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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神的微笑

2025-03-30 06:32:13

这个不寻常。

国友之所以这样想,是当整个套餐上到一半的时候。

喂——拿面包来。

室田春代喊住侍应。

是,对不起。

侍应急急走向厨房方向,很快又拿着盛了好几种面包的篮子回来。

失礼了。

他递出篮子。

春代从中取出三个面包,放在面包碟上。

好了。

她支开了侍应。

刚刚烤好的面包,味道好香啊。

她说。

不错。

国友点点头。

同时在心中思量,春代全部吃完这三个面包后,到底总共吃了多少个面包。

最初好像是拿了三个——两个吧?两个是合理的。

若是三个的话,他会记得才是。

然后添食,又拿了三个——套餐的汤还是刚刚端上来而已。

然后吃掉那三个,现在又拿起新出炉的第二个面包了。

总共——八个?而且,以这个速度来看,光是这些她不会收手的。

这种吃法……当然,世上就有许多身材瘦小食量却很大的人。

可是,春代的吃法,就像被什么附身似的,在她吃到告一段落以前,根本不和国友交谈一句。

好宁静的餐厅。

国友说。

春代刚刚吃完第二个,准备拿起第三个。

春代的表情好像有点骇然。

嗯。

可以好好聊天的好地方。

她说,把面包悄悄放回碟子上。

抱歉,是我邀请你的,自己却吃个不停。

不,没什么……菜十分美味呀。

谢谢。

春代道谢。

对国友而言,那句话听起来含有多种意思。

本来约好在星期四的晚餐,却因春代突然必须去纽约一趟,而延迟了一个多星期。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的餐厅居然又少人客又安静。

多半是因为价钱很贵,几乎都是公司接待贵宾时光顾的。

两人的位子在深处的角落,附近的桌子没有客人,侍应也站得远远的。

你来,我好开心。

春代说,这种应酬,上司会不高兴吧?还好,因为是上班时间以外的事。

不过,以刑警先生来说,即使在非上班时间找到杀人犯的话,也必须拘捕吧。

说的也是,但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正式的拘捕。

听你说话……春代托腮。

好想被你拘捕看看。

我又不是英俊小生。

国友苦笑。

你有恋人了吧?在那间餐厅时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女孩。

嗯?毋须吃惊,我对那种事的嗅觉很敏锐。

春代自负地说,然后喝光葡萄酒。

——噢,空了,再叫一瓶好吗?不……今天最重要的还是听你讲话,这样就差不多了。

其实国友几乎没喝,全是春代一个人喝光的。

哦——我是为什么事请你来的?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跟如此出色的人吃饭就够好了。

多谢。

国友无奈何地。

要事方面,是你被什么人恐吓的事吧。

恐吓——噢,对呀。

春代有点醉了,脸色发红。

那种事不管它吧。

那种事?没啥大不了的。

上次见面时,你说你猜得到寄那些恐吓信的是谁啊。

嗯——我知道是谁做的。

是谁?国友问。

回答之前,春代拿起剩下的面包,撕了一口,用牛油刀涂满牛油在面包上。

怎么看,都是牛油比面包大。

放进嘴巴后,春代向侍应瞄了一眼。

在她出声之前,侍应拿了面包篮走过来,春代又拿了三个,碟子都快放不下了。

还是停止的好。

国友禁不住说,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春代有点意外地望住国友,然后扬声娇笑起来。

你真是好人,但好可惜。

为什么?因为即使我引诱你,你也不会背叛你那位年轻的恋人吧。

笑容从春代的脸上消失。

你是无法拘捕恐吓我的人的。

怎么说?因为想袭击我的,乃是死神的缘故。

无论怎么看,春代都是认真的。

国友注视侍应把菜摆在桌面后离开的情形。

主菜是牛扒,怎么看都是春代的比国友的大一倍。

春代又开始默默进食。

国友当然也吃了,他已有点饿了,而且他不是胃口小的人。

可是——见到春代的吃法时,国友几乎失去了食欲,却又不能停手。

她的刀不停地把肉切开,她的叉不住地在嘴巴和碟子之间来来去去。

不知道她是怎样吞下去的,总之,她的碟子很快就空了。

当国友吃完最后一口时,春代静静地放下刀和叉。

——死神袭击你,是怎么一回事?国友问。

这是某人的外号吗?不——也许我表达得不太好。

死神并不是想杀我,而是看上了我。

说着,春代轻轻一笑。

你以为我失常了?也许是吧。

不过,假如把你放在我的处境,我想你也一定会变得有点古怪的。

侍应来收碟子。

室田女士需要甜品吗?当然要吃啦。

春代立刻回答。

来一个甜品拼盘,起码要有五种款式。

遵命。

这位客人也……我——三种可以了。

他答。

那已相当足够的了,国友只是觉得叫一两种似乎不太好意思罢了。

我的亲生父亲很早就过世了,继父和我的关系又不太好,我是在相当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

春代说,继父因病入院时,我在当高中教师。

我之所以当老师,可能是为了逃避和继父打照面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

继父拥有许多资产,不过十分吝啬——即使他自己病倒住院时,明明有的是钱。

却说‘住单人房太浪费’,宁愿住六人房。

春代喝一口水,叹一口气。

继父心脏不好,他需要一部维持生命的装置,以保持心跳正常。

如果他继续住院的话。

有完全康复的机会。

但继父却叫我辞去教师职,令我十分苦恼。

为何叫你辞职?因为继父不想请人照顾自己。

一方面他怕花钱,另方面是他不信任别人。

于是你辞职了?嗯。

是不是很傻?我喜欢教师的工作。

确实,我想躲开继父也是事实,但我想一辈子当老师……真的这样想。

然后呢?我十分苦恼,开始期待继父早点死掉。

这样一来,我就自由了!继父是个自我中心的人,假如我故意说话刺激他,有可能使他气得心脏病发作,但我最终也没有正面反抗他的意思。

春代叫侍应:给我咖啡,和甜品一起。

结果,他真的去世了。

是的。

他叫野添广吉——我准备死了心,照他的话去做。

可是,他突然死了。

毕竟是心脏病发作?有人关掉他的生命维持装置。

春代平静地说。

六人病房中,明明有其他病人在,居然谁也没察觉。

总之,装置的开关关掉了。

不知道是谁干的吧。

嗯。

医院方面,大概想到万一我投诉起来会很为难吧。

他们向我解释说,护士在照顾其他病人时,不小心碰到开关,没察觉关掉了什么的——她嘲讽地笑。

投诉?!我差点想送感谢信哪!因为我得以逃出继父的魔掌,而且继承了他的财产,突然富有起来。

春代然后想起似的说:对对对。

院方还给了我几百万的所谓‘抚恤金’,真是一笔意外之财。

那么,你的教师工作呢?结果,我辞职了。

春代耸耸肩。

并不是有了钱的关系。

的确,扣去税金后也留下许多,不必做事也能生活……有些什么辞职的理由?死。

春代说,我有个学生,什么都坦白告诉我的,名叫木下伸子,是个高一学生,十六岁。

她在我继父死去那天,从学校跳楼自杀了。

原因呢?不晓得。

她摇摇头。

那天我休假,可是有点事要做,就去学校了。

木下好像迟到了,我在走廊见到她一下,当时,觉得奇怪。

可是自此不再见到她……过了不久,整个学校大骚动,我才知道出事了。

——甜品来了。

春代没有马上碰它,继续说下去。

太大打击了。

对我无话不说的木下同学,突然自杀了——我对那件事毫无头绪。

她说,我失去了继续当老师的自信,在继承财产的同时辞去教职。

原来如此。

吃吧——甜东西是令你充满朝气的元素。

啊……国友也开始吃起来。

室田春代的话还没完。

她很快就把甜品吃光,对端咖啡来的侍应说:我不是说一起来吗?万分抱歉。

算了,帮我斟满它。

春代轻叹一声。

其后的事,你也知道吧。

我跟室田结了婚。

朋友问:干嘛嫁给老头子什么的,其实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后来,你先生也过世了。

对。

居然是被崛江杀死的……他向来很尊敬我丈夫的。

国友吃完甜品,拿起自己的咖啡杯。

我想请教一下。

国友说,关于崛江杀死你先生的动机。

确实,受害者和凶手都很明显而且两个都死了。

事到如今,调查也没有,但是毕竟令人在意。

我明白的。

春代目不转睛地看着国友。

国友今晚第一次感觉到,春代的眼神含有某种力量。

怎么说?你以为是我吧?我和崛江有关系,因而酿成那种悲剧?!是吗?不是。

春代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那是错的。

可是——你知道有些谣言吗?嗯。

崛江在我丈夫手下工作了二十年,我丈夫把相当重要的事都交给崛江去做。

而我也告诉我丈夫说‘想学做生意’,我从崛江处获得不少指点。

当然,我们两个在办公室留到很晚的机会也多了,而我却渐渐觉得帮我丈夫做事没意思。

然后,开始有人说崛江和我之间什么什么……不过,我丈夫相信我。

可是,崛江和妻子分手了。

嗯,我知道,崛江和某位女性在一起的事。

春代点点头。

不过,那不是我。

那么——是谁?不晓得,我想我不能干涉崛江的私生活。

有没有听见什么?没有。

他那个人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

工作以外的时间呢?我没和他私下交往。

春代坚定地说,崛江的女儿有来找过我,她以为是因为我的关系,她父亲才离家的,而我无法举出别人的名字,只能告诉她说‘小孩子是不懂的’……春代慢慢啜着咖啡。

继父、木下伸子、室田,以及崛江……短短的期间,死了四个人。

你明白吗?跟我有关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你认为这是巧合吗?呃,的确……我感到好害怕。

好像是给人带来死神似的。

非常——可怕。

可是,那些事与你本身无关呀。

嗯。

可是,谁会相信我?国友也无言以对。

然后突然想到——这女人采取那种吃喝的方式,或许是她自己想死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