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30 06:32:38

何顿轻轻踅下台阶往回走。

不管是谁有那么深沉的感觉,不管原因是什么,你都不能让他知道你偷听到他说的话。

所以何顿等了漫长的好几秒,在画房里,然后才大声发出拖步行走的声音,还有咳嗽,接着就踩着重而明显的步伐再次踏上台阶。

他沿着画廊缓步前行,肖像上的眼睛仿佛在定定看着他走,叫他不安。

细瘦的长腿年轻人,也许19或20岁吧,这会儿瘫身坐在扶手椅上,一手遮着眼睛,透过凸窗往外看向平野。

哈啰,何顿说,在他身边停下。

噢!——哈啰,先生。

一如小学生看见老师踏入房间时即刻起立,年轻人也直觉地要起身。

新来者咧嘴笑笑,挥手止住他。

我名叫何顿,他解释道,你是龙纳·梅瑞克,对吧?年轻人直盯着他。

他的脸没多久前才因为伤痛而扭曲,这会儿已经舒展开了。

没错。

你怎么知道……?噢,我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香烟?谢——谢谢。

何顿马上看出来——像是脑袋里的灯泡一亮——他已经多了个盟友。

因为像他这种年轻人可以凭直觉,凭着第六感,认出和他同类(而且少见)的师长——是自己了解而且发自内心尊敬的师长,偶尔可以向他倾吐无法向世上任何其他人倾吐的心事。

说来,先生,年轻的梅瑞克继续说,一边赶紧起身打亮一根火柴点燃两人的烟。

战前你不是在卢普敦待过吗?对。

我说嘛,我是听汤姆·克列佛林说到你!而且,等等!希莉雅不是跟桃乐丝讲过——他的眼睛睁大了——你在MI5服务吧?情报局?没错。

龙纳·梅瑞克一头暗发,拜伦式的英俊脸庞仿佛上釉般光滑。

何顿打量着他:年轻人坐在那里,上半身直立在椅子上,老旧猎装外套的肘部是皮革补丁。

他有艺术家的脸,艺术家的手,艺术家的不满。

不过他的下颚强硬,而且何顿喜欢他肩膀的弧度。

你是说,年轻的梅瑞克印象深刻到几乎像是给催眠了,你乔装他人四处唬人?而且搭着降落伞给推出飞机?有时候不得不做,没错。

哇塞!龙纳·梅瑞克喘着气,全身抽紧,他脑子里显然是把自己不堪的命运,和他觉得是天赐恩福、能够像电影情节那样乔装唬人并且打击盖世太保的生活在做对比。

先生,他不抱希望地脱口而出,拳头击上椅子扶手,生命为什么这么……这么……他妈的可恶?何顿提议道。

另外一人看来有一丝丝惊诧。

呃——对。

因为这往往是事实,龙尼。

我一直以来也都这么想。

你?对。

只不过麻烦的性质不同。

听我说,先生,龙尼猛瞧夹在他指间的香烟。

他清清喉咙。

你认识桃乐丝·洛克吗?我认识她很久了。

而且当然你也认识,他的脸色暗下去,马许先生?嗯。

他们就在这里。

在蓝色起居间。

我刚开了门,不是故意要开,你知道,只是刚巧。

他们正……他住了口。

他把香烟摁熄在玻璃桌面上,怒气冲天地跳起来,开始在窗室外头踱步走。

他压根没去想何顿懂不懂他讲的事,他只是很单纯地假设,就像老师面前的小学生,后者理当了解他要谈的任何话题。

你瞧,先生,我就是搞不懂!搞不懂什么?如果我能搞懂桃乐丝看上他哪一点的话,龙尼宣称道,两手耙过头发,倒也还好。

我是说,一个老得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懂我意思吗?你指的是桃乐丝跟——跟马许先生?对,当然。

听好了,龙尼补充道,两手撑上椅背,突然摆出高高在上的轻蔑态度,我觉得我自己应该还算世故。

见多识广之类的。

这种事也难免,是人性的一部分,要挡也挡不住。

如果,他焦躁地补充道,你懂我意思的话?嗯。

我想我懂。

不过问题在,总要合乎情理吧!龙尼犹豫起来,就拿马许太太来说好了。

过世的那位。

何顿的脉搏猛烈跳动起来,虽然他仅止于继续研究他的烟头。

马许太太怎样?噢,她没问题。

她搞外遇的话(听好了,我倒不是说她搞过),她会选个跟她同龄的人——对,而且我觉得应该会比她大很多!可是——他一挥手,把玛歌甩开——可是桃乐丝不一样,你懂吧?桃乐丝属于不同层次。

精神上,还有其他各方面,都跟所有人不一样。

当然,我知道她和马许没有什么大家所谓的不当关系。

这个念头对龙尼来说,显然根本无法想像。

单单想到就已经叫他倒足胃口慌忙闪避。

那只不过是,他争论道,青春期转瞬即逝的迷恋。

书里常看到的。

惟一的问题是,他的音量提高,桃乐丝看上他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女人会爱上的帅哥。

我——我昨晚在伦敦碰到桃乐丝。

带她去跳舞。

我问她今天我能不能去宽阶宅。

她说好,只是我不能跟她一道去,因为她要坐车,他的脸皱起来,跟马许先生一起。

就连我到了宽阶宅,她都躲着我。

我来这儿是希望看到她……他的确又看到了她。

就在龙尼·梅瑞克的声音淡去的时候,长画廊上出现了3个人。

从南端,由画房踏上小截地毯阶梯而来的,是丹佛斯·洛克爵士。

从北端,由蓝色起居间踏下小截阶梯而来的,则是桃乐丝·洛克和索林·马许。

三人都停了脚站定不动。

长画廊——两端站着这几个带着诡异不祥意味的威胁性人物——并没有传出脚步声。

夕暮的紫光穿过三面大窗明澈的菱形玻璃,碰触到挂在对面墙上的那排肖像。

光线照亮了画框的镀金或者黑檀,但却柔化了肖像画本身比较丰富也较阴沉的颜色。

丹佛斯·洛克爵士先走动了。

他们听到他的脚步声辗轧作响,缓缓走下铺着长条棕色地毯的画廊。

桃乐丝和索林上前迎向他。

他们在中点遇上,就在何顿跟龙尼·梅瑞克站着的窗室旁边。

可是何顿感觉到,在这眼神交会之际,他和龙尼都被遗忘了,没人注意。

洛克50出头,就算穿着乡间高尔夫球裤,仍然是一副瘦长严苛的模样。

他一手拎着便帽,一手拿着梣木杖。

铁灰色头发,智慧饱满的高额,浓厚的暗色眉毛,突出的颧骨以及鸟嘴样的鼻子,甚至包括照说应该带着惯常那种宁静微笑的嘴巴:这些线条全都不带表情,礼貌十足地等待着。

打破寂静的是桃乐丝——满脸通红,眼睛发光。

告诉他,索林!她呼道。

索林笑笑,有点紧张。

告诉他,索林!你可以看到索林——在那排盯着人看的肖像底下——调整起他的脸部线条一如男人调整领带一样。

洛克老先生,是开朗、诚恳的低音,希望你会恭喜我。

桃乐丝和我已经决定结婚了。

长长一段沉默,完全没有动静。

洛克没有点头,也没动一下。

索林原已伸出两手打算往前踏步,也只能犹疑着停下来。

索林的眼光落在龙尼·梅瑞克身上,表情逐渐阴沉得如同天上的雷,不过索林讲话还挺愉悦的。

得请你回避一下啰,年轻人,他说。

是,龙尼说,如同催眠中的年轻人突然恢复意识一样。

当然。

打扰到你们很抱歉。

恭喜。

然后他就迈步走出画廊:跨着长腿,一副不屑的样子,但他抵达通往画房的楼阶时不小心撞上一张小椅子。

龙尼!桃乐丝不太确定地呼道,声音里有一丝悔恨。

等等!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他没事的,索林轻拍她的肩膀,向她保证道,让他走吧。

不过你父亲……这时候,桃乐丝的父亲已经瞧见何顿。

洛克的脸亮起旧时的笑容,充满男性魅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他把便帽和拐杖搁在桌上,一把抓住流浪者的手。

亲爱的何顿啊,他叹叫道,看到你回来我可真高兴!听说你的‘死’只是(该怎么说呢?)战争的伎俩,我们都好乐。

别——何顿正坚决而难为情地要跟着龙尼走开——别走。

我希望你留下。

告诉我,亲爱的老弟:意大利怎么样?你去过西班牙吗?父亲!桃乐丝叫道。

啊,亲爱的!洛克放下何顿的手转过身。

照说,桃乐丝喘着气全身打颤,涨红的脸让蓝眼显得似乎淡了些,照说你至少该注——注——注意一下我吧?我和索林已经相恋好几好几好几个月了。

我们打算结婚,只要等到……只要等到,洛克表示,眼神有礼地掠过索林的衣服,等到马许先生脱掉他现在穿的深色丧服?沉默。

虽然只是轻轻握住这把好细的双刃剑,不过刺下去的力道可真吓人。

洛克旋来一张布垫椅背对窗户坐下。

他身后是暗下去的壕沟,以及点缀了几棵山毛榉的黯绿原野。

索林深受伤害,着实吃了一惊,回眼瞪看他。

我原本以为,索林冲口而出,你是我的朋友!我是啊,洛克同意道,头往前倾。

我爱她,索林说。

他的诚挚还有他深刻的感情显然都不容怀疑。

桃乐丝仍然紧抓索林的衣袖,抬眼尽是崇拜地看着他。

何顿不由自主,心中十分奇怪地生出一股感动。

我爱她,索林重复道,尊严十足。

有什么理由吗?财务,或者——或者社会地位之类的,足以阻止我们结婚?完全没有。

呃,那就好!洛克舒服地跷起腿。

先搁下,他提议道,某些想来不重要的考量吧。

年轻的梅瑞克方才因为你周到的礼数给踢出去了……我知道。

抱歉,索林一手覆上前额。

可那该死的小厌物——那该死的小厌物——比照你的说法——可是我老友海汾大人的儿子。

而他则是,我相信,天才型人物。

索林瞠目结舌,两眼瞪向天花板求救。

艺术家!他说。

真抱歉,洛克更正道,他是画家。

他是不是艺术家还有待观察。

时下好画家少之又少。

他们不敢用色,也不敢处理细节。

龙尼则不然。

他目前受教于杜夫雷思门下——欧洲惟一称得上画家的人,洛克擎起修长的手指,啪啦弹响,有待观察啦。

可话说回来!这并不重要。

我晓得,索林回嘴道,而且我很高兴(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老先生)你也明智地理解这点。

所以说来桃乐丝和我论及婚嫁倒是他妈的哪里不对了?你看不出反对的理由?看不出!好吧,洛克说,我只是想在我女儿变成你的第二任老婆以前,先弄清楚你的前妻是怎么死的。

洛克椅子后头的窗室沿窗之处设了个红色天鹅绒垫的长椅。

何顿把他那根早熄了的香烟丢到地板上,这会儿已经不知不觉坐上那座椅。

在这期间,何顿有种超乎寻常的感官经验,觉得其中一幅肖像——17世纪一位德沃何女士,卷发拢成一络络——正在凝神看他。

这个幻象强烈到他得把眼光拔开,强烈到甚至在洛克的平静话语爆开时他会把眼睛转向索林。

桃乐丝显然一直没听出对话里的暗潮,这会儿她抓着索林手臂的手登时放下,一脸疑惑瞪着她父亲。

索林的声音浓浊起来。

你跟希莉雅谈过!他说。

你说什么?洛克问。

你跟希莉雅谈过,索林几乎用吼的,那个小魔头发了癫,而且……放轻松,索林!何顿说,一边起身。

我向你保证,洛克插话道,暗色的拱眉和突起的颧骨转过来迅速瞥了何顿一眼,我没跟希莉雅谈过。

我甚至还没见到她。

我知道那可怜的女孩,他犹疑起来,病了。

所谓她生病,何顿怨忿说道,症状是她宣称索林残暴对待玛歌,甚至可能逼她走上绝路。

不过何顿就此停口。

他无法,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把所有可怕的情节都讲出来。

他不太知道原因。

不过他就是不行。

他让话头悬着,浮在半空中;洛克瞪眼环顾,桃乐丝则发出一声喘气。

果真!这是洛克惟一的评语。

全是谎言,索林说。

是吗?洛克礼貌地询问道。

我说了,全是谎言,索林重复道,一脸挣得发白。

我想全世界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冤枉了。

不过,他润润唇,说到玛歌的死。

如果你没跟希莉雅谈过,你又是跟谁谈了?没跟人谈,洛克平静答道。

可是这事没人说过什么啊!当然没有。

总之,至少没给你听到就是。

只是——我亲爱的马许啊!怎么?你太太健康状况良好,在我家用过晚餐随你回家,然后不到12小时就死了。

我话讲到这里就好。

如果你以为这一带没有人起疑,或者思前想后,那你就是住在愚人的天堂了。

原来如此,索林喃喃道。

然后扭开头去。

不过桃乐丝可不一样。

那声喘气后,桃乐丝的脸掠过一抹狂野、轻蔑、半带怜悯的表情,充满矛盾。

她的蓝眼因为英雄崇拜泛起泪水,她转向索林如同转向被敌人环伺的英勇烈士。

索林朝她勇敢一笑,半带幽默地耸耸肩,意思是他们在并肩作战。

的确没错。

骁勇的桃乐丝看见她父亲往前倾身要讲话,马上挺起叛逆的下唇,准备迎战。

桃乐丝?嗯,父亲?请你了解,亲爱的。

我不是在说,这些诋毁我们朋友马许的谣言有什么真实性。

是吗,父亲?(她狂乱的嘴唇微微吐出真好心呐!几个字。

)我敢说一定不可信,我也希望不可信。

不过这关系到你的幸福。

我完全是因为这样才提的。

说来,桃乐丝突然叫道,你是在求我啰。

我倒不会真用‘求’这个字眼,亲爱的。

是吗?可是我会,她的声音拔高成了尖叫。

你跟伏尔泰(译注:法国18世纪启蒙时代理性声音的代表)或者安纳托·法郎士(译注:法国19世纪小说家,擅长描写人情世故)或者哪个人那样习惯坐在角落冷眼旁观倒是挺方便的。

我是说,在公共场合而不是家里的时候。

不过这会儿你晓得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索林了(对,而且我已经19岁可以结婚了,别以为我不行),所以现在你就是在求我!说来还有件事,亲爱的,我刚忘了提。

你们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

真的吗?桃乐丝说,颇为自得。

嗳,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这你哪有办法晓得呢?呃!她耸着肩膀笑起来。

我想凭的就是长期以来律师所谓的‘亲密关系’。

桃乐丝!索林呼道,这事当众提出真的吓到他了。

索林气急败坏地猛打手势,要求其他人平静下来。

丹佛斯·洛克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亲密关系,他勉强吞下这四个字。

没错,父亲。

如果你要的话,我会使用更粗俗的字眼。

洛克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轻敲。

说来这段‘亲密关系’进行多久了?是在——是在马许太太死前吗?噢,亲爱的父亲!比那还早800年哩。

所以说,洛克很困难地开口道,要是有任何人觉得索林·马许先生也许是为了你(为了你!)才加速他太太的死亡……?洛克,看在老天分上!索林说。

噢,何不摊开来讲呢?桃乐丝催道。

她泪水盈眶转向索林。

亲爱的,她说,你觉得爱我很羞耻吗?我不觉得羞耻。

我很自豪。

可是我希望他们了解你。

我要他们看出你多有风度多勇敢又多高贵。

对啊,索林,何顿表示,不是没带着讽刺,你何不开始告诉我们你多有风度多勇敢又多高贵呢?请等一下,桃乐丝咻地扭身跑来防卫她目前招架无力的斗士。

如果要讲是谁行为不检之类乱七八糟的胡话,那我有话要说。

这话我——我本来是不会说的。

此时桃乐丝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你——你们老想攻击索林,她继续说,而且,当然,他嗤之以鼻,一个字也没讲,要不你们可有得听了。

索林是我的爱人。

但谁又是玛歌·马许的爱人呢?洛克开始起身,但又坐下来。

跨步走向桃乐丝的是何顿。

玛歌,他问,有爱人?对!桃乐丝哼着鼻子说。

他是谁?我不晓得,桃乐丝两手一摊:索林自己也不清楚。

桃乐丝爆发的怒火从来维持不久。

这回的怒火,在她父亲冷眼凝视之下,开始闪烁不定逐渐转弱。

她一把抓住索林肩膀以为支柱。

不过她还是反击回去。

那个女人,她赐予玛歌恨意十足的粗体字,那个女人拘谨得叫人受不了——噢,老天在上,真是这样!——所以之前从来就没偷过人——噢,老天在上,没有喔——所以整件事她可真是搞得神秘兮兮。

还真以为那是天大的罪孽之类的。

不过到最后她对他简直迷得发狂,不管他是谁。

迷得要死要活。

看得出蛛丝马迹。

而且……桃乐丝,他父亲打断她。

不过他还无法大声说话,只是声音里有个什么叫她气势又更弱了。

桃乐丝,洛克继续说,虽然这种事你的经验无比丰富,而且你对咱们可怜的人类问题也颇有了解,不过你抓狂的脑子可曾有一次想过——他砰地猛拍扶手——马许太太也许是给下了毒?我……想过吗,亲爱的?我不知道,桃乐丝发起脾气,而且我不在乎。

我只是要讲:索林做了那个女人也做过的事情,你不用那么大惊小怪,何况她先前已经做了其他让他活得好不快乐的事。

另外你也不该说什么索林坏心、残暴、‘加速她的死亡’。

成,桃乐丝,何顿温和说道,那我们也不该说希莉雅疯了。

希莉雅人很好,唐·迪司马罗,桃乐丝说,抬起涨红的脸,不过她是疯了。

索林跟我讲过。

疯了,疯了,疯了!然后两人对看起来。

各位,漫长的停顿以后,洛克语气正式地说,单说眼下情况混乱不堪还真不足以形容。

他站起来。

这时何顿猛然想起,他们置身的长画廊就在罪行(如果可以如此称呼的话)发生的套房底下。

在此之上,如果你朝南看去,便是玛歌发病的白金两色起居间,还有她死在里面的玫瑰色卧室。

或许洛克也起了同样念头,因为在他控制紧绷的情绪两手一拍以前,他抬眼往上瞥了那么一下。

我们,洛克继续说,莫名其妙卷进来。

总得想个办法脱身。

和这件事相关的每个人的生活都缠进了这张网里。

这可不是抽象问题。

是爆发力十足的切身问题。

不过我们看不到这张网,也无法了解,只能感觉。

我们连问题何在都不清楚。

问题解决前,我们会陷入狂乱的思绪不得安眠。

不过这问题我无法解决。

显然你们也不行。

看在老天分上,到底有谁可以呢?这时惊吓到他们的是欧贝的声音,欧贝的声音正在宣告有人踩上通往画房的阶梯,即将抵达。

欧贝叫的是:基甸·菲尔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