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鬼的利爪「他」需要血。
是喜歡血呢?還是像人類口渴的時侯一樣,「想喝血」呢?抑或是被血吸引了呢?……這都不是答案。
「他」需要血的情況,就像人到了空氣稀薄的高空,需求氧氣;像人在沙漠中走了數日,渴求水份一樣。
經過了漫長的「沉睡」,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十分乾燥了,就要枯萎了。
所以,「他」必須快點得到血。
必須要快。
否則,就會乾癟了,變得像木乃伊一樣,最後就會化成土塊吧!昨天晚上的女人──一人份的血,還無法解除「他」的飢渴。
那個女人身上的血,像灑在沙漠上的水一樣,一下子就被吸收到體內的各個角落……。
但是,總算能讓「他」暫時解除乾癟的危機。
事後「他」想:自己的行動實在太魯莽了。
女人那樣的死法,顯得太不自然了。
恐怕會引起人類懷疑吧!但是,一般人類應該無法想像出真相的。
下一次得謹慎了。
──除了喉嚨的傷外,最好要再製造一些別的傷痕;同時也不能把「獵物」的血一口氣完全吸盡,要留下不會引起懷疑的血量才好。
連續有人死於相同的情況,一定會引起很多人注意。
必須極力避免引起懷疑……。
不,現在這樣做,是不得已的情形。
總之,在恢復到從前那樣的「力量」之前,必須吸盡每一個「獵物」身上的血才行……。
等人類開始懷疑時,自己體內的能量大概也儲存夠了。
那時就能躲進某個深山裡,不怕被發現。
現在第二個「獵物」就在眼前了。
──這一回不要太急,要好好地品嘗一下。
「他」把手伸出去,銳利的爪子輕輕碰觸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脖子。
那利爪像兇器一樣,可以輕鬆地劃破人類的肌膚。
因為長時間埋在地底的關係吧?利爪沽了不少泥垢。
但是,可以讓血液洗去那些泥垢……。
這是個年輕的女人。
──年輕的血液,是最好的力量來源。
來吧!要用爪子劃破頸部的肌膚呢?還是用尖銳的牙齒去咬……。
就在「他」彎腰俯向女人時──。
「嗚哇──!」高亢的喊聲,使「他」停止行動,轉頭去看。
是個很小的小孩子──大概是這個女人的兒子吧。
小孩又開雙腳站著,目不轉睛地瞪視著「他」,粉嫩的臉頰脹得通紅。
大概是感覺到自己的母親正面臨危險吧!那孩子不哭也不逃,好像準備保護自己的母親,而要上戰場……。
沒你的事,你走開吧!這麼小的身體,血液既不多,味道也不會特別好。
而且,如果犧牲者是小孩子,更會引起人類瘋狂的憤怒。
就像那時──人類要征討朵蘭西爾巴尼亞時一樣。
人類的孩子明明是被野狼咬死的,卻認定是「他們」的作為,所以合力征討朵蘭西爾巴尼亞,導致「他們」這一族滅亡……。
好了,你快走開,你的母親已經是我的食物了。
──「他」露出獠牙,重新面對著女人,對準了女人的喉嚨,就要低頭咬下去了。
但是──。
哇!一陣劇痛,使「他」跳了起來。
──這是甚麼?怎麼會這樣!「他」呆住了,低頭看著自己腳脖子上的傷。
被咬傷了。
是誰咬的?實在令「他」無法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這裡沒有別人了,是那個孩子咬的。
竟然有這種事!──低頭看那個孩子時,「他」楞住了。
那孩子以憤怒的眼光抬頭看著。
咬了想欺負母親的「壞人」,這個孩子真勇敢。
但是,讓「他」驚訝的事是……。
不可能的!──怎麼會有這種事?這孩子……會是吸血族的一員?可能嗎?一時之間,「他」來回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和一直瞪著自己的小孩子。
猶豫了一陣子之後,才下定決心,一陣風似地,穿過樹叢,消失了。
「涼子!」克羅洛克爬上斜坡後,看見涼子倒在地上,虎之介坐在涼子身邊,不禁臉色大變。
「涼子!──妳怎麼了?」「怎麼啦?」接著上來的愛莉嘉,也嚇了一大跳。
克羅洛克趕緊跑過去,抱起涼子。
涼子緩緩地張開眼睛。
「老公……。
」涼子像喃喃自語般地,低聲喊著。
「醒了嗎?妳怎麼了?」「小虎……。
小虎呢?」小虎就在她身邊,但是她反而沒有看見,並且高聲叫著兒子的名字。
這正是母愛的表現吧。
「小虎在這裡。
」愛莉嘉抱起小虎,說。
「還好。
」涼子大大鬆了一口氣。
「但是……我怎麼了?」「妳昏倒了。
還有……這脖子上的傷痕是怎麼一回事?」「傷?──一點也不痛呀。
對了,剛才好像有『甚麼東西』靠近我。
」「『甚麼東西』?」「嗯……。
一定是頭被打了一下,才昏倒的。
」涼子邊點著頭,邊說:「不過,好像也沒有甚麼事。
」愛莉嘉聞到一股奇怪的腥臭味了。
既然愛莉嘉聞到了,克羅洛克當然不會沒有聞到。
但是,克羅洛克甚麼話也沒有說。
「我們回去渡假中心吧!」克羅洛克抱起了涼子,說:「愛莉嘉,小虎拜託妳了。
」「嗯。
」愛莉嘉一家人一往回走,也一起回到斜坡上面的千代子、阿綠,和木原哲郎等三人,便面面相覷。
「──真好呢!那樣才叫做男人呢!」阿綠感嘆地說。
「妳在說甚麼?」「不費甚麼力氣,就把老婆抱起來了。
日本男人沒有那種力氣吧!」「我還以為妳在感嘆甚麼事。
」千代子苦笑著說。
「哎呀!那邊那一位,做得到嗎?」阿綠說著,冷眼看向木原哲郎。
「在說我嗎?」木原一時語塞。
但是立刻又說:「那個──當然可以!沒甚麼大不了的。
」「別鬧了。
」千代子皺著眉頭說。
「我當然有那樣的力量。
看著吧!」「喂。
──幹甚麼?不要拉我的裙子!」「我要把妳抱起來。
」「不要亂來。
喂──。
啊!」「呀!」木原奮力一聲,把千代子抱起來。
「怎麼樣?輕輕鬆鬆就抱起來了吧!」「你的手沒有發抖嗎?」「是妳神經過敏。
走吧!」木原抱著千代子,滿臉通紅地向前走。
──阿綠沒想到自己的挑唆,竟然有這種結果,不禁楞了一下。
「真有你的!」阿綠自言自語地聳聳肩,才開始邁步往回去渡假中心的路走。
但是……。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這真難得。
因為阿綠是個標準的粗線條,可以說是感覺遲鈍的人。
阿綠停下腳步,回頭看。
不遠的樹叢裡,好像有一條黑影動了一下……。
是自己神經過敏嗎?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
「──阿綠!妳在幹甚麼?」千代子大聲叫著。
「我來了。
」阿綠連忙跨出腳步,去追千代子和木原……。
江田房哉坐在長椅子上打盹。
社區的夏天真熱。
總之,是綠色植物太少的關係。
──偶爾見到綠色植物,也多是裝飾用,擺擺樣子而已,就像小孩子玩辦家家酒。
那些植物的存在,似乎只是用來問說:「覺得好看嗎?」對於空氣、溫度的調節,一點用處也沒有。
現在房哉所坐的位置,是這附近最涼快的地方。
──這是他憑經驗知道的。
每天的這個時候,陽光早已遠離這裡,風也能順暢地吹過來。
每天至少要出門一次,到外面走走,否則……。
房哉一邊打盹,一邊迷迷糊糊地想著:那個聲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那確實是死去的梅子的聲音呀。
順著那個聲音說的話,他去了倉庫,卻在那裡發現速水香里慘死的屍體。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速水一家原來也住在那個村子裡,村子要成為水壩時,才和房哉一家一樣,搬到這個社區。
所以房哉也非常熟悉香里的事。
香里的長女已經死了,現在香里自己也死了……。
真是可憐啊!「──對不起。
」一個聲音打斷了房哉的思想。
「是江田先生嗎?」房哉張開眼睛。
──眼前站著一個矮壯,眼神不大友善的陌生男人。
是推銷員嗎?但是,推銷員通常是敲門拜訪的。
「你是誰?」「你是江田房哉嗎?」「我是……。
」「我是縣局的刑警一色。
可以坐在旁邊嗎?」「啊。
──請坐。
」房哉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刑警已經在他身邊坐下了。
「我來調查這個社區發生的命案。
」一色刑警說。
「啊,那件事真可怕。
」房哉點頭說。
「你認識速水香里嗎?」「認識。
是從同一個村子搬到這裡的。
」「原來如此。
──速水香里在這個社區的倉庫裡,被殺死了。
」「是的。
」「報案的人叫江田信夫。
是你的兒子嗎?」「他是我的兒子。
」「他在電力公司上班?」「是的。
」「他在公司裡相當受重視,上司對他的評價也不壞。
」「那樣嗎?謝謝。
」兒子被誇獎,房哉當然很高興。
──他沒有去思考刑警為甚麼會去兒子的公司,調查兒子的事。
「但是,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
」一色刑警若無其事地說:「你兒子為甚麼會在那個時間去倉庫呢?」「那是──」「我問過他本人了。
他說:正好要放一些東西進去。
或許確實是那樣。
你兒子又說他是自己一個人去倉庫的,可是我卻聽到有人說,當時你和他在一起。
」之前,信夫已經囑咐房哉了:「爸爸不喜歡被刑警問東問西吧?就說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就好了。
知道嗎?」但是,房哉有點不以為然。
──說謊是不好的。
人活著,就要誠實。
「你怎麼說呢?」一色追問著。
「是……。
我和他在一起。
」「噢。
」「而且,是因為我要去那裡,信夫才陪我去……。
」「這麼說,你去那裡有事嗎?」「我去見我的女人。
」「你太太?為甚麼要在那裡見面?」「是我女人說的。
她說要在那裡等我。
」「半夜在那裡見面?──你太太住在哪裡?」「另外一個世界。
」一色楞住了。
說:「你是說──」「她已經死了,在湖底……。
墳墓也被水淹沒了,很可憐呀!所以我老是對著她的照片說話……。
」「爸爸!」一個高亢的聲音,打斷房哉的話。
「您在做甚麼?」是弘子。
房哉說:「啊,買完東西,要回去了嗎?──這是我的媳婦弘子。
弘子,這一位是警察……我忘了你貴姓了。
」「找我父親有事嗎?」弘子走近一色刑警,說:「沒有甚麼事的話,請不要隨便打搔他老人家。
」弘子雖然一副要找人理論的模樣,一色卻一點也不動聲色。
「啊,只是問幾句話做參考。
──對不起,打擾了。
」一色站起來,很快地走開了。
「爸爸,我們回家吧。
」弘子的語氣不容人爭辯。
「嗯……。
但是,妳也用不著那麼說──」「爸爸。
」弘子打斷房哉的話。
「不論刑警問甚麼,都要說不知道唷。
」弘子邊走邊說。
「但是……。
」「這是為了信夫呀。
──您知道吧?」「嗯……。
我知道。
」「那麼,您先回去吧!我去接子之後,馬上就和子一起回家。
」弘子叭噠叭噠的跑了幾步,才想到房哉並沒有鑰匙。
自己叫他「先回去」……。
沒關係吧?他會站在門前等自己和子回去的,不會有甚麼事……。
但是弘子還是停下腳步,並且回頭,叫:「爸爸!」弘子跑過去,追上房哉。
「──甚麼事?」「您沒有鑰匙吧!有鑰匙才進得去呀!這個給您。
」弘子從錢包裡掏出鑰匙,遞給房哉。
房哉緊緊握住鑰匙,說:「──謝謝。
」弘子也喜歡房哉。
──是個非常好的長輩,而且對人很溫和。
所以,當房哉的親生兒子信夫,對房哉太苛求時,做媳婦的弘子,總是心裡特別難過。
弘子當然了解丈夫的立場。
信夫在電力公司做事,當年為了建水壩,而使村子沉於水中之事,便是信夫大力遊說村人,才成功的。
因為有了這項業績,信夫升上了課長的職位。
──然而又遇到了這種棘手的事。
速水一家人,也是從那個村子出來的。
當然,這和命案應該是沒有關係的吧!信夫擔心的事是:父親聽到了母親的聲音,並且和那個聲音對話。
這種行徑,旁人一定會看成是「老糊塗了」。
信夫不想讓公司裡的人知道自己的父親有那樣的行為。
──弘子對於這一點,總覺得無法理解……。
──帶著子,弘子走到家門前。
玄關的門沒有鎖。
大概是以為自己和子馬上就回來了,所以沒鎖吧。
走進玄關後,弘子正想開口喊「我們回來了」,卻聽到房哉的笑聲。
不,不止房哉的笑聲,還有一個女人的笑聲。
「是呀。
──那時真的嚇了一跳。
」房哉說著。
「老頭子呀!你也會嚇一跳嗎?你總是說:沒有甚麼事會讓你驚慌。
不是嗎?」這是女人的聲音……。
是誰呢?她稱房哉為「老頭子」?「梅子,妳呀──」梅子?──弘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就在這個時候,子大聲喊:「爺爺,我們回來了。
」弘子往聲音的方向走去,來來回回看著房間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