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腦筋。
」課長發牢騷。
「喂，柳原君呢？」「甚麼事？」河野從位子站起來。
「是否有甚麼不對……」「這個會議的日期不明，會計部說要在今天之內結算。
柳原君是知道的……」「那麼……我去問問看好嗎？」「他今天好像請假吧。
」「不，應該是出差。
不是聯絡了嗎？」課長北山蹙眉。
「出差？我想沒有需要柳原出差的工作吧。
」「總之，我去看看。
」河野拿著那份文件，走出總務課。
會計部在上面一樓，他嫌等升降機麻煩，準備走樓梯上去。
「請再等一陣子，拜託。
」女性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規則就是規則，明白嗎？」冷淡的說法，不是這裡的社員。
「可是……不是大不了的錢，只要稍等一些時候，一定全數歸還。
」那把聲音，看來是……河野盡量不發出腳步聲走上樓梯。
「到底甚麼時候還錢，可以講清楚嗎？啊？」「請別這麼大聲！」永山治代說。
「是誰不對？是誰害我不得不大聲？」正中對方下懷。
「是……我的錯。
」有氣無力的聲音。
「是吧？知道就好。
」男人笑了。
「那麼，我等你一個星期。
到時還是不能還的話，就要你做那件工作囉！」說畢，男人往升降機大堂方向走去了。
河野聽見了，他悄聲走上樓梯。
果然，永山治代靠著欄桿，垂頭喪氣。
「永山君。
」河野喊，治代嚇了一跳。
「河野先生……」她慌忙拭淚。
「抱歉，我無意偷聽的……」「拜託！請別說出去。
」永山治代的職位是會計主任，廿九歲，高中畢業的關係，已是十年以上的資深職員。
「我不會說出去的。
」河野點點頭。
「剛才那個是追債的？」「債務……好難看。
」「你竟然有債務……你不是會亂花錢的人啊。
」治代屬於極樸素那一型。
「不是我的債務，是舍弟吃喝玩樂所花的錢啊。
而當事人卻不知逃去了甚麼地方……」「那真不幸。
」河野打量一下四周。
「他借了多少？」「連利息在內，聽說三百萬圓……但舍弟說只借了一百萬的。
」「那是他們玩弄的詭計呀！不過那人說要在一星期內還清，是吧？」「嗯……三百萬，去哪兒找啊？」治代嘆息。
「你可不能為了那個又去借錢噢！這樣債務只會不斷膨脹而已。
」「我懂……」治代吞吞吐吐地說。
「但如果還不了，他們要我晚上在色情場所工作……」「好過份呢。
」河野蹙眉。
「那……你準備怎麼做？」「我才不做那種事！可是……即使我死了，保險金下來，弟弟會怎樣……」河野的眼睛注視著治代的裙子下面伸出來的小腿。
「永山君，今晚有時間嗎？」「啊？」「商量一下吧，總有辦法的。
」本來非親非故的，也不是特別熟絡，可現在的治代卻很開心，甚至淚眼盈睫。
「多謝！」「好了，先回去做事的好。
尤其你是會計，萬一被人知道那種人來過，你的上司會怎麼想啊？」「就是。
」治代垂下肩膀。
「河野先生，有事嗎？」「嗯，我想聯絡柳原先生。
你們應該知道他的出差地點吧……只要看看紀錄的話……」「柳原先生？他沒出差呀。
」「奇怪，今天早上我在公車上碰到他。
」「我去看看。
」永山治代回復平時的臉孔，回到工作崗位。
「真的沒出差呢。
」她看了紀錄。
「請稍等。
」她伸向桌上的電話。
然後打去處理休假及遲到的紀錄的女孩那裡，詢問柳原的事。
在那期間，河野一直沉思──柳原去了哪兒？「謝謝。
」治代掛線。
「聽說柳原先生休假一周。
」「休假？一星期那麼久啊！」河野把今早在公車上的情形說了一遍。
「那麼，一定是難以啟齒說去旅行，所以說出差了。
」「等等……職員名冊呢？」「有的。
」「給我柳原先生家裡的電話。
」由於其他會計部職員的桌子都是空的，無須擔心被人聽見。
「大家都去開會了，只有我留下來值班。
」治代翻開名冊。
「這個就是了，要打嗎？」「嗯，我來說。
」電話接通後，河野接過話筒。
「啊，太太嗎？我是公司的河野。
好久不見，呃，你先生在嗎？」「啊，他說出差，今早出門去了。
」「是嗎！因他不在位子上，我還以為他請假甚麼的，對不起。
」河野和藹地說，然後掛線。
「他對太太也說是出差。
」「唷……為何說那種謊話呢？」「女人吧？」「啊？」「跟女人去旅行呀！然後告訴太太去出差，其實是去溫泉甚麼的。
」「柳原先生嗎？難以置信。
」治代說。
「因為……他是那麼認真的人。
」「令人不明白……他是甚麼時候搞壞身子病倒的？去年？」「兩年前吧。
」「已經那麼久了？自那以來，他老了許多，大概失去了生存的活力吧，於是跟年輕女孩……」河野說了一半。
「搞不好，是公司的女孩？」治代聳聳肩。
「我沒聽說過。
」「可以查到有沒有從今天起也請假一周的女孩麼？」「嗯，很簡單，等等。
」治代再打一次電話，然後搖搖頭。
「沒有任何一個請假。
畢竟是外面的女人吧──如果是帶著女人去旅行的話。
」「我的直覺很準的。
」河野說。
「那麼，今晚……」「嗯，但是……」「兩人計長，談一談，也許能想出甚麼好辦法來。
不是嗎？」河野不太能信任，可他總是一副好商量的樣子，禁不住就受騙了──這是社內女性們的一致評價。
不過，即使他是個「靠不住的男人」，對於現在的治代，卻能拯救她脫離悲慘的命運。
是真的嗎？「終於來了。
」爽香說。
「甚麼來了。
」母親真江笑了。
「是不是你先去的好？」「難得叫了計程車……好浪費呢。
」爽香說。
「爸爸怎麼了？」「理髮店人太多是不是？你先走好了，等下去也沒完沒了的。
而且，你爸爸待會還要預備一番呢。
」「嗯……」爽香穿著鮮艷的套裝──現在沒有人穿婚紗出門的了。
她把旅行箱搬去玄關，正要搬上在外面等著的計程車時，父親回來了。
「好遲喲！您去哪兒的理髮店呀？」「怎麼，你還在啊。
」父親杉原成也看著爽香。
「行李嗎？我來搬。
」「不用了，您進去吧，媽在等著呢！」爽香說。
婚禮當天。
也不至於太忙，然而不能保持心平氣靜。
婚禮和喜宴都在接近傍晚時分，但當事人必須提早到達結婚會場。
「擺在座位上就行了。
」司機接過行李，爽香這樣拜託之後，回到家裡。
「爽香，你可以走了。
」真江說。
「明男君已經去了吧。
」「嗯……爸爸呢？」「他好像是說要沖個花灑甚麼的。
」「慢著！」爽香慌忙跑向浴室，把尚未進去的父親拉回來。
「怎麼了，這樣很痛呢？」「您別管，先坐下！」爽香請父親母親並肩坐在沙發上，假咳一聲。
「我就想做這個。
」她在地毯上正襟危坐，鞠躬。
「爸爸，媽媽，多年來的照顧，多謝了。
」「我就是不要這一套，這才故意慢慢回來的。
」父親皺起眉頭。
「今時今日，不需要那種玩意兒了。
」「有啥關係？」真江微笑。
「雖然受照顧的是我們。
」「今後也請多多賜教。
」爽香促狹地補充了一句。
「已經可以了吧，快去。
」「好的好的。
」爽香站起來。
「那麼，會場見。
別遲到啊！」「放心吧。
計程車費帶了沒有？」「帶了！」爽香坐進計程車。
目送之後，真江回到客廳。
「好了，咱們也……爸爸！」見到丈夫壓抑著聲音而哭的情形，真江嚇了一跳。
「老公……」「所以我才不願意的！」成也終於擦乾眼淚。
「在喜宴上，我絕對不哭！」真江笑了。
「順其自然就好了嘛。
」她說。
「嗯……這孩子一直承擔著吃虧的角色……希望她今後多為自己的事情想一下。
」成也認為因自己病倒的關係，讓爽香受了許多苦。
真江瞭解丈夫流淚的理由。
「那孩子自己享受那種角色啊。
」真江說。
「老公，爽香不在身邊的話，今後會有好多不方便的事呢，不是嗎？」「嗯……」「充夫又不長進……咱們盡可能活得健壯長命就行了。
」真江搭住丈夫的肩膀。
「來，預備預備。
別遲到了給爽香添麻煩哦。
」「誰會遲到啊！」成也生氣地反駁。
「我也工作了幾十年的！」「是啦是啦。
」跟小孩子一樣──真江哄著丈夫，把他拉去裡頭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