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30 07:27:00

听说没有,武林中称‘王’的人,好像全部都失踪了。

你还当新闻啦?嘁!说也怪呀,好像是有什么人要见他们似的。

可武林中谁又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呢?谁知道呢!或许找他们的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也未可知。

偷王、枪王、刀王、暗器之王、剑王、龙王、火王……啧啧,怕不有三十多人吧。

平日里,谁能请得动这些大人物一齐出马呢?剑王徐东海已经八十有零了,龙王和火王也都快七十的人了,请他们的人,面子得有多大!唉,江湖上的事,真难说得很。

罗隐慢慢啜着清茶,听着茶客们叽叽喳喳议论,不觉很感兴趣起来。

很显然,这些大人物同时失踪,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主持这件事的人当然十分出色,他是谁?可罗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对这三十多个成精成怪的武林大人物发号施令。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神秘的组织?罗隐知道自己就是想破了头,也难想出什么道理来,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付了茶钱,走出了茶馆。

大街上很热闹。

罗隐沿街慢慢地走着。

他很喜欢逛大街,什么也不用干,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有时也挺有意思的。

对面挤过来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书生,微笑着朝罗隐拱拱手。

罗隐吃惊地站住了。

他不认识这个人。

书生却仿佛对他很熟悉:罗兄吗?小弟万无忌。

罗隐也只好拱手还礼:在下的确姓罗。

不过,阁下好像认错了人。

在下并不认识阁下。

万无忌笑笑:天下认识小弟的人,实在也没有几个。

罗兄,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也不管罗隐是否答应,转身就进了一条小巷。

好像他知道罗隐一定不会拒绝的。

罗隐苦笑,摇摇头,跟了过去。

真是怪人怪事。

他轻声嘟嚷了一句,也不知万无忌听到没有。

小巷很深,也很僻静,的确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万无忌站住,回身,又是一揖到地:罗兄,请恕小弟冒昧,没想到罗兄真肯赏脸。

罗隐微笑着点点头:好说,只不知万兄请罗某到此,有什么指教?万无忌道:我们主人想见罗兄。

罗隐一怔:万兄,你们主人想见的当然是个姓罗的人。

但天下姓罗的人很多,也许万兄认错人了吧。

万无忌道:绝对没错。

我们主人想见的正是罗兄。

小弟出门时,主人已吩咐清楚,要找罗隐罗公子,香木剑派的传人。

罗公子素喜白绸长衫,浅蓝腰带,腰系香木剑,剑鞘深绿。

罗公子仪表非凡,儒雅洒脱,说话略带川音……罗隐不禁失笑:看来你们主人手里有一份关于罗某人的详细档案唆!万无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

罗隐叹气:看来你们主人是个很有趣的人。

只不过,他找在下干什么呢?万无忌道:这个小弟也不清楚。

只是我们主人说,一定要请罗公子相见。

如果我不去呢?罗隐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

万无忌淡淡一笑:如果小弟请不动罗兄大驾,主人即使不责备我,小弟也无颜再活下去。

他的手中,突然间多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泛着绿光,显见淬有剧毒。

万无忌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直视着罗隐:请罗兄成全。

罗隐苦笑:既然尊主人如此看得起罗某人,而万兄又肯如此相逼,罗某不去,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万无忌面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将匕首收回,深深一揖:多谢罗兄。

罗隐只有苦笑的份儿。

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你们主人是谁?罗隐跟在万无忌身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虽然他知道万无忌一定不肯说。

万无忌果然答道:罗兄到时自知。

请恕小弟此时不能回答。

不知绕了多久,弯弯曲曲的深巷似乎没有尽头。

看来万无忌是想将罗隐绕晕乎,让他记不清路径。

如此神秘诡异的人,所谋之事一般也不会是光明正大的。

但罗隐没法不跟着。

他知道万无忌的话是真的,若罗隐不去,万无忌真会自杀。

虽然万无忌跟自己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但他若因自己而死,毕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罗隐当然也看出来了,万无忌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武功一定很好。

他的主人能招罗这样的死士,当然是个极其不寻常的人。

万无忌走到一个极不起眼的院门前,停住了,在门板上轻轻敲了四下,又敲四下。

破旧的门板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是个小院。

万无忌道:罗兄请进,小弟带路。

说完便走了进去,罗隐也只好跟着进去。

小院里很干净,很雅致,四处种满了各种花草,漾着淡而媚的花香。

西厢房的门悄然打开,一个须眉皆白、飘飘欲仙的老人走了出来,慈声道:这位就是罗隐罗公子吗?万无忌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属下已将罗公子请到,属下告退。

老人不经意地对他挥挥手,径自走到罗隐面前,慈祥地打量了几眼,微笑道:老夫知道这次相请罗公子实在有些冒昧,罗公子心中也必有许多疑问。

罗隐拱拱手,什么话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老人伸手道:罗公子,请至西厢一叙。

罗隐一言不发地进了西厢。

西厢房里出奇地素雅,几乎没有什么摆化。

老人请罗隐坐下,才缓缓道:老夫段樵,不知可有耳闻?罗隐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炯炯,直视着老人:酒王段樵?不错,正是老夫。

老人似有些激动地咳了一下,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道: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老夫。

罗隐已自觉失态,忙又坐下,道:段老先生不是……在五十年前就……就……段樵苦笑:也不错。

五十年前,老夫失手,酒后被人打下黄河壶口,幸得不死。

祖师也曾跟在下讲过这件事。

罗隐喃喃道:真想不到会是您老人家找在下。

段樵叹道;你师祖一向还好?五十年没见,我也老了,死里余生,不想走动了。

以前的好友天各一方,难得一见了。

罗隐恭声道:师祖早已闭关。

在下小时候常伺候师祖,得以知道许多段老先生行侠江湖、啸傲武林的事迹。

在下一直以不得见段老先生风范为憾,今日得聆教诲,幸何如之。

段樵慈祥地看着他,半晌才微笑道:你很懂礼貌,也很善良,现在武林中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只是在我面前,不要太酸了。

对了,你师父‘酸梅子’可好?他这一捧一损再一问,弄得罗隐有些难为情,马上回答道:家师久游云贵,采药济世。

段樵眼中有一种惆怅的神色: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师父时,他才像你这么大岁数,也和你一样英俊、一样酸。

现在他也有七十多岁了,唉,岁月不饶人啊!罗隐只好不说话。

老人在感叹往事的时候,年轻人是插不进去话的,也最好别插话,只要听着就行了。

段樵摇了会儿头,突又转开了话题:我这次找你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不知道。

罗隐实话实说。

段樵站起身,踱了几步,停在罗隐面前,沉声道:你一定听说过,江湖上称王的人物,几乎在同一天失踪了在下也是今日在茶肆之中,听人闲谈才知道的。

段樵面沉如水:他们有的人跟家里人打过招呼,说好是一个月回家的。

如今已过了三天期限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头?可否说说你的想法?是。

首先,这三十多人都是叱咤风云的大豪客,能同时让他们失踪的人或组织自然不简单,他们去干的事情也一定很艰难。

其次,说好一个月回来而未返家,说明他们可能有些麻烦,而能让这些大豪客们感到麻烦的人或事,当然更是不同凡响。

不错。

段樵点点头,面色更沉重了: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罗隐又不说话了。

他的话已说完,该段樵说了。

他几乎已经能肯定段樵找自己的目的了。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段樵说。

罗隐还是不说话。

不知道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罗隐欠欠身,不表态。

欠身的意思就等于在说:我在听着。

他并不想贸然接下任何一桩事。

罗隐从来不是个莽撞冲动的人,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与其干错了事后悔,还不如当初不去干那件事。

段樵缓缓道:我希望你能找到他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罗隐还是沉默,面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他现在已隐隐感到酒王这个人不简单,与五十多年前的侠气感天的酒王不大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剧变之后,性情也变了呢?别的不说,酒王五十年来一直隐名理姓,手下却搜罗了万无忌这样的死土,身边也有罗隐这么一个年轻人的详细档案,这就很说明一点问题。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一定能做得到!罗隐是从荆楚的离魂伞下逃生的惟一一个人。

这件事除他自己外,没人知道。

江湖上甚至连罗隐这个人都没听说过,但段樵居然知道。

因为连离魂伞都奈何不了你。

罗隐苦笑:为什么?段樵怔住,似乎没想到,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小子竟敢反问自己。

罗隐的神情却非常坚定。

段樵突然有些激动了:难道凭我的身份,凭我和你师祖的交情,请你帮个忙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答应吗?罗隐站起身,还是问:为什么?段樵气得白须抖动:你一定要问清楚?罗隐认真地道:是的。

段樵突然之间软了下去,一下坐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因为我的……我的惟一一个孙子,也是一个王!转眼之间,段樵仿佛已老了一百多岁,面上的皱纹更深了,脸上的润红也已变成了灰白。

三十多个称王的大人物中,并没有一个姓段的。

段樵的孙子自然应该姓段,可又为什么不姓段呢?罗隐悄然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了。

他默默地俯视着正在无言流泪的老人。

我答应。

他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