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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拯俘掏匪窟 赎罪赠良方

2025-03-30 07:27:26

朱裕这种选择正确吗?公冶长第一个于心底暗暗喝彩!他已设身处地地想过了,如果换了他是金狼朱裕,他无疑也不会选上别人。

若有人问:为什么一定要选袁飞?袁飞这人的好处在哪里?答案将是:袁飞的好处,只有一样,够骨气!在江湖人物来说,这就尽够了!大厅中一时又沉静了下来。

如今,所有的眼光,又都集中在血刀袁飞一人身上。

这只是金狼朱裕的一种选择,袁飞又肯不肯答应呢?袁飞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艾四爷在不住地点头,那意思表示只要袁飞首肯,他艾四爷一定全力支持。

但是,袁飞并没朝艾四爷望过去。

袁飞望过去的人是公冶长。

他冷冷地瞪着公冶长,一语不发,仿佛金狼朱裕找上他,完全出自于公冶长授意一般。

公冶长被瞪得很不自在,勉强笑了笑,道:这位朱朋友提的条件,袁兄也听到了,袁兄意下如何?袁飞冷冷地道:是的,我听到了,如果我要答应,我也有个条件。

公冶长一愣道:袁兄也有条件?袁飞道:不错,我也需要有人向我袁飞提出保证!公冶长惑然道:保证什么?袁飞道:保证这位朱朋友说出天狼会的秘密之后,将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直到他伤愈或是自愿离去为止!公冶长道:袁兄要谁保证?袁飞道:你!公冶长一呆道:我?袁飞冷冷地道:不错!如果这位朱朋友事后遭天狼会报复杀害,他的鬼魂可以找我,我也一定不会放你过去!公冶长思索着点点头道:好,这副担子,我们就各挑一半好了。

金狼朱裕说出的秘密不多。

但很惊人。

他说:第一批派来蜈蚣镇的四头金狼,是临时编的号,金四郎并不是第四条金狼,潘大头也不是金狼第一号。

真正的一号金狼是金陵百变人魔柳如风。

一个比潘大头要可怕好几倍的人物。

这位首席金狼,将于第三批人手中赶到,他要大家特别重视这位一号金狼。

他是四十号金狼,属第二批。

第二批共来了九名金狼,以及两名天狼长老,昨天前来如意坊,以及今天去镖局掳人的蓝衣长老,便是两位天狼长老之一:铁头雷公杨伟。

另一位天狼长老,则是昔日滇边三大凶人之一的酒肉和尚了空。

这两名天狼长老,各具一身怪异武功,为人行为,手段毒辣无比,遇上这两个老魔,只可智取,不宜力敌。

至于他们在镇上的落脚之处,本是镇头上的一家铁匠店,不过由于他被擒的关系,恐怕又换了地方也不一定。

朱裕谈到这里,公冶长忍不住岔口道:如果换了地方,我们又去哪里,搭救我们那位葛老夫子呢?朱裕道:这倒不是一个难题,因为就是不换地方,我猜他们也绝不会将葛老夫子安置在铁匠店里。

公冶长问道:关于这一点,事先已有协议?朱裕道:是的,掳人留人的事,迟早难免会发生,所以两位天狼长老一来便作了决定,为了随时变更住所,行动方便起见,若是拿着活口,一定要另外觅地囚禁,不能变成累赘影响整个大局。

公冶长道:地点找好了没有?朱裕道:由潘大头领路看了几处地方,尚未作最后决定。

公冶长道:那么,你认为他们极有可能将葛老夫子囚禁在其中的哪一处?朱裕想了想道:镇后的那座旧磨坊,似乎较有可能。

公冶长道:林家磨坊?朱裕道:我对这里不太熟,那座磨坊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清楚。

公冶长道:就是万花楼后面靠近大池塘的那一座?朱裕道:是的。

公冶长点头道:那就不会错了。

高大爷迫不及待地道: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就赶过去看看吧!他显得如此热心,真是为了葛老夫子的安全着想?说了,不过是想早点解决掉这个枝节问题,好让这些杀手腾出全部的力量,去为他抵敌天狼会而已!公冶长只当没有听到,继续望着朱裕道:最后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朱朋友愿不愿意回答?什么问题?朱朋友负伤被擒,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明天太平客栈前面换人,对朱朋友来说,又是个好消息。

何以朱朋友对严刑逼供尚且无动于衷,在听到这个有利的消息后,却反而突然改变主意?朱裕沉默了片刻,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就应了古人说的两句话:‘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公冶长不觉一呆道:朱朋友意思是说,如果你再回到天狼会,等于是死路一条?朱裕苦笑了一下道:不是马上死,而是活着等死。

公冶长像是没有能听懂这两句话的含义,眨着眼皮重复道:活着等死?朱裕又叹了口气:如果你到过我们湘西那座天狼总坛,你便会看到一些残废的苦力,如同行尸走肉般往来谷中,衣不蔽体,形如乞丐,而这些低等杂役,十九全是以前的各级长老,朱某人若是回去,就得加入这一行列。

公冶长骇然道:古人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

若行事之际,偶团大意失手,便得接受这种非人待遇,天狼会对待属下,岂不太苛酷了些?朱裕摇摇头道:不,你还没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

公冶长道:哦?朱裕道:我指的是受伤成了残废,才会如此。

公冶长道:那么,你朱朋友虽然受伤,却未变为残废,又何必担忧?朱裕苦笑道:我没有残废?我比残废更糟!公冶长懂了。

一切转变,都自这头金狼发觉一身功力已告失始!换句话说:天狼会对待属下,完全以武功为评价标准,任何人若是丧失了武功就不再受到重视!而该会继续收容伤残部众,显然也不外两层用意:是榨取剩余价值,一是避免秘密外泄!公冶长颇感后悔,这头金狼说得不错,他今天下手实在欠考虑。

他可以只将对方点倒,而不必损及对方一身功力,或干脆狠狠心肠,一掌将对方了结。

如果他采取后者,很明显的,葛老定然不会被掳,穿心镖谷慈当然也不会受伤。

但是,谁又会想到,尽量避免杀戮,有时竟然也是一种错误呢?就在这时候,庭院中忽然响起一阵人语声和脚步声。

受伤的穿心镖谷慈抬回来了。

高大爷为了笼络人心,只好暂时放开一切,先跟去后面察看谷慈的伤势。

谷慈受的是内伤,好像吐了不少血,但显然要比金狼朱裕的伤势缓和得多。

公冶长吩咐家丁,将朱裕和谷慈安置在同一个房间内,由花十八看护,而由关老总带领四名镖师轮流守卫。

他接着又将花十八喊去一边,悄悄说了个药方,要花十八等下亲自合药,给朱裕服用。

高大爷对省慈着实慰勉一番,然后扭头大声道:不是叫你们去请贾菩萨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请来?一名家丁弯腰回话道:去请的人是张管事,大概快来了。

高大爷点点头,又转向公冶长道:葛老夫子的安全也很要紧,去林家磨坊那边的人手,总管打算如何调派?公冶长思索了片刻,第一个望向血刀袁飞道:我想辛苦袁兄一下……袁飞点头道:好!我去。

公冶长道:救葛老的事,用不着劳动袁兄,小弟的意思,是想请袁兄留在这里,好好地护着这位未朋友。

因为对方见我们找去林家磨坊,定然会疑及是这位朱朋友露的口风,说不定恼恨之余,马上就采报复手段,有袁兄坐镇,小弟就放心了。

既然留守比去林家磨坊更重要,袁飞当然不会推辞。

公冶长接着又向左天斗和薛长空两人道:还是我们三个跑一趟,怎么样?左天斗道:行!薛长空笑道:希望这一趟不落空,等我们救出了葛老夫子,看那个铁头雷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高远镖局门口围满了闲人,七嘴八舌,窃议纷纷。

这是以前绝不会发生的事。

如今,金蜈蚣高敬如这块金字招牌,已明显地褪了色,大家似乎已不再将这位高大爷当神明一般放在心上了。

人群中杂着三名短衣汉子,也在随众四下张望,并向人打听这家镖局为什么突然停业?这三名汉子是什么来路?又是三头金狼?错了,这三人正是公冶长,左天斗以及薛长空所乔装。

为了达到救人的目的,公冶长这次稍稍用了一点心机。

他决定先在镇上打个转,等确定了身后没有跟踪的可疑人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改向扑弃那座磨坊。

徘徊镖局门前,只是他们借机会仔细观察身后的手段之一。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去关心高远镖局出了什么事。

现在,他们一路戏谑着,慢慢地走进万花楼隔壁的那条小巷子。

这条巷子里,是镇上有名的,莺燕聚居之所。

羊肠巷的小翠花,喝杯茶坐坐,都要整块的银子;而在这里,你只须付出够买五件烧饼油条的代价,便可以春风一度,真个销魂。

以他们三人如今这一身装束,到这种地方来走动走动,当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也正是他们三人要扮成三名粗衣工人的原因。

因为从这条巷子穿出去,便可以望到那个遍植垂柳的大池塘,而废置的林家磨坊,就在离池塘不远的竹林中。

无数涂满脂粉的面孔,从门口探出来。

这些脂粉涂得厚厚的女人,只要脖子稍为伸长一点,颈腮之间便会出现几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薛长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生活,居然也有人活得下去!左天斗也叹了口气,说道:不活下去,又怎么办?去年黄河泛滥,有人为了一个馒头,照样忍辱卖身,比起这些女人来,又不知要可怜……他的话突然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

请进来坐,请进来坐!这条巷子里,就数我们这一家的姑娘多,又多又好!来来来,请进来看看,玩不玩都没有关系。

一个像痨病鬼般的汉子,打躬作揖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脸上堆满令人作呕的笑容,一只手几乎就要搭上公冶长的肩头。

公冶长这些年来,虽然在江湖上经历了不少风浪,像这种阵仗,似乎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推拒是好。

毕竟还是左天斗老练,他抢上一步,拨开那汉子的手道:我们不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伙计。

让我们先各处看看,只要你们姑娘真的好,我们还会回头的。

那汉子见他语气辛辣,而且又是板着面孔,只得退去一边,不敢再纠缠。

公冶长连忙向前移步,一面扭头低声笑着道:还是你左兄行,碰上这种赖皮汉,真比一头金狼还难打发。

左天斗笑道:下次碰上时,你只须摆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他们就不敢招惹你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眨眼工夫,巷子已经到底。

初夏午后,知了噪耳,正是垂钓的好时光。

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坐在柳荫下,手握鱼竿,目注水面,似已悠然进入忘我之境。

左天斗低声道:这个钓鱼的家伙,可能有问题?公冶长点头:没有关系,如果就只这一个家伙,好对付得很。

左天斗道:你和薛兄冲过去救人,这厮若想蠢动,待小弟来收拾他!公冶长道:好!就这么办,左兄,请小心。

于是,三人慢慢向池塘逼去,一面全神留意着那钓鱼汉子的反应。

磨坊离池塘不过百把步光景,以三人的武功来说,只要那汉子一有动作,他们是来得及拦阻的。

那汉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仍然全神贯注在水面上,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正有人朝池塘这边走来。

左天斗一使眼色,公冶长和薛长空立即提气纵身,沿塘边一条岔路,飞扑那座磨坊。

只听那钓鱼的汉子突然出声大叫:啊哈!这下上钩了吧?不意钓线曳起,竟然空无一物!左天斗正含笑顾盼间,只见那汉子手一扬,一点寒星突然迎面电射而至!左天斗勃然大怒:大爷不惹你,你他妈的惹起大爷来了!他头一偏,避过那点寒星,随即朝那汉子腾身扑了过去。

那汉子显然早有准备,眼看偷袭无功,立即大笑着一掠而起。

薛长空向跑在前面的公冶长高声道:这家伙果然不是好人,左兄跟他干了。

公冶长去势不减,扬声回答道:个把小毛贼,老左收拾得了,别为他分心咱们先救人要紧!磨坊两扇柴门虚掩着,公冶长上前一脚踢开,里面靠墙坐着一名老人,赫然正是那位葛老夫子!葛老夫子脸色苍白,像已吓呆了,公冶长冲进来时,他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就像在瞪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公冶长走过去拉起他道:夫子受惊了,他们没有难为您吧?葛老依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手脚抖个不停。

公冶长暗暗喊了一声可怜,又笑着柔声道:别怕,夫子,我们是来救您回去的,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葛老经过他一番安慰,反而抖得更厉害,这时双腿一软,突然跪了下去。

公冶长赶紧伸手搀扶道:夫子!你这是何必?彼此又不是外人。

葛老紧抓着他的手腕,颤抖着道:老朽……求……求……求总管做做好事……公冶长道:还求什么?我不是说过已经没事了吗?葛老流出了眼泪道:老朽求……求总管……别别别带老朽出去……公冶长一呆道:你说什么?他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葛老流着泪道:如果你老弟一定要老朽回去,老朽这条命就完定了。

公冶长知道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毛病。

那么,是不是这老家伙给吓疯了呢?他……他们给老朽服……服了一颗药丸,说是三天内不服解药,就……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老朽知道他们说的……说的不……不是假话。

公冶长这才弄清了怎么回事。

怪不得对方戒备如此松懈,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怕人质被救出去!葛老的话,别人也许表示怀疑,而公冶长则完全相信。

因为,葛老并不是服下这种药丸的第一个人。

黑心老八被金四郎塞了这种药丸时,他是亲眼看到的。

如今,怎么办呢?毒药有千百种,解法也各不相同。

别说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毒药,就是知道名称,也不一定就解得了。

公冶长甚感左右为难。

时间只有三天,到时候他如不能找出解毒之法,救人岂不成了害人?薛长空在外面催促道:喂,怎么回事?老先生吓软了腿,走不动是不是?背他回去就是了。

公冶长应声道:薛兄请稍候片刻,就来了。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旋即毅然拉起葛老道:不,葛老,你还是跟我们回去!葛老抖着道:我,我——公冶长道:他们原打算拿你向高大爷换一个人,那个人高大爷已决定不交给他们,所以你留在他们手里,早晚也是没有好下场。

葛老道:可是,那颗药丸——公冶长道:神农尝百草,是为了济世,不是为了害人,任何一种毒草,均有克解之道,三天时间不算短,我们会为你想到法子。

三天之内,真的会想到法子?如果他再说一遍,相信他也绝没有这份勇气。

不过,他前半段说的确是实情,留下来等解药,诚然不是办法。

天狼会的人,绝不会那么慈悲。

回去后,多多少少,总还有点希望。

葛老拗他不过,只好踉踉跄跄地跟他走出了磨坊。

薛长空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公冶长苦笑了一下道:一言难尽,回去之后再说吧!薛长空又指指池塘那边,道:你瞧,老左多糊涂,追一个小蟊贼,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公冶长道:没有关系,我们先回去,魔鞭左天斗不是轻易上当的人物,他会照顾自己的。

双戟温侯薛长空完全说错了,左天斗追的并不是一个小蠢贼。

左天斗追的也是一头金狼。

此人不但是一名金狼长老,而且是在全部金狼长老中,坐首席交椅的第一号金狼!他是真正的第一号金狼;金陵百变人魔柳如风!魔鞭左天斗知不知道,他现在追的这头金狼,在天狼会中是什么身份呢?答案是: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是在躲开了对方的那粒铁莲子之后才知道的。

对方出手时,手劲不强,显然并未对这粒铁莲子真的当暗器使用。

它只能说是一种信号。

一种极少数人,才能够心领意会的信号!两条身形,纵跃如飞,绕过大池塘,追逐着直奔离池塘不远的乱石山坳。

底下发生的事情,如果让公冶长和薛长空两人看到了,一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怀疑是不是一片梦中幻境。

转过山坳后,人魔柳如风突然刹住身形,魔鞭左天斗也跟着停下脚步。

柳如风转过身子,左天斗迎上去,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左天斗亲切地笑着道:柳兄什么时候来的?柳如风道:今早刚到。

左天斗笑道:柳兄知不如道,胡三爷的那三尊玉美人,我们已经到手?柳如风点点头,微笑道:是的,杨雷公已经告诉我了,听说东西暂时还藏在小翠花那里。

左天斗道:三件宝贝能顺利到手,全靠柳兄事先周详之策划,这次柳兄升天狼长老可说是升定了。

柳如风笑道:小弟目前的这个位置也不坏,如果小弟进了天狼府,小弟这个位置自是非你左兄莫属。

左天斗抱拳一拱道:届时还望柳兄大力成全!柳如风笑笑道:我保证这个位置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就是了。

左天斗又一抱拳道:小弟先道谢,一切仰仗柳见了!柳如风忽然敛起了笑容道:葛老头的藏身之处,是不是朱裕那小子泄露出来的?左天斗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发觉一身功力已因重伤无法复原,骨头就软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好这小子人会资历浅,没有跟前面五号金狼共过事,不然小弟准会受他牵累。

柳如风道:潘大头还不是一样?这大头回去将脱险经过说得神乎其神,根本不知道其实是你左兄放了他一马。

如你左兄不是我们的人,他大头不变成第二个朱裕才怪!左天斗笑笑,忽然问道:虎刀段春那边进行得怎么样?柳如风摇摇头道:没有进展,据说小子相当难缠,既不好色,又不贪财,简直无从下手。

左天斗沉吟道:既然无法收买驾驭,留着总是个祸患,不如想个办法,干脆做掉这小子……柳如风道:找谁下手?左天斗思索着道: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不知柳兄认为适合不适合。

柳如风道:谁?左天斗道:黑心老八。

柳如风说道:左兄的意思,是想叫黑心老八放开公冶长那小子,先迫他向虎刀段春下手?左天斗道:不!小弟是说等他谋刺公冶长那小子得手之后,别给他全份解药,等他再杀了虎刀段春,才……柳如风连连摇头道:这个主意打得太早了,公冶长这一关,他过不过得了目前都难说得很。

左天斗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认为柳如风说得不错,这个主意的确打得太早了些,黑心老八在公冶长身上的确不一定就能顺利得手。

他跟公冶长相处得很久,愈觉得公冶长并不像外传的那样,只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他觉得这小子就像胡三的那座玉矿。

看来很浅,其实很深。

有时里面仿佛是空的,但有时又能在不经意间,一下掘出大块美玉来。

他本来并没有将这位有龙剑之称的浪子放在心上,而现在他不得不同意会方当初的看法:龙剑公冶长比虎刀段春更易成为天狼会的绊脚石!虎刀段春虽然也很令人头痛,但虎刀段春一股威风全刻在脸上,叫人一目了然,容易设法对付,也容易事先提防。

而公冶长这小子就不同了。

这小子可怕在骨子里。

你永远摸不清他下一句要说的话,下一步就要做的事,以及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意坊中来了一个可疑的不速之客,他小子竟放下不管,反去后面悄悄监视石库,这种事谁能料想得到?如果换了别人,又怎做得出来?柳如风望望天色道:左兄快回去吧!免得耽搁太久,引起别人疑心。

你混在那边,要做的事,还多得很哩!太阳快下山了,院子里一片岑寂。

血刀袁飞坐在夕照中。

夕阳余晖照射着他挺直的躯干,就像照射在一尊膝横长刀的石像上!一尊凛凛不可犯的守护神!这里是如意坊的一座别院。

血刀袁飞,就坐在这座别院的一排厢房前面。

厢房中不时有人端着药碗走进走出,血刀袁飞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走进院子里的人——只注意进来人——哪怕是刚刚出去的人重新返回,也逃不过他那双锐利如刀的目光。

这份小心是必要的,因为这关系着两个病人的安全。

厢房中的两名病人,一个是穿心镖谷慈,一个是金狼朱裕。

袁飞要保护的人,以后者为主。

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如在今天以前,血刀袁飞只要知道了朱裕的身份,可说随时都会一刀砍下朱裕的脑袋。

而今情形恰恰相反:若是有人想砍朱裕脑袋,除非他能先取下袁飞的脑袋,否则他要小心自己的脑袋!能一刀砍下血刀袁飞脑袋的人,当然不太多。

所以,只要袁飞保持警觉,便不必为两名病人的安全担忧。

但,在袁飞来说,这可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

没有人受得了这种长期紧张。

即使像袁飞这样的人,也照样的受不了。

所以这位年轻的杀手看上去虽然脸无倦容,精神抖擞如旧,内心其实也在巴望着公冶长等人早些回来。

现在,血刀袁飞终于松出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看到了他希望看到的人。

三个人正向院子里走进来。

最前面是公冶长,中间是葛老,后面是双戟薛长空。

血刀袁飞是个很不容易在脸上让人看到笑容的人,此时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笑意。

因为,他不但看到了公冶长,还看到了葛老。

他站起身子,迎上一步道:葛老是不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血刀袁飞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葛老若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使证明金狼朱裕没说谎话。

那么,他这两个时辰的守护,就可说还算有点价值。

公冶长点点头,反问道:那位什么贾菩萨来过没有?袁飞道:来过了。

公冶长道:谷师父伤势如何?他只问谷慈伤势,不问朱裕,并不是他对朱裕不及对谷慈关心,而是因为朱裕的药方,是他自己配的,朱裕服了他开的药,病情会有什么转变,他心里早就有数,根本就不必再问。

袁飞道:不太清楚,我一直都没有进去过。

这也就是说,他自来到这座别院,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什么也无法令他分心。

公冶长点头道:好,辛苦袁兄了。

现在这里可以交给我们,请去前面歇歇吧!袁飞走了,薛长空自动接替了袁飞留下的位置。

公冶长扶着葛老走进厢房。

厢房中,花十八跟两名仆妇,默默地守在病榻旁。

两名病人服药之后,均已沉沉入睡,看气色病情似乎都在好转之中。

公冶长以手势示意两名仆妇,将葛老搀扶去隔壁房间安顿了,然后点头将花十八招至屋角。

贾菩萨替两人都把过脉?都把过。

怎么说?他说:两人都没有大妨碍。

朱裕伤势较重,恐怕四十六天以后,才能下床行动。

开了药方没有?两人都开了药方,我依你的吩咐,朱裕的那一张,没抓药。

朱裕服的药,是我叫丫头去药店另外买来的。

朱裕的那张方子,拿给我看看。

花十八从衣袖里抽出一张药方子,交给公冶长。

公冶长接过来,很仔细地看了两遍,手持药方,沉吟不语。

花十八悄声道:从这药方上,你觉得这个贾菩萨的医术如何?公冶长点点头,又隔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这个什么贾菩萨,如今是多大年纪的人?约莫六十来岁。

什么出身?草药郎中。

公冶长不觉一怔道:说了半天,原来只是个跑江湖卖草药的郎中?花十八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江湖不是有句话:好汉不怕出身低么?公冶长又思索了片刻道:此人在本镇落脚多久了?如果你是怀疑这老家伙的身份,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老家伙绝不会是个问题人物。

何以见得?因为,老家伙世居本镇,而且是高府常客。

高大爷很欣赏他的医术?是的。

据说高府有人生病,全由这老家伙一手包办,从没有请过别的人。

公冶长道:贾菩萨是这老家伙的本名?还是外号?外号。

因为老家伙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有一副菩萨心肠?恰恰相反!公冶长不觉又是一怔,说道:‘恰恰相反’?花十八笑笑道:这只能怪他姓氏姓得不好。

公冶长一噢,笑道:我明白了!‘贾’与‘假’同音,‘贾菩萨’的意思就是‘假菩萨’。

对吗?花十八笑道:全对!公冶长道:反过来说:这老家伙医术虽好,医德令人无法恭维?除了一个高大爷,谁要找这老家伙看病,多多少少总得受点活罪,尤其是一些有钱的富商大户人家。

人受罪还是钱受罪?人也受罪,钱也受罪!这番话怎么说?老家伙贪财如命,表面上却又摆出一副金钱身外物,纯为悬壶济世的架势。

他替人看病,从来不提诊金,你如果信以为真,或是付酬太低,那么,你就慢慢熬吧!即使是伤风咳嗽的小毛病,他都能一拖几个月,叫你好既好不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是不是太可恶了?要不然,人家背后又怎么会喊他为贾菩萨?公冶长又朝手上那张药方瞥了一跟,抬头道:老家伙临走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换方子?花十八道:老家伙还没有走。

公冶长一哦道:还没走?如今人在哪里?花十八道:被高大爷留在花厅喝酒,高大爷准备收拾一个房间,要老家伙暂时住下,以便随时照顾病人。

公冶长点点头,说道:好,我去见见这个老家伙,希望他真有一套,能够把葛老也给治好……花十八一怔,道:老夫子什么地方不舒服?公冶长低声道:情形相当严重,回头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

公冶长走出院门,正好碰上双掌开碑关汉山从前面走过来。

关汉山点头打了个招呼,偏身退向一旁,意思是让公冶长先过去。

公冶长目光闪动,忽然停下脚步道:老总要去哪里?关汉山道:想去看看谷慈师父是不是有点起色。

他迟疑了一下,望着公冶长道:总管莫非有事差遣?公冶长点点头道:是的,我想请老总替我办件事。

关汉山道:总管吩咐就是了。

公冶长四下望了一眼,见附近无人,走过去不知在关汉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关汉山面露惊讶之色,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道:好,好,我知道,马上我就带人去!关汉山匆匆走了,公冶长继续向前面花厅走去。

魔鞭左天斗已经回来了。

公冶长走进花厅时,左天斗正在酒席上向高大爷等人述说他追逐一头金狼的经过。

他抬头看到公冶长,第一个抢着道:磨坊里有没有找到葛老?公冶长点头道:找到了。

高大爷等人,人人眼中一亮,似乎都为这个好消息大感高兴。

公冶长顿了一下,又道:人虽找到了,不过问题并未解决。

左天斗一怔道:怎么呢?公冶长皱了皱眉头道:据葛老说,对方逼他服一颗药丸,说是三天内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高大爷大惊,说道:有这种事?那要怎么办?高大爷脸上的吃惊之色,很明显的只是一种肌肉表演。

事到如今,他会关心葛老的安危才怪。

公冶长懒得答腔,径自走去左天斗身边的一副空位上坐下,一名家丁立即为他送上酒杯碗筷。

左天斗道:‘噶老如今人在哪里?公冶长道:我把他安顿在后院,暂时跟谷师父他们住在一起。

左天斗道:他能不能说出那是一颗什么样子的药丸?公冶长摇摇头道:我没有问他。

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纵然问也是白问。

高大爷忽然转向席上的一名白发老者说道:贾老能不能为我们那位葛老夫子,想想办法呢?这位白发老者,大概就是花十八说的草药郎中贾菩萨了。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道貌岸然的贾菩萨身上。

葛老的一条老命,能不能保得住,如今就要看这位贾菩萨如何表示了。

贾菩萨抹着胡子,缓缓说道:药有缓,燥,浮,沉之分,补药,毒药,均不例外。

三天后方始发作的毒药,显属缓、沉之剂,这类毒药虽不易解,但亦非无法可解,其症结端在能否辨别其类属及分量,若盲目抓药希冀化解,不惟无益,反而有害。

他这番话一说了出来,人人为之肃然起敬。

这正应了一句俗语: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这位贾菩萨虽然出身卑微,但显然非一般不学无术的江湖郎中可比。

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典雅的吐属和气质,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公冶长跟其他几名第一次见到这位贸菩萨的杀手一样,除了感觉惊奇之外,对葛老能否获救,顿时充满希望。

高大爷连忙接着道:那么,依贾老之高见,要化解葛老夫子服的那颗药,应该如何着手?贾菩萨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向公冶长道:这位是——?高大爷代为介绍道:这位便是老夫先前向贾老提过的公冶总管。

贾菩萨点头噢了一声,然后望着公冶长道:公冶总管适才怎么说?您说那位葛老夫子目前已陷入昏迷状态?公冶长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道:前辈大概听错了,晚生刚才并没有说得如此严重。

贾菩萨道:哦?公冶长道:晚生只是说他受了惊吓,不宜立即加以盘洁,所以先送去后院安顿,打算让他定定心神,再慢慢从长计议。

贾菩萨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等我们喝完了酒,替他把过脉息,问清毒药的色泽形状,再筹对策尚不为迟。

公冶长又欠了一下身子,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到时候全仗前辈费心。

于是,家人敬酒上菜,大伙儿重新开怀畅饮。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尚称顺利,事情似乎并不着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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