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中的對話「哦,這是愛莉嘉做的料理嗎?」克羅洛克感歎地說。
「是蛋包飯。
了不起。
」涼子微笑著說。
「常聽人說,如果做好了蛋包飯,就可以做名出色的主婦了。
」做好蛋包飯──愛莉嘉在心中念叨。
「──哦,看上去很好吃嘛。
」克羅洛克說著,嚐了一囗。
那當然。
這可是老師做的蛋包飯。
愛莉嘉自己做的實在太不像樣,老師幫忙做好後,她便帶了回來。
「味道有點淡。
」克羅洛克好像很在行地評論道。
「不要說這些了。
我有非常重要的話要說。
」愛莉嘉說。
「甚麼話?」「不要忘記我為了甚麼才去參加料理教室的!」「啊,想起來了。
有線索了嗎?」克羅洛克悠閒地說。
「奇怪的是一切正常。
完全同一般的料理教室一樣。
」「那麼,是那個女人腦子有問題。
」「也不是。
的確有個叫大津的事務員,所以可以肯定君代不是做夢。
」「哦。
難道那座樓被強盜洗劫不成?」「強盜洗劫後,又那樣費事把君代送回家?」「有點出乎常理。
」「是非常出乎常理。
──我想一定有原因,必須這樣做才行。
」「是啊。
」「所以──這背後一定隱藏著秘密,而表面上是普通的料理教室。
」愛莉嘉在教室裡吃過自己做的不像樣的蛋包飯,所以晚飯只吃了日式的紫菜飯糰。
「有沒有好辦法?」愛莉嘉問。
克羅洛克稍作沉思說:「是啊,到底怎麼辦?」「老爸也沒有辦法嗎?」「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添飯?」「誰知道你的事!」愛莉嘉生氣地瞪視著父親。
「你不要生氣嘛。
不要就盯住那一個地方。
」「甚麼意思?」「為何不從『人』下手,試著去調查?」對呀。
──去調查人。
愛莉嘉慢慢地點了點頭。
老爸有時也會出好主意的。
本來,以為父親的權威已經減少了很多。
「喂,你又要走了嗎?」電梯前,正好碰到課長。
這樣當面被質問,是最近常有的事。
「是的。
」江田垂下眼睛說。
「有愛好固然很好。
可是,現在的你談論愛好,不覺得早了二十年嗎?」課長的話語很嚴厲。
──江田沉默不語。
「想一想你的太太。
如果你被開除了,她很會傷心的。
」江田還是沉默著。
課長好像也死了心,聳了聳肩,說道:「隨便你好了。
」「告辭了。
」江田乘上了剛好停下的電梯。
電梯裡,只有一個女孩。
看著電梯的門關上,江田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了看手錶,自言自語說:「不快一點,會遲到的。
」突然,江田覺出有人抓住自己的手,他嚇了一跳轉頭一望,是電梯裡的那個女孩。
「你有甚麼事?」「喂,大哥。
」那個女孩說。
「不想玩玩嗎?」「甚麼?」「很便宜的。
」江田的臉一下變得通紅──「你胡說些甚麼!你不覺得難為情嗎?」他怒吼著。
「哦,沒想到你很認真嘛。
」「也許你可以勾引別人。
但我可沒有那樣的興趣!」他乾脆地拒絕說。
電梯在一樓停了下來,門打開,江田轉向那個女孩,「你聽好!你還年輕,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噢。
」女孩說。
她就是愛莉嘉。
並不是出於本意勾引江田。
只是,想試驗一下他的腦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看來,如君代所說,江田是個非常認真的人。
但是,為何這樣認真的人,會為了去料理教室,不惜放下公司的工作呢?這背後一定有隱情,愛莉嘉暗想。
「綠好多事。
」千代子歎著氣說。
「隨便你說甚麼。
」綠回嘴道。
「我已下定了決心!」「可是,決心可以──」千代子不再說了,她知道再怎樣勸說也沒用。
今天,愛莉嘉去了料理教室。
不,應該說是「來了」。
因為千代子和綠已經站在料理教室的樓前。
已過了晚上七點。
由於周圍都是寫字樓,一到晚上,便沒有了白天的熱鬧和喧嘩。
綠和千代子兩個人決定等愛莉嘉出來,換句話說,就是想吃愛莉嘉做的料理。
千代子是陪著綠來的,不情願地站在那裡──「連今天愛莉嘉做甚麼料理,都不知道。
」千代子說。
「一定是蛋糕。
」「你怎麼知道?」「因為我在等,所以就是蛋糕。
」看來,綠把願望與現實混在了一起。
「要下雨了。
」千代子仰頭望著天空說。
「那又怎麼樣。
撐開雨傘就可以了。
」「沒有帶呀。
」「那就買嘛。
」「喂──你有沒有搞錯。
為了一塊手作蛋糕,去買一把雨傘,多划不來。
」「看,有人出來了!」綠叫了起來。
從樓裡,走出來幾位主婦和年輕女孩,中間還夾雜著公司職員模樣的男性。
「沒有愛莉嘉。
」千代子望著出來的人們說。
「蛋糕做好後,收拾是很麻煩的。
」如果今天愛莉嘉做的是「雜煮」(注釋一),綠也許會受不了打擊昏過去的,千代子開始擔心起來。
「──啊。
」一顆冰涼的東西落在千代子的額頭,她不禁叫了一聲。
──緊接著,大顆大顆的雨滴便落了下來。
「你看!我剛才就說嘛!下雨了。
」「下雨有甚麼稀罕。
」綠還在逞強,其實也不願被雨淋濕。
兩個人往對面的樓房跑去。
「歡迎光臨。
」兩人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家蛋糕店!既然進來,又不好走,於是兩人坐下來,邊喝茶邊等待愛莉嘉從對面樓裡出來。
從料理教室出來的幾個人,好像也沒帶雨傘,都躲進店裡避雨。
其中一名公司職員模樣的男人,用手帕擦拭著肩上的雨珠,坐了在綠和千代子兩個人旁邊的桌子。
「愛莉嘉,怎麼還不出來。
」綠發著牢騷。
兩人只要了咖啡,可是既然來到蛋糕店,不叫蛋糕的話,對蛋糕店不禮貌,綠也深受煎熬。
「如果愛莉嘉拿來蛋糕以外的料理,我們就吃這家店的蛋糕。
」綠好像在說給自己聽。
旁邊的那位公司職員,好像也抱有同樣想法(?)似的,只叫了咖啡。
一位打著雨傘的女性,走進店裡。
把傘放進傘架,逕直走向公司職員的桌子。
一看便知是位職業女性,走起路來動作敏捷。
「江田先生。
」那位女性說。
「啊?──是大津小姐。
」公司職員──江田很吃驚的樣子。
「怎麼?找我有事?」「是的。
我有話和你說。
」大津峰子坐進椅子。
「甚麼事?」大津峰子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一會兒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教室了。
」江田好像沒有聽懂似的,呆呆地望著大津。
「──你說甚麼?」他問。
這時侍者走了過來。
「也給我一杯咖啡。
」大津峰子說。
「──大津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不,我想知道理由。
」「那是因為──」大津猶豫了一下說:「因為你的太太。
」「君代?君代怎麼了?」「因為擔心你的事,她來過這裡。
」「君代她?──那傢伙!甚麼也沒告訴我。
」「她也有她的道理。
」大津峰子說。
「為了你的太太。
你還是回到家裡去吧。
」「我不會的。
」江田斬釘截鐵地說。
「好不容易才走到這步──完成了西班牙料理,就要進入法國料理的階段,在這個時候要我退出,這怎麼可以。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大津峰子安慰道。
「你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學生。
」「我不會退出的。
」江田固執地說。
「我會向君代解釋的。
她一定會理解我的。
」坐在旁邊桌子的綠和千代子當然聽見了這兩個人的對話。
千代子把臉湊向綠說:「太誇張了。
」「是啊。
不過是料理嘛……」綠也悄悄地說。
「──江田先生。
」「我是不會退出的。
」江田再一次重複地說,然後站起身。
「我告辭了。
」他取過帳單。
「外面還在下雨。
」「我會跑著去坐車的。
」「用我的那把雨傘好了。
」大津峰子用手指向傘架。
「不,沒關係。
」「不要客氣。
我就在對面樓裡,很近的。
你拿去用吧。
」「可是……」江田猶豫著。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我會等雨下得小一點再走,不要客氣了。
」大津峰子又勸說道。
「好吧。
明天我會還給你。
」江田拿起雨傘,付過帳後走出店。
侍者端來了大津峰子要的咖啡。
「──剛才那個人,把我的那份也付了嗎?」「是的,兩個人的。
」「是嗎……」大津峰子沒有往咖啡裡加糖和牛奶,而是一飲而盡。
然後,直直地盯著江田走到店外,撐開傘,走進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