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正。
丁弃武与何三绝及铁指道人同时踏出了山洞。
丁弃武瞧了何三绝一眼道:昨夜谈的事尊驾都还记得?何三绝点点头道:在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答应过的事,自然都会记得……微微一顿,又道:反正进入少林寺之后,在下一切都听你的也就是了……丁弃武满意的点点头,当先飞跃而起,向少林寺的方向驰去。
少林寺中仍是那样宁静,而且每一重院落中都不见一丝灯光。
丁弃武施展出上乘轻功,悄无声息,进入了少林寺的最后一进殿院。
何三绝与铁指道人相偕而入。
那是一重炊事僧所住的殿院,有灶房柴房等等,一片凌乱。
何三绝四外礁了一眼困惑的道:丁少侠,为什么你要来这个鬼地方,而不到方丈禅室以及大雄宝殿等处去找?丁弃武冷冷的道:忘记咱们之间的约定了么?何三绝怔了一怔,苦笑道:对,对,在下不问也就是了!丁弃武目光微转,分别向左右两厢的房脊上一指,道:令师徒每人占据一方,如有风吹草动,最好先与我打个招呼!何三绝向铁指道人点点头道:依他!铁指道人更没有意见,微微一点头道: 是的,师父!于是,师徒两人分别跃到了左右两厢的房脊之上,蹲下了身子。
丁弃武。
目光四外一转,向炊事僧人所住的一间云房走去.丁弃武悄悄撬开房门,只听房中鼾声如雷,至少有五六名僧人正在鼾睡.丁弃武悄悄点中了一名炊事僧人的穴道,把他拖出房门,迅快的拉入了灶房之内.房灶之中甚大,一排十几口大锅,但却没有一个人影。
丁弃武把那僧人放下,顺手拍开了他的穴道。
那僧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虽然解开了穴道,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及至发觉他已不是睡在云床上时,方才啊的—声叫了出来.丁弃武冷冷的道:如果你不想死,最好把声音放低一些。
那僧人目光四外一转,呐呐的道:小僧只是炊事僧人,施主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小僧!丁弃武笑道:在下不是土匪强盗,只不过想问你几件事情,只要你肯坦白告诉我,我绝不会难为你!那僧人点点头道:好吧,施主想问些什么?丁弃武道:少林寺中有几个炊饭的地方?那僧人莫名其妙的道:施主为什么要问这个。
丁弃武冷哼道:不必觉得奇怪,只要你据实回答我的问话!那僧人苦笑道:自然是只有这一个地方。
丁弃武道:所有寺中的僧人,都是由你们做成饮食了?那僧人点了点头.丁弃武道:包括你们的掌门方丈心静大师在内!那僧人又点了点头。
丁弃武忖思着道:心静大师是与众僧—齐同用,还是他自己单独食用?那僧人道:这不很一定,要看掌门方丈的高兴与否,有时他一个人在方丈室食用,有时也会邀请长老等人同用!丁弃武道:心静大师平日都是喜欢吃些什么食物?那僧人皱眉道:各种素食方丈都喜欢!丁弃武道:那么最近呢?那僧人面色—变,呐呐的道:施主,您……能不能不问这些事?丁弃武冷冷的道:我不但要问,而且还要问得详细确实,如果你撒了谎,或是说错了话,就小心你的性命……声调一沉,道:快说……那僧人呐呐的道:施主要小僧说些什么?丁弃武道:心静大师最近都是喜欢吃些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么?那僧人面色白中透青,呐呐不能开口。
丁弃武冷哼道:大约你是真的想找死了!右掌五指一骈,做势要向那僧人后颈之上拍去。
那僧人大吃一惊,急道:施主饶命,小僧愿说……丁弃武冷冷的道:快说……那僧人慢悠悠的低声道:吃……吃肉……丁弃武冷冷一笑,拂指又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大步而出,飞身上房。
何三绝立刻凑了上去,道:怎么,你究竟搞的什么鬼!丁弃武慢吞吞的道:如今的少林掌门,根本不是和尚……何三绝双眉一皱道:丁少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心静贼秃的下落?丁弃武摇头道:眼下还没有,不过……目光四外一转,又道:很快就会有了,走,我们去前殿!不待话落,当先向前面的大殿扑去,不大时光,他们已到了第二进院落之中。
丁弃武向黑黝黝的偏殿瞧了一眼,转向何三绝与铁指道人笑笑道:两位请守在偏殿门口,不论什么人来,一概不能放入!何三绝微吁一声道:这一点我们师徒还能做得到,就算少林寺所有的和尚赶来,也不会有差错!丁弃武点头一笑,身形鹘起,迳向偏殿之中跃了进去.然而……这一次他判断错误了,偏殿中空空如也,跟本没有了那假冒心静大师之人。
丁弃武疾跃而出,跃上了殿脊。
何三绝师徒大感奇怪,也连忙双肩一动,飞身而上,与丁弃武站到了一齐。
何三绝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丁弃武指指偏殿道:那个假掌门本来就在偏殿之中,但现在都已经不在了!何三绝皱眉道:何不找个和尚来问问?丁弃武摇头道:你认为他们肯说么?何三绝一怔道:难道少林寺中的戒规如此严厉?……一言未毕,忽见一名黄衣老僧大步走入了院中,向殿脊上合什一礼道:请三位施主……下房,掌门方丈有请三位施主!何三绝怔怔的道:大约他们早就看到了我们!丁弃武淡淡的道:既然他已派人相请,咱们就得下去吧!于是三人一同飞身下房,站到了那名黄衣老僧的面前。
黄衣老僧再度开口道:掌门方丈有请三位施主!丁弃武道:掌门方丈是谁?黄衣老僧低低的道:掌门法号上心下静!是他本人?老衲不知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弃武冷冷的道:你应该是知道的,但你却装糊涂,实在可怜得很!黄衣老僧面色大变,呐呐的道:老衲为三位施主带路了!丁弃武不愿多话,一面随着黄衣老僧向前行走,一面笑道:心静大师现在在什么地方?黄衣者僧平静的道:在达摩院内,正恭候三位!丁弃武试探着道:大师能确定现在的掌门方丈,是真的心静大师!黄衣者僧双肩一抖,道:达摩院已到三位如果一定要问,还是向敝方丈去问吧……丁弃武定神看时,果见已到了一座十分宽广的院落之前,但踏入院门看时,却不由为之吃了一惊!只见那宽广的院落中站满了僧人,在夜色迷蒙之中虽然看不清那些僧人的面色表情,但由鸦雀无声,令人沉窒的气氛上却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的心情一定都沉重到了极点。
居中而坐的是一个面蒙青纱的僧人,除了宽袍大袖的黄色僧衣以外,根本无法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和尚。
在那面蒙青纱的僧人两旁,雁翅般排列了十几名老僧,俱都巍然而立,想是少林寺中地位较高的僧人。
另外,将近两百名僧人像一个圆圈围在四周,层次分明,井然有序。
丁弃武昂然走到那蒙面僧人面前,在他五尺之外方才停了下来。
丁弃武,何三绝以及铁指道人都没有开口,全场一片肃然。
终于,蒙面僧人冷冷的喝道:施主们为何擅闯本寺?丁弃武方欲开口,却听何三绝急急的道:丁少侠,由在下答复他可好?丁弃武略一付思:也好,你说吧!三绝走前一步道:在下等是访友而来,……光一转,又道:少林寺对在下而言,并不是陌生地方,十年之前我就来过了。
蒙面僧人噢了一声道:施主贵姓大名?何三绝冷冷一笑道:且容在下先动问一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蒙面僧人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心静,忝为少林掌门。
何三绝笑笑道:如此刻算是老友见面了,二十年前在下输了一着,败在大师之手,想必大师总不会忘记这件事吧!蒙面僧人轻轻诵道:阿弥陀佛。
何三绝又道:大师应该知道在下的姓名了吧?蒙面僧人声音放大了一些,道:阿弥陀佛。
何三绝冷哼道:你除了念佛之外,究竟还会什么?蒙面僧人不在意的道:因为老衲认为施主的问话并没有答复的必要!何三绝道:并不是没有答复的必要,而是你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得出来。
蒙面僧人点点头道:也许是,阿弥陀佛。
何三绝目光四外一转,朗声道:如果你还是这样吞吞吐吐?在下可要拆穿你的真相了!蒙面僧人淡淡的道:一切任凭施主,老衲并不在意。
何三绝大声道:你根本就不是心静,你只是个野和尚,也许连和尚都不是!蒙面僧人淡谈的道:不论施主说什么,对老衲都没有任何影响,老衲不会在意。
何三绝冷声道:当着这么多少林僧入之面,你已承认你是冒充心静大师了?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施主这话实在罪过,老衲冒充老衲,这是从何说起,天下怎能有会这种荒唐事儿?何三绝道:在下就可以证明你是冒充。
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不知施主如何证明?何三绝道:二十年前在下曾与心静交手,结果是我败北,而后我又苦练了二十年,再度找上少林来,和心静一决高下,……蒙面僧人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施主也太认真了。
何三绝冷冷的道: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自然应该认真,如果你是冒充的心静,在下不与你计较,可以立刻离开少林,……蒙面僧人道:如果老衲并未冒充呢?何三绝沉声道:那么你我今夜难免—搏,因为我要洗清二十年前的耻辱!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件事真使老衲觉得为难。
何三绝阴阴的道:自然你会觉得为难,因为你并不是真的心静,犯不着替他拚命,但你又不能承认是冒充,如果摆在我的头上,也会觉得迟疑难决!蒙面僧人淡淡的道:这是施主又误会了,须知老衲在佛门修持了数十年早巳火性全消,不论施主说些什么,老衲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何三绝冷哼道:恕我说得明显一点,大师为何戴上了面纱,是见不得人么?蒙面僧人道:阿弥陀佛,这是我佛的点化,老衲于入定之时得到的指示,……微微一顿,又道:同为少林一脉,恐有巨灾大劫,老衲如戴上面纱也许可将劫变消弭于无形之中!何三绝冷笑道:我们且再谈谈二十年的事,如何?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老衲丝毫不感兴趣!何三绝目光向巍立四周的众僧扫了一眼,又道:我只问你二十年前在下闯入少林,一共杀死了几名少林弟子?蒙面僧人淡淡的道:施主一人也不曾杀死!何三绝仰天爆出一串长笑,而后目光投注着四面的少林僧人道:诸位二十年前就已在少林出家的,想必大有人在,贵掌门的话不攻自破,你们为何要这样受他的摆弄,为什么不拆穿他的骗局,……声调放得高高的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你们的掌门心静,为什么你们不找找心静的下落?除了他放声高喊之外,没有一个人开口,对他的话竟是没有丝毫反应!何三绝转头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我还可以再说下去么?丁弃武点点头道:自然可以,如果我认为你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自然会阻止你的。
何三绝遂又转向蒙面僧人道:大师是否可以略加解释,二十年前我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杀死!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因为施主是人,而且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并不能使一个人生,或是使一个人死,……微微一顿,又道:只有神才能决定使人生,使人死,对么?何三绝狂笑道:这真是强词夺理,不过,我承认你够厉害,至少,你能统治得了这么多身怀武功的和尚,使他们明明知道你是假的,却不敢反抗你,甚至连一点反抗的表示也不敢有了,……目光四外一转,叫道:我知道你们的缺点,你们尊敬的并不是少林掌门,而是那块玉,那块代表少林掌门的玉佩,但你们如果细想一想,应该发觉这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四外鸦雀无声,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何三绝又向丁弃武道:在下被他们弄糊涂了,依丁少侠看来,这蒙着脸的和尚究竟是不是心静?丁弃武笑笑道:现在你还想再说什么?何三绝摇摇头道:我只想弄清楚这蒙着脸的和尚是谁,那心静贼秃在什么地方,可是一直没有结果。
丁弃武道:那是说你还在怀疑他的身份。
何三绝咬咬牙道:是啊,方才我不是在问丁少侠么?丁弃武笑笑道:这全在于你,如果认为他是,那么他就是心静了……何三绝怔怔的道:丁少侠,你……但他立刻恍然大悟般的笑道:丁少侠这话有意思,而且也对极了,权且把他当做心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忽见四名老僧同时移步而至,沉声喝道:施主方才说什么?何三绝目光一转,冷冷的道:如果你们耳朵不聋,应该已经听清楚了,我们在讨论他是不是真正的少林掌门心静!四名老僧中的一人又沉声道:老衲等是问你骂敝掌门什么?何三绝恍然,一笑道:贼秃!四名老僧同时振臂扬掌,齐齐拍来一股强猛的掌风!何三绝身躯疾闪,躲了开去喝道:你们疯了?为首的老僧凝重的道:施主不妨出手还击!何三绝双手连摇道: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之前,在下不愿动手,目前的问题是……为首的老僧喝道:那是少林的家事,用不着施主关心!何三绝皱眉道:但你们也许都会死在他的手上!为首的老僧道:我们死得甘心,这与施主无任何关连!何三绝厉声叫道:但心静掌门与我关连,大约你们总该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为首的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等自然记得,但事情既然过去了,二十年,还要提它做什么?何三绝笑道:在下愿意动问大师一句,大师可承认那端坐的蒙面僧人就是心静掌门?那为首的老僧哼道:这是什么话,如果施主再侮辱敝掌门,老衲说不定要对不起施主了!何三绝冷笑道:这是说你已承认他就是心静掌门了!那为首的僧人道:这话实在多余。
何三绝道:那么你们不要替二十年前死于在下手中的僧人报仇?为首的僧人淡然道:佛门之中没有仇恨可言。
何三绝振声大喝道:听着,在下却不是那样大量的人,二十年前在下就是因为栽到了心静之手才又蛰居了二十年,今夜在下要再领教领教少林掌门的武功,以确定在下是否还要再回去苦练二十年!。
为首的老僧转向蒙面僧双掌合什道:这是下座不便回答的问题,请示掌门令谕……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施主的真正来意老衲还没有弄清楚,……微微一顿,又道:如果施主定要与老衲动手,老衲自可相陪,但施主胜了老衲又如何,败给老衲又如何?何三绝沉凝的道:如果胜了你,那就表示在下的武功已可傲视江湖,纵横天下,……蒙面老僧诵声佛号,接口道:想必你就要当真在江湖上纵横一番了!何三绝傲然道:很有可能!蒙面僧人又道:倘若败给老衲呢?何三绝道:在下也许还要回去苦练二十年。
蒙面僧人笑道:那么施主就回去苦练吧!何三绝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再败在你的手中?蒙面僧人慢悠悠的道:因为施主说过,倘若胜得了老衲,就要纵横江湖,……微一顿,接下去道:以施主的居心而言,设若真的让施主纵横江湖,对人间必是一大祸害,所以老衲一定击败你!何三绝更加冷笑道:士别三日,尚且要刮目相看,何况在下苦练了二十年,你怎敢还说这种大话?蒙面僧人笑笑道:老衲既然敢说,就多少有一些把握,施主不信的话,一试便知!何三绝哼道:不错,一试便知,现在这就可以试上一试了!蒙面僧人淡然道:随便施主。
何三绝回望了丁弃武一眼,又向前走了一步,道:你站起来吧!蒙面僧人笑笑道:施主二十年前是败在老衲何种功力之下?何三绝道:好象是什么大力金刚掌!蒙面僧人道:好吧,老衲现在仍然用大力金刚掌将施主击败,如何!何三绝怔了一怔道:那好极了,如果你真的再会用大力金刚掌,而且能用大力金刚掌击败了我,在下不但心服口服,而且也相信你是真的心静和尚。
蒙面僧人笑笑道:施主可以动手了!何三绝双眉深锁道:既要动手,为何还不起来?蒙面僧人摇摇头道:施主虽然苦练了二十年,但老衲还有把握胜得了你,而且是坐在此处!何三绝的反应是怒不可遏,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但丁弃武却着实吃了一惊。
这蒙面僧人究竟在武功上有多大造诣,为何他敢出此狂言。
忖思之间,只见何三绝大吼一声,已是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是他二十年中苦练的一招,名为震天掌,以他的经验而言,掌力足可将一座新立的石碑震成十段以上。
丁弃武自然十分注意,因为他急于要知道的是蒙面僧人的武功。
然而结果却使他十分失望,但也因而更使他震惊与怀疑。
原来那蒙面人仅是信手一拂,根本投看出那算是什么招法?但何三绝却像碰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峰,身子反弹而起,摔到了五丈之外。
铁指道人连忙一跃而至,伸手搀起了何三绝,着急的叫道:师父……师父……何三绝没有说出话来,但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蒙面僧人伸手一招道:尊者何在?但见一名老僧急趋前座,合什道:下座在。
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给那位施主取一颗大还丹来。
那老僧忙道:下座遵命!身形一转,急步而去,不久,果见他慎重的托着一颗药丸走了回来。
蒙面僧人挥挥手道:去给他服下吧……微微一顿,又扬声道:少林的大还丹是江湖中闻名的疗伤圣药,须知老衲对他并无恶意可以安心服用!这话用不着怀疑,因为这老僧的武功高不可测,如果想杀死何三绝,根本用不着拿毒药害他,方才那一掌再多加两成力道,何三绝就已骨断筋折而死了!那僧人大步走了过去,但却一言未发,伸手向铁指道人面前递去。
铁指道人轻轻的道:谢谢大师。
说着伸手接了过去。
他毫不迟疑,把药丸凑到何三绝的唇边,急急的叫道:师父,快些把这药吞下去。
但何三绝已经无法自己张口服药,铁指道人略一迟疑,只好伸指点开了他的结喉穴,使他把那颗药丸服了下去。
不久,只见何三绝神情稳定了一些,但他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双目紧闭,就地跌坐,运息了起来,显然是在运功疗伤。
院中静得出奇,没有任何人开口。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只要使他运息一食,让药力行开,就可以平安无碍了!丁弃武终于开口道:大师的神功大力;使人衷心敬佩,不过,大师所用的是否就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丁弃武道:不瞒大师说,在下对少林一脉的大力金刚掌多少懂得一些梗概,但……蒙面僧人笑道:莫非施主二十年前跟老衲动过手?……不得丁弃武答话,顾自笑笑又道:自然,不大可能,施主年轻得很,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岁吧!丁弃武道:不错,在下是年纪不大,二十年前自然不会来跟大师动过手,而且在下也从未来过少林!蒙面僧人笑道:那么,施主一定是在江湖中见识过敝派的大力金刚掌了?丁弃武摇摇头道:那也没有。
蒙面僧人道:这倒很奇怪,还是请施主自己说个明白吧!丁弃武道:实不相瞒,家师对少林武学知道不少,也曾提及过少林的几项绝学,就包括大力金刚掌在内。
蒙面僧人点点头道:对了,老衲几乎忘记丁少侠的令师是天山瞽叟,实在失敬得……微微一顿,又道:天山瞽叟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奇人,流云剑法出自手创,当世之中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丁弃武冷冷的道:谢谢大师的恭维,不过……蒙面僧人道:想必丁施主还是要谈论大力金刚掌,是么?丁弃武道:如果大师愿谈,那也未曾不可!蒙面僧人淡然一笑道:施主虽听令师说过大力金刚掌,想必不会知道得太多,至少,不会比本派的长老,护法,尊者,殿主等知道得为多……目光一转,沉声喝道:本座的大力金刚掌可是本派真传?但见两旁的二十几名老僧同时合掌朗声道:是!蒙面僧人又向丁弃武笑道:施主现在还有什么疑问?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疑问,不过,大师今天既然能高高的坐着,而少林群僧却伺侯在大师四周,大师的大力金刚掌不会有什么不对,这是十分自然的事。
蒙面老僧笑道:这话真是对极了,其实……爽然一笑,又道:任何事都不能墨守成规,才能有进步,武功一道,也是如此,老衲对大力金刚掌就曾下过一番功夫去改良,所以看起来也许与原来的手法有些不同,但比原来的大力金刚掌却高明了许多!丁弃武道:这一点在下深信不疑,……微微一顿,又道:在下等并不否认擅闯少林,至于来此的目的,相信大师也已经清楚无比,不知大师对擅闯少林之人,要如何接待?蒙面僧人诵佛道:老衲等修持佛门,并不与人结仇结恨,施主们如愿留此,老衲当派知客弟子延入客舍,如果施主欲要离去,老衲就开门送客!丁弃武笑道:大师的谦和,确然令人敬佩,可惜在下有些不识进退,也想领教一下大师的大力金刚掌!蒙面僧人不以为意的道:这是老衲的荣幸,认真说来老衲对天山武学倾摹已久,今夜能与天山门人过招,是值得老衲兴奋的一件大事!丁弃武毫不意外的道:大师是否还是坐着动手?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对天山武功敬慕,对天山瞽叟尤其尊敬。
不论老衲与施主的武功孰强孰弱,如果老那坐着不动,岂不是对天山瞽叟的一大侮辱,所以老衲不能像与那位施主交手—样!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不高,—袭僧袍显得宽宽大大,很不合身,在所有的少林僧人之中,看上去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丁弃武笑道:大师请赐招!蒙面僧人道:天山瞽叟成名的是流云剑法,施主想必也是以剑法威震江湖,为何不拔剑动手?丁弃武笑道:在下要领教的是大师的大力金刚掌,自然不便用剑!蒙面僧人坦然道:老衲的大力金刚掌.同样的可以对抗任何兵刃,施主尽可拔剑!丁弃武摇摇头道:家师虽然以流云剑法驰誉于世,但对其他武学,同样的也略有所成,所以在下愿意与大师一较掌力!蒙面僧人笑笑道:这样说来,老衲似乎无缘领教天山的流云剑法了!不然……丁弃武平静的道:第一次比掌,第二次不妨动用兵刃!蒙面僧人摇头道:很难。
丁弃武冷冷的道:为什么?蒙面僧人似骄傲又似谦虚的道:高手相搏,一击而止,相信老衲与施主的搏斗只在一掌之中即可分出胜负强弱!丁弃武点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但不论谁胜谁负,相信不会有人因伤而死……蒙面僧人愕然道:莫非施主要与老衲分个生死不成?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认为无此可能!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这倒使老衲有些不解了,不知施主除了印证武学之外,还想证明什么?丁弃武笑道:大师也太多虑了。
蒙面僧人折折袍袖,又诵声佛号道:那么丁施主可以动手了!丁弃武目光微转,道:既然如此,在下有僭了!脚下不丁不八,右臂微据,向蒙面僧人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平平淡淡,竟然看不出任何威势.蒙面僧人是识货的人,见到丁弃武出掌的姿式,似是愕然吃了一惊。
但他虽惊不乱,同样的右臂一振,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交,只不过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双方顿时又各自退开了一步.所有在场的人,没有看出两人真正交手的情形,更没有人能看得出谁胜谁负?一时之间,所有的少林僧人,铁指道人,以及已经睁开双眼的何三绝,都在定定的注视着两人,急切的想知道双方交手的结果。
但两人像石像一般的动都没动,至少过了大约一盏热茶之后,方见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天山武学,果然不同凡响!丁弃武朗然一笑道:大师的武学,同样的使人敬佩!蒙面僧人笑道:丁施主过谦了,方才的一掌,老衲甘拜下风!丁弃武忙道:这是大师谦让,认真说来,该是相平之局,似乎还应过过兵刃……从两人谈话中,众人可以知道一点端倪,丁弃武居然比蒙面僧人略高一等。
但场中还是静得没有点滴声息。
蒙面僧人连忙打断了丁弃武的话道:领教天山的流云剑法,因是老衲之愿,但以方才一掌相搏,老衲在剑法上更是必败之局,所以老衲情愿认了!丁弃武似乎想不到他会如此答复,一时不禁有些意外的道:大师这是由衷之言?蒙面僧人佛号连喧道:丁施主如何会有此一问,老衲一生未曾打过诳语,何况是当着本派这样多的弟子面前,又如何能说出谎言?丁弃武目光转动,朗声道:大师不愧是佛门高人,不过,请恕在下得寸进尺,还要再和大师商议一件事儿!蒙面僧人苦笑道:丁施主尽管明言。
丁弃武道:由于家师一向敬重少林,所以在下对少林也是敬仰得很!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多谢令师徒的垂青,老衲代表少林一脉向令师徒致谢意!丁弃武道: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由于在下所说的理由,对少林发生重大变故之时,在下不能不问!蒙面僧人笑道:敝派虽然中道式微,武功上不足以称雄江湖,但佛门弟子,一向不与人争,皆能静静修持,又有什么重大变故,……微微一顿,又道:纵然真的有什么重大变故,也有我这掌门承担,还用不着施主为敝寺担心!丁弃武冷笑道:如果问题是出在大师的头上呢?蒙面僧人声调一沉道:丁施主这是什么意思?丁弃武昂然道:在下一向直爽,也许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尚望大师海涵,……声调冷冷的接下去道:据在下所知,少林一脉的规戒甚严,门下弟子也都能够严格遵守,但以在下看来,贵派的规戒,至少有一项极不合理!噢……蒙面僧人慢悠悠的道:不知道是那一项?丁弃武反问道:请问大师,少林寺的最大权威操在何人之手?蒙面僧人笑笑道:自然是在掌门人的手中。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场的诸位少林高僧想必俱都知道,真正握有大权的并不是掌门人,而是一块毫无所知的玉牌,也就是那掌门令符。
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但掌门令符握在掌门人的手中,掌门人仍是少林一脉中握有大权之人!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请恕在下再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如果掌门令符弄到了别人手中呢?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少林一脉,自达摩祖师开派近千年以来,还没发生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微微一顿,又道:不但过去不曾发生过,将来也绝不可能发生,施主也太为少林担心了!丁弃武凌厉的道:在下说得已经够明显了,眼下少林寺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由于规戒所限,只要有掌门符令在手,虽也不敢说大师不是少林掌门,但大师真的是少林掌门心静大师么,这疑问谁都可以回答,因为都知道你不是……微喟一声,又道:这就是少林寺规戒的缺点,谁指出此事,谁就是大逆不道,除非能先把那掌门令符弄到手中,但在下方才已经试过了,以大师的武功而论,少林一脉中只怕还没有能从大师手上取走令牌的人蒙面僧人平静的道:如果老衲不是掌门心静,那么老衲是谁?丁弃武冷哼道:这只有你自己知道,自然,这也是在下,甚至少林寺中所有在场僧人极欲知道的问题。
蒙面僧人冷笑道:原来丁施主也像那位何施主一样,怀疑起老衲的身分,这真是从何说起……丁弃武朗然道:这不妨从昨夜的事上说起……蒙面僧人哼道:昨夜又有什么事可谈?丁弃武厉声道:贵寺长老心明大师与他的四名随从僧人,竟究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你以掌门令符下令把他们尽皆一一处死?蒙面僧人长诵一声佛号道:丁施主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丁弃武摇摇头:你根本不该念佛,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蒙面僧人竟究表情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声调却仍是平平静静的道:心明师弟犯了十一款大罪,不但阴谋纂夺掌门大位,而且还要使少林一脉从此陷于万劫不复之境,所以老衲不能再留他的性命!……微微一顿,又道:至于他的四名随从僧人,都是他的同谋,老衲为求少林万年之安,自然是要一并除之!丁弃武冷冷的道:不知心明大师的十一款大罪都是什么罪名,有什么具体的罪证?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是少林一脉的家丑,老衲不能说得更详细了,如果不是因为施主是天山弟子,老衲就连这话也是不便相告了!丁弃武哼道:就因为在下是天山弟子,才要弄个清楚,在下不能不使陷于危境中的少林一脉转危为安!蒙面僧人冷笑道:施主想怎么做呢?丁弃武道:第一点,在下先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因何冒充少林掌门,企图何在,真正的心静大师在于何处,掌门令符是如何落到你手上?……蒙面僧人坦然道:老衲就是心静。
丁弃武冷笑道:大师真是谎言的能手。
蒙面僧人沉凝的道:看情形老衲不对此事加以证明,是无法取信于丁施主的了?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事实胜于雄辩!……微微一顿,又道:只要大师肯于揭下面纱,让在下看看你的真面目,自然真假之辨。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施主以前见过老衲么?丁弃武道:自然没有,但……蒙面僧人冷笑道:那又有什么用处,施主根本就不知道老衲是何模样,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何三绝接口叫道:虽然我二十年前只见过心静一面,但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蒙面僧人苦笑一声道:很好,老衲宁在佛前告罪,就依了两位施主之意!何三绝已经在铁指道人搀扶下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动。
原来那一颗少林的大还丹果然有效,何三绝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但听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的面纱既是引起了两位的怀疑,老衲就只好把它除去了!说话之间,伸手一拂,将遮在脸孔上的青纱摘了下去。
一个苍老和尚面孔立刻露了出来。
丁弃武不认得心静大师,自然只有把目光投注在何三绝的脸上。
但何三绝却又呆了起来。
丁弃武再把目光转注到所有在场的僧人脸上,只见一个个僧人俱都平平静静,几乎没有一个人去看那蒙面僧人的真实面孔,有的虽然也看上一看,但随即又把目光移了开去,或是低下头去。
丁弃武十分困惑,由那些僧人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再去看何三绝,何三绝仍是呆呆的发怔,两眼一眨不眨。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施主看清楚了么?何三绝长吁了一声,两眼闭了上去。
蒙面僧人又笑道:老衲可是心静本人?何三绝无可奈何的道:不错,你就是心静掌门,并不是别人冒充!丁弃武双眉深锁,两眼仍然定定的瞧着蒙面僧人,没有开口。
蒙面僧人已经缓缓的又把面纱罩了上去,诵声佛号,道:丁施主还有什么疑念么?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既不识得大师,自然谈不上什么疑念不疑念,既然何三绝说大师就是心静掌门,在下只好也认定大师就是心静掌门了!蒙面僧人道:那么,丁施主还有什么指教?丁弃武道:不敢……微微一顿,又道:如果大师不阻留在下,在下该告辞了!蒙面僧人笑笑道:任凭施主……但却声调一沉,道:知客弟子何在?但见一名中年僧人立刻走前一步,合什躬身道:弟子在。
蒙面僧人沉凝的道:代为师送这三位施主出寺。
那中年僧人忙道:弟子遵命!只见他退后三步,方才转回身去,走向丁弃武等人道:施主们请!丁弃武没有说话,微锁双眉当先向外走去,何三绝在铁指道人搀扶下也一同走了出去。
不大时光,已到山门之外,只见那中年僧人收住脚步道:三位施主慢步,请恕小僧不再远送了!丁弃武忽然伸指一拂,点中了那僧人的老堂穴,一把将他抄到了手中。
何三绝皱眉道:丁少侠……丁弃武向铁指道人急急的道:令师伤势未愈,你快生背着他离开此处!铁指道人点头应是,迅快的背起何三绝,随在丁弃武身后,纵跃如飞,疾驰而去。
丁弃武快步当先,一口气弛出了十多里路,方才在少室峰下的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他把那中年僧人平放地上,转向何三绝道:尊驾的伤势如何?何三绝颓然道:伤势倒不算重,但想不到心静贼秃的武功高强到了这样的程度!丁弃武道:你当真认为他就是心静大师?何三绝两眼一瞪道:二十年前虽是一见即散,但在下绝不会忘记了他的模样!丁弃武苦笑道:以我看,心静大师已经死到了他的手上,而这件事早已为少林众僧所知,否则他们不会表现得那样漠然,一点不感奇怪!何三绝怔怔的道:我有些被你弄糊涂了!铁指道人则叹息一声接道:弟子倒明白丁少侠的意思!何三绝急道:既然知道,你就快些说说看。
铁指真人道:师父难道没想到人皮面具的事?啊!何三绝终于有些恍然的道:你是说心静贼秃死于他手,而被剥下了面皮,裁成了人皮面具?丁弃武点头道:正是如此……微微一顿,又道:自然,这仍是在下的猜测之词,事实如何,有待进一步的证实!何三绝皱眉道:这人武功已入化境,他……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丁弃武叹口气道:认真说来,方才在下与他一掌相击,并未分出胜负,但他却甘拜下风,尊驾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何三绝摇摇头道:这真是怪极了!丁弃武道:一点不怪,因为如果过上一月,他就可以坐在椅子上跟我交手,……何三绝讶然道:他的武功会进步得如此快!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因为他并不想跟我以性命相拚,因为愈是多拖延上一些时日,对他愈是有利……何三绝呐呐的道:丁少侠,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了!铁指道人同样的皱眉道:丁少侠的话确使人难以了解!丁弃武目光转动,苦笑道:在下进一步说明么,他的武功邪中有正,正中有邪,除非他已取得了那一宗武林至宝之外,更没有别的解释!铁指道人猛烈跳了起来,叫道:难道他……就是有心人?丁弃武道:已可判断十有八九成,惟一的疑问是他的声音,但他的声音沙哑,这很容易伪装!何三绝整个的躺了下去,叹道:完了……!铁指道人则失声哭道:师父啊……师父,弟子只怕没有办法替您报仇了!……丁弃武朗笑道:两位先别如此冲动,须知在下与有心人的仇恨更深,在下早已对天发誓,这世上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在下发愁的是找不到他的下落,只要找到了他的下落,就必定要与他一分死活!何三绝与铁指道人果然停了下来,喃喃的道:对……对……铁指道人揩揩泪渍,道:丁少侠,方才既然您巳看出了他是有心人,为什么您不把他杀掉,难道眼看他武功大进么?丁弃武道:任何事都该谨慎,不能鲁莽从事,在下虽敢说八九成是有心人,但至少还有一二成可能不是,必须完全证实之后才能动手……目光一转,又道:另外,在下说过至少还要一月之后,他才能从容把我击败,但一个月也并非短暂时间,我们仍有很富裕的时间!何三绝道:那么这一个月之中要做些什么呢?丁弃武笑道:自然不能真的等上一月,也许三两天之内,就会彻底解决……伸手一指被点了穴道的僧人道:第一步,该问问他了!铁指道人连忙替丁弃武把那中年僧人的穴道解了开来道:丁少侠忙问吧!那中年僧人吁出一口长气,呐呐的道:三位施主这……这是何意?丁弃武道:我们完全是好意,要保全少林一脉,使不至于毁在一个妖人之手,你可知道这个意思么?中年僧人闭口不语。
丁弃武道: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此地并没有他的耳目,你可以放心的说出来!不……中年僧人咬牙道:小僧不能做少林一脉的叛徒!丁弃武叹口气道:听任一名妖人蹂躏,与救了少林—脉,这两件事那一样才是叛徒?中年僧人诵佛无语。
丁弃武道:现在你不妨再沉下心去想一想,那一枚掌门符令亦代表不了少林。
中年僧人叹道:出家人讲究佛果,虽然小僧是为了一块玉佩而死,但死后仍能西入极乐,拈花莲台。
丁弃武哼道:但佛祖也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中年僧人沉吟了一下,道:施主说得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丁弃武欣然道:大师是要坦白说出来了?中年僧人诵声佛号道:小僧知道得有限,只知道此人绝非心静掌门恩师如此而已!丁弃武皱眉道:除了这句话之外.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了……中年僧人连连诵佛道:小僧所能说的就是这一点,因为小僧实在不知道更详细的事!丁弃武叹息一声道:也好,至少那妖人绝非心静掌门,又得到了一层证实……徽微一顿,又道:大师可以回去了。
中年僧人摇头苦笑道:虽是一言之失,也已为历代祖师所不容,小僧是不能再回少林一步了……丁弃武一怔道:那么大师……中年僧人急急的道:只求施主找出真相,使少林一脉危而复安,则小僧就感激无涯了!丁弃武点点头道:这一点在下一定合做到,如事不成,以死继之,大师……中年僧人接口道:如此小僧多谢施主了!说话之间,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但走不及五步,忽然振臂扬掌,向天灵之上拍了下去!丁弃武欲待阻止,可惜为时已晚,但听卜的一声,那中年僧人的尸身已经倒了下去。
丁弃武黯然道:这倒是在下没有想到的事!铁指道人急急的道:既然那僧人已死,也已是没有办法的事,倒是丁少侠……丁弃武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铁指道人道:不到四更!丁弃武略一忖道:道长可以和令师先回嵩山之下,与我那两位同伴会合……铁指道人道:丁少侠呢?丁弃武道:在下必须出去一趟少岩峰后,五更之后也说赶去与追长等相见。
铁指道人皱眉道:贫道难道不能陪少侠回去么?丁弃武笑笑道:这倒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令师伤势未愈,还是先陪令师山下疗伤的好!铁指道人点头道:丁少侠说得是,但愿丁少侠早些归去,以便共商诛除邪恶入之策!丁弃武点头一笑道:这是自然?只听何三绝道:徒儿……铁指道人连忙应道:师父……何三绝叹口气道:这是为师最后一次喊你徒儿,从今以后,你我的关系就此断绝!铁指道人忙道:师父这是说那里话来?何三绝道:当初你带艺相投,目的是为你师父报仇,但现在,我的武功比你的仇人差了那么多,我还有什么脸面叫你徒儿……苦笑一声,又道:就算我把全部武功都传了给你,对你仍是毫无用处!不……铁指道人忙道:一日为师,终身做父,不论师父怎么说,弟子永远都是您的徒儿!何三绝叹口气道:这是你的好心,但我却已决定不再接受,现在,你陪丁少侠去吧!铁指道人忙道:不论师父怎么说,弟子绝不变更初衷,而且,弟子要陪师父……何三绝打断他的话道:我的伤没有多大影响,我还能够走动,而且,我也不去山下的客栈!……铁指道人急道:师父要去那里?何三绝摇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我算悟透了这个道理!……微微一顿,又道:从今之后,我也许会浪迹天下,游历各地的名山胜景,我也许会回去隐居终生,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再在江湖中争强斗胜了!丁弃武接口道:这倒是大彻大悟!……目光微转,道:但在下有个提议,尊驾伤势未复,至少眼下行动不便,最好还是先到山下的客栈中养息几日再走,自然也该由道长陪着下山!铁指道人忙道:这是自然。
丁弃武道:并请关照我那两名同伴,要他们安心等我!铁指道人—怔道:丁施主不是说五更之后就要回去么!丁弃武点点头道:我是很快就会回去,但我那两位同伴也许等不到五更就会找上来!铁指道人点点头道:贫道一定合转告他们两位!丁弃武站起身来道:还有那位知客僧人的尸体,也要麻烦道长埋葬一下……铁指道人又连连点头道:贫道就去掩埋!丁弃武站起身来,道:那么,在下就先走一步了!何三绝叫道:虽然以后你我不一定能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我永远会记着你这个朋友!丁弃武拱拱手道:在下同样的也不会忘记!于是,他不再停留,飞身而起,向少室蜂处飞驰而去。
不大时光,他已到了那片枫林之中,原来他是要去找无常叟。
无常叟似乎并未撒谎,在那片枫林之中果然有一幢茅舍。
丁弃武扑到茅舍之前,略一踌躇,伸手敲门。
他无法确定茅舍中是否有人,他更不相信无常叟会真的住在此处。
但他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而来,能否找到无常叟,并不是太重要的事!良久。
只听茅舍中有人怒吼道:什么人?丁弃武倒不由为之—怔,只听那人继续吼道:什么人这样不通情理,深更半夜的来敲门打户?……丁并武并不吃惊于那人的怒吼,而是吃惊于那声音,因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由声音中可以听得,那人的年纪已经不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请开门吧!果然,门开了,一个老太婆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怒冲冲的道:你找什么人?丁弃武双眉微锁,因为这老妇人虽然已经很老,但她却穿了一身红衣,红得十分刺眼。
当下他淡淡的道:惊扰了老前辈的好梦,在下实在抱歉,因为在下有很重要的急事,……红衣老妇怒喝道:反正老身已经给你吵醒了,就快说你要找什么人吧!丁弃武道:在下要找的是老前辈的丈夫,无常叟!无常叟,我的丈夫……红衣老妇哺喃的重复了一遍,突然振声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无常叟是谁,是你这小子替老身找的丈夫?丁弃武一怔道:这就怪了!红衣老妇道:这是你怪,老身简直莫名其妙!丁弃武道:前辈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么!红衣老妇道:三天。
三天……丁弃武笑道:这是说前辈在此地住了不过三天,对么?红衣老妇格格笑道:住三天就找了一个丈夫,倒也是一件怪不错的事……眼珠一转,又道:这无常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不讨厌么?丁弃武笑道:在下想先问前辈一句,前辈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三天?红衣老妇道:如果这地方不是你的,你似乎没有理由再问下去了!丁弃武道:这地方虽然不是我的,但却是无常叟的,而我正是来找他,似乎有理由问上一问!好吧……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三天以前,这房子是空的,老身所住的三天之中,也不曾见过什么无常叟无短叟。
丁弃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双拳一拱,又道:请恕在下打扰了。
身子一转,就要离去。
且慢……只听红衣老妇大喝道:老身睡得好好的,被你无缘无故的炒了起来,你倒想一走了之,有这么容易的事么?丁弃武苦笑道:在下不是已经向您道歉了么?红衣老妇不依的道:道歉就算了?你怎么知道老身会接受你的道歉?丁弃武皱眉道:老前辈不接受又怎样呢?红衣老妇道:如果依着我的脾气,简直是非杀了你不可,不过……格格一笑,又接下去道:你用不着害怕,我这人心软嘴硬,而且你年纪这样轻,杀了你我更是与心不忍,你就陪我聊聊吧,等太阳一出,你就走,怎样!丁弃武欣然道:在下正愁着摸着黑爬山路,能够在这里待到太阳出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红衣老妇也高兴的道:那就快些进屋来坐吧!丁弃武点点头,果然随着红衣者妇进入了那座茅舍之内。
进入茅舍,丁弃武不禁又是一呆。
原来茅舍中实在一无所有,除了一堆干草之外,再也找不出一样东西。
红衣老妇笑笑道:看起来很寒酸,是不是?丁弃武强笑道:这并不是老前辈的家,不过是借此暂住几天,有什么寒酸不寒酸的?但他心中却觉得十分奇怪,这老妇人究竟是发的什么神经,要到这鬼地方来住上三天?只听红衣老妇道:那个无常叟一定是骗了你的,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丁弃武点点头道:现在我也想到这一点了!红衣老妇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深更半夜的急着找他……坐呀,就坐在草上吧!丁弃武点点头与她一同在干草上坐了下来,目光四外一转,方道:在下只不过想跟他打听一点小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红衣老妇道:你这孩子吞吞吐吐,使老身兴趣大减,还是谈谈我的事吧!丁弃武欣然道:在下正想听听老前辈因何住在此处?红衣老妇道:不瞒你说,老身一辈子并没过多少好日子,充其量也不过只有三个月!丁弃武道:在下对前辈的话有些难以了解。
红衣老妇点点头道:那是我说得没头没脑的关系,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和一个人好过,但是只有三个月,那狠心的贼子就抛了我而去,如今我已找了他整整四十年了!噢……丁弃武十分同情的道:老前辈真是一个多情的人,四十年来还没有忘了他!红衣老妇格格一笑道:四十年来我是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但老身却不是多情的人,而是多恨的人……只见她双目之中突射凶光,咬牙切齿的道:因为我找到他之后要活活的剥了他!丁弃武道:老前辈找了他四十年还没有找到,只怕再找下去,也是不容易把他找到的了!不……红衣老妇叫道:这是那贼子的命大,不瞒你说四十年中老身发现过他八十次,差不多都是在他附近,但却能被他莫名其妙的逃走,一直没有把他宰掉!丁弃武奇道:老前辈要杀的那人是……红衣老妇咬牙道:龙应年。
啊……丁弃武大为意外的道:那么前辈……红衣者妇嘻嘻一笑道:老身没有名字,只是叫红蝴蝶。
丁弃武定定的瞧着红衣老妇足足有一盏热茶之久,未曾开口。
红衣老妇奇怪的道:你是怎么了,难道是老身的名字不好……不待丁弃武回答,又自嘲的一笑,接下去道:这也难怪,以老身这大的年龄,再叫这种名字,穿这种衣服,是有点叫人听不顺耳,看不顺眼。
丁弃武双手连摇道:不,不,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红衣老妇皱眉道: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丁弃武微喟一声道:在下想起了一件往事,与前辈似乎大有关连,所以不禁有些呆怔。
红衣老妇急道:老身虽然一直在江湖中东奔西波,但却从不与人打过交道,没有人知道老身的事,如何你的往事会与老身有着关连?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先动问一句,前辈所要追的贼子,可是叫做龙应年?啊……红衣老妇大为愕然的道:怪了,老身的确要追的就是龙应年,但你……为何会知道的呢?丁弃武道:前辈可知道一个叫杨方霞的妇人?红衣老妇道:为什么你不答复我的问题,却又问起我这些毫不相干的事?丁弃武苦笑道:这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如果前辈知道她也是被龙应年所遗弃的女人时,就会知道你们之间是有些关连的了!……红衣老妇长吁一声道:看情形你似乎知道得不少!……目光凝注着丁弃武,又道:你可愿意把你所知道的详细告诉老身么?丁弃武点点头道:就算前辈不问,在下也会仔细告诉您的!于是,他把老巫婆以至无心师太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红衣老妇一直很细心的听着,静静的等丁弃武说完,方才咬咬牙关道:好一个丧尽天良的贼子,原来还有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可见一开始他就是在骗我!丁弃武道:如依前辈所说,四十年来一直在追逐他,而且发现了他八十多次,为什么竟然都没有捉得到他?红衣者妇苦笑道:这只有一个原因,他的武功比我高明,所以每一次都能被他逃脱!丁弃武道:前辈追到此处,是否也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踪迹?……红衣老妇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道:那么,这次又是被他逃走了!红衣老妇又咬咬牙道:不错。
丁弃武道:前辈是否还要继续去找他?红衣者妇平静的道:只要老身有一口气在,就非把他找到不可,除非老身中途死去……丁弃武对她不禁有些同情起来,四十年前不过短短的一段时光是她与龙应年相处的日子,但却换来了一生的痛苦,如今东奔西波,已是白发苍苍,但却还是非找到那负心人不可,这实在是—个莫大的悲剧。
红衣老妇又悠悠的叹口气道:只怪我四十年来,只知道追那负心的贼子,并没想到还有她们两位像我一样的苦命人……丁弃武道:如果前辈知道又怎么呢?红衣老妇道:我会去找她们,与她们结为知友,一齐去追那负心之人……微微一顿,又道:刘向葵既然已经死了,但那杨方霞呢?丁弃武道:在下已向前辈说过了,杨方霞前辈如今已经皈依佛门,称做无心师太!红衣者妇忙道:我知道,我是说她在什么地方?丁弃武道:莫非前辈还想去拢她?红衣老妇连连点头道:自然要找她,如果我与她能合在一齐,一定就可以顺利的捉到那负心人了!丁弃武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行。
红衣老妇道:为什么不行难道她不愿意报复,就这样算了,原谅了他?丁弃武道:事实大约就是如此,不论她是否原谅了他,反正她不会再找他就是了,要不然她如何会皈依佛门,做了尼姑?红衣老妇摇头道:依我看不会如此简单,至少她是个女人而老身也是女人,她不会对他一点恨意都没有!丁弃武笑笑道:她虽是个女人,但是她却已皈依了佛门,一个皈依了佛门的女人,也许不是前辈所能了解的!红衣老妇忖思了一下,道: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老身还是要找找她,至少我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的女人!丁弃武道:她已经不是女人而是尼姑,尼姑和女人多少是有些不大相同的。
……微微一顿,又道:前辈不是要找龙应年么?红衣老妇频频点头道:不错,我是要找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找到他。
丁弃武道:那么,在下可以帮前辈一个忙,至少,我会留意这件事。
红衣老妇道:你是说帮我去找龙应年那贼子?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前辈是否可以先把龙应年的横样告诉给我?红衣老妇道:他的身材高大,有垂胸的长髯,虽然年纪老了,但看上去仍然很有气派,也就是如此而已。
丁弃武瞧着她道:前辈找到他之后,不知准备把他怎样?他口中在说,心中却觉得十分失望,因为他曾认为无常叟很可能就是龙应年,但经红衣老妇一说,这可能已经完全落空了。
只听红衣老妇咬牙切齿的道:自然是杀了他,再没有另外的办法!丁弃武笑笑道:如果他认错求饶呢?红衣老妇怔了一怔,定定的瞧了丁弃武一眼,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丁弃武一笑道:在下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话中之意,别认为我还会原谅他,如果他真的后悔,四十年来,他有八十多次机会,但是他却都溜走了,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放过他!丁弃武道:但在下却有一点疑问,如依前辈说来,似乎他的武功要高于前辈是么?红衣老妇咬咬牙道:一点不错,他的武功是高出于我,要不然大约我早就宰掉他了。
丁弃武道:龙应年既然武功高于前辈,那么他为何没有要杀掉前辈之心?红衣老妇又怔了一怔,道:他骗了我,遗弃了我,如果还真的动手杀我,那还有天理么?丁弃武道: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心地阴狠的人,就会不顾这一切,因为前辈一直跟踪着他,他很可能下毒手杀了前辈,既然他不会动手,那就表示他多少还有一点人性!红衣老妇哼道:你这是替他说话,是么?……声调一沉,又道:老身差点相信了你的鬼话,你是男人,一定会帮着他的,对不对?丁弃武忙道:前辈不要误会,在下曾受无心师太大恩,自然要找到这龙应年,给他一点应得的教训!红衣老妇眉头一皱道:老身本来是闷透了,想跟你谈谈心解闷,谁知道又谈到了这件事上头,使老身没有了兴致……丁弃武忙道:关于这一点,在下应向前辈致歉!红衣着妇叹口气道:你走吧,老身要单独的静一静!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还想请教前辈……不待红衣老妇答话,又自顾说下去道:前辈四十年中找到了他八十多次,一定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找得到他,不知……红衣老妇怒哼道:你住口,老身确实有特殊找他的办法,但是你却别想知道,因为看情形你并不是老身想要合伙之人!丁弃武笑笑道:既然前辈如此说,那也就只好算了……微微一顿,又道:其实,在下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找他,因为在下认为他早就死了,另外,刘向葵前辈已死.无心师太已是佛门高人,更没有要找他的意思,只不过因为遇上了前辈,才使在下动了找他的念头!红衣老妇哼道:不必废话,你快些滚吧!丁弃武微吁一声,站起身来,迈步向外就走。
但他尚未走到门口,却听红衣老妇陡然开口大叫道:回来!丁弃武双眉微锁,收住脚步,但却头也不回的道:前辈还有什幺话说?红衣老妇道:老身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找那……住在这里的……什么人来着?丁弃武仍是头也不回的道:无常叟,但我知道是受了他的骗,他根本不住在这里!红衣老妇紧盯着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找这个无常叟?丁弃武摇头苦笑一声道:这个……恕我不便相告了!红衣老妇冷冷的道:你不敢?丁弃武朗热一笑道:你不必拿话来激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这么充份的时间,也没有这份心情,因为把这件事告诉你简直毫无意义!红衣老妇却急急的又道:如果老身要说见过他并且能够找到他呢?你……丁弃武震了一震,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
红衣老妇满脸都是神秘的笑容,定定的瞧着丁弃武,道:现在你有些兴趣了,是么?丁弃武笑道:如果前辈说的实话,在下的确感到有些兴趣,但……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老身已经这大年纪,难道还会说话骗你不成,何况没有兴趣的是老身,为什么要用这件事哄你?丁弃武点点头道:老前辈说得对,那么……忽然——窗外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脚步之声,声音虽然很轻,但丁弃武却仍然听得十分清楚。
他连忙向红衣老妇摇摇手道:前辈等下再说!当下身形疾闪,已经到了茅屋门外。
果然,一条黄色人影正在门外丈余距离之内,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名少林僧人。
丁弃武迈步疾跃,直逼到那僧人面前,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那僧人惊惶失色的道:小僧……受命巡山,不知……丁少侠在此,小僧并无恶意……丁弃武哼道:你认得我?那僧人忙道:小僧达仁,方才在寺中之时曾见识过丁少侠的神威!丁弃武点点头道:既然你巡山到此处,想必一定知道这茅舍之中有什么人住吧达仁和尚道:这里是一处空屋,许久没有人住了!丁弃武道:你巡山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达仁和尚忙道:小僧归属巡山尊者管辖,自然是奉了巡山尊者的法谕!丁弃武道:少林寺已经遇上了空前的灾难,真正的心静掌门已经遇难,既然你也是少林僧人之一,你可愿意为挽救少林灾厄而尽一些力量?达仁和尚轻声诵佛道:小僧只知诵经礼佛,别的事小僧一概不知!丁弃武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冷冷哼了一声,喝道:你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好巡的!达仁和尚连声诵佛,向丁弃武合什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丁弃武摇摇头,微吁了一声,向茅舍中再度走了回来但他—走进门口,却不由吃一惊!只见红衣老妇倒在地上,双眉深锁,已经无法呻吟得出声音。
原来她背心之上被射中了一枚袖箭,直透内腑,而那又是一枚见血封喉的毒箭。
丁弃武急忙扶了她起来,叫道:前辈,前辈……红衣老妇眼珠翻了一翻,咬牙叫道:无常……叟是……龙……龙应年那……贼子!……的……好……友……丁弃武急忙道:到那里才能找得到他?红衣老妇挣扎了一下,道:伏……牛……但她才说出伏牛二字,就再也忍耐不住,双眼一闭,头一垂。
巳停止了呼吸。
丁弃武把她轻轻放了下来,长吁了一声,良久良久都没有移动。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在他看起来,红蝴蝶比无心师太与那老巫婆还要可怜一些,老巫婆并不知道龙应年遗弃了她,而是认为龙应年发生了意外,所以她能够在望夫山上住数十年,无心师太皈依佛门,四大皆空,一切都已经看开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痛苦。
只有这位红蝴蝶,她知道龙应年背判了她.而偏偏又不死心,四十年中一直追踪这位负心人,而龙应年却又偏偏处处逃避她,这才真是最大的悲剧。
他终于站起身来,查看红蝴蝶被害的位置,那是由后窗之中射进来的,自然不舍是达仁和尚所为,而是另有行凶之人。
这行凶之人是谁,是无常叟还是龙应年,抑或是另外之人。
这是很难得到结论的问题,那袖箭只是一枚普通的毒箭,上面并没有特殊的记号,也无法根据那枚毒箭去追查凶手。
另外,达仁和尚为什么来得那样巧,是真的凑巧,还是与他有些关系?此外,他又想到红蝴蝶垂死之前所说的话,无常叟是龙应年的朋友,要找他须去伏牛,伏牛自然是伏牛山,但在伏牛山的什么地方,难道是少林寺的伏牛下院,还是其他的地方?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首先,他把红蝴蝶的尸体埋葬了起来,而后,他迅速的离开了这座茅舍,向嵩山之下奔去。
此刻已经天色大亮,及至丁弃武回到嵩山之下那座市镇上时,发觉铁指道人与二楞子及胡瘸子等正在客栈中焦灼无比的在等他。
丁弃武表情十分沉重,也使二楞子及胡瘸子疑念重重,呐呐的不能开口。
铁指道人首先开口道:丁少侠可曾发觉了什么?丁弃武不愿多说,摇摇头道:没有……铁指道人思忖了一下,又道:丁少侠已经确定冒充少林掌门的就是有心人那强徒了吧?丁弃武苦笑道:直到如今,我也不过是猜测,但至少该有五成可能……微微一顿,又道:令师何三绝已经走了?铁指道人叹了口气道:他已是真的大澈大悟,对争雄江湖再也引不起兴致,不等伤势痊愈,就已经急不可待的走了……瞧了丁弃武一眼,又试探着道:丁少侠预备怎么办呢……如依丁少侠的判断,那强徒的武功一天高于一天,如果拖延下去,只怕很难再收拾得到他!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铁指道人紧盯着道:那么,丁少侠……一定是已有成竹在胸了?丁弃武苦笑道:老实说,我在静等变化,反正最近一两天之内,必定会有变化……铁指道入皱眉道:贫道不大懂得丁少侠的意思。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眼下已是白日之间,道长如果有兴趣,不妨再去一趟少林?铁指道人点头道:贫道虽然武功不济,但白日之间,寺中香客众多,相信那强徒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贫道怎样不过……苦笑一声,又道:去一趟少林又有什么意思,根本不可能证实什么,……丁弃武笑道:以在下判断,至少可以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冒充少林掌门的人,是不是在于寺中?铁指道人道:那强徒在寺中是一定的事,因为眼下少林局面未稳,他大约还不会离开,也许他正是要藉这段时间在寺中参修武功。
丁弃武道:但这毕竟是猜测之词!铁指道人苦笑道:白日之间到寺中去问,又能问得出什么,那些和尚们怎么会说实话?丁弃武道:妙就妙在这里,少林寺僧不打诳语,就像他们尊敬掌门令符一样,只要回答你的话一定可靠!铁指道人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丁少侠认为有此必要,贫道就去问上一问。
丁弃武笑道:道长既愿辛苦一道,在下就乐得偷个懒,借此休息半天了!铁指道人含笑告辞,出店而去。
待铁指道人去后,二楞子及胡瘸子方才忙着给丁弃武张罗酒饭。
丁弃武也不推辞,先洗了个澡,又喝了几杯酒去。
吃了一饱,方才登榻就枕,只觉一股困意袭来,不觉恬然睡去。
及至醒来之后,已是暮色沉沉。
丁弃武揉揉两眼,翻身而起,只见二楞子正坐在床前呆呆的发怔。
一见丁弃武醒来,二楞子咧嘴一笑道:爷您好睡!丁弃武笑道:铁指道人回来了没有?二楞子道:他早就回来了,只因为爷睡得好甜,没敢叫醒你!丁弃武并不多言,立刻向外面的房间走去。
只见铁指道人正在外面的客房中坐着,当下立刻站起身来打个稽首道:贫道回来快个把时辰了!丁弃武从容一笑道:消息如何?铁指道入凝重的道:听说冒充心静掌门的强徒,宣布闭关七天,不但不见外客,连少林僧人也是一概不能去打扰!丁弃武点点头道:很好,我预料的大约不会差了多少。
铁指道人困惑的道:丁少侠究竟预料到了什么?丁弃武笑笑道:还没有证实的事,在下不愿乱说,……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想单独到外面去用夜饭,道长就和他们两人在店中委屈一点吧!二楞子几度想开口说话,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去,还是铁指道人诵声无量寿佛道:请恕贫道多嘴,丁少侠好像神秘得很!丁弃武笑道:这是道长多心,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过……目光微转,又道:明天,我们该去伏牛山,如果在下今晚不曾回来,明天就请道长和他们两人同去伏牛山等我,反正我一定会赶去,……铁指道人没再开口,却把目光转到了二楞子和胡瘸子脸上,显然是征求他们两人的意见。
胡瘸子板着脸不曾开口,二楞子却再也忍不住道:爷为什么不能带我们同去?丁弃武笑道:不瞒你们说,我一个人比较方便,因为我还要去会一个朋友。
二楞子追问道:爷要会的朋友是谁?丁弃武摇摇头道:你不必再问了,是一个偶然遇到的朋友,也许他会邀我促膝夜谈,也许只是吃餐便饭就彼此分手,所以我要先跟你们说好,倘若我不回来,你们明早可以先走,也许我今夜就已经走了!二楞子瞧了胡瘸子一眼,胡瘸子没有表示,连眼皮也没有抬上一拾。
二楞子又向铁指道人苦笑道:道长的意思呢?铁指道人对他神秘的一笑道:既然丁少侠执意如此,依贫道看来,只好顺从丁少侠的意思了,……微微一顿,又道:但到伏牛山后在那里跟丁少侠会面呢?丁弃武道:少林寺伏牛下院附近,道长可知道那地方?铁指道人连连点头道:贫道曾经路过一次,自然知道。
丁弃武道:只要道长记住是在寺庙附近见面,而不是在寺庙之内,不论谁先到,可以在附近做上记号!铁指道人点点头。
二楞子连连叹气,虽没敢表示反对,却是一副大不以为然的神气.丁弃武也不理他,淡然一笑,道:话虽如此说,但我也许很快就回来,你们也该要店家准备晚饭了。
铁指道人忙道:丁少侠尽管放心去吧,贫道今天还要和他们好好的叙一叙,喝上两杯呢。
丁弃武一走,二楞子立刻大为不满的道: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帮着劝一劝,谁知道我们爷是要去什么地方?铁指道人笑道:你跟了你们爷这么久,难道还摸不清他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大约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也只好由着他去了!二楞子不服的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总不能一劝不劝。
铁指道人笑道: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是不是愿意这样做。
二楞子瞧了他一眼,急道:快说,你有什么主意?铁指道人笑道:以丁少侠的脾气,劝他大约是没有什么用处,惟一的办法是暗中跟着他。
二楞子双手一拍道:好主意……但他立刻又有些泄气道:这不大好,一来,只怕会被爷发觉,二来,让爷发觉了一定会生气!铁指道人摇摇头道:这就是你太迂拙,我们小心一些,自然不会被他发觉,如果他真的有朋友相会,我们就悄悄回来,明天一早赶去伏牛山。
如果万一有别的事发生,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出头帮忙就是了!二楞子忙问胡瘸子道:你认为怎么样?胡瘸子哼了一声道:这本来是我想好了的主意,只不过被老道先说了出来而已!铁指道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什么话说了,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于是,三人相偕出店,一同往街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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