了,現在是返回東京的途中。
「那輛車!難道是……」愛莉嘉停下車,從車裡出來。
「愛莉嘉小姐!」洋子從店裡出來,揮著手。
「哎呀,我猜對了!」「是啊,請進。
」洋子身上穿著圍裙。
進到店裡,櫃檯裡面,古川安子正在準備飯菜。
「已經康復了!」愛莉嘉放下心來。
「多虧了你們。
」古川安子笑眯眯地說。
「從今天開始餐廳恢復營業了。
」大內和他的朋友們都坐在店裡。
因為高木茜被殺害,大家也準備返回。
「你們又來了?」愛莉嘉這樣問。
「說是這家店開張。
」大內說。
「洋子這傢伙,一定要來幫忙。
」「可是……你知道的,愛莉嘉小姐。
」「就是嘛!我也來幫忙吧。
」「你去洗碗碟好了。
」克羅洛克說。
「那麼,我們吃過東西再回去吧。
」涼子抱著虎之介,坐在桌子旁。
「對了。
」綠走向大內。
「喂,大內君。
」她雙手叉著腰,直直地盯住大內。
「你……你好……」「你給我們下了藥,就在這裡請我們吃飯好了,算是賠禮。
是不是,千代子?」「是啊!而且要是這裡最貴的菜才行。
」「當……當然……」大內說。
「我正要賠禮道歉的!」「太好了!愛莉嘉,這個人說要請我們這桌所有的人呢。
」大內慌忙取出錢包,查看一下裡面。
「克羅洛克先生好帥唷。
」說話的是前川鬱子。
「是……是嗎?其實只要身型好,穿甚麼都會好看的。
」克羅洛克身穿T恤衫和牛仔褲──因為斗篷破爛不堪,又沒有備件,所以只有這樣了。
可是,這樣的打扮,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吸血鬼的,愛莉嘉暗想。
點好飯菜,古川安子和洋子開足馬力準備,往兩頭的桌子擺好料理。
「那麼,大家一起來吧。
」愛莉嘉邀請古川安子坐在旁邊的座位上。
「是啊。
」古川安子微笑。
「實在承蒙你們的關照。
」「不,對你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事呀。
」克羅洛克說。
「但是,他最後終於從痛苦中解脫了。
我暫時會留在這裡,追悼平澤醫生的亡靈。
」事件之後,這裡是一陣大亂。
因為不管怎樣,現實中高木茜被殺害了,警方當然要追查兇手。
可是,又不能告訴警察,兇手早於五年前死亡,現在又已化為灰燼。
警方動員大批警察連續幾天進行搜索,但當然是一無所獲。
「看過報紙上的報導嗎?」鬱子說。
「嗯,你指哪一則?」洋子問。
「那個事件。
說是模仿電影〈13日的星期天〉的殺人情節。
」「好討厭!簡直胡鬧!」洋子生氣了。
「可是,明年不會再發生了。
」大內說。
「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都會忘記的。
」「是啊。
」鬱子贊同。
「喂,洋子。
」「甚麼?」「和大內的蜜月,不如從這裡開始吧?」「甚麼,突然說這樣的話!」洋子的臉通紅,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真好啊,年輕人。
」古川安子搖搖頭。
「像我這樣,只有一天天變老……」「不,不是這樣的。
」克羅洛克說。
「你還有很多很多的魅力呢。
」「是嗎?真高興,被這樣風度翩翩的先生誇獎。
」在一旁聽著的涼子拉下臉來,狠狠地踩了克羅洛克一腳。
「痛……好痛!」克羅洛克痛得直翻白眼。
愛莉嘉險些笑出聲來,但要盡量克制住。
看來,回到家中,又要「腥風血雨」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