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似乎很流行办丧事。
珠美有点厌烦地想。
不过,今天的葬礼不能不去,那是数学老师丸山的葬礼。
珠美站在窝藏杀人疑犯有田勇一的立场,多少有点关心这件事。
在找到真凶之前,珠美不能丢下有田勇一置之不理,然而纵然珠美很喜欢勇一,她也不能永远照顾他。
一旦父亲公干回来,勇一就要离开。
警方正在通缉勇一,现在还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嗨,珠美。
有声音说。
烧完香后,珠美走到外边等候出殡。
天气虽冷,但有阳光,令人相当舒服。
哦,国友先生。
珠美窝藏逃犯,故以亲切的笑容面对国友。
全班同学都来了?国友问。
大致上都来了,已经回去的也不少。
今天是星期六嘛!调查凶杀案,没有所谓的假日哪!国友用悲壮的神情说。
有什么头绪吗?还没有。
我们查过丸山身边的人,找不到他和有田信子有联系的证据。
是不是搜查工作拖慢了?不是,否则挨骂啦!国友苦笑。
杀死丸山老师的凶手呢?你说有田勇一还掌握不到他的行踪。
国友摇摇头。
不知道他躲在何处?可能躲在我家里。
珠美装傻。
不错,若是夕里子的话,她会做得出来。
国友笑着说。
可是,你们肯定是他做的吗?我也和夕里子讨论过。
她并没有亲眼看见有田勇一刺丸山,只是见到他拿着血刀站在那里而已。
哦,那即是说,凶手另有其人?不过,无论如何,他是第一号疑犯。
不太令人恭维的第一号哪!珠美笑了。
哦,不能笑,这是葬礼。
是的。
国友点点头,我也有点怀疑,究竟是不是有田勇一做的。
不过,国友并不认识勇一。
珠美从勇一口中得悉一切。
夕里子也见到当时的情形,所以告诉国友了。
不是我。
半夜醒来的勇一,在三姐妹面前曾极力否认,当然,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我的。
你不说怎知道?夕里子说,你认得丸山先生吗?嗯,以前我在那间学校时,他教过我。
对方记不记得你?不晓得。
勇一不知何故有些迟疑,离开学校以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
夕里子想了想,催促他:说说当时的情形吧!……当时我从架空铁桥的反方向走过去。
对面有人走着,我想是丸山吧,慌慌张张的。
夕里子用认真的表情倾听着,珠美则站在维护勇一的立场,心惊胆战地听着。
绫子也坐在那里听着,不过已经半睡半醒了……然后呢?夕里子说。
丸山恰好来到铁桥下面,我只看到他的黑影。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冲了出来。
从哪儿冲出来?铁桥下面的暗处。
看起来是跟丸山相撞的样子,然后传来‘呃’一声低呼……那个人影就跑掉了。
勇一说。
怎样的人?看不清楚。
勇一皱皱眉,我想是个穿大衣的男人。
男人?肯定吗?嗯,我没看到他的脸,他一下子就跑掉了。
然后呢?我以为是扒手或喝醉酒的人。
因为与丸山相撞之后,那人踉踉跄跄的,好像醉酒一样。
我瞄了一眼,见到丸山摇摇晃晃地向我走过来,于是上前抱住他,立刻大吃一惊。
应该是的。
我的手碰到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把刀,这才明白他被刺了。
这时我正好在场。
我无意识地把他推开,丸山踉跄而行,这时你来了,我呆立着,不知发生什么事,意识回复时,发觉自己拿刀站在那里。
这样等于叫人以为是我干的嘛!于是掉头就跑了。
你这样跑了,就更加令人起疑啦!理论上是的。
勇一耸耸肩,只是事情已变成这样;即使我为自己分辩,警方也听不进去。
何况在你后面跑来的是刑警呢?你倒很清楚嘛!一看就知道了,所以我觉得更加不妙啦!勇一望望珠美,我不知道去哪儿好,肚子又饿,这样下去可能会冻死街头。
这时想起她,本来只想吃餐饭就走,因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但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姐姐。
我也没想到你会睡在这里。
夕里子苦笑。
我离开也无妨,反正到哪里都能睡。
天气这么冷,会感冒啊!珠美说。
无所谓啦!夕里子叹道,总之,暂时留在这里好了,警方也没确定是你做的。
你说是吗?姐姐。
夕里子看看绫子——绫子已经睡着了……在勇一再次睡着之后,夕里子对珠美说:你知道吗?我们卷入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件里。
嗯。
窝藏凶手是犯法的,事情已经搞得一塌糊涂了,但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对呀对呀!先别得意忘形!懂吗?不管你或大姐如何信任他,他都有可能真是凶手的。
我知道。
我是站在母亲的立场说的。
你知道吗?我不想爸爸回来后,目睹三个女儿被杀掉的悲惨情景……怎么会呢?那是最坏的情形哦!知不知道?绝对不能单独和他在一起,回家时,在外面和我约好一起回来!珠美没反对夕里子的话,只是一股劲地点头……快要出殡了吧?国友望望丸山的家。
对,好像没有烧香的客人来了……珠美说。
我去打个电话。
珠美,你还留在这儿吗?嗯,我想送殡。
那你等等我吧!国友走开后,珠美带着沉重的心情沉思。
这是少有的事。
珠美十分了解夕里子的心情,虽然她们相信勇一,但也知道世上随时有出卖朋友的事发生,一点也不稀奇。
不能让二姐担心了。
珠美喃喃自语,我要亲自寻找凶手!这样更加令人担心了……一个女人从眼前走过,穿黑色套装。
大概是吊唁客吧!珠美之所以突然被那女人所吸引,是因为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的脸。
她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
珠美走进屋里。
那女人正在烧香。
珠美蓦然望向丸山的妻子。
丸山的妻子苍老了许多,这是由于丈夫死去的缘故吧!不管任何人来烧香,她几乎毫不在意地机械性鞠躬。
可是,现在却有点不同。
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那个烧香的女人。
不仅是看看,而是瞪着。
对,是只能称作瞪着的视线。
她那苍白的脸刷地泛红,嘴唇紧抿,仿佛在压抑某种要爆发的情绪似的。
怎么回事?珠美注视那个烧完香后转过身来的女人。
珠美的观察力不太敏锐,在她看来,女人顶多三十岁左右。
可以说是美人儿,外表给人稍微严峻的感觉。
女人根本不看丸山的妻子一眼,跟来时一样,迅速快步离开。
丸山妻子的视线,就像要刺穿女人的背一般凶狠。
她是不是丸山的情人?但是像她那样的美人儿,看来又没有这个可能。
珠美想得入神。
她感觉到,丸山妻子的视线似乎不同于一般的嫉妒或愤怒。
好,让我查探一下女人的底细。
那女人不一定和命案有关,总而言之,珠美追赶在女人的背后去了。
女人走得很快,一下子就转了弯,珠美急急走到街角,悄悄窥探。
一部车子停在那里,有个男人打开车门站着,似乎在哪见过那男人……车子是昂贵的外国车……珠美差点喊出来。
想起来了!站在车旁的男人,就是上次自称是有田信子的父亲的老绅士小峰的秘书。
珠美的脸上禁不住露出激动的表情。
那个男秘书发现她了。
喂!你干什么?没——没什么。
珠美慌忙把头缩回来。
回去吧!于是她迈步……等等!秘书走过来,站在珠美面前。
有——有事吗?不是你有事吗?你在偷看什么?不——只是觉得车子很少见罢了。
她随口胡诌。
且慢。
男人沉吟着,我在哪儿见过你呢?认错人啦!没有……对了!在上次那个葬礼见过你了。
啊,对了。
珠美装蒜,好久不见。
真巧。
什么?小峰先生正想见你。
小峰?你说勇一的——不,有田女士的……对,你来吧!可是——我在等人。
良机不可失,人与人的邂逅,有时错过一次就永远没机会了。
是吗?那个秘书用力推着珠美,把她带到车子那边。
上车吧!不用担心,我会送你回家。
呃……没法子,珠美只好坐上车。
国友一定会担心吧!可是,只要跟着去,就能知道这个女人的事……珠美和女人并肩坐在后座。
车子以巴士及地铁无法可比的平滑速度前进。
请问——去哪儿?珠美问。
小峰先生的公馆。
那女人说,你好,我是草间由美子。
我是佐佐本珠美。
好美的名字。
草间由美子微笑,你长得好可爱,几岁了?十五。
中学生?初中三年级。
好年轻啊!十几年前,我也有过那段时光。
怎么如此伤感?开车的秘书说,我是小峰先生的秘书,叫井口。
慢慢休息好了,三十分钟左右就到啦!草间由美子说。
嗯。
喝点什么?果汁?果汁吗?也好,可是——草间由美子打开前座的椅背,一个迷你吧台倏地出现在眼前。
珠美瞪大了眼。
这样可以多一种话题了。
珠美悠闲地想。
谢谢。
珠美喝起橙汁来。
也许葬礼之后一直站在外面的关系,喉咙也干了。
好像是新鲜果汁,不太甜,甚至有点苦味,但别有风味。
杯子完全空了。
你有男朋友吗?草间由美子问。
我吗?也不是没有……很难把勇一叫做男朋友。
你很可爱,一定有许多男孩子追求,很头痛吧?也不是的。
无缘无故的被人称赞,不禁有点难为情。
珠美打个哈欠,身体开始疲倦起来。
困了?是不是疲倦了?草间由美子问。
没有——不是的。
好奇怪,眼睛快要合起来了,撑不开……睡一下好了。
井口说,到了会叫醒你的。
不……不用了。
奇怪极了,昨晚我和平日一样睡得很好呀!真的——好怪。
珠美没有继续想怎么怪法,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