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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温柔的背叛(2)

2025-03-30 06:32:40

摄影协会的铁皮活动房里,游书亮和欧阳倩正在焦急地等着小彭的到来。

原来峰回路转,小彭告诉游书亮,保卫科擒获了叶馨后,他听说这名和他交谈过的女生潜入了学校档案馆,在夜半苦读很久以前的一份档案。

他进出保卫科自如,和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随便,正好保卫科里的干事大多不是训练有素的公安人员,警惕性有待提高,竟让他得了个机会,抱走了那摞月光社档案。

他看着厚厚的卷宗,知道短时间里读不完,就狠了狠心,花了好几十块钱,将所有的内容都复印了一遍,很快又将档案放回原位,自己回家细细阅读。

时近黄昏,小彭终于夹着一个公文包出现在门口。

三个人没有多费唇舌,将档案摊开,小彭因为已将全文通读,嘱咐了几句后,便到活动房外吸烟。

因为曾听叶馨多次提起那日记本,欧阳倩和游书亮便先找到那日记的复印件,从头读了起来。

当欧阳倩读到凌蘅素和骆永枫的婚礼上,其中的一件礼物就是一个即将完工的神奇人体标本时,不禁啊地叫出声来:这再次证明小叶子的确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她真不该去住什么精神病院,我们得想办法尽快让她出院!游书亮说:如果她出了院,还是躲不过6月16那一难怎么办?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总有办法的。

小叶子那晚一定要在我家住,我妈已经说了,到时候用大链子把她捆起来,总安全的吧?游书亮皱了皱眉头:怎么听上去这么可怕?好像跟住精神病院也差不太多了。

欧阳倩嘟囔了一句:你家才像精神病院呢。

又继续看了下去。

日记前面的部分,她已在医院里听叶馨讲过,虽说当时听得将信将疑,毕竟还有印象。

当她看到1967年5月23日以后的内容,正是叶馨没来得及读完的部分,便格外专注起来。

………………………………………………………………………………1967年5月23日今天,终于迎来了区里的公审,本校和我一起挨批斗的还有另外两个出身有重要问题的学生,还有附近各高校类似的学生,总共十八个人,被批斗的群众戏称为十八罗汉,公审会开到一半,其中一个被批斗的学生就往台下跳,虽然没死,但头破血流,腿也摔断了。

回来时,我的眼镜碎了,浑身是唾沫,膝盖因为跪得太久,已肿了起来。

人生所能遭受的羞辱,莫过于此了吧?这时候,我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月光社同仁会不约而同地痴求玉碎。

首先,他们大概都太过唯美,沉醉于古典音乐的人是不是有这样的通病?追求唯美的人,承受挫折或者不公正待遇的能力是不是很差?或者,根本就没有试着去承受?再联想起以前学过的那点心理学,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选择跳楼做为自杀的方式,会不会是一种集体暗示行为,一种趋同性的追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有些害怕了,难道自己也产生了相同的念头?不会的,我还很在乎生命,在乎那些爱我的人。

我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疼爱,所以对任何爱我的人都很珍惜,甚至可以说,我就是为他们活着。

但那样的人似乎并不多,伯父生死不明,伯母已去世了,依依、劲松,还有谁呢?1967年6月1日这大概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日记了。

原因之一,明天起,我就要被隔离审查。

其实最近我已经被盯得很紧,即便这篇日记,我也是在厕所里写的。

这个日记本,我一直放在宿舍楼五楼的那一小间卫生用具室里,那里有几个放杂物的破柜子,堆着许多永远没人清理的破烂,从旧招贴画到破损的马扎,什么都有。

原因之二,我感觉调查组似乎铁了心要查出我和月光社的渊源,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是不是学校很久没有大案可抓了?似乎并非如此。

找个理由批斗我?他们不需要任何理由,一句话,我就已经被公审了六次,挨的拳脚和唾沫不可计数。

唯一的解释,有人想让我成为正式的罪人,入狱,甚至枪毙。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我就能很顺利地被从历史上抹去。

我想,我一定是个疯子,即便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保留这份日记。

如果我是个正常的人,应该在调查一开始,就将这日记烧为灰烬。

但我知道我的意识,是想记录下这段日子,记录下月光社的清白和挣扎,或许有朝一日得见光明,提醒后人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虽然压力很大,难得的是,劲松还常来看我,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鼓励我坚强下去。

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我至今仍保持坚强的动力之一。

他对我如此,我没有必要向他保留任何秘密,于是我将月光社的事告诉了他。

另一个知道我是月光社仅存者的是依依,但她很久没有出现了。

我可以理解,因为她自己的出身也不佳,又在铁托的监视之下,任何继续接近我的行为,都无疑飞蛾扑火。

我能感觉她还惦记着我,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为了这个期待,我会隐忍,即便长期隔离,甚至入狱,我也会像以前的革命烈士那样,将牢底坐穿。

今天是儿童节,从调查组回来的时候,看见学校附属幼儿园的孩子们在行政楼前的草坪上愉快地玩耍歌唱,无忧无虑,心里突然酸楚。

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哪里会想到身遭正发生着巨变。

同时又想起,当年和劲松两个人,也都是这样无忧无虑地玩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