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是在黄昏时分袭来的。
韦利正在厨房煮饭,雅维留意着渐渐暗下去的河水。
内特被风刮醒了,一阵呼啸的狂风掀动了吊床,他猛地跳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
他来到雅维身边,望着北方黑压压的天空。
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雅维不怎么在意地说。
该不该找地方泊船?内特想。
至少找一个水浅一点的地方? 雅维显得无动衷,他若无其事的神态多少使内特放心了些。
雨倒下来时,内特去了舱里吃他的米饭和黑豆,他和韦利在船舱的一角默默地吃着。
狂风吹得小船剧烈地摇晃,他们脑袋上的灯泡也在晃动,豆大的雨滴敲击在窗玻璃上。
桥楼上,雅维穿了一件沾有油污的黄色雨披,与猛烈地打在他脸上的雨水搏斗:小驾驶舱是没有窗户的,船头的两只泛光灯吃力地在黑暗中照着航道,灯光所及之处不超过1英尺;雅维对这条河很熟悉,他也经历过比这更大的风暴。
在剧烈摇晃的船上看东西很困难。
内特才看了几分钟便感到了不舒服。
他从包里找出一件长及膝盖的连帽雨披——乔希把什么都想到。
他抓着栏杆,慢慢地爬上楼梯。
浑身湿透的韦利蜷缩在驾驶舱旁。
河道向东折去,流向潘特纳尔的中心地带。
当船转弯时,它的侧面迎上厉风,船猛地一阵摇晃,把内特和韦利撞到了栏杆上。
雅维紧紧地抵住驾驶舱的门,努力保持平衡。
狂风越来越无情,一阵紧似一阵,仅仅几秒钟后,圣洛拉便不再逆流而上,而是被风刮向了河岸。
弹丸似的雨点又急又冷地倾泻下来:雅维在船舵旁边的箱子里找出一只长长的手电筒,递给韦利。
看河岸在哪了?他在呼啸的风雨中大声喊道。
内特抓紧围栏走到韦利身边,他也想瞧瞧船该往哪儿开。
但手电光照到的只有雨水密集的雨点,使河面罩上了一层雾幕。
这时闪电帮了他们的忙。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他们看见不远处就是茂密的黑乎乎的水草,风正把他们向岸边吹去。
韦利喊了起来,雅维也扯直嗓门在应答。
这时又一阵狂风扑向圣洛拉,使船猛地倾斜过来,突如其来的晃动震掉了韦利手里的手电筒,他们看着它掉入水里。
内特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围栏,在雨水中瑟瑟发抖。
他突然想到,有两种情况恐伯是无法避免了:第一种是翻船,即使没有翻船,他们也会被吹到岸边,陷入爬行动物出没的泥潭。
他有点害怕了,但他此刻想到了那些文件。
这些文件是绝对不能丢失的,他一下子站起来,船又倾侧了一下,他差点被抛出围栏:我得到下面去。
他对雅维大声说。
雅维紧紧拽着船舵,船长也有些害怕了。
内特用背顶着风,爬下楼梯,甲板上到处是柴油。
很滑!一只油桶倾翻了,油正往外流,他想把油桶竖起来,但需要两个人才行。
他弓着腰钻进船舱,把雨披往角落里一扔,然后在床底下找手提箱。
一阵狂风一进舱里,把两手没有任何抓持物的内特吹离了地面。
他头脚倒置地从空中重重地摔下来,撞到舱壁上。
两件东西决不能丢失:第一件是文件,第二件是卫星电话!这两样东西都在手提箱里,手提箱虽然是新的,但不防水。
他把手提箱抱在胸口,躺在床上,任凭风暴摧残圣洛拉。
机器的振动声停止了。
他希望是雅维关了引擎。
他听见头顶上有脚步声,就要撞上河岸了,他想,螺旋桨最好是关闭了的,绝不是引擎出了毛病。
灯突然灭了,一片漆黑。
内特躺在黑暗里,身子随着颠簸的船在晃动。
圣洛拉随时会撞上河岸。
这时的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万一她拒绝在确认或放弃的声明上签字,那就意味着他还得来回跑,在路途上花去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也许还得由他内特回到巴拉卡河,通知这位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传教士,一切都已办妥,钱归她了。
据他了解,传教士也有假期——长长的一段假期,让他们回美国充电。
为什么雷切尔就不能休假呢?她甚至可以和他一起飞回美国,呆上足够长的时间,把她老爸留下的麻烦处理好。
为了110亿美元,她完全应该这么做。
如果他有机会碰上她的话,他会向她建议的!一阵猛烈的碰撞,内特被抛到了地板上。
他们已经是在灌木丛里了!像潘特纳尔一带的其他船只一样,圣洛拉的底部也是平的,所以它能在沙洲上擦行,而且经得起河面上杂物的碰撞。
风暴过后,雅维重新发动引擎,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使船慢慢地滑离了泥沙、韦利和内特开始收拾甲板上的残枝杂草。
他们没有在船上发现新的乘客,没有蛇和Jacares。
稍事休息时,雅维讲了几年前一条蟒蛇爬上船的故事,蛇还袭击了一个正在睡觉的水手。
内特说他没兴趣听蛇的故事。
他在船上检查得很仔细。
云层消失了,一轮明月出现在河的上空。
韦利煮了一壶咖啡,风暴过后,潘特纳尔显得异常宁静、河面光洁如镜。
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航道,只在他们拐弯时消失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出现了,内特早已人乡随俗。
他不再戴手表,因为时间根本不重要。
这时已经很晚了,可能已是半夜。
风暴整整肆虐了四个小时。
内特在吊床上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时已是晨曦微露。
他发现雅维在驾驶舱后面的小舱里睡得正香。
韦利半睡半醒地掌着舵轮。
内特叫他去拿咖啡,自己接过了舵柄。
天空中又出现了云层,但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河面上到处是枯枝落叶和风暴留下的残物。
河面很宽,又没有来往的行船,于是内特让韦利去吊床上睡一会儿,他来掌舵。
这比在法庭上强多了。
光着上身,赤着脚,边喝咖啡边向世界上最大的沼泽地中心行进。
当年事业风光的时候,他口袋里插满了手机穿梭于法庭,同时还要应付一大堆其他的事情,但他并不怎么怀念那段时光,没有一个律师会从心底里怀念法庭的,只是他永远不想承认罢了。
船实际上是自已在行驶,内特用雅维的望远镜往河岸处寻找鳄鱼、蛇的踪影,他数着一群蜜雀,这种个头很高、通体雪白、长须红头的鸟已成了潘特纳尔特有的景观。
沙洲上的一群有12只,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注视着行驶过去的船。
当天际转为金黄色,新的一天又开始时,船长和他睡眼惺松的船员正在向北加速行驶,他们离潘特纳尔的中心越来越近了,但仍不知道这次航行会把他们带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