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见到兄长抱着大大的包裹进来时,邦子吓了一跳。
哥!什么?河内顺平在妹妹的床边坐下。
来,我买了好多东西哦!饭团、面包、牛奶、乳酸饮品,还有……叫什么?运动饮料。
他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因没地方摆放的缘故,便把东西摆在床上。
哎——我会从床上掉下去的。
邦子笑说。
你笑了,看来精神不错。
顺平开心地说。
哥……我那么糟糕?邦子认真地问。
呃……还不知道要不要动手术。
他用轻松的语调说,反正我习惯用刀,到时我来帮你切好了。
不好!哥哥连萝卜也不会切的。
谁说的——总之,只要养好身体,靠那种什么——注意力吗?就能痊愈的。
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就行了。
你要说的是自然治愈力吧。
邦子修正他,不过……噢,钱的问题?别担心。
我刚找到好差事了。
好差事?嗯。
你什么也不用操心,睡觉好了。
想想看,小病是福哦。
吃好东西,睡好觉就可以了。
邦子没有问下去。
因她非常明白哥哥的心情,他在为自己打气。
可是——对哥哥来说,好差事就是赚钱的差事,即是危险的差事。
哥哥少有地穿着光鲜的苏格兰绒外套,长裤和鞋子也是新的。
他从哪里得来那么多钱?哥哥,拜托,不要为我而做勉强的事。
话到唇边停住,她怕说了出来哥会生气。
有些东西要放进冰箱,不然会坏掉。
邦子说,先放回袋子里,待会儿我会拜托护士的。
好吧。
顺平依她所言,把东西放回纸袋内。
你瘦了。
以前脸蛋儿是圆嘟嘟的。
什么以前,我才十八岁啊!是吗?顺平笑了,总之,早日恢复天姿国色吧。
我在节食呀。
邦子反驳,这件外套是不是有点老成?是吗?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总不能永远扮年轻。
刹那间,邦子以为哥哥金盆洗手了,但不可能。
向组织借的钱不是小数目。
总之……小心的好。
邦子另有深意地说。
病人乖乖睡觉。
顺平笑说,噢,我该走了。
他立刻站起来,轻握妹妹的手。
晚上冷不冷?比我们家温暖多了。
是?那我也搬家算了。
我再来。
嗯。
顺平急急走了出去。
邻床的女病人喊:那位是你哥哥?嗯。
对不起,太大声了。
没有的事。
他是很好的人咧,不是吗?即使是恭维的话,邦子也觉得高兴。
对——是自己亲爱的同胞哥哥。
请别做危险的事。
为了我,真的不要插手危险的事……请多保重。
他深深鞠躬,然后走到走廊。
走了一会,他不吐不快地说:那么老了,早点死掉的好。
跟在后面的手下全都咧嘴而笑。
大沼的眼睛停留在擦肩而过的护士身上。
嘿,可爱的妞儿。
看来他把医院搞错是酒吧。
大沼代表母亲,前来探访以前在组织里很有权势的头目。
不过,大沼不会对别人说恭维的话。
在病房里听那位老人家说起以前的风光事迹时,他觉得像被拷问般难过。
累死了!喂,打电话看看,明美在不在。
他吩咐手下,必须有女人抱在怀里才能除去疲倦。
手下马上打手提电话给那女人。
大沼面向医院的大门,蓦地停步,那不是河内吗?河内顺平跟平时不一样,穿着光鲜地从医院走了出去。
大沼思索了一阵。
喂,去查查看,那家伙来这儿干什么。
他吩咐另一名手下。
那家伙鲜有地穿着整齐。
难道给他找到什么赚钱的差事?明美小姐在公寓里。
手下报告。
是吗?那我去她那里一趟才回家。
你去我妈那儿报告一下吧。
嗯。
大沼大摇大摆地到外面,等候手下把车驶过来。
知道。
到接待处询问的手下跑回来,他妹妹入院了。
妹妹?嗯。
他有个十八岁的妹妹,为了还债,在我们地盘的店里工作。
十八岁呀……像不像河内?相当可爱咧,听去过的家伙说。
嗯。
大沼掏出香烟,手下立刻替他点火。
是病人嘛,即使可爱也没用,万一被她传染就不好玩了。
是呀!车子停靠过来。
是辆很大的房车,进出医院的人都瞪大眼睛注视。
走吧。
大沼悠然地坐上车——充满备受注目的快感。
对他而言,在黑社会混的生活跟艺人的风光无甚分别。
凉飕飕的日子。
大沼怕冷,今天就跟明美在床上混一天好了。
明美是大沼其中的一个女人。
由于他自己把所有女人都称作明美的关系,到底要到哪个明美处,必须花费一番心思才猜得到。
大沼吐出一口烟。
喂,去查一下,河内的妹妹得了什么病,病到什么程度。
国友兄。
被高见泽刑警喊住的国友,停止穿大衣袖子的动作。
电话?谁打来的?那个……高见泽歪歪脖子,怎样听都只听见是‘狸猫’。
啊,我知道了。
国友笑着接过话筒。
喂?嗨,风流男子,好吗?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
哎,托福,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国友在高见泽的桌边坐下,怎么啦?腰痛?我和你不同,我又没有念高中的女朋友。
什么意思嘛。
国友笑说。
对了——今晚有没有空?有是有的。
几点?十二点或一点左右,我还没睡。
好,那就十二点吧。
我也想早点睡。
是不是她在等着?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在我家不方便,到公园的老地方,可以吗?这么冷的天气?国友认真起来,知道,我会早到的。
嗯。
不会损失的啦!知道。
需要什么费用吗?以前在我手下的‘豆田’被捕了。
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跟警员打架罢了。
可以帮忙说说情吗?你说的‘豆田’……是那个小流氓吗?对对,真名叫做‘金田’,我也忘掉了。
对方大笑。
我试试看。
拜托啦!我这边很好,别担心。
嗯。
那么,今晚见。
国友挂断电话。
什么叫‘狸猫’?高见泽说。
其实他叫田渊。
六十多岁了,两三年前是一个很精明的扒手。
嗬。
可是有一次,他在电车里扒来的皮包里有大麻。
因此被袭击,在危险的关头获救。
救他的是国友兄吧。
差不多啦!于是他洗手不干,而且报恩。
不时把好的情报告诉我,是个豪爽的老人家。
国友说,不过,在那个世界里,他等于是‘叛徒’。
他做的是豁命的危险事情啊!会有事发生吗?多半是。
国友点头,他说在公园见面,可见对方也相当谨慎——哎,高见泽,一起来好吗?嗯,可以呀。
你离远点监视好了,他不喜欢有别人在。
知道。
十一点左右,我去打电话。
国友正要走时,高见泽说:说起电话,上次不是有个怪电话打去佐佐本家吗?其后有什么没有?不,什么也没听说——对了,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过去看看。
因为夕里子有任何事都不会讲出来的。
她那边我不跟你一起去比较好吧。
高见泽的嘲讽,国友装做没听见,快步走出搜查第一科。
啊?二姐摔倒了?珠美说,少有的事,体育馆的地板居然没损毁呀!尽说讨人厌的话!夕里子瞪她。
不要紧吧?绫子边吃饭边说,要不要照X光?已经没事啦!夕里子呼一口气,吃饱了!夕里子,考试呢?什么考试?期末考试。
不是快到了吗?下个星期啦!哦。
好好用功哦,不要让父亲伤心。
不晓得那句话出自怎样的念头,绫子却在表明身为长女的担心。
是啦是啦!夕里子听过就算数,今天轮到珠美负责烧浴室的热水。
嗯。
看完电视才烧可以吗?不行。
烧热水不花几分钟吧?夕里子顶撞她一句。
这时,电话响了。
夕里子接听。
嗨。
夕里子小姐?我是平野。
父亲的部下。
那天送她到成田机场的。
你好。
家父是否有什么……不,他在我们联络不到的地方。
只是部长叫我不时打电话来问你们的情形。
噢,对不起,劳烦你了。
有什么古怪的事没有?没什么事。
好极了。
我从明天起去大阪两天。
我会住在大阪的N酒店,有事可以联络我。
好。
谢谢。
父亲的委托,也真够细心的。
我的工作是‘打杂’的,一年到头在外面跑。
如果你联络公司的话,他们知道我在哪里的。
是。
不过,你们都很懂事,应该没问题的。
平野说。
哎,不管平野如何打杂,他也不可能解决杀人事件的。
夕里子挂线后,电话马上又响起。
喂——哪一位?晚饭吃饱了吗?什么?多吃一点,营养好一点,为了我。
这个——难道是姐姐所讲的那个男人?夕里子小姐。
你是谁?为何我的事——我爱你——相信我。
古怪的声音。
好像透过什么仪器加工过的声音。
不是太失礼了吗?打电话来,又不讲名字,叫人怎样知道你是谁?好懂事的人。
对方笑,不过,我知道的,你很快就会爱上我。
失陪了。
夕里子气得想摔电话。
对方又说:我也知道你的‘他’的事。
你说什么?忘了他吧,他不适合你的。
夕里子悚然一惊。
第一次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恶作剧电话。
我爱他。
夕里子坚决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爱他。
绫子和珠美瞪大眼睛望着夕里子。
不可以这样,你要好好地听别人的忠告。
对方的语调平稳,但可以听得出有隐藏的强烈的妒意。
夕里子激怒了他。
你要我怎样做?夕里子尽量保持平静。
她怕如果激动的话,对方可能恼羞成怒。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方变成调侃的语调,是他可能遭遇危险而已,各种意义的危险。
那是什么意思?喂喂……挂线了。
夕里子叹息,放下话筒。
夕里子……是那个人的电话?大概是吧。
夕里子耸耸肩。
可是——在猜不出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夕里子完全束手无策。
我去烧热水。
珠美跑出去,我也会好好洗碗的。
嗯。
夕里子停止收拾饭桌的动作。
刚才的电话,对方说了什么?晚饭吃饱了吗?他说。
仿佛知道她刚刚吃过饭的样子。
可是……也许是巧合。
一定是!夕里子把碗碟放进洗碗槽后,对绫子说:我要打个电话给国友。
然后急急拎起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