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到了。
两护法和四堂主也到了。
吴星微笑道:扶我出去。
刘海扶着她,缓缓走了出去,让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椅子放在院内,正对着大门。
吴星就坐在椅上,微笑着看着门外。
两护法和四名堂主的眼光,却都盯着刘海,一点也不在乎吴星存在与否。
这个年轻人竟然连败了她们。
谁也不会相信的事情竟能发生。
教主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刘海执着星星索,大踏步走到门外:教主大人,你终于出现了。
教主默然无语,冷冷地看着刘海,看得很仔细,仔细得就像仵作在验尸。
教生二十年来第一次出手没有带面纱。
是不是因为她很看得起刘海?教主雍容华贵,虽已花甲,但风韵不减,柳眉凤目中,仍旧显出了她的青春活力。
刘海似乎被她感染了,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教主,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就是刘海?教主的声音并不凶恶,只是有些威严,作为一个教主不可缺少的威严。
刘海浓眉一轩:正是在下。
你是刘长乐的儿子?不错。
你母亲是谁?不知道!刘海虽然答得很快,心中却也一怔:是啊,我母亲是谁?父亲刘长乐从来没有说起过,刘海的母亲是谁。
刘海似乎也没有问起过。
因为他知道父亲若想说,早就说出来了,若是不想说,他问也没有用。
教主的眼中闪着冷冰冰的寒光,紧紧盯着刘海的眼睛,似乎很怕他撒谎。
你知道你父亲真名叫南郭平川吗?不知道。
你知道南郭平川是星宿海的人吗?不知道。
刘海有问必答,答得很诚实。
他确实不知道。
南郭平川乃是星宿海十大长老之一,当年他进入中原,大起劫波,被本教逐出中原。
其后,十大长老连袂东来……教主眼中闪出了火花。
他们连袂东来,一来想复仇,二来想称霸中原武林,自然我和本教及中原武林人土不会束手。
战场定在泰山之巅……十大长老死了九个,但中原武林也死了九个高手,其中有我的丈夫张海陵,少林掌门人无相大师,武当掌门人独鹤道长。
这九对十八人的打斗,当为百世仅见。
后来,他们皆已同归于尽了……那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最后两人,使是我和南郭平川……当时我念及星宿海一脉的十大长老,不能尽数覆灭,便放了他一条生路,只点了他穴道,令他自去……没想到,第二天夜里,他竟赶到我家中,趁我不在,杀了我全家满门,连一个只有周岁的男孩也不放过!后来,南郭平川失踪了,老身找他二十四年,始终不见他的行踪,没料想他变成了刘长乐。
刘海叹了口气。
他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一种人。
儿子虽不能选择老子,儿子却可以为老子的罪恶感到羞愧。
他知道,教主的话是没错的。
可是,……刘海冷冷问道:教主,你讲了这许多,想说明什么呢?我是想说明:我今天杀你,天经地义。
教主声音也变冷了,冷得可怕。
江湖上自来仇杀不断,我父亲即便是做了那许多坏事,你难道没有做过吗?吴星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吴青牛和梅明吗?……因为他们为虎作怅,杀之不足情。
教主说得很轻松。
刘海气得都快吐血了:别人都是不足惜的?教主回答得很干脆:正是。
刘海冷冷地道:那么我告诉你,我必杀你!教主微笑了:世上没有一人能杀了我。
有你吗?正是!刘海的胸脯挺了起来。
他的眼睛也变得雪亮。
‘你也不行,你虽然打败了四位堂主,两大护法,那不过是取巧而已。
巧也是一种功夫!你是武学大师,连这也不明白吗?刘海反唇相讥。
天下武功,说到极处,总是拙胜巧,平淡胜奇幻。
巧极了,我的功夫,正巧就是笨拙而平淡的!刘海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自己真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教主瞪着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看来我今儿遇到真正的敌手了。
您老圣明!刘悔嘻皮笑脸。
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真是太不易了!咱们得好好过过招,我实在不想很快就杀了你。
奉陪到底!这样吧,兵刃大凶,一招判生死。
咱们先比试一下拳脚功夫如何?无论胜负,点到为止。
然后再比兵刃,怎么样?刘海叹了口气:你是拿我当靶子玩呢……好吧!刘海立南,教主立北。
两人都是直视对方,微微笑着,却一动不动。
两大护法知道,他们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一旦破绽寻到了,一招便可分出高下来。
但大高手之间的比武,破绽是极难寻到的,所以他们只有等。
谁有耐心,谁就是胜利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众人也不敢懈怠,因为一转眼功夫,也许这二人已经出手,分出高下了。
吴星看了不一会儿,心头猛跳不已,只好闭目养神,祈祷刘海得胜。
两个时辰……太阳明晃晃地照着。
已是正午时分了。
刘海终于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破绽,身于一闪,双掌已经罩住了教主的全身大穴。
无与伦比的身法。
无与伦比的掌法。
星宿海一派最神奇的身法和掌法。
教主微微一叱,两掌拂了出去。
刘海捕捉到的不是破绽,而是掩蔽得极好的陷讲。
当他知道时,已经晚了。
肩并穴先被拂中,随后是曲尺,章门,膻中……三十六大穴,一齐被封住。
教主微笑道:刘海,你武功太好了,我点你三十六大穴,是因为你学的星宿海武功中,有一门换穴功。
刘海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当然无话可说,即使他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三十六穴中,自有哑穴在内。
教主仍然在微笑,但眼中已微微有泪光闪现。
她一把将刘诲拎起来,转过去,伸手一扯,刘海的衣裳被扯脱了。
一条深红的胎记,从尾椎骨直达脖颈。
教主哭了:你……是……我的儿子……你是……小虎儿……我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刘海的穴道被解开了,他也傻了:你说什么?…··你背上……有胎记,……我……一直找你……教主泪水滚滚,结结巴巴: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你……是我娘?……刘海只觉自己一定是已经死了。
什么都不可相信了。
又什么都不能不信!儿啊!教主跪了下来,抱住了刘海的腿。
放声大哭起来。
于是两大护法和四位堂主也跪了下来。
刘海傻呆呆地立着,不知所措,看着面前跪下的教主和六个老妇,不知不觉间也跪了下去。
娘——!刘海的惨叫声能泣鬼神、感天地。
吴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世上还有哪一位女人,能有她如此悲惨的命运呢?自幼父母双亡,因仇人抚养成人,她发现刘海,欲赖以他替自己报仇,并将一生幸福托付于他,到头来却发现,刘海竟是仇人的亲生子。
一个年轻男人和七个老妇,哭得凄凄切切,一个少妇倒在院中。
一条灰影电闪一般掠了出来。
你不知道他是从何处闪出来的,因为你看不清。
你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身法,同样是因为你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