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点四十五分了——终于,下一个该轮到阿泉了。
阿泉之后还有七、八个人,拥挤不堪地坐在沙发上。
最后来的客人已经没有座位,只好站着。
有些接洽是事先约好的,先做安排。
其间有了空隙,才轮到与这里等着的人们见面,当然要等好长时间才能轮到。
阿泉气得鼓鼓的。
阿泉的毛病就是这样:肚子一饿,先是感到难受,接着沮丧无力,最后是怒气冲冲。
一个胖胖的男人象是已经结束了会谈,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也是一个帮会的老板!真的?看样子挺神气。
那个人突然看到住久间,喊道:哟,这不是佐久间吗?您好!还在目高会吗?是。
我看差不多甩掉算了。
那个年老昏庸的老板,前景有限啊!老板已经去世。
是吗?这倒没听说。
后任是谁呀!这位小姐接任当了老板。
胖子吃惊地看着阿泉,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这倒真快活!目高集团这回终于要举办话剧演出了吧!阿泉感到有一阵怒气往上冲,想回敬他两句。
可胖子说完了他要说的话,急速走开了。
这家伙真讨厌!他过去曾在咱们集团呆过。
是吗?可居然连老板死了都不知道?人情薄如纸呀!佐久间叹着气。
下面一位,请进!听到女秘书高声呼唤,两个人急忙站了起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打开了那扇镶嵌有经理办公室字样的门。
看上去,这个人根本不象秘书,倒是配得上保镖这个称号。
他好象认识佐久间,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只扬了扬下巴说道:进去吧!这又使阿泉感到很恼火。
至少这地方表面上不是行帮集团的事务所,而是滨口物产股份有限公司的公办楼呀!对于长时间等待的顾客,居然采取这种态度!而且,他们走进的这间屋子也真奇怪:真够豁亮,大概有两个教室那么大,满铺地毯,只有在角落里宽松松摆着几张沙发,剩下的就只是正面摆着一张四面雕满花纹的豪华办公桌。
两人走向角落———滨口经理正在打电话。
——啊,当然知道罗!叮园桑 ?他比阿泉想象的要年轻很多,大概和死去的父亲差不多年纪,到不了五十岁。
她原来——直想,他该是头儿那一类的人,看来这是大错特错了。
他虽然不象扮演好爸爸的演员阿尔·帕西诺那么神气,但却属于那种机警而稍使人感到棘手的实业家的类型。
两个人总算走到了桌子旁——她感到简直就象是模索着爬到了那里一样。
滨口虽然看见了他们,可还是不断地对着话筒侃侃而谈,电话打起来没个完。
当然可以罗!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哈哈……阿泉直感到,他是在打私人电话,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我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阿泉拼命压着怒火。
滨口用眼角扫了佐久间和阿泉一眼,可是并不打算结束电话,依然悠哉悠哉地说个不停,而且是废话连篇,那家馆子鸭子好吃哟!我看穿黑色上衣,戴珍珠项链最好!阿泉感到血在上涌,然而她还是尽量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环视室内,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大朵鲜花,想要使自己镇静下来,但却效果不大。
他们心急火燎地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电话好容易才接近尾声。
好吧!明天一定去,知道了,我明白。
这时,门打开了,女秘书跟保镖说了几句话。
那明天见,再见。
他好容易放下了话筒。
佐久间咳嗽了一声,正要走过去,那个保镖——不,保镖式的秘书快步走过来,插嘴说道:野田议员的汽车在下面等着。
滨口看了看桌上的数字钟,说:哦,对了。
还有一个宴会呢!我告诉他们说马上就来。
好吗?好吧——啊,你是……看他的神气,似乎想不起佐久间是谁了。
我是目高会的管家佐久间。
哦,对了。
今天我们来拜访您,主要是——可是,滨口拦住他的话说:对不起。
我说,汽车等着呢!我很忙。
明天再来吧。
好,不过……你问问秘书,定个时间吧!说着,他已经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阿泉怒火冲天,再也无法忍耐。
您等一下!说着,她走过去,站在滨口前面,拦住了他。
您是谁?滨口吃了一位。
先别管我是谁。
我是到这里来的客人。
从接待处到这里,我已经等了四个钟头了。
可您居然说,明天再来!您说得真轻松呀!佐久间脸色大变,只是不住地叫:喂,小姐,您……可阿泉一句也听不进去,一口气说下去:要是这个时候有重要的约会,那又为什么让客人等着呢?就是现在也有七、八个人在外面的屋子里等着要和您见面。
我不知道您有多忙,可是等在那里的人们也都很忙呀!您的一个小时和别人的一个小时,都一样宝贵!仅仅因为您的地位高,别人求您办事,大家都尊重您,于是您就浪费别人的时间吗?您没有这种权利!如果您只见那些已经约好的客人,那就该一开始就让大家约好时间先回去。
既然让人家等着,就意味看您要见他们。
您就有义务见他们。
虽说您地位很高,可竟然连一船人最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阿泉几乎是叫喊着说了这些,闭上了嘴。
滨口向佐久间问道:这姑娘是谁呀?碍…她叫星泉,此次刚刚就任目高集团的第四代老板……老板?对。
今天是想来拜会您……滨口惊异地看了阿泉一会,说:真能嚷嚷啊!不过。
一个只有四五个人的小帮会的老板难道能这样跟我说话吗?他打算用他那沉着冷静的威严压倒对手。
不过四五个人?你真是口出狂言!目高会真是破落了,居然想用小孩子来猎取同情。
滨口冷笑道。
阿泉默默地走到桌前,把花从花瓶里抽出来,拿起了花瓶。
接着,她突然把花瓶里的水泼到了滨口的脸上。
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冻僵了。
滨口从脑袋到胸脯一片精湿,只是眨着眼睛。
阿泉手里拿着花瓶,喘着粗气。
门边惊呆了的保留好容易才猛醒过来。
你这小子,你都干了些什么!说着,他跑了过来,打算抓住阿泉。
佐久间跑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档横吗?你敢碰一碰老板!我决不轻饶你!喂,算了!滨口喊了一句,这种地方,不许打架!滨口凝视了阿泉好一阵,接着突然纵声大笑。
那笑声充满快意,简直象是个孩子在笑。
哎呀,真没想到!好容易等到笑声停下来,滨口对阿泉说,好长时间没领教这种乐事啦!乐事?阿泉怀疑自己的耳朵,该不是听错了吧!可是滨口的表情却是真心的笑。
喂,下去告诉野田议员,说我有点事晚去一会儿。
可是……没关系。
快去吧!是。
保镖走出去以后,滨口象个落汤鸡似地对佐久间和阿泉说: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
请坐在这张沙发上。
我马上换件衣服,就来。
滨口笑了笑,从旁门走了出去。
这时,阿泉感到象是浑身散了架,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佐久间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说:哎哟,真出了一身冷汗!我寻思该怎么收场呀!对不起,佐久间。
不,用不着说这些。
不过,真没想到……什么?您真够厉害呀!老板。
阿泉吃光了厚厚的一块牛排,松了口气。
饿坏了吧!滨口微笑着说,不过,你真能演说,够意思。
我一饿了就要发脾气。
所以终于……对不起。
不,用不着道歉。
你说对了。
我马上就告诉秘书,告诉她改变安排客人的方法。
这是大楼第五十层,一家足以远眺四周的餐厅。
下界,暮色正在俏俏降低。
原来如此。
你父亲就是星贵志呀!您认识他?哦,没见过面。
不过在同行的各种会议上经常看到他的名字。
大家都说他是贸易界的才子。
是吗?阿泉听到别人这样谈自己的父亲,十分高兴。
佐久间,你这位老板满不错呀!的确。
阿泉感到害臊,真想找个窟窿钻进去,肚子感到饱了,羞耻心也恢复了。
那么,谈谈工作吧!什么?现在目高会做什么生意?碍…对。
收C地面的彩票站的地皮税。
别的呢?只这一项。
只这一项?仅仅这点?是。
那太惨了。
新老板刚刚就任……如果您能有什么新的想法,那太感谢了。
哦。
说起来,彩票这玩意,费力不讨好,收入有限。
原来我打算拍手不干了。
那……那我们就苦了,我们的活也就没了。
住久间急了。
所以我要考虑一下。
不用担心!谢谢……怎么样?C地面分成两半,以河为界,你照看一半好吗?佐久间一瞬间惊呆了,问道:照看?就是说,整个那块地面都要照看?对。
不过,要是把那块地方全交给目高会,你人手又不够。
我也派四五个年轻人过去,大家一起干吧!是。
一定努力。
拜托了!谢谢!阿泉也低下头表示感谢。
她还没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奥秘,不过目高集团的份量似乎比以前增大了。
有这么个能于的新老板,肯定会顺利。
滨口说着笑了起来。
真棒!老板万岁!目高会新生了!佐久间和阿泉回到了那座破楼三层的事务所。
由于他们回来得太迟,三个兵正忧心仲仲地等着。
一说事情的经过,屋子里立即充满了欢笑。
喝一杯!老板,怎么样?大家喝一环,庆贺……好呀!不过,我喝汽水。
阿泉说,醉酒的味,我可尝够了。
一时间,简单的宴会开始了。
阿泉祝贺道:预祝目高集团前程无量!干杯!接着,佐久间喊道:敬咱们举世无双的新老板一怀!干杯!大家接着不断干杯。
真没想到!有好几年时光,大家从没这样快活过了。
佐久间说。
阿泉的心情也很不平静。
虽说只是形式上当个老板,可终于自己那种不服输的脾气占了上风,结果成了这个样子。
唉,有点地盘,人数再增加一些,情况也许会发生变化吧!老板,健次说,明天咱们抓紧时间巡视一番地盘吧!不行,我还得上学呢?学校那边,请您放心。
听健次那得意洋洋的口气,阿泉不禁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今天,我到老板的学校去了一趟……干什么去了?递交了退学申请书。
你说什么?阿泉愕然,难道……这是真的?是,他们的神气好象有些为难。
我小小地吓唬一下,他们浑身发抖,顺从地接受了申请书。
你,你等等!阿泉说。
可健次已经三坏下肚,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喊:老板万岁!阿泉吓得几乎软瘫了。
太可怕了!明天得去撤回来!大家一定大吃一惊!阿泉摇了摇头,嘟囔着。
这时,窗玻璃突然被打得粉碎。
接着,空中的电灯泡也碎了,屋里变成一片黑暗。
趴下!这是佐久间怒吼的声音。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阿泉正在发呆,佐久间搀着她趴在了地板上。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趴下,这是机关枪!阿泉听到了窗下连续吼叫着的枪声。
窗玻璃发出尖脆的破裂声,碎片落在黑暗的屋里。
玻璃碎片飞贱,天花板上的泥土剥落,象下雨般地落下来。
她感到这一切都好象永久没有结束。
然而,突然恢复了静谧。
一阵汽车的马达声逐渐远去。
你们大伙没事吧!佐久间问了一声,三个人都说没事。
老板,不要紧吧?碍…我不在乎。
阿泉慢慢地站了起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不知道。
佐久间狐疑地歪着头。
这地方已经好几年没发生这种事情了,居然……这么个小小的行帮集团,为什么要挨机关枪扫射呢?阿泉总感到似乎误入了强盗电影的摄影棚,无论如何也难以认为这是现实。
少女星泉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