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在门口站了将近二十分钟不敢喊人的梨香,终于不顾一切地挡在一名路过的刑警面前。
我想见见三崎先生。
我是水科梨香。
她一口气说完。
年轻刑警睁大眼睛。
水科……你是那个水科的女儿?通缉中的水科和也的女儿。
梨香用顶撞的语调说。
那个水科的女儿呀——大家都习惯这样讲她。
是吗?欢迎欢迎!来,进来。
梨香吃了一惊。
那位刑警太客气了,他拉住梨香的手,把她带到搜查第一科。
喂!那个水科的女儿来啦!他大声介绍。
嗳?真的?刑警们立刻在梨香周围聚拢过来。
一个人来的?很辛苦吧!口渴不渴?——喂,拿果汁来!肚子饿不饿?快餐有剩余的——大家十分热情地招待她。
梨香正觉得莫名其妙时,有声音说:喂,你们在干什么?啊,三崎兄。
那个水科的女儿,她来找三崎兄的。
是吗?——嗨,你好。
三崎从刑警之间走出来。
你好。
梨香鞠躬,有点事找你。
嗯,那就到楼下的茶室去吧。
警视厅的咖啡相当不错的。
三崎把梨香带出去前,还有几个刑警在后面喊:祝你好运。
见到你爸爸代问好。
好像没有嘲笑的味道。
梨香困惑不解。
走进电梯时,三崎说:是不是很意外?嗯……大家何以对我如此亲切?上次中枪的刑警保住性命啦。
好极了。
因为新闻没报导,我还在想他不知获救没有。
那是因为你父亲的抢救功夫实在做得很好所致。
听医生说,换作普通情形,大概没希望获救。
那家伙最近准备结婚,第一科的人都很喜欢他,所以大家很感谢你的父亲。
是吗?梨香松一口气,好开心。
我也是。
他们搭电梯下到地库,走向人来人往的走廊处,那里有间小小的咖啡室。
那么,可以放过我爸爸吗?那可不行。
我猜到也是。
梨香笑说。
不过,你父亲人品不错,为何要杀人呢?三崎叫了咖啡,你喝什么?唔……巧克力。
梨香叫了才说,会发胖的。
三崎也笑了一下。
自那次以后,有什么联络?没有。
这一年来,我爸爸几乎不跟我们联络。
你也很辛苦哪。
现在做些什么?在家里。
反正学校也放寒假了。
是吗?新年如果没地方去,到我家来吧。
至少有年糕汤的。
三崎的话令梨香微笑了。
那是十七岁少女的笑颜。
巧克力来了,梨香一下子就把它吃光。
好好吃!有时就是想吃这种甜得腻舌的东西。
她说,对了,今天——听说有事找我?掌握到我爸爸的行踪了吗?不,虽然四处查访可没,可没有什么头绪!可否代查一下,我爸爸是否去了外国?外国?三崎瞪眼,从未想过那种可能性……好的,马上查查看。
三崎立刻离开坐位,用柜台的内线电话联络一番,很快又回来。
他是否有什么出国的理由?这个。
梨香从背包里取出一封信来。
外国寄来的?上次大家离开后,我从沙发底下找到的。
我没印象,所以猜是我爸爸开封的。
从哪儿寄来的?三崎接过那封信,皱皱眉。
瑞士。
梨香说。
瑞士?让我看看内容。
三崎拿信出来,打开来看。
是德文。
而且是用手写的。
我投降。
三崎摇头,你父亲对德文——他会讲。
在我出世以前,他在瑞士住过两年。
是吗?那么,这封信写些什么?我透过我认识的大学生,请一位精通德文的朋友翻译出来了——这个就是。
应该先把它拿出来才是,我会很感激。
三崎一本正经地说。
亲爱的和也:你还记得我吗?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在你的脑海中,大概已经没有卡蒂亚的存在了吧!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虽然你回国时我很伤心,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的。
而且,你有个在日本等候你回家的太太。
老实说——也许你会吓一跳——当你回国时,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
她在半年后出世,是个女孩,我替她取名露齐亚。
她快十八岁了,非常可爱,眉毛的形状跟你一模一样。
和也,请别误会。
我是明确知道一切后果,才生下露齐亚的。
我决定不把这件事让你知道,也不会要求什么。
可是,这两三年来,我的体质开始衰弱,昨天医生更表示,我已经活不久了。
露齐亚是个坚强的女孩,她可能一个人把那间店经营下去。
然而,她终究是个小孩子。
和也,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假如你还珍惜二十年前那段回忆的话……一次已经足够了,请你造访慕尔登镇,见见露齐亚。
若可能的话,在我坟前献一束花。
露齐亚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弃自己和母亲的。
可能的话,请你亲自把事实的真相告诉露齐亚。
那是我最后的愿望。
祈愿这封信平安抵达你手中。
爱你的卡蒂亚读完信后,三崎叹一口气。
这真是真是——他像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这么看来,你有个异母姊妹了。
是的。
这封信,大概是我爸爸上次回来时发现而开来看的。
所以我想,他可能是那次回家拿了护照走了。
为了——去看那个名叫露齐亚的女儿?我觉得我爸爸会那样做。
唔。
三崎点点头,可能性是有的。
好吧,幸好你来通知,我得尽快去那个什么镇查查看。
慕尔登。
梨香说,有关那个市镇的事,我也听我爸爸提过。
他说是个很小,但很漂亮的市镇,其实我想过去看看。
三崎眨眨眼。
你说想过去——去瑞士?是的。
可是——至于钱,我有一些,母亲的保险也批下来了。
我想去看看我爸爸是否去了那边。
是吗?当然,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我总不能拦阻你。
但你不能叫我代你拘捕我爸爸吧。
说完,梨香微微一笑。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我佩服得很。
三崎说,——慢着!怎么啦?你等我一下。
三崎又跑去内线电话那边。
——在我桌上——对,是不是有一张国友传来的传真?——很难看的字那张——对对对。
他写什么?——看不懂?笨蛋!想办法读出来!——嗯,嗯。
知道了——喂,预备一张机票,到瑞士的——什么?瑞士的什么地方?那个我怎么知道!三崎说了一大堆胡话,挂断电话。
怎么啦?梨香呆住了。
说来凑巧,现在我们有个年轻的刑警伙计去了瑞士游玩。
我就觉得那个叫慕尔登的名称有点印象。
他叫国友,而且他正巧是去了慕尔登。
真巧。
对呀。
这叫上天巧妙的安排吧!——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时,应该平安无事的。
四个人?那么多?国友,外加三姊妹。
你去到就懂了。
费用由我们出,你去一趟好了。
可是……希望你父亲真的没有犯罪。
为此,应该有你在比较好。
我会替你隐瞒第一科那班人。
没关系,我会找个很好的理由说明的。
多谢帮忙。
梨香说,我会买纪念品送给三崎先生的。
不用客气……呃,什么都可以。
似乎无意拒绝的样子。
三崎把咖啡一饮而尽。
总之,先查查你父亲是否真的去了那个慕——慕尔登好了。
如果确定的话,立刻联络你。
拜托啦。
梨香鞠躬。
对了。
那三姊妹之中,中间那个好像也是十七岁,和你一样。
她是国友刑警的女朋友。
啊。
那么,我也做三崎先生的女朋友好了。
三崎像少年般红了脸。
久等了?梨香喊,好冷啊。
是啊。
勇一说。
好吗?精神得很。
梨香察觉到,勇一没看自己——似乎有点怪。
你爸爸是不是有事?他们坐在暖和的小吃店里,外边的寒冷好像不太真实。
两人的位子在阳光的直射下,几乎觉得有点儿热。
嗯,发生许多事。
不过,他救了一名重伤的刑警哪。
是吗?——那好极了。
勇一是大二学生。
去年他到梨香学校参加文化祭而相识的。
由于梨香为生活和学业而奔波,两人不常碰面,见面时,梨香就会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
哎,上哪儿去?这样问时,梨香已有某种程度的预感。
嗯——梨香。
什么?勇一似乎难以启齿。
是不是怕伤害她?勇一这个人,当他要说一些很难说出口的话时,总是太善良……你想和我分手?勇一飞快地看梨香一眼。
等于点头了。
对不起。
勇一说,毕竟……发生太多事了。
发生太多事?什么事?是你家人说的?叫你不要跟杀人犯的女儿来往?梨香希望勇一起码告诉她:我喜欢上别的女孩。
若是那样,她会很容易死了一条心。
可是,若是他说是家里叫我这样做的,那就太悲哀了。
比我好的男孩还有很多,对吧?不要不要!那种说法太过分了。
那么,喜欢一个不怎么好的男孩的我算是什么?嗯——不久以后,我们彼此带着伴侣相见吧。
我一定输给她!是我输吧。
勇一笑了,那……我们走吧。
我想多留一会。
梨香笑容可掬。
可以替我付账吗?当然啦。
勇一拿起账单和自己的大衣,站起来,那么,祝你幸福。
嗯。
她对即将走开的勇一说:——勇一,我可能在年底去瑞士。
哦,很好哇。
不买纪念品给你啦。
勇一笑了,向她扬一扬手,他结了账。
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很快就从视野消失。
梨香的脸转向明亮的户外。
她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她用双手掩脸,哭了几秒钟。
不过——总算止住了。
没事,已经没事了。
她用手帕擦擦脸,店里的客人好像没察觉的样子。
只有一个察觉了——在外面的电话亭看着梨香的年轻刑警。
喂!雷公似的声音从话筒跳出来,吓了三崎一跳。
什么事!小声一点好不好?对不起,我很生气,所以……对方说。
为什么事生气?三崎在自己的位子上接电话。
水科梨香呢?她哭了。
什么?她和男朋友约好碰头的。
结果——看样子是闹分手。
在男的离开以前,她一直微笑,当她一个人时,就憋住声哭了。
不可饶恕!可以拘捕那个男的吗?别胡说。
说着,三崎也叹一声,那孩子很坚强。
那种软弱的家伙,早点分手的好。
可不是!我本来想拿手帕给她的,但我一个礼拜没换了。
脏死了!好好跟踪她吧。
是!呜呼!三崎苦笑。
自从水科救了负伤刑警之后,那女孩已一面倒地成为第一科的红人。
不过,由于水科和女儿私下见面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三崎不得不叫人监视她。
不仅如此。
还有一个没告诉女孩的大问题。
即是水科为何受人袭击的事。
那颗子弹显然是瞄向水科的。
可是,是谁?为什么?三崎非常不安,有人企图消灭杀人嫌疑犯,也就是表示可能真凶另有其人。
电话响。
我是三崎——嗯——是吗?那他果然去了瑞士啦——几时的班机?他迅速记下,——知道了,替我预备机票吧,愈快愈好。
水科去了瑞士。
一年多来,在国内东藏西躲的水科。
从没想过他会跑去外国。
总之,心情有点过不去……三崎叫接线生,说:替我接到瑞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