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0 06:32:53

黛安娜直到天亮才停止颤抖。

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理查德死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感觉不到他紧紧地抱着她了。

这都是我的错。

我绝不应该跑到那个法庭上去的。

哦,理查德,宽恕我……求你宽恕我……我想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你是我的生命,我活着的理由,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要蜷缩成一只小球。

她想要消失掉。

她想要死。

她凄凉地躺在那里,回忆过去,回忆理查德如何改变了她的生活……黛安娜·韦斯特生长在纽约的桑兹角,一个幽静富裕的地区。

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画家,黛安娜三岁就开始画画。

她就读于圣保罗寄宿学校,大学一年级时,与魅力四射的数学老师有过短暂的交往。

他对她说,他要娶她,因为她是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

当得知他有妻子和三个孩子时,黛安娜毅然判定,无论是他的数学还是对他的记忆都绝对经不起推敲,她当即转学到韦尔斯利学院。

她对美术情有独钟,把每一分闲暇的时刻都用在绘画上。

一毕业她就开始出售自己的画作,并且被广泛地看好,声名鹊起。

那年秋天,第五大道上的一间有名的画廊为黛安娜举办个人画展,画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画廊老板,保罗·迪肯,是位富有而博学的非洲裔美国人,他对黛安娜的事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开幕的那天晚上,沙龙里人头攒动。

迪肯急急忙忙地来到黛安娜面前,脸上笑容可掬:恭喜!我们已经售出大部分的展品!几个月后我打算再办一次,只等你准备好。

黛安娜大喜过望:太好了,保罗。

你当之无愧。

他拍拍她的肩膀,匆匆离去。

黛安娜正在给客人签名,突然有人走到她身后说:我喜欢你的曲线。

黛安娜僵住了。

她怒不可遏,猛然转身,张开嘴巴,正要反唇相讥,只听他继续说道:它们有着跟罗塞蒂或马奈的曲线相同的精致。

他正仔细观赏着墙上的一幅作品。

黛安娜及时忍住了:哦。

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名男子。

三十五六岁的光景。

身高六英尺,体操运动员的体型,金黄头发,明亮的蓝眼睛。

穿着一套柔软的浅棕色西服,白衬衫,打着褐色的领带。

我——谢谢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童年。

我母亲是画家。

他微微一笑:我母亲是厨师,但我不会烹饪。

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理查德·史蒂文斯。

就在那一刻,保罗·迪肯拿着三只包裹走过来:你的画,史蒂文斯先生。

慢慢欣赏吧。

他把包裹递给理查德·史蒂文斯,转身走开了。

黛安娜惊讶地看着他:你买了我三幅画?在我的公寓里还有两幅。

我——我感到十分荣幸。

我欣赏才华。

谢谢你。

他欲言又止:嗯,你一定很忙,那我就——黛安娜听见自己说:不忙。

我没事。

他笑逐颜开:好。

你能帮我个大忙。

韦斯特小姐。

黛安娜看着他的左手。

没戴婚戒。

什么事?我碰巧有两张明天晚上诺厄尔·考沃德《快乐精灵》重新上演的首场票,没有人跟我一起去。

不知你有没有空——?黛安娜端详他片刻。

他看上去是个好人,而且非常英俊,但,毕竟,完全是个陌生人。

太危险。

太危险。

但她听见自己说:我很乐意。

第二天晚上的约会果真很愉快。

理查德·史蒂文斯妙趣横生,两人之间立即产生相互投缘的感觉。

除了分享对艺术和音乐的爱好,他们还有着其他更为广泛的共同兴趣。

她感到被他所吸引,但不能肯定他对她的想法。

夜晚即将结束时,理查德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黛安娜的回答是个不假思索的有。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休南区一家幽静的餐馆进餐。

说说你自己,理查德。

没有多少好说的。

我出生在芝加哥。

父亲是建筑师,在世界各地盖房子,母亲和我跟着他到处走。

我上过大约有十多所不同的外国学校,为了自卫学会说好几国的语言。

你干什么工作?我在KIG——金斯利国际集团工作。

它是个大型智库。

听起来很刺激。

非常迷人。

我们进行最尖端的科研。

如果我们有座右铭的话,一定是‘倘若此刻我们没有答案,明天就会有’。

晚餐后,理查德送黛安娜回家。

在她的家门口,他拉着她的手,我今天晚上很开心。

谢谢你。

随即他便离开了。

黛安娜站在那儿,眼睁睁地望着他走掉。

我很高兴他是绅士,不是色狼。

我真的很高兴。

该死!那以后他们天天晚上见面,黛安娜每次看到理查德都感到同样的温馨,同样的喜悦。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理查德说:我星期六辅导一支少年棒球协会队。

你想看吗?黛安娜点点头:想,教练。

第二天早晨,黛安娜观察着理查德训练那些生龙活虎的小棒球手。

他温和,体贴,又耐心,在十岁的蒂姆·霍尔姆接到一个飞球时,他高兴地放声大叫,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喜欢他。

黛安娜想,我恋爱了。

我恋爱了。

几天以后,黛安娜和几个女友一起吃便饭,离开饭店时,路过一间吉普赛算命馆。

出于冲动,黛安娜说:我们进去算算命吧。

我不行,黛安娜。

我还得回去上班。

我也不行。

我要去接乔尼。

你干吗不去呢?告诉我们她说了什么。

好吧。

我去。

五分钟后,黛安娜发现自己单独跟一个面容干瘪的老妪坐在一起,老妪满嘴金牙,头上扎着一块肮脏的大围巾。

荒唐,黛安娜想。

我干吗要这么做?但她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了解自己和理查德有没有共度的未来。

只是好玩罢了,她对自己说。

黛安娜看着,只见老妪拿起一副纸牌,开始洗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想知道是否——嘘。

老妪翻开一张牌。

是小丑的画像,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背着一只书包。

老妪打量片刻。

你有许多秘密要探测。

她翻开另一张。

这是月亮。

你有拿不准的欲望。

黛安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跟一个男人有关吗?是。

老妪翻开下一张:是张恋人牌。

黛安娜微笑了:吉兆吗?我们会明白的。

下三张牌会告诉我们。

她又翻开一张。

吊死的人。

她皱起眉头,停顿,翻开下一张。

魔鬼,她嘀咕。

是凶兆吗?黛安娜轻轻地问。

吉普赛算命人没有回答。

黛安娜看着老妪又翻开一张。

老妪摇头。

声音古怪而空洞:死亡牌。

黛安娜起身。

我根本不信,她气呼呼地说。

老妪抬起眼皮,开口讲话时,声音里满是阴森的鬼气:你信不信无关紧要。

死亡包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