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冈的别墅地处伊东市西面临山的高坡上,那儿是第一流的别墅地,市区的街道和相模海滩尽收眼帘。
紧挨伊东公园,木下(木土)太郎的文学纪念碑就矗立在那地方。
为了不让地基里繁茂的终年常绿的原始森林受到破坏,别墅是建造在一个经过精心考虑的位置上的。
且是英国中世纪风格,白色的墙壁外加线条般梁柱的点缀。
这座典雅的邸府是适合有身份的人用作别墅的。
浅见和目形是傍晚暮色时分抵达市内的。
他们俩一边在火车站前的餐厅里煞有介事地吃着饭,一边在消磨时光。
晚上十一点钟前后他们出现在了师冈别墅的前面。
此时别墅已经熄灯灭火,四周一片寂静。
这儿一点也感觉不到夏天海岸边的那种喧闹。
从经常出入于这幢别墅的生意人那儿证实,里面住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
没见过什么年青的女子。
好像师冈也有半年时间没在这儿露过脸了。
说不定已经让那女子住到东京附近去了,只是师冈上这儿来时才把她领来。
目形在浅见的耳边嘀咕着。
记代子圈出的地名中有伊东这地方,那上面肯定有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你能钻进去探探情况吗?我们不就是为了这才来的嘛。
里面只住了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那还不跟空房子一样么。
马虎不得。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师冈国尊。
不知道他会有什么防范。
好,你给我看着。
目形充满自信地说道。
随后迅速地潜入到别墅领地里去了。
只见目形的身影在树林之间晃动了两三下,便立即消声隐匿在黑暗之中。
远处传来了狗的吠叫声。
瞬间浅见显得很惊慌,但看上去那狗并不是因为察觉到目形而吠叫的。
等人时会让人觉得时间很长。
当浅见蹲伏在那儿时,长脚蚊子真是见缝就叮咬。
虽然曾喷过驱蚊剂,但根本就不起作用。
那蚊子甚至还透过衣服来叮咬人。
但目形曾叮嘱过,由于这一带是师冈的别墅,属于警察重点警戒和巡逻地区,因此不要乱动。
在长脚蚊子的叮咬下,浅见已经开始忍受不住了。
这时浅见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敲了一下。
他惊恐地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目形已经回来了。
怎么,是你?!亏你还说得出‘怎么是你’这话来哟,你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回来。
如果这是警察巡逻,那还不被当场带走吗?哎呀,对不起了。
可是蚊子也太猖獗了。
这种事情还不是意料之中的嘛。
像你这样的望风也太不可靠了。
我打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你。
你再让我解释一下。
我问你,记代子在吗?浅见就他最放心不下的事作了询问。
抱歉的是你太太并不在这儿。
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
只住着管理员夫妇俩人。
这确实吗?我不是已经去确认过了嘛。
当然啰,如果有秘密地牢,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也没有必要要藏在那种地方,再说管理员也没有买三个人吃的东西。
果真不是这儿吗?浅见失望地叹了口气。
原来以为今天晚上说不定能见到记代子才上这儿来的,正因为这样失落感才会这样强烈。
这有什么可泄气的。
二楼客人用的房间床上有这么一件东西,不知是不是你太太的?目形递过了一件头巾模样的东西。
用目形递过来的手电一照,这头巾竟是记代子平时用来固定头发的。
往鼻子前一送,这味道很熟悉。
记代子!浅见情不自禁地嘟哝着。
果真是你太太的东西?没错。
这是她常用的香水味。
这么说来,你太太曾一度被带到这儿来过,后来又被领到什么地方去了。
记代子知道自己将被带到伊东来才留下那暗号的。
说不定管理员知道她的下落,去查问一下吧。
不能胡来!知道记代子曾被带到这儿来,这也是收获嘛。
去报警吗?没理由去报警。
说不定记代子原来就是属于这幢别墅的女人。
记代子随身携带的物品落在了别墅的房间里,这一事实或许表明她是同别墅一起被送给师冈的。
这么说来,她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我也不想到警察那儿去。
两人结束了对师冈别墅的侦察后开始下山了。
由于这儿属于气候温暖地带,因此森林里长满了灌木和乔木树,湿地上布满了羊齿草。
散落在各处的高级别墅和大企业的疗养地被淹没在森林里面。
在这一带拥有别墅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的无名鼠辈。
他们不是政治家就是银行和商社的。
像我这样小偷小摸的毛贼,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别墅。
目形就像在自我嘲笑般地嘟哝着。
对你这样的人来讲,全日本的别墅还不都跟你自己的一样吗?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但充其量也只是偷偷地钻进去看看而已。
即使偷看,这也是善良的市民所无法模仿的。
嗳,你这话不是在说我不像善良的市民吗?恐怕就连你本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善良吧。
我认为自己很善良。
即使天翻地覆,我这种人也不可能收受到附有女人的别墅。
这不是我大善大良的证据吗?怎么回事?!目形突然侧起耳朵观察起周围的动静来了。
你怎么了?我觉得好像从那个方向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可我什么也没听到哟。
我耳朵好得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你听,又传过来了。
目形侧耳往别墅区尽头的峡谷听去。
咱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浅见关心的是女人。
峡谷的那一端原始森林生长得愈发茂盛,根本不见人家的灯火。
森林的深处微微地漂浮着昏聩的亮光,真让人毛骨悚然。
路开始变得狭窄了。
虽说是夜晚,但那些野花仍呈争妍缤纷的景象。
眼看小路的前方就要在黑暗消失了。
再往这个方向走下去行吗?走得离市区越来越远了,浅见开始担心了。
那哭声听不到了。
莫不是你听错了吧。
但我确实曾听到过。
似乎目形也开始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哎呀,你瞧,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房子!正当两个人准备折身往回走时,路前方被爬满蔓藤的铁门给挡住了。
里面矗立着一幢陈旧的砖瓦结构的二层楼房屋,看上去似乎没有人使用。
但房子前面停放着一台小车,它证明这房屋现在还有人在使用。
真像是与世隔绝的隐居之处啊。
真想有一幢这样的隐居之处。
大概是什么人的别墅吧。
哪是什么别墅哟,是医院。
目形用手电筒照着门上挂的牌子。
医院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牌子上只写着笛木医院,至于医疗的科目上面全然没有任何表示。
这医院有点让人感到可怕。
那女人的哭泣声会不会是从这所医院里传出来的呢?医院里怎么会传出女人哭泣声呢?死在医院里的女病人为自己的灵魂不能超度而在哭泣吧。
你能否少说几句,我对这种话可害怕了。
目形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
公寓水箱尸体一案搜查总部弄清了这样一些事实,首先他们根据平川尸体旁边发现的钻石找到了源见,进而又逐渐扩展到了政界的大腕人物师冈国尊身上。
虽然他们还了解到师冈把钻石送给了一个女人。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弄清这个女人的身份时,警视厅的上层干部提出了如下的建议,有关钻石来龙去脉的调查,恐怕会涉及政府要人的个人隐私,因此希望能慎重考虑。
虽说是以建议的形式下达的,但关键在于这是来自上司的压力,那些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追究。
这真是胡搞。
人都被杀了,可他们却想尊重政要的个人隐私。
虽然搜查人员极其愤慨,但师冈却对搜查工作一点也不配合,所以拿他也毫无办法。
在调查平川周围的情况时,却冒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
首先是去年十二月,在平川之前担任情报收集室主任的前野义人因心脏麻痹而死亡。
其次为同前野关系密切的东洋新报记者小谷精次,去年六月在千叶县高尔夫球场玩时,因心脏麻痹发作而猝死。
接下来,八幡朱印商社负责美国南方飞机公司在日本代理事务所的副所长山室宗弘,今年二月在上班途中同样由于急性心功能不全而死在了火车站。
最后,平川的死因也是急性心功能不全。
这四个人的死因是如此奇妙地吻合,他们全都死于心脏病。
那须警长所注意的是前野义人死于去年二月这一时间问题上。
这同源见把梅里南新钻石让给师冈国尊在时间上是不期而遇的。
这纯粹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呢?还是一种必然的联动。
四个人的心脏麻痹到底暗示了什么呢?案件的调查越是深入,就越像是走进无底的深渊。
那须警长决定首先从平川周围那三个人的心脏麻痹着手调查。
在证实记代子不在伊东别墅的同时,大閤商社也在全力以赴地彻底调查该别墅的来龙去脉。
该别墅原为一个贵族所有,八幡朱印商社于一九六三年以职工宿舍为借口将其买下,当时共花费二千八百万日元,同时购入的还附有三千平方米的土地。
一九七三年曾一度以三千万日元的价格转让给子公司八幡不动产,同年又以上述的价格出让给师冈。
这对一个雁过拔毛的商社来讲,不是作了件赔老本的生意吗?他们几乎是以十年前购置土地和别墅的价格让给师冈的。
叫我来估价的话,不管估得怎样便宜,那土地和别墅现在也值一亿五千万日元。
即使以出让时来讲,大概也值一亿吧。
这种巧立名目的转让实质是为了掩饰贿赂。
说不准师冈还没有付钱。
要不就是付了之后,八幡朱印商社也会还给师冈。
别墅外加美人,也真够奢侈的。
就贿赂而言,别墅倒是可以想像的。
别墅外加美女,这一招也够厉害的。
今后行贿的新花招说不定会出现美女加小轿车、美女加游艇吧。
随同别墅一起送给师冈的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那女人的身份布满了疑团。
据当地人讲,那人可真是漂亮极了。
那女人不外乎是花钱买来的,肯定是干那一行当的。
再把那女人的赎身费用加上去的话,这金额也就有点吓人了。
由于其他人并不知道浅见同记代子之间的关系,对于作为筹码一起被送给师冈的那个女人身份正在妄加猜测。
即使这样,八幡朱印商社不惜花这么多的钱来打通失节,看来他们从师冈那儿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好处嘛……消息灵通人士高松开始大出风头了。
在师冈担当首相时,在东南亚赔偿问题上,他一手把权利交给了八幡朱印商社。
师冈同八幡朱印商社的董事长木原太平早在战争期间就交往密切了,当时师冈是军需大臣,而木原是钢铁管制委员会的理事。
战争结束后,他们俩作为战犯被一起关押在巢鸭拘留所。
可谓是同甘共苦的伙伴。
从拘留所出来后,两人间这段孽缘得到了充分利用,而且还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八幡朱印商社是师冈的资金来源,八幡朱印商社凭借同师冈之间这一私人渠道爬上了一流商社地位,可以说成了特权政商。
伊东的那幢别墅大概是东南亚赔款的部分回报。
由于独占了东南亚赔款的处置权,八幡朱印商社才得以跻身于名列前茅的大商社的行列之中。
作为回报而言,这还算是少的吧。
原来如此,他们之间是这层关系啊。
不过师冈现在多大年纪?川濑换了种口气问道。
肯定有八十三四岁吧。
他是七三年从八幡朱印商社处得到别墅的,因此当时就已经有七十六八岁了吧。
那把岁数还要外加美女,他也够厉害的。
就因为他是怪物中怪物的缘故吧。
东南亚赔款是一九五九年,可别墅是一九七三年得到的。
我觉得这当中的时间太长了。
大津插话说。
不光是东南亚赔偿问题,在选购FX战斗机问题上,他都始终推荐八幡朱印商社所承销的机型。
可以将它看作是一种‘干部回报’吧。
原来师冈是八幡朱印商社的干部啊。
平川的清单表明有五亿日元的酬谢去了师冈那儿。
又要开始你争我夺了。
四个伙伴互相看着,颇有点临阵时的那种威风凛凛。
因为他们想将人家残羹剩饭给收集起。
即使是残羹剩饭也让人预感到其数额之巨大。
其数额越是大,其危险毫无疑问也在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