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認為如何呢?組長大人。
有完沒完呀!我歎了一口气說:我只是來這里度假而已。
拜托你不要叫我‘組長大人’好不好呢?是的。
組長大人。
這個叫做深草的本地刑警,剛開始時候很傲慢無禮地問東問西,等知道我是刑事警察總局的組長時,像是背后夾了尺似地,態度拘謹得很不自然。
發現色沼的尸体,然后叫飯店的經理通知警察,接下來的几個小時,就像是戰場似地喧沸吵鬧,而且,天也亮了。
要通知警察之前,必須先決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事要告訴警方到什么程度呢?身為警官的我,當然主張為了調查,應該是提供全部的情報消息。
不行,不行!夕子決然反對。
為什么?一說出竹中太太的事,她一定會被逮捕的。
現實中的警察跟推理小說中出現的警察是完全不同的。
不會那樣隨隨便便就抓人的啦!不然,她也會被當成重要涉案人之一吧!如此一來,她被敲詐勒索的事,連她的過去也會被調查出來。
那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完了喔!那也是有道理,可是……如果她不是凶手的話,后果怎么樣?她的一生會這樣被毀掉的呀!好啦!知道了啦!可是,如果查出我們知情不報的話,我一定會被革職的!我來負責就是了!說得倒像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她又不是干這一行的,當然不必怕被炒魷魚了。
事情一決定好,我就叫夕子和辰回房間去,再用電話通知柜台。
之所以會叫辰回去是因為有前科的人,只要跟案件沾到邊的話,他馬上就會成為警察偵辦的焦點。
我再怎么相信他是清白的,當地的警察可不會這么想呢!至于說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來拜訪色沼呢?就解釋說歸還他遺放在酒廊的香煙盒。
時間上的解說是牽強了些,可是,所謂的飯店就是在深夜二、三點仍然有人出出入入的地方,我想不會有特別值得怀疑的地方。
又加上刑事警察組長所說的證言,不信也不行了。
然后,再把門稍微留個縫。
若是關著的話,外人沒鑰匙是打不開的,那我怎么去發現他死了呢?只好裝著門是打開的。
憑辰那熟練的技巧,鎖孔應該不會有傷痕的。
通知后,約莫過了十五分鐘,警察和鑒定的一行人馬過來了,照著我看慣的辦案手法整理現場。
深草刑警長得矮矮胖胖,營養丰富似的,大約有三十五歲了吧!一邊揉著困睡的眼睛,一邊傲慢地詢問我,詢問中,打了一個大約有一分鐘的呵欠。
就像電視某個商業廣告似地,一個大黑洞。
可是,那也是在我要報上姓名刑事警察局──之時的事。
他以半信半疑的眼光注視著我拿給他的證件,凝視了一會儿,冷不防地,深草刑警站直身,敬了個大禮。
失禮了,組長大人!我在想,接下來會不會是跪下來親吻我的手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費了一番口舌才讓他相信我是沒帶任務來這里度假的。
因為他似乎認為當上了刑事警察局的組長不可能單純地到海邊來游玩的。
哎呀!這好像是偵探小說才有的事嘛!深草刑警愉快地大聲說道:休假旅行中的刑警組長在無意間碰上了殺人事伴,這不就像偵探小說上所描寫的一樣嗎?深草刑警咧嘴大笑著。
令我聯想到河馬打呵欠時的壯觀。
──組長大人,您認為死因會是什么呢?這得等解剖之后才知道,可是他身上又沒有像是致命傷的傷痕,可能喝了藥之類的。
可是,他又沒有掙扎痛苦的表情……當我們察覺他已經死亡時,頭一次這么近地看他。
尸体沒戴太陽眼鏡,一看了他的臉,才知道他為何一直都戴著太陽眼鏡。
他長得一副娃娃臉,眼、鼻子、嘴巴都小小地,五官看起來甚至還有點幽默感。
沒有戴上太陽眼鏡,就看不出來是專門從事敲詐勒索的坏人,被這樣臉孔的人敲詐,說出來會笑掉人家門牙的。
這暫且不說,色沼的臉上相當安詳,像是正在睡覺似地。
完全沒有痛苦的跡象或是惊訝的表情,若要說有什么傷痕的話,只有在他那一只赤腳腳尖上,像是絆倒時擦傷了皮,或是被指甲抓傷的痕跡而已。
會不會是自殺呢?深草刑警左思右想地說:您有沒有發覺他有那种傾向呢?沒有,我沒有注意到。
看不出他是那种會自殺的人!那么說來,也有他殺的嫌疑了。
我想調查他周遭的人會比較容易找到線索,我看他也不像是個正經的家伙。
是,我馬上做。
深草刑警在他筆記上快速地記錄著。
然后,我繼續說:有兩樣東西不見了。
啊?一個是太陽眼鏡,他經常挂著的,可是在這房間內卻找不到,另外一個是另一只拖鞋。
這么說,右腳沒穿拖鞋了。
深草刑警記了下來,哎!真不愧是組長大人,有著一對敏銳的雙眼。
深草先生。
一位年輕的刑警往我們這方向走來。
在被害者腳下撿到的東西。
在他手掌上的是一個小小的塑膠制的薔薇花朵,大概是從某人身上掉下來的吧!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儿看過那花朵似地,可是,就是記不得在哪里看過……我覺得隱瞞事實還是不太好。
好了啦!夕子甩一甩頭說:反正,等死因查出來再說。
可是──我有我的想法,全部交給我處理好了。
經她這么一說,我無話可答。
只好死心地看著菜單。
好不容易從深草刑警那儿解放回來時已四點半了,睡一覺醒來,早餐時間已過了。
我和夕子二人在交誼廳吃完遲來的早餐時已快十一點了。
今天不想游泳。
累了?才不是呢!殺人案件比較有趣。
亂說話!事實上,整個飯店從上到下都在談論這件殺人事件。
同時也有人知道我是警方的人之后,想來打听有沒有有趣的事,或是陌生人來搭訕,我一概不理。
啊,太太,你早!夕子微笑地招呼著。
竹中綾子一副很疲倦的神情,眼眶下的黑圈,說明了她昨晚一夜沒睡。
即使如此,她還是堆著一副笑臉走向我們。
早!孩子們呢?還在睡呢!大概昨晚玩得太累了吧!我笑著說:嘿,難得喔!那個……好像昨晚……發生事情……夫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對啊!一位客人死掉了。
好可怕喔!夕子皺著眉頭怕得哆嗦。
這個裝蒜家伙!抓到凶手了嗎?還沒有的樣子。
那個……是不是會進行搜查?大概會吧!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呀!……說得也是……竹中綾子呢喃似地說完之后,站在那儿想了一下,然后,抬起頭,開口說:那個……想說什么之際……媽咪!喊聲響徹整個交誼廳,娃娃強盜三人行又來突擊了。
啊!你們什么時候起床的?一郎不高興地說:剛剛啊!媽咪不在房里嘛!對不起!吃早餐吧!媽咪,是我給治男穿衣服的喔!由美插了這么一句話。
啊!真的啊?很棒!我們走吧!夕子目送他們一行人离去,說道:她好像想說什么呀!太可惜了!可是,奇怪……什么?沒什么。
突然想到。
夕子曖昧地說著,一邊端起美式咖啡啜飲著。
來了一位服務生。
宇野先生嗎?是的。
有您的電話,深草先生打來的……謝謝!我起身到柜台接電話,講了二、三分鐘之后回到座位上,夕子抬起頭來問說:怎么了?怎么會呢──我茫然地坐下,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种事情呢?怎么啦?已經知道死因了。
然后呢?你認為是什么?死因是冷死的!你在說什么?在這樣的盛暑,那家伙是凍死的!凍死的!這种盛暑季節被凍死,那只有一個地方。
我和深草刑警及他所率領的一隊鑒定人員往飯店地下室的冷凍庫走去。
自稱為刑警組長侄女的夕子也跟來了。
同行的飯店經理長得一副蝙蝠相,青著臉,像是已經在冷凍庫待了三天以上那樣地蒼白。
顆粒似的汗珠不斷地浮現,像是剛做蒸气浴出來似的,一路上拼命地辯解著:不可能。
在管理方面我們做得很完善,不可能會有人被關在里面的情形……住嘴!你只要帶我們去就可以了。
深草刑警生气地大聲說道。
冷凍庫在地下室二樓。
一出電梯,触目可及的是大大小小的導管縱橫在天花板上,我們一直往這條水泥通道的最里頭走去,盡頭處有一階梯,往那儿走下去,就是冷凍庫。
冷凍庫旁邊還有一個箱型的監視室,里頭有控制冷凍庫內溫度的控電盤,上頭有各式各樣的按鈕及計量器。
有位穿工作服的老人正坐在控電盤前面打盹。
這叫做完善的管理?深草刑警冷冷地說道。
經理忙不迭地把那老人叫醒。
老人一邊搓揉著眼睛,一邊回答問題。
──昨天晚上?沒看到有誰進來啊!冷凍庫的門?沒上鎖啊!開開鎖鎖的,太麻煩了,所以就沒上鎖。
經理也說沒關系的。
啊?什么?有人被關在里面?您別開玩笑了!有誰會進去嘛!有誰會喜歡進去那么冷的地方呢?鑰匙就在那門的旁邊。
這里?規定上是說這里要有人全天候看守……。
昨晚情況怎樣?深草刑警問他說:老伯,你昨晚一直在這里嗎?不要開玩笑了,那我要什么時候才能睡覺啊?總而言之,沒有換班制,一到晚上這里就沒人看守,因此,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冷凍室,而且鑰匙就放在監視室內,隨時可以拿走。
深草刑警目光銳利地斜瞪著經理。
本來已經長得夠矮小的經理,被深草這么一瞪,我生怕他會愈變愈小而消失了呢!深草刑警故意大聲地說:你難逃業務上的過失。
經理听他這么一說,像是受到重大打擊,支撐不住要暈倒似的,啊?那個……那么……非……非坐牢不可嗎?對啊!過失殺人當然要坐牢的啊!經理猛拿手帕拭汗,這不知是第几條手帕了。
看他那副緊張流汗的樣子,我想再不拿那雙人用的被單來擦汗是擦不完的。
夕子好心地安慰他說:還沒判案,你不必緊張。
不……已經不行了……經理發出絕望的聲音:我真是個歹命的人……身為農人的第五個儿子,從小就被認為是多余的,中學的時候只差一分就第一名,高中在喜歡的女孩面前逞英雄,跳進游泳池卻溺水……。
深草刑警不耐煩地說:你在磨蹭什么?快帶我們進去啊!經理呢喃似地說:希望我在里頭也被凍死算了!老伯,我們要進去,幫忙開門一下。
嘿!那么喜歡進去啊?老人不解地說道:里頭是零下三十度喔!只穿這樣子沒關系嗎?可是,夏天只能穿這樣。
待一會儿是沒關系,可是待久的話……哎呀,反正進去看看就對啦!我們這一伙人就這么一副夏天裝扮走進了冷凍庫。
冷凍庫的門,有普通門的二倍大,門上有著類似汽車方向盤的圓把手。
一位刑警輕輕地將它一轉,三十分公厚的門緩緩地張開來了。
里面有倉庫那樣的寬。
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白霧盤繞。
只有無數的導管縱橫在天花板或牆壁上,除了偶爾有卜卜的聲音外,靜悄悄地一片。
我們陸續地進到冷凍庫里面。
你是否有進去過零下三十度房間的經驗?剛開始會覺得沒什么嘛,零下三十度也才不過如此而已。
室內沒風,所以不覺得怎么冷。
可是,過了十五秒左右,突然寒气逼身,真的是全身一哆嗦,冷气節節上升。
不是沒蓋上衣服的部份在冷而已,而是寒气從表皮滲透過皮膚,冷到內髒去了。
這架是生肉、那架是調理好的菜肴……當經理在一一介紹并列整齊的棚架時,我們已冷得發抖,青著臉了。
喂!你看!夕子尖叫了一聲。
庫內的一角落,入口處旁邊的盡頭,有一輛空的小型手推車。
手推車的旁邊,散置著一只拖鞋及太陽眼鏡。
這冷凍庫果然是第一現場。
鑒定人員一邊發抖,一邊進行搜集工作。
組、組、組長大人……您、您認為如何?深草刑警牙齒打顫地問我。
色沼大……大概被……被關在這里死掉的吧!我也是牙齒打顫地回答他。
色沼腳趾頭的傷痕,大概是猛踢關上的門而受傷的吧!那、那、那個男人……是、是……有前科的……家……家伙。
……專……專門敲詐勒索的樣子……原、原來如此啊!那……個……台車做什么……用的?夕子問道。
經理回答說:搬運……這里的肉……類的。
喂!夕子對著我說:會不會是凶手利用台車把被害者搬回房間呢?在搬上去的時候,拖鞋和太陽眼鏡才掉下來。
快點搜集指紋吧……留下正在工作的他們,我和夕子快速地逃開這零下三十度的鬼域。
坐在交誼廳,喝著熱騰騰的咖啡,稍稍過神回來之后,夕子說道:──好奇怪的案子!哪個地方奇怪?我覺得殺人方法很奇特。
安排被害者進去,然后鎖上。
只要等几小時,被害者就凍死了,而殺人凶手完全不必動手。
可是,后來更不懂。
──你沒想到嗎?為什么還要特地把尸体裝在台車上運回房間呢?說得也是!對吧!為什么不把他關著放在那儿就好了呢?即使在房間發現他死了,可是查明死因是凍死的話,誰都會想到去調查冷凍庫的。
而且,若不想被知道殺人現場是冷凍庫的話,為什么還會留下太陽眼鏡和拖鞋呢?大概不曉得掉了。
是掉在很明顯的地方呀!嗯……我哼著說:想不透!反正啊!這件案子很奇特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