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我很清楚;一直照顧夏美的就是你,對吧。
是……朱子模棱兩可地應著。
有件事希望能跟你談一談。
跟我──是嗎?沒錯,就是跟你。
還沒找到夏美。
對吧?是的。
你一定很擔心吧。
會真心擔心她的人,恐怕只有你。
您想說什么呢?我對夏美很感興趣。
怎么樣?要不要和我談一談,怎么做對夏美最好?這可真奇了,朱子想道。
說起來,夏美應該算是M唱片的大對頭。
過去留經盛傳板東要把夏美挖角到M唱片,板東本人當然是一口否定這個流言,但朱子卻很清楚;那是事實。
跟您談當然是沒有問題。
……可是,我必須一直待在這儿不能走;因為夏美小姐不知什么時候會打電話來呢。
說的也是。
好,那我去你那里。
沒關系吧?您要過來嗎?可是──當然,不會惊動你的老板的。
可以吧?待會儿見。
呃──喂?喂?電話已經挂斷了。
朱子放下听筒,偏著頭想了又想。
──板東這种大人物,要找一個小小的助理做什么呢?而且,夏美住這棟公寓的事,以前一直都保密著,但自從自殺未遂事件發生以后,已經完全曝光;現在不知有多少攝影師和記者埋伏在周圍呢。
如果樓下的警衛沒有阻擋他的話,他一定能找上門來的。
万一板東真的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了……。
朱子畢竟拿的是夏美所屬公司的薪水,要是板東來這里的事被知道了,還是不太好。
不過,對方應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正當朱子還站著東想西想的時候,玄關的電鈴響了起來。
──是誰啊?總不會已經來了吧。
朱子自言自語著走到門口,從窺視孔往外看去。
──一看之下,不禁兩眼瞪得圓圓的。
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板東!打開門來,板東笑了一下:嗨。
請問──您是從哪里來的呀?六樓哇。
板東說道。
六樓?你不知道嗎?我就住在這里呀。
板東把惊呆了的朱子留在身后,自顧自地走進屋里。
──你嚇了一跳嗎?嗯。
我有好几個家;這只是其中之一而己。
平常我也很少來這里,所以沒碰過面也不奇怪。
看來,板東是真的住在這里的樣子。
他身穿一件茶色的對襟羊毛衫,确實是輕松的家居生活穿著。
板東態度自在地在沙發上坐下,說道:怎么樣?什么事呢?我能幫上什么忙嗎?你有沒有想?恐怕您沒有留時間讓我想吧?何況,您是在命令我嗎?噯,別這么說。
坐吧。
反正客隨主使嘛。
說著,圾東笑了笑。
朱子平時也不常見到自己公司的社長──松江,但是這個板東畢竟是同樣身分的人,所以舉止和松江像极了。
不過,就算心存偏袒,還是看得出板東比較有气派。
然而,兩人是屬于同一种類型,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朱子也往沙發上坐下。
您想說什么呢?我就直截了當一點吧。
板東雙手抱胸,說:我想要夏美。
這個我早就知道。
可是失敗了。
我想你也知道吧,就是大概半年前的事。
是的。
要投下的錢也估算好了,也動用了政治界的關系,可是──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夏美本人的意愿。
結果,她拒絕了跳槽的事。
這件事雜志報導得很清楚;那時挺混亂的。
沒錯。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得不撒手。
板東一臉不甘心的表情。
看得出來,板東十分在意這件事。
那個報導,其實是從你們公司的松江君那邊流出去的。
你曉不曉得?您說社長先生嗎?對啊。
當然他本人大發雷霆地一口否認了。
不過那只是演戲罷了,他是為了讓我不好動作,才故意引起騷動的。
這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哎,那也沒什么關系啦;要是我站在他的立場,也會那樣做的。
板東笑道:話說回來,夏美的態度似乎相當堅決。
──你覺得怎么樣?她有沒有表示過有不滿的地方?這……朱子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地沒有往下說。
你不用擔心。
在這里說的話決不會讓松江君知道的。
不──我不是在想這個。
夏美小姐的确曾經在我面前發過許多牢騷……哦?板東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湊了過去。
不過,那些牢騷并不是針對公司而發的;而是對現在的工作──就是不喜歡當歌星,是不是?是的。
但与其說不喜歡,應該說是太累了……。
這种牢騷誰都會發的嘛。
可是,夏美小姐雖然才十七歲,卻很早熟了;簡直可以說到丁冷眼觀世事的程度……這我知道。
板東點了點頭。
她跟其他的明星有些不同。
我曾經想,她是不是遭遇過什么──非常痛苦、辛酸的事情……她有說過嗎?不,這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朱子說到這里住了口。
不知不覺地竟然說了許多。
和松江或安中都沒有說過這么多話呢。
總之,這個板東似乎有种令對方能夠放開來暢所欲言的影響力。
總之,如果得不到夏美,我只好考慮別的手段了。
板東輕描淡寫地說。
您要做什么呢?讓她消失。
板東說道。
朱子聞吉不禁睜大了眼睛。
對不起,給您家里添麻煩了。
夏美說著低頭行禮。
不不,這個……我是沒有什么關系啦……雅子往克彥和千繪望了一眼。
讓她待在我們家吧,好不好,媽咪?千繪說道。
她現在一出門就慘啦。
我不會待很久的。
夏美說。
只要一個禮拜;然后就不用再麻煩您了。
一個禮拜?啊,對哦。
克彥說道:接下來有演唱會嘛。
你還在想這個啊?千繪吃惊地說:現在不是這种時候吧?我想,社長是絕對不會取消演唱會的。
夏美說道:我們公司現在正是財務困雞的時候;這次的演唱會和接下來要發行的實況錄音帶,就是要用來舒解虧空的。
原來如此,真是辛苦啊。
克彥點了點頭:可是万一你被逮捕了──嗯。
所以在那之前都不能出去。
你還是要去唱嗎?千繪問。
夏美隔了一會儿才答道:我要去。
──那場演唱會到時候會有一万名觀眾呢;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失望。
真偉大:做媽媽的雅子不禁歎服:現在的年輕人會想得這么周到的已經不多嘍,你們兩個要好好跟她學學!淨選這种奇怪的時候正經。
噯,媽咪,那──可以讓她待在我們家囉?千繪又試著确定一次。
請便。
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多多包涵喲。
謝謝您!夏美低頭行禮。
你們吃過飯了嗎?那,我去削點水果吧。
雅子走進廚房后,克彥和千繪才撫著胸口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老哥這回又會說出什么奇怪的話來,害人家一直提心吊膽的。
什么叫奇怪的話啊?凶殺案之類的嘛。
說出來的話,老媽還不馬上變臉嗎?反正,讓媽咪認為只是單純地讓夏美在這里待一個禮拜就好啦。
千繪說道。
何況媽咪也常常出門,沒問題的啦。
可是,這樣可能會給你們帶來危險呢;為了我一個人──不只是為了你而已,這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著想。
好像說得太夸張了吧?克彥一邊說一邊想道……。
玩票偵探,出動!這樣子可以嗎?夏美回過頭來,千繪不禁笑得東倒西歪。
發型故意弄得亂七八糟,臉上也不化半點妝,眉毛稍微剃了剃改變一下線條,然后再架上一副眼鏡。
這樣就大功告成啦!──怎么看都不像個偶像明星。
現現在的夏美,看起來就像是個用功過度的高中生;而且身上穿著千繪的衣服,年紀顯得更小。
雖然大上一歲,比起千繪來更像個可愛的小女生。
討厭,不要笑嘛。
說著,夏美自己也笑了起來。
有那么奇怪嗎?不,不是啦,只是──看起來完全變了個人……。
老哥!赶快來看!總算好啦?在外頭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克彥連忙走進來,一眼望見變身過的夏美,不禁張口結舌。
完全變了個人嘛!畢竟是兄妹,連講的話都一樣。
那,咱們可以出門啦。
千繪說道:媽咪呢?剛剛就出去啦。
問她到哪儿去,你猜地怎么說?一邊走一邊再想吧!夏美笑著說:伯母真是個特別的人。
是啊,恐怕太特別了一點。
千繪說道:不過,因為這樣才會生下我跟老哥這种的哇。
你說這种的是什么意思?克彥瞪眼說。
好啦,先找個地方吃東西,演練一下今天的作戰內容罷。
老哥大概只對吃有興趣吧?千繪故意澆他冷水。
一行三人出了家門,走進附近的漢堡店。
漢堡加可樂──這樣的組合,最初在味道的調配上會有點今人難以适應,但是一旦吃慣了,就積習難改啦。
現在正是吃早餐太晚、吃午餐太早,這种不上不下的時間,所以店里沒什么客人。
三個人挑了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圍著桌子生了下來。
吃著吃著,耳邊傳來女服務生們閒聊的聲音:噯,星澤夏美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殺了人,畏罪逃亡了吧!可是,警方好像沒有通緝她呢。
哦?也有人說,它是跟男人私奔了。
恐怕沒想到當事人就坐在這里吧?這么想著,克彥不禁產生了奇妙的感覺。
好了,首先要查什么地方?克彥一說,千繪立即打了個岔:等一下。
在開始以前,可不可以先問你一件事?嗯,好哇。
夏美點頭同意。
我想听听你從醫院逃出來的事。
啊,對啦,最重要的部分還沒有講呢。
夏美說著慢慢地喝了一口可樂,說:對不起,我真是太粗心了。
假如你不想說──克彥開口說道。
不,如果現在不說清楚的話,就沒辦法決定今天要怎么行動啦。
夏美考慮了一會儿,才接著說道:那時我正躺在床上似睡未睡的……。
然后,走廊上傳來了喧嘩的聲音,我就一下子醒過來了──像是某种金屬制品掉下來,發出好大的一聲。
夏美睜開了眼睛。
──病房里是一片昏暗。
沒有別人在。
她并不會因此感到害怕,因為早就習慣一個人獨處了。
要朱子成天陪在旁邊也太過意不去了。
可是──那是什么聲音呢?醫院里本來就有各种各樣的聲音,決不是什么安靜的地方。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
怎么了嗎?從相反方向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
听起來好像是個職等較高的護士。
不知道。
因為听到聲音,我才過來看看的。
有人跌倒了吧?大概是哪個病人吧?這种時候,到底是誰在走廊上呢;夏美想著。
不過,反正不會有什么了不得的吧。
夏美并不在意。
好好處理一下噢。
話聲傳來:──這間的病人怎樣了?似乎在說夏美的樣子。
剛才睡著了。
看護她的人呢?好像走開了的樣子。
哦。
──知道了。
走廊上又恢复了安靜。
──一旦醒了過來,就再也睡不著啦。
此時夏美的腦子反而异常清醒,几次閉上眼睛想再入睡都沒成功,只好暫時放棄,睜著雙眼等待睡意自己來臨。
過了一會儿,她干脆下了床,走到窗子旁邊。
手腕的傷已經不怎么疼了。
這下可引起了大騷動啦……。
夏美輕輕撩起窗帘,弄出一條縫隙,往外看去。
現在外頭一定有攝影師用裝著高感度底片的相机瞄准病房,所以不能隨便露出臉來。
有好几部車停在那里。
不外是報社、周刊雜志、電視台之類派來的吧。
辛苦你們啦。
夏美自言自語。
朱子到哪里去了呢?臉黏黏的好難受。
遲疑了一會儿,夏美還是悄悄地開了病房門。
走廊上不見人影。
夏美盡量不讓拖鞋發出聲音地走著。
醫院總給人一种隨時有人醒著的感覺;不時有咳嗽聲啦、物体軋壓的喀吱聲傳來。
這樣走著,不禁今人心里有些發毛。
夏美走到洗手間,用微溫的水洗洗臉,臉上黏黏的感覺就消失了,舒服了許多。
這下腦子更清醒啦,夏美不禁對自己苦笑。
──不過,感覺上并沒有因為睡不著而焦躁不安,反而是完全清醒之后的一股快适。
啊──好想到外頭吹吹風。
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掠過了這個念頭。
至于為什么會有那樣的念頭,自己也說不上來。
──要是打開病房的窗子吹風,在外面守候的記者一定會像發現獵物似地跑過來的。
看來只好到屋頂去啦。
夏美想道。
不過,她還是猶豫了一下:万一朱子回來,在床上跟洗手間都找不到她的話,恐怕會擔心吧。
反正只出去一下而已嘛……。
自己在心里說著,夏美往電梯走了過去。
電梯在最頂樓停下以后,夏美沿著階梯拾級而上。
可以到屋頂上嗎?醫院里應該有些地方在晚上是不能進入的吧……。
試著推推看之下,門竟輕輕地開了。
風吹了過來。
那強度令夏美不禁一陣眩暈。
可是,已經來了──。
一走出去,其實風也沒有想像中的大,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微風呢。
吹在身上,有一陣沁涼的快感。
屋頂上不用說是黑漆漆的一片,用來挂換洗衣物的塑膠繩在風中搖曳,形成一幅有趣的光景。
有一席床單還挂在那里沒有收。
是忘記了嗎?或者──這席床單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呢?夏美甩了甩頭:在想什么嘛!夏美兩手扶著到胸口高的欄杆,眺望著遠方。
還亮著的燈火,已經是寥寥可數了。
驀然,夏美的眼睛里浮現了淚光。
在這么寂寥的夜景之下,一股無名的感傷油然而生。
我是太累了吧?夏美孤零零地自言自語。
那是風的聲音嗎?──背后傳來沙、沙,有如刻意放經的腳步聲。
突然,不知什么東西往夏美的頭罩了下來。
不要!干什么!夏美使勁揮著手。
但是,有一團布纏住了她的手腕,使她動彈不得。
不知什么人的身体壓了過來,把夏美緊緊地夾在欄杆間。
然后,夏美覺得自己的腳被抬了起來。
──會被推下去!感覺到對方明顯的殺意,夏美心里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時也沒有空去想是誰干的了。
夏美拚命甩動著雙腿,手一摸到了欄杆,便緊緊地握住不放。
左手腕一陣劇痛;不過還是死命抓著欄杆。
突然對方放開了手。
似乎放棄了的樣子,腳步聲逐漸遠去。
夏美一把扯下纏在頭上的東西。
──就是剛才看到的床單。
夏美激烈地喘息著,就地坐倒了下來。
是誰呢?誰會做這种事?夏美來回張望著一片黑暗的屋頂上。
腳步聲消失了,這里大概已經沒有別人了吧。
但是──這時,一陣恐怖感猛然襲上夏美的心。
病房──赶快回病房。
其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居然有人想謀害自己。
為何?理由是什么?這其是天外飛來、毫無頭緒的奇襲……。
當然,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夏美說著,停下來望向克彥和千繪:我的意思是,走上舞台,變成了明星的事。
嗯,我知道哇。
克彥點點頭。
這之間當然發生了很多事情。
夏美喝了一口可樂,繼續往下說。
也許曾經招人嫉恨,可是,我做的事絕大部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思,大都是公司決定好的;只是,最后被搬上台面來的人是我。
不過……我實在想不起來曾經有過會招來殺身之禍的事。
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突然有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實在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了。
的确呀。
千繪點著頭說。
接著──我就赶快回到病房去啦。
那時病房門前也沒有人在,我四千張望了一會儿才開門。
里頭黑漆漆一片,但是──才剛走進去一步,后面突然有人用力把我一推。
誰啊?不知道。
總之,是預先躲在門后,然后朝我用力一堆的樣子。
我被推倒在地上,那個人就從走廊跑掉了……跟在屋頂上襲擊你的,是不同的人嗎?千繪問道。
大概吧。
可是,那時根本沒想到這件事。
門開著,走廊的燈光照了進來,我撐起身子,想站起來,忽然看見旁邊……SSX 掃描, 文英姐 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