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陷阱

2025-03-30 06:32:27

佐佐本同学——佐佐本绫子同学。

呼唤声在学生食堂里回响。

是。

不知怎地,回答的是绫子的朋友。

绫子!叫你呀。

是吗?朋友也不太明白绫子是怎么回事,你的电话哦。

朋友说。

对不起。

绫子连忙冲上去(话是这么说,但她一急就会栽倒的关系,所以仍是慢慢地走着)。

一位平野先生打来的。

哦。

平野?是谁呢?喂——我是佐佐本。

嗨,绫子小姐!我是你父亲的下属平野。

噢,家父承蒙照顾了。

说起来,父亲曾经交代过什么人,我不在的时候,一有什么就联络你们。

那个人是平野吗?绫子记不起。

其实刚才我也联络过夕里子小姐的,但联络不上。

对不起。

有什么事要转告吗?其实是令尊在出差的地方住院了。

唷,那不行呀!她以为令尊是对方的爸爸。

不,是……是我爸爸吗?幸好绫子也马上察觉了。

呃——应该怎办?要不要叫救护车?请镇定,没啥大不了的事。

对方慌忙说,只是要办住院手续,需要家人的签名而已。

好的。

我该怎么做?能不能请你过来一趟?我马上去!谢谢你。

绫子准备挂线。

请等等!我还没说地点哪。

噢,也是。

对方大概已满头大汗吧。

绫子向柜内的收银员要了便条纸和圆珠笔,照对方所说的记下来。

那么,我马上去。

劳驾了。

绫子挂了线,向收银员道谢。

我必须回去了。

回到位子,她对朋友说。

去哪儿?出差公干的家父好像住院了,所以我必须马上去一趟。

唷,很麻烦哪。

在什么地方?好像在崎玉县。

朋友眨眨眼睛。

电话的声音终于使国友醒过来,吵死人啦!发牢骚并不能使电话声停止。

昨晚去了夕里子那儿,回来已经很晚,而且回来后一直睡不着。

田渊死去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这当然不是国友的错。

因为实在无法保护所有提供情报的人,而且田渊也笑着拒绝国友的好意,说,我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

田渊本身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使国友的心情得到宽慰。

电话——电话吗?国友一边拿起话筒一边看看时钟。

已经下午一点钟了?国友被吓一跳。

是。

他打着哈欠说。

你在呀!好极了。

高见泽吗?什么事?国友甩甩头。

国友兄,请冷静地听我说。

什么嘛?关于昨晚田渊的事。

哦……怎么啦?知道什么了吗?那是……高见泽欲言又止。

什么?快说。

不管听到什么,他都不能复生的了。

可是,你一定想不到是这么回事。

高见泽说。

什么?快说啊!国友开始不耐烦。

其实——搜查科的人,很快就会到你那里去。

来我这儿?带国友兄回来盘问。

国友以为自己睡迷糊了,高见泽,肯定吗?有人说,叫人杀田渊的是国友兄——你说什么?请别生气!我们接到这样的告密。

开什么玩笑!那件事的报酬是存三百万入国友兄的户口。

向银行查证后,确实存了,所以形式上不得不调查一下。

你说三百万?胡说!我连三万也——说到一半,国友想起来了——那个留言电话!先做两百万的定期……是不是搞错对象?当时国友这样想。

国友兄!喂喂?我在听——是陷阱!妈的!我想一查就知道的。

只是我无法保持缄默,所以——谢谢你。

还有——还有吗?那个告密的人好像也去了报社,科长大概不能等闲视之吧。

报社?什么人做的?我想不会报道出来的……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

怎会搞成这种局面!是谁做出这种事来?国友兄——谢谢,其后的事我会想办法。

对不起!哪里……国友兄,我是相信你的。

高见泽这样故意说,给国友颇大的冲击。

挂线后,他急急洗脸。

稍微镇定下来后,勃然大怒。

部署那种事的,大概是杀田渊的同一个人吧?怎么偏偏选中我……国友开始准备外出,我要亲自逮捕杀田渊的人。

昨晚,国友已下定决心。

可是,现在自己变成被调查的对象,当然不能去找杀田渊的凶手了。

国友决定了——他并不是畏罪而逃,只要做成是碰巧出去就行。

他急忙拿起大衣,冲出房间。

珠美,对不起哦!那位朋友挥挥手。

下次你请客吧。

珠美说。

珠美的情形,绝对不是开玩笑。

她的朋友也清楚珠美的为人,于是郑重地提示说:最多五百元。

好吧。

早上朋友告诉她:放学后等我吧。

结果,珠美空等了一小时。

朋友因着学会的事拖延了的关系,害珠美白白损失了一小时。

最后朋友答应以请客的方式赔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饿死啦!一个人离开校舍的珠美嘟嘟囔囔地说。

老实说,可能是肚子饿才心情不好的。

不吃东西是支持不到回家的。

十五岁正值食欲旺盛期,又没胖到必须注意节食的地步。

珠美加快脚步走出校门。

吃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

对!星期六,多数食店都没有午餐服务,如果跟平时一样走进去的话,收费可能是平日的两倍。

如果糊里糊涂光顾了,搞不好会懊恼得一晚不能入睡。

对了。

听说有间卖甜不辣(注:日式食品)的店,周末也有午餐的服务。

现在年轻的女孩都爱吃甜不辣、泡菜之类的东西。

那间店挤不挤呢?不过——自己一个人嘛,应该很容易找位子,顶多跟别人搭台就是了。

对,就这样办。

决定去处后,珠美的步伐轻快许多(虽然在这之前也不沉重)。

斑马线恰好转绿灯——喂!有人从车上喊。

嗯?珠美回头望,咦,上次忘了关车头灯的人!今天他没开着车头灯。

不必特地来道谢的。

珠美说,男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啊,道谢是应该的,礼尚往来嘛。

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哎,想不想吃‘甜不辣’?什么?只有周末才有的服务,好便宜哦!一个人吃的话,要跟别人搭台。

不过,叔叔也是不认识的人咧,嘻嘻。

男人完全吓呆了。

肚子好饿——如何?唔……说起来,我也还没吃午饭。

那就吃吧!可以载我去吗?我带路!坐车去的话,两分钟,不,三分钟就到!珠美不由分说,迅速坐进前座。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没法子,顺平依她所言驱车往前,两三分钟后驶进一条窄窄的巷子,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停车。

这边这边。

顺平被她拉进一幢大厦地库的甜不辣店,整间店都是女孩。

两位!哪里都可以!珠美大声呼叫,店员马上给她找到位子。

如果客气的话,永远没位子坐的。

珠美在窄小的椅子坐下,好小哇。

呃……不要紧。

大块头的顺平,必须耸起肩膀才不至于跟邻座的客人相碰。

店里很热,顺平在冒汗,同时在惊愕,到底自己在干什么?我要绑架这个少女哦!居然跟她一起来吃甜不辣,像什么话!把叔叔硬拉着来,抱歉哦!珠美说,不赶时间吧?不……没关系。

顺平用湿手巾擦脸,不过……什么?你居然能那样子喊住店员要位子呀。

我最怕这种情况。

换作他自己,一定是装模作样地站在一边,等店里的人发现才走过来招呼吧。

对顺平来说,现代女孩这种想做就做、想说就说的作风,无疑是一种文化震荡。

你每天开车到那一带?珠美这样问,令顺平有点为难。

他只好说:不,偶尔啦。

不过,经常有人忘了关灯的。

一直开着车灯,电池不是很快就耗完了吗?可以跟一名要被自己绑架的人如此谈笑风生吗?正觉伤脑筋时,甜不辣上来了,顺平首先松一口气。

好好吃的,我先吃啦!珠美叭地拉开木筷子,开始吃起来,却烫得瞪大眼睛怪叫烫死了……见到她的样子,顺平想起妹妹邦子。

邦子在她这个年龄,也是活泼有朝气,叽里呱啦地爱说话,但现在……邦子——原谅我。

顺平也开始吃了,白萝卜烫得他翻白眼……好吃。

走出店外,珠美叹一口气,转向顺平,谢谢款待。

她向他鞠躬。

总不能向珠美说分开结账,于是顺平帮珠美付了账。

不……小意思。

不到一千元,道谢使他过意不去。

不是钱的问题。

你请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吃东西,怪不幸的。

珠美多少有点内疚。

我开车送你一程吧。

顺平说。

不用了,车站就在前面不远处。

顺平叹息——不做不行了。

为了邦子,她的身体需要医治……上车吧。

不,我——话没讲完,见到顺平手里有枪,珠美哑然。

我不想这样的,乖乖坐上前座吧。

珠美终于领悟到,顺平不是在开玩笑。

她听话地坐上前座。

顺平坐上驾驶座,对珠美说:两手绕到身后。

他从仪表板内取出一副手铐,珠美脸色都白了。

安静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来,手。

珠美把两只手绕到背后,让他扣上手铐。

还得好好系上安全带才行。

顺平看着珠美,拜托,乖乖听话——我不想杀你,假如必须丢下你逃亡的话,我只好杀了你。

因我不想束手就擒。

珠美默然点点头。

好,那就走吧。

顺平开动车子,驶出大马路。

手痛不痛?三四十分钟而已,忍耐一下。

车子顺畅地加入车流往前开动。

珠美终于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你想把我怎样?只是暂时把你关起来而已。

我家不是有钱人哦。

不是为钱。

那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受人委托的——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了。

顺平一直盯着前面。

三十几分钟后,车子来到一个古怪的地方。

有几幢陈旧的大厦毗邻而建,有些地方像缺掉牙齿似的不见了。

停车后,顺平帮珠美下车。

这是鬼城。

他环视四周说。

这里……干什么的?生意好做的时候,被人炒地皮霸占的土地。

在拆毁以前市道不好,于是保持原状——到这边来。

珠美虽然脸色苍白,但步伐稳定。

在车上,她已做好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她不愿意被杀。

假如这男的目的是要把珠美据为己有的话,她就不反抗。

总比被杀的好。

可是,珠美不认为这人会做出这种事来……站在一幢半毁的建筑物前。

进去——这边。

他把她带到其中一道门前,来,我帮你解开手铐。

双手自由了,珠美稍微松一口气。

可是,接下去的瞬间,顺平开了门,把珠美推进去。

珠美往前踉跄着走了两三步——突然,脚下的地板消失了。

哎呀!随着短促的叫声,珠美向下坠落。

咣当——掉在四五片重叠的床垫上面,珠美被扬起的尘埃呛得咳嗽。

有没有受伤?顺平从上面窥望。

向下坠落了三米左右——珠美环视幽暗的周围。

是地下室。

要拆了,没楼梯。

不可能爬上来的。

弄不好的话,会受重伤哦。

你要怎样?你只要待在这儿就行了。

在事情办完以前——在床垫上睡吧。

毛毯在那个角落。

顺平指了一下黑暗的一角,也许会冷,忍耐吧。

右边有厕所。

食物方面,我会带给你。

今天的晚餐在你脚下。

珠美发现一个塑胶袋摆在那里。

别搞花样,这也是工作。

顺平说,不管怎样大喊大叫,这里谁也不会来的,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珠美使劲瞪着顺平说:我要吃好的饭盒!还要带周刊给我!好吧。

顺平笑了,我明天再来。

脚步声远去了,然后传来车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

糟糕!珠美打量偌大的地下室。

三米多的高度,怎么看都不可能爬得上去。

珠美想到会不会有垫脚石之类,但环视四周后,发觉什么也没有。

过了一会,身体冷了起来。

虽然穿着大衣,入夜之后就逐渐寒冷了。

珠美拖了一张床垫,拿到外面的光线可以稍微照进来的角落。

用毛毯裹住身体,蜷曲而坐,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变得如此不堪的局面……可是,为何绑架我?难道长得太美的关系?珠美想起一些无关重要的事。

真的是这里吗?绫子也禁不住这样问出租车司机。

的确是这里没错。

司机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

是吗?下了出租车,绫子愣愣地抬头看那幢建筑物。

这是医院?当然,绫子并不认为父亲是进了这间医院。

那个叫什么的又忘了!父亲的下属说:这间医院是那间医院的联络地点,请你过去看看。

于是绫子来了。

可是——从车站搭出租车,过了将近一小时,来到深山地带,沿着除了树木以外就什么也没有的山道走,结果抵达的是这个地方。

医院……在即将倒塌的门柱上,挂着一个字迹几乎消失的招牌,只能大概读出医院的文字。

入住这里的不是人,而是幽灵吧,绫子想。

残旧、摇摇欲坠的房子。

杂草枯萎了,包围着仿若长满霉斑似的建筑物。

谁会住在这么糟糕的地方?来到门边,战战兢兢地窥望着时,传来声响,有两名穿白大褂的男人从建筑物走出来。

好极啦!这里毕竟是医院。

你好。

绫子施礼,我叫佐佐本……是佐佐本绫子小姐吧。

听说了,进来吧。

两名男子从两旁提起绫子的手臂,几乎以跑的速度把她拎到建筑物里面。

里面跟外面一样糟糕——尘埃处处,布满蜘蛛网,加上药味弥漫,令人难受。

嗨,欢迎。

出来迎接的是个木乃伊怪人——可以这么比喻的白发老人,白衣也磨损成灰衣了。

呃,我叫佐佐本。

为家父的事——是的是的,我很了解的。

老人点点头,在这里签名吧。

呃……这是必要的手续。

来,签这里。

哦……在不清楚的情形下,绫子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名。

好好好,可以安心了。

你会在这里幸福快乐地过一生的。

老人把文件卷起,塞进口袋。

我——不是的,一定有所误会了。

由于家父入院了,那位什么先生叫我来这里的。

我什么事也没有……对方的动作非常快速。

绫子在说话时两名大汉已抱起她的身体,把她带出走廊,抛进其中一道门内。

哎——真的搞错了!绫子喊。

门啪地关上,男人的洪钟声从小窗响起:再不乖乖听话,就用药物使你安静。

懂吗?可是,你们搞错了。

我什么事也没有哇!绫子重复着,可是脚步声走远了。

究竟怎么回事?绫子靠着房门,用力甩甩头——是哪个地方出了岔子呢?这个时候。

大吵大闹也没用的。

房内传来说话声,绫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呃,你是谁?房内幽暗,眼睛还未适应的关系,看不清有谁在。

我是谁都不重要。

有点沙哑的女声,新来的?阔别两年啦,抑或三年?住久了,时间都搞不清楚啦!眼睛稍微适应时,见到一名头发蓬松、穿着一件不知是睡衣还是工作服的女人,从双层床的上铺俯视着绫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绫子问。

精神病院,而且是最坏的那种。

女人说,其实不是医院,是监狱。

说不定比它更糟糕吧!有什么……搞错了。

女人轻笑:不管有没有搞错,一旦住了进来就不能活着出去。

如果喊叫的话,他们会用药物使你变成废人。

听话一点对你比较安全些。

绫子环视空荡荡的房间,瘫坐在地,抱头自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