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杉山!国友扬扬手。
嗨。
吃饱了吗?在酒店餐厅,国友和佐佐本家三姊妹正在吃晚饭。
不,才刚刚喝完汤。
国友说,坐吧,一起吃吧。
嗯。
杉山有点不舍似的望望入口方向。
怎么,你在等水科的女儿?国友取笑,杉山脸红了。
也不是的。
只是……她似乎不在房间。
杉山在椅子上坐下说。
不在?很担心吧。
国友欠一欠身。
自从他和夕里子交往以来,一天到晚总有人不在之故,所以变得敏感。
夕里子稍微假咳一声。
哎,国友。
她说,不必担心,梨香在她那边。
她?露齐亚呀。
国友愣了一下。
那么……你们已经去过了?是呀。
瞒着你,对不起。
夕里子挤出笑颜,我想梨香希望亲口说出一切,所以没告诉你们。
不过,她们两个感情很好啦。
怎么,是这样吗?杉山松一口气,那就好了,呆会我去看看。
啊——也许今晚让她们静一点比较好。
夕里子急急地说,她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也许。
杉山坐好,那就好好吃顿饭再说吧。
夕里子暗里舒一口气。
奇怪。
珠美说。
什么事呀?珠美。
那副白骨——怎么想都可疑。
夕里子知道,珠美为人虽吝啬,但绝不会随便胡扯什么。
那么,明天再去那边看看吧。
夕里子说。
不愧是夕里子姐姐!变得有女人味啦。
这算赞美吗?夕里子苦笑,姐姐,姐姐。
绫子依然古里古怪的,对着桌子发呆(虽然是司空见惯的事)。
尽管如此,她的汤碗还是空了,而且正襟危坐地等候下一道菜上来,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夕里子,你说了什么?迟了五六秒,她才反问。
姐姐是不是也看到了?那白骨什么的。
白骨?对,人是骨头做的。
什么?死了就变骨头了。
对呀,人的罪恶心重,但一变骨头就什么都没有了……骨头没有美女或俊男之分。
珠美说,大姐,你累了吧。
何不早点睡觉?对……我对人生疲倦了,活下去,只会是沉重的负担。
绫子自言自语地说。
她好像有过某种宗教体验似的。
珠美摇摇头,假如发生什么奇迹的话,不如兜售给那个电视台好了。
总之,先睡一觉再说吧。
夕里子说。
不管是姐姐或妹妹,对佐佐本家三姊妹而言,情绪低落只有几小时之限,夕里子非常清楚这一点。
在那之前,好好吃饭吧。
珠美迅速搭腔。
主菜端来了。
不管是鱼或是肉,全都大得从大碟子跑出外边来。
夕里子在来到这个市镇的路上,在餐厅把一条由头到尾跑出碟子范围的黄油炸鳟鱼勉强吃到完,结果当晚直闹肚痛。
绫子仿佛没察觉碟子摆在眼前似的,却拿起刀叉,最先吃起来……哎,国友。
夕里子边吃边说,关于受通缉中的水科和也,听说他杀了情妇……详细情形知不知道?唔……我也不太清楚,不是我承办的。
国友看看杉山,喂,杉山,是你负责的吧?嗯。
杉山点头,到处跑到处查问的,花了不少功夫。
可以谈一谈吗?怎样的案情?我想听听。
夕里子说。
好的。
杉山说,我也不是从头记到尾的——受害者名叫须崎加奈子,三十或三十一岁。
大概是这样吧。
她当水科的情妇很久了?大概……两年左右吧。
杉山想了一下才说。
在当情妇以前,须崎加奈子是做什么的?是个写字楼女郎,是在水科的公司上班。
我想是水科的秘书吧。
常有的故事。
珠美插嘴。
后来她和水科搞上那种关系,所以辞职了?对。
水科为了须崎加奈子而盗用公司的钱,事情出了问题,水科提出辞职。
然后……是两三个星期后的事。
杉山说,那是个下大雨的日子。
对,好大的雨——由于没带伞,丸山真江迟到了相当久。
不是微微细雨。
而是那种令人想起滂沱大雨之类形容词的雨,从中午过后就下个不停。
叫人分不出是白天或是黄昏的气候。
伞一直摆在办公室的壁橱里。
因着早上没有下雨的关系,她一面做事一面望着窗外几乎看不见的雨,心想幸好壁橱里有一把伞。
可是,回去时打开壁橱一看,伞没有了,取代的是一张便条:我出去一趟,下雨麻烦,借来一用。
谢!是在交往中的营业部男同事擅自拿走了。
真江很生气,因她回去时要直接转去老友须崎加奈子的公寓一趟,不能等到他回来。
没法子,只好走出大厦截出租车。
可是雨势大得遮住视野,几乎所有出租车都载着客,最后花了三十分钟才逮住一部空车。
但马路十分拥挤。
尽管心烦气躁,但总不能跑到外面走在雨中。
加奈子……真江知道最近加奈子有烦恼。
当然了,她没做正经事,做了男人的情妇,按月领零用,在公寓里无所事事地过日子,称不上是令人佩服的生活。
真江每次见到她都忠告说:这种生活,停了的好。
可是加奈子说:那不行的。
脸上只是浮起有点落寞的笑容。
是的——落寞。
若是加奈子这样觉得幸福的话,真江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她不是。
加奈子总是郁郁寡欢的。
跟加奈子一谈,真江听得出她似乎真心爱上那叫水科的男人。
当然,水科已有家室。
如果加奈子以情妇是情妇的身份划清界限还好,但她似乎不是这样……然后,加奈子向真江提出请求来了。
有件事非要说给你听不可,很重要的事……终于,出租车在加奈子的公寓前面停下。
真江付了车资,冒雨冲进公寓的门口。
啊,好大的雨!不过两三秒钟,她已全身湿透。
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拿出手帕去擦湿了的头发。
接着,她看见一部颜色比较稀奇的宝马房车,从公寓的地库停车场开了出来。
真江一直想坐宝马,所以留意到了。
在雨中,那部车很快不见踪影,但它的车型和色调牢牢地跑进真江的脑海去了。
她用大堂的室内对讲机按了加奈子的房间——没回音,她开始不安。
加奈子如此殷切地叫她来,她怎会不在?刚好有个女人要外出,自动锁的大门打开,在它关上之前,真江迅速走了进去。
当然,真江不可能知道加奈子的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加奈子怎么样了……然而,真江的心里头逐渐有难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预感。
大堂的对讲机没有任何回应。
来到房门前,用门上的对讲机传呼也没反应,于是她开门看看,没上锁的门慢慢打开……当她发现客厅的地毯上,穿睡袍的须崎加奈子仰面倒在那里,脖子上被细绳捆住,细绳深深吃入她脖子的情景时,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的是,她没有惊呼,也没晕倒。
虽然脸色苍白,但她还有余暇去考虑,若是使用房内的电话报警,可能会消去凶手的指纹,而且凶手可能还潜伏在某个房间的角落,于是先走到走廊,按响邻居的门铃,借用那儿的电话报警。
当然,葬礼之日,她为好友的死哭得死去活来……丸山真江的供词成了决定性的证据。
杉山说,她并没有亲眼见到水科,但她从大堂看见的是色调特殊的宝马。
那颜色和水科的车相同,就连车型都一样。
首先可以肯定是水科的车了。
——他们的主菜大致上都空了,进入叫甜品的阶段。
还有,须崎加奈子的房间里,有很多水科的指纹,那是不消说的。
而且,水科逃跑了。
国友说,就等于招供一样。
是吗?夕里子说。
什么叫是吗?杉山好奇地问。
须崎加奈子被杀有多久了?夕里子说。
丸山真江发现并报警时,大概死了两三小时吧。
杀了两三小时之后,凶手留在那里干什么?那个……有些凶手杀人后吓呆了,呆呆地坐着几小时也是有的。
捆在受害者脖子上的绳子是谁的东西?不晓得,多半不是须崎加奈子的吧。
是布绳,但它的纤维完全没掉在房间里。
那么说,是凶手预先准备好的。
多半——是的。
杉山点头。
即是说,凶手从一开始就是为杀须崎加奈子而来,但杀了她之后发呆?是不是很怪?呃……杉山一时语塞。
有两三小时的话,要除去自己的指纹还不简单?还有,纵使须崎加奈子的寓所里有水科的指纹,也不构成水科是凶手的理由吧。
杉山无从反驳夕里子的话,国友笑了一下,说:关于杀人事件,这三个是老经验啦。
来,叫甜品吧!赞成。
珠美举手,绫子姐姐也叫好不好?绫子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缓缓转向杉山,淡淡地问:那个女子,后来怎样了?哪个女子?发现尸体那个人。
丸山真江?她没怎样——作证之后,现在还在上班。
交往的人怎样了?噢,你说拿走她的伞的人?对对,我问过了。
她说假如不发生借伞事件的话,说不定须崎加奈子不会遇害——虽然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不过,那个擅自借伞的人好像最终被她甩啦。
怪可怜的。
珠美笑了。
不,当然的事。
绫子说,男人太得意啦!有人以为男人稍微自我一点不要紧,我就觉得不是,那种事绝对不可原谅!女人总是成为男人的牺牲品,那种事不能一笑置之!他们必须好好负起责任!绫子的声音愈说愈高,几乎在餐厅里回响。
其他桌子的客人都哑然注视她。
发出大声讲话的缘故,绫子似乎累了,哈哈地用肩膀喘气,终于回到现状,对夕里子说:夕里子——我怎么啦?没有。
夕里子轻轻摇头,跟平时一样的姐姐。
你说是不是?珠美。
哦?是呀。
真的?好极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大声似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绫子刚才的沉重心情一下子一扫而光的样子,来,叫甜品吧,我要三份!我……两份够了。
珠美有点被绫子的气势所压倒。
我也和姐姐一样三份。
国友,不要紧吧?嗯,叫五份或六份都可以。
国友微笑。
女侍应推着甜品车过来了。
那个。
那块奶油蛋糕好像很好吃。
我一定要这块巧克力蛋糕。
啊,姐姐,我也要。
三姊妹喧哗不已。
喂。
杉山把脸凑近国友,悄悄低语,时常都是这样?当然。
国友泰然,这样子就吓倒的话,你别想跟高中女生来往了。
是吗……相当麻烦哪。
杉山用认真的表情说。
就在这时候,有声音加进来:哇,好好吃!水科梨香来了。
梨香,吃过晚饭了?我们现在开始叫甜品。
要不要来一份?夕里子说。
好,一起叫好了。
梨香的眼睛也凝注于手推车上。
国友悄声问杉山:你要几份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