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馨站在原地,内心对汪阑珊的恐惧感更深更重:她竟是能感知未来的!狂风携着暴雨,花园里众多盛开的花朵立刻被打下大半的花瓣,顿时一片狼藉。
那无花果树虽然枝繁叶茂,但挡不住倾盆大雨,叶馨自然浑身透湿。
画板上夹着的画纸,当然也早已被糟蹋了。
告诉我,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看见了什么?叶馨用了几乎是求恳的语气。
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你怕自己陷得太深,一向自以为坚强独立的,现在要和一个人牵牵绊绊,难免左思右想。
她听上去像个心理分析专家,但让叶馨心惊的是,她听上去像个高明的心理分析专家。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说我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原来你并不知道。
汪阑珊长叹了一声:比如我说出‘谢逊’这个名字,能证明什么?这只是个名字。
在我心里的就是这个名字,能证明他对我的重要。
叶馨开始觉得汪阑珊的神秘之处绝不仅仅是她多变的人格,竟向她开放了心声。
占据你的心的不是个名字,而是个悲剧。
叶馨心头微颤:你又在危言耸听,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真能透视人心?难道你真能预测未来?知道我为什么进进出出这家医院四五十年了吧?叶馨停止了追问,陷入了深思。
汪阑珊的这几句话剧烈地震动着叶馨:如果这个老妇人说的准确(她说出了谢逊的名字,她猜透了我的心理,她扮演的蒋育虹和沈卫青惟妙惟肖,更可怕的是,她似乎还没有说错过一句话),这悲剧是什么?难道我还是逃不脱405谋杀案的结局?还是她在继续为我设下圈套,让我去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和她一样扮演得惟妙惟肖。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庄霭雯是谁?叶馨觉得,也许一切难解之处,都和汪阑珊的那个神秘人格有关,白衣、长发、优美的歌声,还有,碎脸。
汪阑珊的老眼里忽然闪过一丝青春激越的光芒,虽然转瞬即逝,却落入了叶馨探究的眼中。
雨越来越大了,我也累了。
这些护士真不尽责,也不来招呼我们进楼。
滕医生说我最近在发病危险期,不应该有太多的打扰。
我该休息了。
这回轮到我不放过你了。
告诉我她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就要乱猜了。
我想她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也许是你很喜爱的一个人。
你喜欢电影,年轻的时候大概还想过做电影明星吧,所以你模仿,模仿你接触过的、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庄霭雯就是在你年轻的时候,让你心仪的人,她一定很美丽,气质高雅,有天使般的声音,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
可是,她为什么要戴着一张碎脸的面具?还是她真的就是碎脸?叶馨说到最后,又迷惑了。
汪阑珊忽然又欠起身,欺近了叶馨,猛地甩掉了画板,双手紧紧抓着叶馨的双臂,抓到她生疼:真要我告诉你吗?我看见……汪阑珊忽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松弛的皮肉扭曲着。
你看见什么?我看见……她……就在你……身上!汪阑珊说完,竟如释重负,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乔盈忙完了前一阵的时装发布会,在下一个冲刺的间歇,想抽空在江京住上一周。
这些天,内疚感狠狠啮着她的心:女儿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她却不得不为了她所谓的事业奔忙。
好在她看到叶馨的气色较以前好了许多,女儿似乎也没有怨怪她的意思,反而拉着她有说不完的话,话里却再没有那些虚幻的成分。
她认为自己当初做了正确的决定,同意学校和精神病总院的住院建议,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起色,于是内疚感也稍稍有了缓解。
叶馨对母亲的到来欣喜异常,尤其听说母亲抽出整整一周的时间陪自己,更是兴奋。
和母亲谈家常的时候,叶馨反复想:要不要向妈妈介绍谢逊?母亲不可能没听说过谢逊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连同自己的,在学校里说不定已经是臭名昭著。
叶馨反复思考的结果,还是等时机再成熟些,介绍谢逊这个红字恋人给母亲。
一阵急切的敲打声过后,门开了一道缝。
借着院子里的灯光,冯师傅看见欧阳倩白衣长裙,孤零零站在门口。
他暗暗叫苦,说道:又是你!这么黑灯瞎火地跑来,有没有点安全意识?边说边打开门,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两个人。
欧阳倩不由分说,钻进了冯师傅的小屋,径直走到墙边的一张短桌前,一指桌上的老式唱机,问道:冯师傅,麻烦您告诉我们一下,这唱机是从哪儿来的?冯师傅浑身一震:你……问这干吗?欧阳倩冷笑道:您的嘴可真够严,非要我说破吗?忽然将那唱机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游书亮和小彭凑近一看,只见唱机外面的木壳上刻了一个萧字。
冯师傅长叹一声,向后一倒,坐在了沙发上: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每天,都在对谢逊的等待中度过。
谢逊的到来,是一天最明亮的时刻。
他一定逃了不少课,有时一天会来几次。
叶馨生怕他误了功课,谢逊笑着说:正好啊,等你出了院,我们一起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