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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事出意料

2025-03-30 07:27:42

下午,热窝。

他们赶去时,乌八已经等在那里。

乌八招呼他们坐下之后问道:你们没有去看今天的品刀会?白天星道:没有。

乌八道:为什么不去?白天星道:我们在研究你今天早上提到的那件事。

乌八欣然道:作了决定没有?白天星道:决定了。

乌八道:赞成了?白天星道:是的!乌八大喜道:好极了!有没有计划一下如何着手?白天星沉吟道:有一件事,我想你乌兄应该不难想像得到。

乌八忙道:哪一件事?白天星低声道:这个消息既然不止你乌兄一个人知道,将来若是有了眉目,必然难免有一番争夺……乌八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这一点的确不可不防。

白天星道:所以,为了万无一失起见,我觉得应该多找个把有力的帮手,单凭我们哥儿几个的力量,实在稍嫌薄弱了些。

乌八转动着眼珠子道:白兄认为找谁搭档比较妥当?白天星思索着道:十八刀客自身难保,四公子也是徒有虚名,黑鹰帮势力又太大,到时候尾大不掉,说不定还得赔上了……乌八抢着道:可不是,黑鹰帮的人,千万沾惹不得!白天星皱了皱眉头道:所以这就难了,本来人屠刁横和七绝拐吴明都是很理想的人选,只可惜事有不巧,两人又都遇了意外。

乌八忽然伏下身子,轻声:铁算盘钱爷这个人,你们看怎么样?就像挤毒疮一样,脓头总算挤出来了。

白天星忍不住暗暗笑骂一声:背后也喊钱爷,岂非不打自招?真蠢!他故意作欣喜之状道:好啊!紧接着,他又故意皱起眉头道:这位钱爷的算盘一向打得精,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家是不是愿意搭上我们一份,还是个问题。

乌八又抢着道:没有关系,这事包在我身上。

白天星点头道:好!钱爷那边,就由你去接头,明天我听你的消息,然后我们几人再共同商量着办。

乌八道:你现在有事?白天星道:是的,我要找钱麻子说几句话。

他接着扭过头去,大声叫道:老萧,你过来一下!酒保老萧走过来道:白头儿有什么吩咐?白天星道:钱老板呢?老萧道:在美凤房里陪几个客人打牌,要不要我去找他来白天星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钱麻子果然在红姑娘美凤房里陪客人打牌。

白天星在门口招招手道:老钱,你叫美凤代几把,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钱麻子出来了,带着满脸狐疑之色道:是不是想押两把,身上不方便?白天星笑笑道:过去我有没有向你借过钱?钱麻子脸色登时好看起来,也露出了笑容道:其实我钱麻子也不是个把钱看得有多重的人,你老弟如果实在有急用,多了没有,三两五两……白天星微笑着道:你有没有见过省城里大通银号的银票?钱麻子怔了怔,才道:当然见过,我一向来往的就是这家银号。

你干嘛忽然问这个?白天星将一张银票送了过去道:那就好办多了!你验验这张银票,是不是大通开出的。

钱麻子接过银票一看,一张面孔马上变了颜色。

银票上的数字竟是纹银三千两正。

白天星简洁地道:我要燕娘!钱麻子呆在那里,隔了好一会儿,才期期地道:你老弟……这……这……这些银子,是是……是什么地方来的?白天星微笑道:偷来的。

钱麻子定了定神,道:老弟别开玩笑,我问的是正经。

,白天星笑道:我答的又何尝不是正经。

如果不是偷来的,谁会舍得把白花花的三千两银子,往一个女人身上迭?钱麻子眨着眼睛道:你真要?白天星轻轻一咳道:普通玩新姑娘是三天,包吃包住,我只要一次。

钱麻子眼睛闪光道:你说什么?白天星道:而且我还不会告诉别人,事后你仍然可以当她是个清倌人,照样在她身上大把大把地捞银子!钱麻子脸泛红光,咧开一排大黄牙,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你老弟痛快,我钱麻子也痛快。

以后三个月的羊肉烧酒,算我钱麻子请客!白天星道:烧酒羊肉请不请都是小事,另外我可有两个条件。

钱麻子的黄牙不见了,他绷紧了面孔道:两个什么条件?白天星道:第一个条件:我现在马上就要!钱麻子点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因为这实在算不得是个条件。

拿银子的是他,陪客人上床的可不是他。

随便什么时候,只要客人高兴,与他何关?白天星道:第二条条件:如果是个二水货,不见彩头,我要立刻退银子!钱麻子忍不住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你老弟真会说笑话!三千两银子,买的什么?去,去,白罗巾我马上叫人送上!燕娘正在窗前绣枕头。

绣的是一对交颈鸳鸯。

她看到白天星走进来,甜甜一笑道:难怪今天喜鹊叫,原来贵人来了。

白天星只是望着她微笑。

燕娘拍拍凳子道:坐啊!尽站着干什么?白天星走近一步,但没有坐下。

燕娘瞪了他一眼,带嗔意道:瞧你这副死相,是不是在哪里发了财,认不得我了?白天星俯下身子,在她头发上轻轻嗅了一下,然后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晓得你脱了衣服,你的身上是不是也有这么香?燕娘盯着他看:你为什么不脱下来闻一闻?白天星嘻嘻一笑道:你肯?燕娘道:我当然肯。

白天星道:那为什么不脱?燕娘道:我怕钱麻子会剥了你的皮呀!说着扭动了一下娇躯。

白天星道:我担保他不会。

燕娘道:拿什么担保?白天星微微一笑:一张省城里大通银号开出的银票。

燕娘望着他,手一伸道:拿来给我看看!白天星笑而不答。

因为他已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他知道来的是谁,也知道来人是送什么东西来的。

来的是一个名叫小青的丫头。

小青手上捧着一只漆盘。

盘里除了一壶茶,四色喜果,还有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罗巾。

这个小丫头才十一二岁,一个未来的清倌人。

她目前在院子里只于一份很轻松的工作。

就是她现在做的这一种。

看到来的是小青,燕娘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等她再看到漆盘中那方洁白的罗巾时,她脸上登时失去血色,整个人都僵住了。

白天星赏了小青五两银子。

小青道谢退去。

白天星闩上房门,放下窗帘,然后坐在床沿上,缓缓宽衣解带。

燕娘转身像哀求似的望着他,声音中微带颤抖地道:你……你……白天星把手停在衣钮上道: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叫我出去,我马上就穿好衣服出去!燕娘咬着下唇,十指交扭着,隔了很久很久,才慢慢站起身来,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老早就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爱我了……人都怕吃苦,怕流汗,只有在做一件事时是例外。

就是白天星如今做的这一种。

如以杨燕和燕娘这两个女人作一比较,辛苦的情形,可说适得其反。

等局面初步打开,他已是一身大汗。

燕娘没有流汗。

她流的是眼泪。

她噙着眼泪,一再哀求白天星可怜她,因为这是第一次,她承受不了。

白天星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开始时还很温柔,但渐渐的就显得有点粗野起来。

他几乎完全无视于她的婉转呻吟。

但她忍受痛苦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这一次结束得很快。

兴奋的程度与时间的久暂,似乎总是背道而驰。

愈兴奋,时间愈短,事后也好似特别累人。

白天星躺着,不住喘气。

燕娘擦擦眼泪,摸索着卷起那条白罗巾,悄悄塞去枕下。

白天星缓缓转过身来道:燕娘,我们现在来谈谈好不好?现在轮到燕娘不理他了。

白天星缓缓接着道:我们只谈两件事。

燕娘还是不理他。

别说两件事,连说一个字,她显然都不愿意开口。

白天星道:第一,昨天是谁叫你到我那里去的?第二,去找什么?燕娘一震,睁大眼睛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白天星平静地道:你别小瞧了我那间破屋子,当我不在时,就是一只老鼠爬过,也休想瞒得了我!燕娘生气地瞪着他道:你掉了什么东西?白天星道:就因为什么也没有掉,我才要问你,你想得到的是什么?燕娘怒道:就算你那里昨天有人去过,为什么一定就是我?白天星微笑道:我是分作两段演绎得出的结论。

第一,去的是个女人,因为门一打开,我就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第二,这种香气,七星镇上只有一个女人身上有,那个女人就是你!他笑了一笑,又道:这种很特别的发油,我记得还是在半年以前,有一个苏州客人送给你的,对吗?。

燕娘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错!我去过。

我是闲着无事,想去看看你,要不是你今天这个样子,我早就告诉你了!白天星头一摆道:不!你并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

我刚才走进来,不说一句话,就是等你先开口,但你并未提到这一点。

你随便找什么借口都可以,但绝不能说我没有给你开口的时间!燕娘哼了哼,道:我什么借口也用不着找,你不高兴我去看你,以后我不去就是了!白天星道:问题就在这里,你去并不是为了看望我。

燕娘急得几乎又要流下眼泪,掩面断断续续地道:你……你怎知道……我……我去不是为了看你?你……你……这个……没良心的!白天星毫无怜香惜玉之意,静静地道:我当然知道。

燕娘抽咽道:知道什么?说呀!白天星道:你不该翻我床下那只破篮子,我就是躲起来不想见你,也绝不会躲进那只比头大不了多少的篮子里。

燕娘突然披衣坐起,恨恨地道:随便你说!我就当我是小偷,想偷你的东西,你去告我好了。

白天星也坐起来,穿上衣服,慢吞吞地道:我不想告你,处理这种事情,我有我另外的一套方法。

燕娘寒着面孔道:什么方法?白天星从枕头底下拉出那条白罗巾,淡淡地道:拿这个去向钱麻子退回三千两银子!他顿了顿,又道:然后,我也许只花一半的价钱,便可以从钱麻子那里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手一抖,便将罗巾洒开了。

罗巾虽然已不太干净,但却没有应该沾染上去的那种颜色。

燕娘崩溃了!白天星道:那个人是谁?燕娘低头颤声道:是……是……是吴……吴公子。

白天星道:小孟尝吴才?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道:他已来了七星镇?燕娘道:没有。

白天星道:是别人传的话?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道:传话的人是谁?燕娘道:贾总管。

白天星一点也不感觉惊讶,点了点头,又道:他们要什燕娘道:他们并没有指明了一定要什么。

白天星道:只是要你去搜索,看能不能够找到什么书籍或簿册之类的东西是吧?燕娘点头,又流下了眼泪。

白天星道:你为什么要替他们做这种事?燕娘垂泪不语。

白天星道:因为你已经爱上了那个姓吴的?爱他的年轻。

武功好、名气大,又是关西的首富是吗?燕娘仍然不发一语。

白天星:同时他也是你第一个献身的男人,对不对?燕娘饮泣道:他答应等品刀会过去后,就替我赎身,我才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要害你……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姓吴的只是利用她,根本没有娶她的诚意。

他停了一会儿,又道:跟吴才来往的,除了一个贾勇,还,有哪些人?燕娘道:我不太清楚。

白天星道:他在你面前有没有提过哪些人的名字?燕娘道:只提过一个姓马的和一个姓钱的。

白天星道:‘马立’和‘钱如命’,是吗?燕娘道:好像是的。

白天星道:只是提到这两个人,并没有说是他的朋友?燕娘道:是的。

白天星皱紧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又抬起目光道:在这些以前,你还有没有替他们做过一些什么事?燕娘道:我——没有。

白天星道:真的没有?燕娘道:我——我只被姓贾的,借我这个房间,跟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喝过一次酒。

白天星道:最后那个一条腿的人被姓贾的杀了?燕娘道:他没有说要在我这里杀人,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

白天星轻轻叹了口气:你虽然只比莫家的那个丫头大一岁,可是你的心肠至少要比那丫头狠十倍。

燕娘垂下眼光道:我跟吴公子的事,姓贾的全知道,所以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只有乖乖听他的,要不然——白天星道:要不然他就会把你们的事告诉钱麻子。

是吗?燕娘点点头。

白天星冷笑。

你跟吴才的事,应该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你丫头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吴才说出去,姓贾的又怎会知道?燕娘呆住了。

她脸色突然发白,双拳握得紧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想张日狂呼:不,不,你胡说,吴公子绝不是那种人,他爱我,真心真意的爱我,你胡说,你给我滚,滚……滚……白天星知道他的话已像利刃般割碎了她的心。

但他却没有因此放松之意。

一个人如果遇上坏人,必然干不了好事。

同样的,一个人如果意志不坚,易为虚荣诱惑,也很难遇上好人。

你先遇上吴才,再碰到姓贾的以及我这个浪子,便是一些很好的例子。

你沦落到这种地方,固然不是你的错,但上次那位苏州客人要为你赎身,你不答应,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他下床,在妆台上放下一张银票。

这些银子足够你从钱麻子手里买回自己,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等你的那位吴公子,这张银票便算是我送给你的嫁妆!他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身后随都传来燕娘的哭泣声。

白天星知道他今天的这种做法很残忍。

但是,他也知道,在这种环境之下,想救这样一个女人,除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杀人要用刀,割毒瘤也一样。

张弟二个人还在喝酒。

那两位黑鹰香主血爪曹烈和尸鹰罗全,就坐在距离不远的另一张桌子上。

黑鹰帮虽不是一个正派组织,信用无疑还是靠得住的。

白天星笑笑,走到张弟对面坐下。

张弟道:你说进去只找钱麻子说几句话,怎么了这样久?白天星笑道: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张弟道:那么你是去找谁?白天星笑道:如果换了我是你,我就不问。

张弟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果然就没有再开口。

白天星心想说什么时,忽然眼中一亮转向一个从厅外走进来的人,招手大声笑着招呼道:久不见了!总管好。

从厅外走进来的这个人,正是那位人高马大的七星总管:虎胆贾勇。

虎胆贾勇跨着大步走过来道:今天你们哥儿没有去?白天星道:没有。

今天的刀会进行得怎么样?虎胆贾勇打横坐下,叹了口气道:别提了,真他妈的,一个比一个差劲!白天星一哦道:是不是今天那位追风刀江长波又宣布弃权?虎胆贾勇道:是啊!白天星摇摇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些刀客的确令人失望。

虎胆贾勇忽然指指张弟,露出期切之色道:我现在来找贤昆仲,便是为了这件事,贤昆仲决定了没有?白天星道:决定什么?虎胆贾勇一叹道:你们忘了?递补那些刀客的遗缺呀!张弟面孔立即沉了下来。

白天星很快地飞了他一眼,意思叫他不要多开口。

虎胆贾勇接着道:我们廖三爷的意思,像这样发展下去,实在太不像话,所以他希望找个有骨气的,就像今师弟这样的青年人,新新大家的耳目!快刀马立和狠刀苗天雷难道能说不够骨气?这两人如今哪里去了?张弟转脸望去别处。

他如果继续望着虎胆贾勇那张面孔,他一定会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白天星露出喜色道:妙极了!虎胆贾勇怔了怔道:什么事情妙极了?白天星道:我们刚才正在谈着的,就是这件事!虎胆贾勇怔道:有否谈出结果?白天星道:有!虎胆贾勇道:愿不愿参加?白天星道:愿!虎胆贾勇大喜道:好,好,要得,要得,毕竟是英雄出少年!张弟缓缓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白天星,意思仿佛在说:到时候你上台,还是我上台?白天星只当没有看到,慢慢竖起两根指头道:不过得有两个条件。

虎胆贾勇道:噢?白天星扳下一根指头道:第一,登台日期必须排在最后一天。

虎胆贾勇道:这个没有问题。

第二个条件呢?白天星扳下另一根指头道:第二,从明天起,他可以先出场亮相,但绝不住人刀客会馆。

虎胆贾勇道:为什么?白天星笑笑道:不为什么。

只不过希望第一天睡下去,第二天还能活着爬起来而已!虎胆贾勇皱皱眉头,似乎听得很不受用,但仍然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说。

两个条件,我都可以代表廖三爷答应你们,明大咱们品刀台前见。

白天星道:不喝一杯再走?虎胆贾勇道:你们慢慢喝吧,我另外有点事。

这位大总管说完,就像来时一样,起身跨着大步走了。

张弟目送虎胆贾勇出了大厅,转过脸来,以充满责备意味的语气道:像这样重要的事情,你在答应别人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白天星笑道:我们现在商量也不迟呀。

张弟道:你已经答应了人家,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白天星道:答应的是我,不是你。

如果你不愿意,来个不认账就行了。

张弟道:这是什么话?白天星道:我这话的意思,你听不懂?张弟道:你答应了人家,如果我不守诺行事,以后你拿什么面孔见人?白天星笑道:瞧瞧你懂得这个道理,还提它干什么?张弟又不痛快了,眼一瞪道:这样说来,你是有意先造成事实,逼我就范的了?白天星笑道: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就算我请你帮个忙,不可以吗?张弟一怔道:帮你的忙,帮你什么忙?白天星笑道:我已答应杨燕那女人,要替她取得七星刀,你忘记了?张弟眨着眼皮道:万一我获得了那把七星刀,你真的会转送给她?白天星道:当然,人无信不立,答应过别人的事,怎可无故后悔。

张弟摇摇头,哼了一声,自语似的,喃喃道:我真弄不清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白天星四下张望了一眼,忽然站起身来道:这里的羊肉我吃腻了,我们算了账走吧!张弟道:去哪里?白天星道:去吃艾胡子的上锦麻辣刀削面,吃过了去找何寡妇。

张弟道:找何寡妇干什么?白天星道:请她替你赶工缝套衣服。

他笑了笑,又道:堂堂一名旋风刀客,总不能穿得像个刚人门的丐帮弟子,你说是么?艾胡子其实一根胡子也没有。

谁也弄不清楚,他这个外号,当初究竟是怎么取起来的。

有人打浑说:艾胡子的确有胡子,而且较常人茂密,只不过生长的部位不对而已。

这当然只是一种笑话。

就因为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艾胡子在七星镇上便成了大家逗乐子的对象。

艾胡子天生一副好脾气,不论你如何戏谑,他也不会生你的气。

所以,在七星镇上,女的是何寡妇人缘好,男的就是这位艾胡子。

人缘一好,生意当然错不了。

而艾胡子的手艺,也的确有一套。

他的面馆门面虽然不大,但店里的三四张桌子,却几乎很少有空下来的时候。

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今天店里四张桌子上,只坐了三个客人。

坐在最里面的是个青衣老者,正在那里一个人剥着花生喝酒,身旁放着一只旧的药箱,像是一名走方郎中。

再过来一名粗壮的中年汉子,桌上放着一只空碗,却没有看到另一双筷子,可见这筷子现在吃的是第二碗面。

艾胡子煮面用的都是大海碗,一个人一顿能吃两大海碗面,这份食量,可真吓人。

近门靠左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一位儒服文士。

这名文士也在喝酒,面前放着两个小碟子,一碟猪耳朵,一碟萝卜丝,真正的经济小吃。

这三人白天星显然都不认识。

他走进去坐下,敲桌子道:胡子,来壶酒,切点自菜。

艾胡子道:好,马上来!张弟瞪着白天星直翻眼睛,好像说:真怪!你不是说来吃刀削面的吗?白天星只当没有看到。

艾胡子擦着切板道:白头儿没有到钱麻子那里去?白天星道:没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了!张弟不觉又是一愣,心想:真是活见鬼,明明刚从钱麻子那边来的,却说好几天没有去,连跟艾胡子这种人都没有一句老实话,算是什么意思?艾胡子却好像有点感到意外道:你——好几天没有去热窝?白天星轻轻松松地道:我们去了一次黄花镇。

艾胡子道:去黄花镇干什么?白天星道:去见一位吴公子——你有没有听人说过,武林四大公子中的那位小孟尝吴才吴公子?艾胡子一怔道:吴公子,白天星得意地笑了笑道:是的,要我们去的,就是这位吴公子。

至于这位吴公子要我们去办的是件什么事,我可不能告诉你。

喝酒的青衣老者正想离去,这时忽又坐了下来,向艾胡子指指酒壶道:老板,再来壶酒!那个粗壮的中年汉子,也突然放慢吃面的速度。

只有那名儒服文士无动于衷,他好像对江湖上的人物一个也不熟悉,同时也似乎对这一类的事不感兴趣。

艾胡子送上酒菜,又去为青衣老者添了一壶酒。

白天星喝了一口酒,忽然望向那文士道:这位秀才先生,看来好面熟,我们过去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儒服文上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你伙计大概认错了人吧?白天星将对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阵,点点头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恐怕的确……儒服文士连忙接着道:错把冯京当马凉,这原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

白天星像遇上知音似的,欣然道:可不是?这种事情,几乎随时随地都会碰得到。

有时候,我们看到的明明是两个人,只、由于双方长相差不多,一时不及细察,便误以为是同一个人,而因此往往会闹成很多笑话。

儒服文士笑笑,没有开口,似乎无意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

张弟听得直皱眉头。

他平时很少看到白天星像今天这样,婆婆妈妈的,絮聒不休。

他心想:你认错人,人家已不在意,道个歉就完了,还唠叨个什么劲儿?可是,白天星却像为自己的冒失,感到过意不去似的,接着又解释道:凭良心说,刚才并非我有意唐突阁下,只因为阁下的相貌,很像我在京师见过的那个人,觉得实在太相像了,好在我后来忽然想起,那人有个缺陷,阁下却似乎没有……儒服文士轻轻一哦道:那人有什么缺陷?白天星道:我记得那人的左手,好像只有三根指头。

儒服文士喝酒挟菜,用的都是右手,他的左手缩在衣袖里,垂搁在桌底下的膝盖上。

这种吃相并不稀奇,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吃东西只用一只手。

要说稀奇,那便是白天星最后的这两句话,才真正算得上稀奇之至。

一个人的缺陷,只有生在脸上,才能一目了解。

儒服文士的一只左手,他并没有看到,他又怎知道对方左手,一定是五根指头,而不是三根指头呢?经他这样一说,青衣老者和那精壮汉子,都忍不住一齐移目朝儒服文土望去。

儒服文士只要把左手从桌底下移上桌面,事情就解决了。

但儒服文士却没有这样做。

他含笑望着白天星道:你跟那人是什么关系?白天星道:那人是我朋友的一个朋友。

儒服文士道:贵友是谁?白天星道:夺魂刀薛一飞!张弟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他发觉今天的白天星似乎处处不对劲。

先是骗艾胡子,说是好几天没去热窝;接着又说去过黄花镇,竟将小孟尝吴才也扯上了;后来再提到什么左手只有三指的怪人;现在竟跟死去的夺魂刀薛一飞又成了朋友。

他真怀疑这位老兄今天是不是喝多了酒,在发酒疯?儒服文士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怪异的神情,嘴角浮漾着笑意,但两腮肌肉却抽搐得像突然吞下一颗酸得要命的果子。

他酸笑笑道: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伙计一定不相信。

白天星道:一件什么事?儒服文士微笑道:我也是夺魂刀薛一飞的朋友!白天星果然露出不信之色。

他迟疑地道:真的?儒服文士笑道:那还会假?我这一次就是找他来的!白天星忽然摇了摇头道:那你这一趟去七星镇,算是白跑了!儒服文士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冻,怔了一会儿,才道:他离开了七星镇?白天星道:没有。

儒服文士的笑容又融化了,忙道:他既然还在七星镇上,怎么说白跑?白天星道:他一定不会见你。

儒服文士道:为什么?白天星道:你这一路来,应该听人说起他已于前天退出了品刀大会。

儒服文士点点头道:是的,这一点我昨天就听人谈过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白天星,又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退出品刀大会,是为了什么原因??白天星道: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他的事情当然不会瞒我。

儒服文士道:他怎么说?白天星露出为难之色,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咳咳儒服文士点点头,似乎很了解他不便明说的苦衷,思索了片刻道:那我就只好另外想方法见他了。

白天星显出迷惑的样子道:他说过最近这段期间,他什么人也不愿见,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见到他?儒服文士微微一笑道:你跟他的交情很不错,是吗?白天星胸膛一挺道:我敢说……儒服文士微笑道:这个你不说我也看得出。

现在,我也让你看看我跟这位薛兄的交情!他一边说,一边缓缓举起左臂,衣袖一抖,露出左手。

一只五根指头的左手。

白天星哦道:我果然认错人了。

儒服文士道:你没有!他手腕一摇,两道灰影,突然脱掌飞出!飞出的竟是两根手指。

白天星惊呼道:你以暗器伤人,这算什么朋友?他头一低,锐啸擦颈而过,只听叭的一声,两根手指双双深入土墙。

墙面上看不到手指,只留下两个指头大的小洞孔。

儒服文士发出暗器,身形跟着掠起,只见人影一闪,笑声已远在店门之外:朋友?嘿嘿——你去问问姓薛的就知道我梁强是他什么样的朋友了!张弟一跃而起,怒声道:是个有种的你就别跑!白天星一把拉住他,叹了口气道:都是我多说话惹出来的祸,算了!青及老者目光闪动,忽然在桌子上放下两吊钱,也跟着一声不响,提起药箱,出店而去。

那个精壮汉子推开面碗,以同情又带怜悯的语气,望着白天星道:伙计,你们的麻烦,这下惹大了。

白天星怔了怔,道:什么麻烦?精壮汉子道:你们既是夺魂刀薛一飞的朋友,难道不清楚刚才这个家伙是何许人物?白天星道:只听老薛提过梁强这个人名字,人也只隐隐约约见过一面,关于这个家伙的出身,则不怎么清楚。

你老大认识这个姓梁的?精壮汉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样说起来,就是那位夺魂刀的不对了!白天星道:这话怎么说?精壮汉子道:这姓梁的外号‘恶花蜂’,你别看他外表斯文,满像个人样子,其实是个见花就采的色鬼,他左手两根指头,就是为了争一个小妞,被夺魂刀薛一飞砍去的!白天星道:原来是这样的,那就怪不得他刚才要向我下毒手了。

精壮汉子道:他刚才说有方法可以见到夺魂刀,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既是夺魂刀的好朋友,他伤了你们,便不愁夺魂刀不出面!白天星道:你老大意思是说,这厮如今赶来七星镇,就是为了要找夺魂刀报复当年的断指之恨了?精壮汉子道:那还用说!白天星道:这个仇怎么能够报得了?精壮汉子道:为什么报不了?白天星道:夺魂刀当年既能砍断他的两根手指,可见武功比他高明得多,像这种手下败将,夺魂刀怎会怕他?精壮汉子忽又叹了口气道:这里面当然另有文章,不过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你们哥儿俩年纪还轻,阅历有限,以后无论是交友或说话,我看还是谨慎一点为妙!说完,付了两碗面钱,拱拱手也跟着离店而去。

白天星目送精壮汉子走出店门,缓缓转向像已吓呆了的艾胡子道:煮碗面来吃吃,胡子,辣椒油多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