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蘩怡站着颤抖了一阵,又颓然坐了下来,也回想起当年和萧燃在一起缠绵的日子,脸更被泪水布满,苦痛难支地埋下了头,低声啜泣着。
沉默了片刻,又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但你说的一点不错,你说的的确是萧燃。
郑劲松是个冷面小生,很冷,但很英俊,几乎苍白的脸,目光也很冷,双眼下有两个眼袋,他总是在萧燃身边,萧燃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会远远地、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叶馨看着孔蘩怡,见她脸色更显得惊诧莫名。
你说的没错,真的很对,他是脸色苍白,大大的眼袋。
那时候我和萧燃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远远地、冷冷地盯着我们,有时候看得我发毛。
孔蘩怡开始认真地看着叶馨,她已经相信,这两个女孩子不是来找她无理取闹,事态看来真的很严重。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事实上,经过仔细思考,我并不认为他们真的存在于客观世界,我所见到的一切其实可以算是精神分裂症的‘幻觉’症状,因为他们并没有实体的存在,而只是存在我的脑子里。
一个人的脑子里如果有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不就是有精神问题吗?所以我被劝说到精神病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惊异地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孔老师,你仔细想想,知道汪阑珊这个人吗?叶馨觉得汪阑珊是这种种谜团中的一个环节,就顺便问了出来,并不指望有什么答案。
谁知孔蘩怡只是稍稍一怔,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她是精神病总院的一个老病号,对不对?叶馨和欧阳倩不约而同地惊问:你怎么会知道?孔蘩怡又想了想,轻轻叫了声天哪,说道:好像是我们读大学三年级,文革前一点点的时候,当时教学还很正常,萧燃他们班去精神病总院见习,我正好没课,也跟着去看热闹。
那天,示教用的病例是一个典型的多重人格患者。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我们众目睽睽下,准备接受教师的提问。
不料她忽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萧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看得旁边的同学都毛骨悚然,萧燃更是觉得难受。
众人将她拉开,她忽然放声大哭,嘴里叫着:‘难道这都是真的?难道这都是真的!’突然又变了腔调,温柔无比地说:‘你留下来,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这样才安全。
’我当时觉得好奇怪,难免有些不高兴,紧盯着萧燃问是不是认识这个女人。
萧燃一脸无辜,说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我们后来打听了一下,知道她就是汪阑珊,严重的人格分裂患者,进出这精神病院足有二十年了。
正因为有那么一场大闹,我才会记住这个名字。
我以前从来没有将她的话和后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她似乎在预言着什么。
叶馨说:就是那个汪阑珊,说是在我脑子里有两个人,我问她,那两个人是谁,她竟然将萧燃和郑劲松以素描的形式画了出来!孔蘩怡仍是觉得匪夷所思,又问道:如果说他们真的在你脑子里,又是怎么进去的?我也不知道,但据说所有坠楼的女生,都曾在午夜进入过解剖楼。
而萧燃和郑劲松的尸体一直保存在解剖楼。
孔蘩怡啊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江医的方向,心口剧烈地起伏着,片刻后才说:你是在暗示,萧燃进入女生的脑子里,支使她们在6月16日坠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是为了引起世人的注意吗?欧阳倩冷哼了一声:更有可能是单纯的报复,报复从江南来的女孩子。
报复?报复什么?欧阳倩恨恨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非要我点破,我也乐得做这个恶人:他当然有理由报复,他深爱的那个江南女孩子,非但抛弃了他,更出卖了他,连他想见最后一面的要求也置之不理。
他是因为你的背叛,你的绝情,从而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才走上了自杀的绝路……你错了!孔蘩怡厉声打断道,我的确是顶不过压力,和他‘划清了界限’,我也是惶惶惑惑,没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当时我已经有了严重的抑郁症,生活已是一团糟。
但我并没有出卖他,没有揭发他‘月光社’成员的身份,我还有做人的准则。
不是你?那会是谁?根据萧燃日记里所说,知道他‘月光社’身份的,只有你和郑劲松,如果不是你?难道是郑劲松?可是,郑劲松在萧燃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安慰他,鼓励他,后来又分明陪着萧燃自杀,这样重情谊的人,怎么会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欧阳倩仍是疾言厉色。
你们说的这个日记……欧阳倩从书包中取出一摞文件,推到了孔蘩怡面前:就猜你不肯认账,我还特意为你复印了一份,只怕你未必有勇气看。
小倩!叶馨觉得欧阳倩又过激了。
孔蘩怡怔住了,她呆坐了片刻,身子微微前倾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在纸面上摩挲,她在感触什么?终于,孔蘩怡抬起了眼:你说得不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看。
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请想一想,如果真是我出卖了萧燃,他人已逝去,我又何必抵赖?我还可以坦白地说,小叶同学感觉到那些奇怪的现象,我相信,但你们的那些猜测,我不同意,我很了解萧燃,他的心很软很善良,他即便含恨离去,也不会在死后那样作祟,这其中一定别有蹊跷。
听到别有蹊跷,叶馨又问道:孔老师是否听说过庄霭雯这个人吗?孔蘩怡茫然地摇了摇头。
叶馨猛然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声:谢谢您,孔老师。
我也相信你,保持联系吧。
说话间,她已跑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