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家吗?」爽香在玄关处喊。
门开着,所以她就走到里面打招呼。
「有人在家吗?」她再喊一次。
「嗨……」她身后有人出声。
爽香回过头来,吓了一跳。
「啊……,伯母。
」「是你呀,爽香。
」久代的妈妈站在那里。
「你好。
」爽香点点头。
「啊,对了,真抱歉。
」她好像想起来了似的,「我接到你的电话,竟然又忘了……,快进去。
」「好,打扰了。
」「──家里很乱,没整理……」爽香觉得好像室内还留着葬礼时烧的香的味道。
但是……,爽香看到久代的母亲出去,有点惊讶。
葬礼的时候她几乎快倒了下去,有机会坐下来的时候也好像是好不容易才盼到了的似的,现在竟然还可以自己一个人出门。
「坐一会儿,我泡个茶。
」「不用了,不必麻烦。
」爽香说道,「可不可以让我上炷香……」「当然可以。
久代一定也很高兴。
」──举行葬礼后一个星期。
久代在班上虽然比较特立独行,不过,再怎么说也跟大家同学了三年。
班上所有的女生都哭了,爽香也哭了。
而时光每天迳自流逝,根本不会等大家流乾泪水。
学校,跟以前一模一样,没甚么不同。
久代座位上的花已经撤走,现在就只是个空位而已了。
当然,丹羽明男已经转进来了,不过,他还是不能坐在久代原先的位子。
上过香之后,爽香回到起居室,久代的妈妈换过衣服,把茶和点心放在桌子上。
「来,吃一点,我刚买回来的。
」「谢谢。
」爽香稍微点了一下头。
──爽香老早就知道松井靖代一直是看起来弱弱的,总之,她常常倒在床上。
「我妈妈在睡觉。
」「又在睡?」久代和爽香两个人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这样的对话。
「──爽香,你以前经常来找久代玩,」靖代看着爽香吃着自己端出来的日式点心,「你是我们久代最好的朋友。
」「没有啦……」「真的。
她生前也常说『如果像爽香一样就好了』。
」爽香没回答,慢慢地喝她的茶。
电话铃响。
「失陪一下。
」靖代走过去接电话,「──喂。
──老公,怎么了?──哦,那晚饭呢?要不要吃?──知道了,那就是九点左右了。
──好。
」靖代挂上电话,走回沙发。
「伯父又回来了?」爽香问道。
「嗯。
──久代应该也跟你说过这件事吧?」「外头有女人……」「对。
年轻时很规矩的人,到了中年反而更可怕。
」靖代开口,「不过,这次因为久代的事情,他整个人就变了。
──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哦?」早一点变回来不是更好?──也许久代就不会死了。
爽香当然知道,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久代死了之后,她的父母能够破镜重圆的确是件好事……。
但是──她觉得,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久代就未免太可怜了。
尤其,刚才在玄关看见靖代的时候,她的打扮看起来可不像在这附近买东西,看起来似乎是到市中心的百货公司去了一趟,穿的衣服虽然朴实,不过好歹也穿了件套装,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年轻得多了。
「久代一定也很替你们高兴。
」爽香说道。
她其实是很想说「拜托不要再说久代的事情了」的。
「对呀。
──我的确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孩子。
」靖代的态度倒像是在反驳她自己的说法似的,意外的轻松,这点反而让爽香觉得很不高兴。
「哦,对了。
」靖代好像想起甚么事似的,「我差点又忘了,把她的小背袋拿给你。
」「哦。
当然,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也没甚么关系……」「但是久代不是说要给你的吗?」「嗯。
」「那么,给你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
」靖代站了起来。
「嗯──」爽香马上也跟着站起来,「我可不可以看看她的房间?」「可以。
请──」走到二楼,爽香走进久代的房间。
「我没仔细打扫……」靖代说道。
爽香当然非常熟悉久代的房间,她们两个人对彼此房间熟悉的程度,有时候还高过对自己房间的清楚。
不过──现在久代的房间打扫得非常乾净。
当然,书桌和床铺的位置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不过,看起来不像最近有人使用过。
「──嗯,那个绿色的小背袋……」「对。
」「我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靖代打开柜子找了一下。
「──啊,找到了。
」她拿出浅绿色的小背袋。
「这样子就可以了吧?」「对。
」「颜色有这么鲜艳吗?好像……,我想里面的东西也都没动过。
」「那我就整个拿走了。
」爽香打开小背袋的开口。
爽香要回家的时候,就把小背袋挂在手腕上,走出去。
也许是她太专注于想自己的事了,在街角转弯的地方差点撞到人。
「──对不起。
」那女人说道。
「没关系……」自己也不好,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对方给人的感觉好像只有二十岁左右而已,不过,不像学生,倒像个经历遇很多劫难、疲惫不堪的女人。
「对不起,请问一下。
」「甚么事?」爽香才刚举步就被喊了下来。
「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姓松井的?」「松井吗?」「我想大概是在这附近。
」「松井家就是右手边白色大门的那间。
」爽香很快就告诉她,所以她似乎反而有点迷惑的样子。
「哦。
──谢谢。
」「不客气。
」「那是──」那个女孩子突然靠近爽香。
「甚么事?」但那女孩并不是在看爽香,她的视线落在挂在爽香手腕上的小背袋。
「──请问有事吗?」那个女孩突然回过意识。
「对不起,是你的小背袋──」「这个东西怎么了?」「没事,没事。
」她摇头,「很可爱,而且跟我一直在找的一模一样,所以……」「是吗?」「──谢谢你了。
」女孩唐突地道谢之后就走了。
爽香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就在转角的地方偷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到久代家去了。
那女孩的确是在久代家门口停了一下,不过,也只不过站了几秒钟而已,就匆匆离去。
她是谁?来找松井家在哪里,然后,看到这个小背袋,似乎很吃惊……,这难道只是巧合而已?不,她的表情并不是单纯的吃惊而已,好像是看到甚么无法相信的东西似的震惊。
爽香不自觉地就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
跟踪……她以前一直以为没那么容易。
当然,她以前也根本没想过要这么做……。
──不过,那女孩好像一点也没发现爽香。
爽香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很熟悉,这点也可以说占了一点优势。
对方走到大马路的时候,似乎有点疑惑,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所以她就停下来,左右两边张望了一下。
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地理环境,不知道向过路的太太问了些甚么。
──似乎是在找公车站牌。
之后,等她一找到站牌,就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在空的椅子上,看看自己的手表。
爽香有点困扰。
──如果要跟着她搭公车的语,就非在这附近不可,但是这样子的话,很可能会被她发现。
怎么办?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实在是跟爽香的个性不太合。
爽香茫然地站在离公车站牌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这时候,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屑。
「哇!」爽香吓地跳了起来,「──又是你!」「别叫警察。
」丹羽明男问,「你在这里做甚么?」「做甚么都可以。
」爽香反问道,「你又是在这里做甚么?!」「我家就在那边。
」「哦──,啊!公车来了。
」她看到公车开来。
「干甚么?你要坐吗?站牌在对面呀。
」明男告诉她。
「我知道啦!」怎么办?──爽香脑海里闪现一个主意……。
「丹羽同学。
」「干甚么,真恶心!」「抱歉──搭那辆公车。
」「我?不要,为甚么?」「没关系!你个头大,可以把我藏在你身后。
」「啊?」「快!车子来了。
」爽香急急忙忙地把不明就里的明男推向公车站牌。
那女人上了车。
「快!」爽香一催,明男就朝司机挥了挥手。
关上了的车门又打开。
爽香把明男推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开动。
爽香偷偷地看一下那个女人在哪里。
没问题了。
她在最里面,拉着吊环看窗外。
公车非常地拥挤。
「喂,我可没车钱。
」明男说道。
「我付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