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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2025-03-30 06:33:09

马丁・贝克打开警察局的大门,一阵凛冽的寒风夹带针般刺骨的雪花席卷而至,让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低头避风,把大衣的纽扣扣起来。

当天早上他终于屈服在英雅的唠叨、零度的低温以及老是好不了的感冒之下,穿上了冬天的厚大衣。

他把颈上的羊毛围巾拉高,朝市中心走去。

过了亚聂街后,他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试图搞清楚该搭哪班公车。

自从九月开始实施人车靠右走的政策后,他还没适应所有的新路线。

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贡瓦尔・拉尔森摇下车窗叫道:上来。

马丁・贝克感激地坐进前座,说道:呃,天气真糟。

还没来得及注意到夏天呢,冬天就又开始了。

你要去哪儿? 费斯曼纳街。

贡瓦尔・拉尔森回答,我要去和公车上那老太婆的女儿谈谈。

很好,马丁・贝克说,你可以在主日医院外面让我下车。

他们开过国王桥,经过旧市场。

片片雪花打在挡风玻璃上。

这种雪根本没用,贡瓦尔・拉尔森说,甚至不会积起来,只是这样飘来飘去阻碍视线。

跟马丁・贝克不一样,贡瓦尔・拉尔森喜欢汽车,据说还是个非常棒的驾驶员。

他们沿着代沙路来到北铁广场,在北拉丁中学外面,他们超过一辆四十七路双层公车。

哦,马丁・贝克叫道,以后我们只要看见这种公车都会觉得反胃。

贡瓦尔・拉尔森很快瞥了公车一眼。

不是同一车型。

他说,那是德国车,巴欣公司的。

一分钟后他说:你要跟我一起去看阿萨尔松的老婆吗? 就是带着保险套的那个家伙。

我三点钟要去那里。

我不知道。

马丁・贝克说。

既然你在附近嘛,那里离主日医院只有一个街口。

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去。

或许可以吧。

要看我跟那个护士谈得怎样。

他们在达拉街和戴涅街的交叉口被一个戴黄色安全帽、手持红旗的人拦下。

主日医院用地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重建;旧房子要拆,新房子已经在盖了。

目前工人正在炸开达拉街方向的大石头,爆炸声还在建筑物的墙间回荡,贡瓦尔・拉尔森说:他们为何不干脆把整个斯德哥尔摩一次炸掉,而要这样零星受罪? 他们该采用罗纳德・里根还是什么名字的人对越南的看法――铺上柏油,画上黄线,把那该死的地方变成停车场。

反正也不可能比那些做都市计划的家伙更糟。

马丁・贝克在医院靠近伊斯曼牙科中心的入口下车,这里是医院的妇产科诊所和病房。

门前的倒车空地空空荡荡,但他走近时看见一位穿着羊皮外套的女士透过玻璃门望着他。

她走出来说:贝克督察吗? 我是莫妮卡・格兰霍恩。

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热情地紧握。

马丁似乎可以听见手骨碎裂的声音,他希望这位女士照顾新生儿时可别用这么大力气才好。

她几乎跟马丁・贝克一般高,比他壮得多,皮肤光滑红润,牙齿白而健康,浓密的浅棕色头发成波浪状,漂亮大眼睛里的瞳仁颜色跟头发一样。

她全身都散发出健康强壮的气息。

死在公车上的女孩娇小纤细,站在这位室友旁边看起来一定瘦弱不堪。

他们朝达拉街走去。

我们去对面的店好吗? 莫妮卡・格兰霍恩问,我得先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说话。

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了,餐厅里有好几张空桌子。

马丁・贝克选了靠窗的桌位,但莫妮卡・格兰霍恩想往里面坐一点儿。

我不希望医院的人看见我们,她说,你不知道他们多会嚼舌根。

她以一些有趣的闲话款待了马丁・贝克,这证实了医院的人的确很会嚼舌根。

她一面说一面尽情地吃着堆得像小山般的肉丸和马铃薯泥。

马丁・贝克从低垂的眼睑下羡慕地望着她。

他一如往常并不觉得饿,只是有点反胃,而他喝咖啡是为了让胃更难受些。

他等莫妮卡吃完东西,正打算把话题转向她去世的同事时,她把盘子一推,说道:这样好多了。

现在你可以问问题了,我会尽量回答。

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马丁・贝克回道,递给她一根烟。

她摇头。

谢谢,我不抽烟。

你们抓到那个疯子了吗? 没有,马丁・贝克说,还没。

大家都害怕得要命。

妇产科病房有个女孩儿不敢再搭公车来上班了。

她担心那个疯子会突然带着冲锋枪出现。

自从发生这件事后,她都坐出租车上下班。

你们一定得尽快抓到他。

她以敦促的神情望着马丁・贝克。

我们在努力。

他说。

她点点头。

很好。

谢谢你。

马丁・贝克严肃地回答。

你想知道关于布里特的什么事? 你有多了解她? 你们一起住了多久了? 我敢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我们已经当了三年的室友,从她到主日医院工作开始。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也是非常能干的护士。

虽然她很纤弱,但是工作非常卖力。

完美的护士,从不偷懒。

她拿起咖啡壶加满马丁・贝克的杯子。

谢谢你。

他说,她没有男朋友吗? 有啊,一个非常好的人。

我想他们没正式订婚,但她告诉我她很快就要搬出去了。

我猜他们要在新年结婚。

那个男的自己有间房子。

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她咬着大拇指指甲,仔细思考。

至少十个月吧。

那男的是医生。

他们说女孩子当护士就是为了要嫁给医生,但布里特不是这样的。

她非常害羞,而且害怕男人。

去年冬天她生病了,贫血、过劳,得一天到晚去检查。

因为这样才认识了贝迪尔。

他们一见钟情。

布里特说是贝迪尔的爱情治好她的,不是医疗结果。

马丁・贝克认命地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不对? 她怀疑地问。

完全没有。

她认识很多男人吗? 莫妮卡・格兰霍恩笑着摇头。

只有在医院里碰到的人。

她非常内向。

我想她在遇见贝迪尔之前没有跟男人在一起过。

她的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

然后她皱起眉头望着马丁・贝克。

你感兴趣的是她的爱情生活吗?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马丁・贝克从胸前口袋取出皮夹,放在桌上。

公车上有个男人坐在布里特・丹尼尔松旁边,是位叫奥克・斯滕斯特伦的警察。

我们有理由怀疑他认识丹尼尔松小姐,他们一起搭公车。

我们想知道的是:丹尼尔松小姐是否提过奥克。

斯滕斯特伦这个名字? 他从皮夹取出斯滕斯特伦的照片,放在莫妮卡・格兰霍恩面前。

你见过这个人吗? 她望着照片,摇摇头。

然后她把照片拿起来仔细打量。

看过,她说,在报纸上。

这张照片好看多了。

她把照片递回去。

布里特不认识这个男人,我可以发誓。

除了未婚夫之外,她不可能让任何别的男人送她回家,她不是那种人。

马丁・贝克把皮夹收回口袋里。

他们可能是朋友――她用力摇头。

布里特非常端庄,非常害羞,我说过,几乎害怕男人。

此外,她跟贝迪尔正在热恋,绝不会看其他男人一眼的,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什么。

而且这世界上她只跟我一个人说心事,当然除了贝迪尔以外。

她什么事都跟我说。

对不起,督察,你一定是弄错了。

她打开手提袋拿出钱包。

我得回去照顾小宝宝了。

目前有十七个归我照顾。

她开始翻钱包,但马丁・贝克伸手阻止。

政府请客。

他说。

他们站在医院的大铁门外面,莫妮卡・格兰霍恩说:他们的确有可能认识,比方说是小时候的玩伴,或者以前是同学,然后忽然重逢了。

我只能想到这些。

布里特二十岁前都住在艾斯卢。

这个警察从哪来的? 哈斯塔哈玛。

马丁・贝克回道,这位贝迪尔医生姓什么? 佩尔松。

住在哪里? 班德哈根的吉勒巴肯路二十二号。

马丁略为迟疑地伸出手,为了保险起见没有脱下手套。

替我向政府问好,午餐谢啦。

莫妮卡・格兰霍恩说,轻快地走下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