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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2025-03-30 07:28:42

钱为仁见哈瑞云陪着秦风有说有笑的走进来,不由暗中嘀咕道:他们两个究竟搞的什么名堂?好了又打,打了又好,简直是儿戏嘛!但他还是陪着笑脸迎了出来。

钱管事的,把这里最上等那间房,腾出来给秦先生住。

钱为仁虽然内心里老大不情愿,也只好照办,把两人带到房门外,自行离去。

这间客房布置得的确十分豪华气派,进入室内,哈瑞云道:还中意吧?秦风打量了一眼,道:太好了!反而令我消受不起!哈瑞云忽然怯生生忸怩一笑道:等你有一天结婚了,再到王庄来,这里便是你最好的蜜月新房。

秦风被说得脸上一热,但在这一刹那间,却使他大感为难起来,若山口美子坚持也要同来,又不能向哈瑞云说明真相,事情岂不太过尴尬,想到这里,只得搭讪着道:如果真有一天,新娘子不是你,那该怎么办?哈瑞云哼了一声道:你看上谁,就跟谁结婚,与我有什么相干?难道我哈瑞云非要嫁给你不成?那是我多心了!哈瑞云冷笑道:别觉得自己了不起,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肯不肯嫁给你?那你是不愿意了?愿不愿意是我心里的事儿,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过想试探试探你的心意,自己也好有个数儿,若你坚持不愿意,我也只有另作打算了!你就另作打算吧!希望能早点喝到你的喜酒。

这话可是你说的?当然是我说的,你有本事,越快越好,那怕是明天。

明天太迟了!那就今天晚上。

好!今天晚上就把新娘子带来给你看!哈瑞云不屑地冷叱道:你当然可以办得到,宜春院有百来个现成的,含芳就是你的老相好!我不会带含芳来。

想带谁来是你的事儿,少在我面前扯臊!秦风笑笑道:三小姐!我那新娘子,也许比不上你,但至少不是那些水性杨花的人!最好是讨个皇后来,对不对?现在是民国了,那来的皇后,府上是王府,不但有娘娘,而且还有格格!哈瑞云叱道:秦风!你到底胡扯些什么?秦风长长吁口气道:三小姐!我说的是真话,老实对你说,我这次回家,就是奉父母之命完婚的,虽然不愿意,但父母之命,不敢不听从。

哈瑞云冷冷笑了起来道:该向你恭喜了,什么时候把新娘子带来,让我们瞧瞧。

你若真要看,我晚上就把地带来。

奸啊!我哈瑞云一定特备一桌酒席,向你们庆贺庆贺!你不会生气吧?什么话?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说这话,把我哈瑞云看成什么人了?那很好,我现在就回县城去!我会交代钱掌柜的,把这间客房布置得更漂亮一些,以便迎接你们新婚夫妇的来临!秦风离开集贤雅筑,一路上盘算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该如何处理。

他今天匹马单枪来王庄的目的,主要是希望能查出那二十箱鸦片的下落。

因为哈国兴丢了那二十箱货,自然不肯甘心,以他手下人手之多,不难查出线索。

尤其铁飞龙跟浅田樱子,本来也是王庄的人,总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如此借助王庄之力,比自己查访自是方便得多。

他在来此之前,也考虑到这次独闯王庄,说不定会是自投罗网,但为了能再设法弄到那二十箱鸦片,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想截取这批鸦片的目的,倒不是要转手图利,而是不愿这些东西来残害自己的同胞。

起初,山口美子曾坚持随他同来,经他大力说服,才决定先由他自己前来,如果情势许可,两人再一起行动,山口美子才勉强答应。

回到县城他们住的那家客栈,山口美子正在整理文件,见他回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王庄没有为难你吧!秦风道:还奸!打听铁飞龙跟浅田樱子的下落,有没有收获?秦风摇头道:看样子王庄此刻仍不知他们的下落。

要不要再回王庄?人家连客房都给我准备好了,当然要去。

其实你是非去不可,你看这是什么?山口美子说着,递给他一封信。

这信是清水寄来的,大意是要他们必须住进王庄。

另外,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是清水竟然开出了条件,只要他能把浅田樱子救出来,日本方面便立刻释放他的父亲秦让三。

本来,是否回王庄,秦风还并未完全决定,这一来,竟是非去不可了。

好在他可以预料到,哈国兴暂时对他不可能有不利的举动,因为在哈国兴心目中,他仍有利用价值。

为难的是他不便带山口美子同去,这对哈瑞云将造成极大的误会,而偏偏这个误会又无法解释。

山口美子见秦风面带犹豫之色,走过来偎在他身旁,轻声说道:你好像还拿不定主意,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清水先生的命令,我们谁都不能不听。

秦风歉然笑道:我是想到王庄是件冒险的事儿,最好由我自己一人去,你用不着跟着我受苦。

山口美子幽幽说道:你是不想带我去?我是不愿让你也前去冒险,同时,我可以经常来看你。

山口美子深情款款地道:那怎么让我放得下心,我会想你。

她的柔情蜜意,秦风又何能不存怜香惜玉之心,他轻轻拍着她的肩头,道:听我的话,这只是暂时的!暂时也不要,我们是夫妻,能相聚的时候,为什么要分开?要知道我去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更何况,这关系着令尊的命运,你能不重视这场行动吗?我是顾虑到万一两人全陷入虎口怎么办,我一人前去,你留在城里,也好有个照应。

这不是理由,既是夫妻,就该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据我所知,清水先生最近也可能亲自赶来负责调度,若我们有难,他自会接应的!秦风无可奈何地道:美子!你何必这样坚持?山口美子抬头望望秦风的脸色道:秦哥!不必说了,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全明白。

秦风微微一惊,道:你明白什么?你心里只有那位哈小姐,怕我去了影响你们的友谊,是吗?秦风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我也只有承认了,哈小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不忍伤害她的自尊心。

山口美子猛然推开秦风,冷笑道:你只顾她的自尊心,为什么不顾我的自尊心?同时,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你结婚是你的事,干嘛会伤到她的自尊心?人家堂堂王爷之女,难道除了你就嫁不出去?秦风见她恼羞成怒,只得改颜相向道:你既坚持要去,我自是不能勉强,不过,我希望你见到哈小姐后,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那是当然的,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现在就把东西整理好,待会儿就雇车出发。

山口美子道:这房间咱们还留着,机密文件,不必带过去,需要时咱们随时可以回来拿。

到达王庄,天色已晚。

进入集贤雅筑的客房,果然室内又经过一番整理。

钱为仁和几个伙计们见与秦风同来的,还有一位衣饰华丽、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都不禁大感惊异起来,不少人指指点点地说是宜春院的姑娘。

钱为仁是跟宜春院常有接触的,宜春院的粉头,他全熟悉,似乎没有这样一位姑娘,尤其现在这个姑娘,仪态庄重,举止高雅,虽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并非浓粧艳抹,完全一付良家妇女气派。

店伙们很多在窃窃私议,钱为仁因和秦风发生过冲突,不便动问,欲待禀知哈瑞云,奈因天色已晚,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次日天亮后,秦风独自走出客栈,在街头闲逛。

钱为仁正要去向哈瑞云告知情形,出了店门,刚好碰上哈瑞云前来雅筑。

哈瑞云此来,倒并非要来看看秦风的新人,因为昨天和秦风分手的时候,彼此的那番对答,自然不能当真,秦风说要带新娘子来,在她认为,也不过说说而已。

她到集贤雅筑,是想看看秦风昨晚是否已来此住宿。

格格早哇!钱为仁露着一脸谄笑,全身骨头好像不到四两重。

秦先生昨晚来了没有?来了,刚才好像出栈去了!那我等会儿再来。

哈瑞云转身便要出去。

三格格!奴才还有事儿禀报。

钱为仁噘嘴而笑,跟上一步。

什么事儿?钱为仁凑过身去,低声道:昨晚秦先生带了个女的来。

哈瑞云一楞,道:真有这回事儿,可认识那个女人?钱为仁摇头道:不认识!哈瑞云转了转眸子,忽然格格笑了起来道:他还真是神通广大,为了跟我呕气,竟这样当真起来。

钱为仁道:三格格!那女人好像不是随便找来的,风度气质都不差,人长得也漂亮,看起来像是良家妇女呢!那有这种良家妇女,甘愿供人做贱的?我倒要进去瞧一瞧!她不再理会钱为仁,迳自向秦风房里走去。

在她下意识中,这女人纵非宜春院的姑娘,也必是县城里带来的窰姐。

秦风这间客房是东跨院,独门独户,十分幽静。

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顿觉一惊。

只见一个丽质天生的妙龄少女,正坐着看书。

她气质高雅,仪态脱俗,看得哈瑞云也不禁呆了一呆,把原来想好要说的话,也全数咽了下去。

山口美子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一个美丽而又神采飞扬的女郎站在房门口,猜想必是哈瑞云,连忙站起身来,盈盈笑道:这位可是哈小姐?哈瑞云又是一惊,故意问道:秦风呢?刚才出去了!你和他……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山口美子对答得体,神态大方,毫不做作。

哈瑞云强自抑制着心中的纳闷与困惑,头脑有些儿恍恍惚惚的,问道:你跟他什么时候结婚的?就是这次秦风回家。

你们结了婚,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却要跑到王庄来?秦风说他有事儿,我只好陪他来,也算是我们的蜜月旅行。

哈瑞云绽颜一笑道:那太欢迎了!秦风对我说过,你们是好朋友,上次来贵庄,哈小姐对他照顾很多,我代他谢谢你才对。

不必客气,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其实我跟秦风,只是认识而已,谈不上什么好朋友。

哈瑞云离开集贤雅筑,心底充满被人玩弄的感觉,但为了自尊和少女的矜持,却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显现出来,当然包括秦风在内。

不想出得门外,迎面正好来了秦风。

哈瑞云神色一如往昔,秦风知道她已去找过他,必和山口美子打过照面,反而有种窘迫的感觉。

秦风!昨天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玩笑话,原来并没骗我,现在我真该向你道喜了!秦风红着脸道:你已见过她了?当然见过,阁下真好福气,娶到那样美丽的太太,不过,最使我佩服的,应该是你保密的工夫,做得实在太好了!秦风尴尬无比的笑道:我昨天已对三小姐说过,这事儿事先我根本不知道,直到这次回家,由父母做主,完成了婚事,若说保密做得好,那该是家父母才对。

晚上我决定准备酒席,为你们庆贺。

秦风急道:三小姐千万使不得,结婚是我们两人之事……什么我们?这里面可扯不上我!秦风苦笑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三小姐原谅!哈瑞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忽见王府一个下人跑来说王爷有请。

哈瑞云来到哈国兴房内,李敬元早巳坐在那里,两人话音甚低,像在谈论秘密。

云儿!你可知道爹找你什么事儿?爹不说我怎会知道。

哈国典道:刚才守护大门的人送来一封信。

什么人寄来的?咱们正想找他,他反而找上咱们!李敬元接道:王爷!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却始终没说出信是谁寄的,这种卖关子的工夫,实在到家。

哈瑞云暗道:莫非是铁飞龙来的信……哈国兴道:信是溥修寄来的。

信上说些什么?他约咱们今天下午三点在县城一家茶楼见面。

爹是否打算赴约?当然赴约,我们找他见面还来不及,他找咱们,岂有不去之理!爹准备亲自出马?那倒用不着,派出代表就好了!哈瑞云对于前晚烟土在海上被铁飞龙骗走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大不甘心,她为了立功,立即自告奋勇道:我愿意代表您老人家前去!哈国兴摇摇头道:你虽然精明能干,可惜经验还不够老到,俗语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爹不放心!李敬元呵呵笑道:王爷怎么也开起三妞儿的玩笑来,三妞儿就是年纪再大,嘴上也不会有毛啊!这几句话,李敬元说来无心,但哈瑞云听着却十分刺耳。

哈国兴并未察觉哈瑞云的神色,嘿嘿笑道:敬元!你是有毛病了?李敬元抬手摸摸胡子道:兄弟这毛病不少呢,是否王爷想派兄弟去?你如果愿意,就替我走一趟。

王爷何必客气,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哈国兴眨着两眼拉长了声音:溥修可不是好对付的,千万别吃亏上当!李敬元被激得似乎又来了豪气,挺了挺胸,道:您刚才说过,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兄弟不信我这个嘴上有毛的对付不了那没毛的!哈瑞云听得实在忍不下去,嘴噘得高高地,冷声道:李大叔!一大把年纪了,还满嘴毛呀毛的,难听死了!李敬元这才觉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仰脖子,干咳两声道:好!三妞儿不愿听,大叔也不讲了!等办完事儿,乾脆我也把胡子剃掉,以后想看毛也没有了!这一来,哈瑞云越发脸红,暗自骂道:这老不死的,说话这么没分寸!哈国兴见女儿窘在当场,为表示安慰,笑道:你就跟李大叔一起去好了,有你们两人去,爹完全放心了!哈瑞云道:溥修和我们见面后,必定谈条件,小事儿我跟李大叔可以决定,大事儿怎么办?你们不妨见机行事,只要能把烟土弄回来,除了要爹的头,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爹的意思,是让咱们全权处理?话虽这么说,太大的事情,总要仔细考量一下,还有,最好逼他把铁飞龙跟那日本女人交出来。

爹!别尽说那种一厢情愿的话,现在是人家逼咱们,不是咱们逼他。

对了,刚才对方是怎么把信送来的?信是叫人交给大门守门的!为什么不先留住送信的?哈国与哈哈大笑道:说你嘴上无毛,你还一肚子气,咱们怎可随便扣住送信人,何况,接信时并不知道是溥修写来的。

纵然知道,也不能把他怎样,常言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若咱们那样做,王庄就没有今天这种局面了!当日午后,李敬元便偕同哈瑞云赶往县城。

他们并未乘骑骏马,而是坐的骡轿,目的不外避免招摇,因为骑马快驰虽说快些,却容易引人注目。

在附近百里之内,似乎只有王庄有名驹,连一般大商家与官府机关,都没有这异种高大纯毛名驹。

因之,附近民众,只要看到名驹在路上奔驰,准知道是王庄哈王府的。

就为了这缘故,哈国兴特别规定,若非必要,绝不快驰名驹,连他本人有时外出,也多半乘坐马车或骡轿。

北方的骡轿分两种,一种是两只骡子合力驮载一顶轿子,只要把轿子抬到骡鞍上,两只骡子一前一后的驮着走。

乘用这种骡轿多半用在道路状况欠佳的小径或山路上。

另一种是一只骡子拉着一顶带有车轮的轿子走,这多半是用在道路状况良好的平坦大路上。

李敬元和哈瑞云乘坐的是第二种骡轿。

两人在轿内,一直计议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场面。

李大叔!您是常坐茶楼的,我还没见过茶楼是什么样儿呢!哈瑞云说的不差,她虽然曾到过不少地方,北京、天津、大连,甚至沈阳都去过,就是没进过茶楼,这也难怪,在那个年头儿,除了跑江湖卖艺的,一般良家妇女,绝少有到那种场合的。

李敬元经哈瑞云这么一问,嘿嘿笑道:县城里这家茶楼,我从前是常客,提起茶楼,大叔早年在江湖走动时,和朋友聊天时,总离不开找家茶馆坐坐,尤其在四川,茶馆最多。

您也到过四川?岂止四川,我中国二十八省大叔那一省没去过。

在四川的那段期间,大叔泡茶馆泡得最多了,我们九弟兄,有好几个是在茶馆里认识结交的!你们在茶馆里就是为了喝茶?当然是吃茶,不过,主要还是摆龙门阵。

那是在研究兵法了?李大叔!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研究兵法?李敬元笑道:三扭儿!摆龙门阵不是研究兵法。

诸葛亮能摆八卦阵,你们摆龙门阵,不是兵法是什么?哈瑞云两眼眨眨地。

所谓摆龙门阵就是聊天,天南地北,上下古今,胡扯一通。

哈瑞云撇撇嘴道:那不是在浪费时间吗?应该是消磨时间。

那多可惜!至少可以训练口才,四川人多半能言善道,大半是在茶馆摆龙门阵摆出来的!县城里这家茶馆,少不得也是人多嘴杂,溥修跟咱们谈条件,只怕不太方便吧!这家茶馆叫做名仕馆,门面很大,楼上楼下,全是茶座,楼上还特别开辟了两个单间,关起门来,什么机密大事儿都可以谈!他们一路谈着,其实李敬元大半时间,也是在摆龙门阵。

不知不觉已到达县城。

李敬元吩咐骡夫把骡轿停在离名仕馆不远处的空地上,便与哈瑞云直赴茶楼。

今天李敬元穿戴得很是整齐。

他目前是哈王府第二号人物,身份地位自非等闲。

穿着深蓝丝质长袍,黑缎马褂,头戴瓜皮小帽,足登粉底黑帮呢鞋,手拿长杆冒烟袋。

尤其他身材高大魁伟,精神矍铄,步履沉稳,看起来气派的确是不凡。

哈瑞云因是女孩儿家进茶楼,怕引人注目,反而打扮得十分朴素。

进入茶楼,楼下只有两三个人在吃茶,楼上也是小猫三、四只。

哈瑞云道:李大叔!怎么喝茶的人这样少?李敬元道:县城临近海边,茶客多半是打渔的,想必渔船未到,茶客自然不多!茶房眼尖,认出李敬元是哈王府二号人物,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道:李老爷子请到房间雅座,房间是溥先生订的!溥先生来了?溥先生刚到,他吩咐小的看到哈王府有人来时,就请到房间雅座坐,溥先生就在里面。

李敬元和哈瑞云进入房间,溥修起身相迎。

三人落座后,溥修首先问道:哈老爷子没来?李敬元道:老朽和三妞儿是代表王爷来的,小王爷也是一人前来?溥修笑道:那也好,彼此只是随便谈谈!李敬元开门见山地道:小王爷来信约见,自然必有要事儿,有什么吩咐,但请直说,老朽洗耳恭听!溥修摇头笑道:李老爷子一句一个小王爷相称,在下实在不敢当!李敬元摸摸胡子呵呵笑道:小王爷就是小王爷,何必客气!溥修道:满清皇帝逊位后,那些封建称号,对外早就不存在了,连大总统袁慰庭做皇上也不过做了八十三天,何况我溥修只是一个平民。

这又是小王爷客气了!从现在起,我溥修郑重声明,各位管叫我溥先生好了!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敬元打量了一下溥修的脸色道:老朽现有一事不大明白,溥先生到过王庄两次,为什么这次不肯光临,却要约在这里见面?溥修微微一笑道:李老爷子何必明知故间,我溥修总不至于自投罗网。

什么话!李敬元干笑道:若大驾光临王庄,哈王爷欢迎还来不及,难道王庄会是吃人的地方?王庄连二十箱烟土都吃得下,吃人就更不在话下了!哈瑞云听得有些儿忍不住,沉下声音道:你约咱们来,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用不着多讲废话!溥修瞟了哈瑞云一眼,丝毫不见怒意,笑道:哈小姐快人快语,既然如此,自是用不着再绕圈子。

二十箱烟土,现在在我手里。

哈瑞云叱道:这也是废话,我们当然知道东西在你手里,不然,何必老远赶来赴你的约!不过,我想问你一句话!哈小姐有话请讲!你为什么要截那批货?溥修见哈瑞云完全一付盛气凌人的模样,笑道:在下也想反问哈小姐一句话!你有什么可问的?府上那批货是否私货?不错!私货当然可以截取!哈瑞云傲然说道:那是王庄的私货,不是你溥某人的私货!溥修呆了一呆,立即大笑道:私货是犯法的,人人可以栏截!哈瑞云喝道:缉私是官府的事儿,你是代表那家官府的?哈小姐是希望在下报官?你只管去报!李敬元见这样下去,势必闹僵,忙打圆场道:三妞儿!咱们是来跟溥先生商量事情的,有话慢慢讲,争论解决不了问题!溥修依然不见恼怒,淡淡笑道:李老爷子说得对,哈小姐若这样说话,咱们只好以后再谈了!哈瑞云何尝不知自己是强词夺理,若当真把事情弄砸,吃亏的还是王庄,只好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溥修见气氛已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其实截取府上那批货,并非在下的主意。

哈瑞云忍不住又接腔道:是谁的主意呢?府上前总管铁飞龙与浅田小姐的主意,那晚出面的也是他们。

这就不对了!哈小姐认为有什么不对?既然是他们的主意,他们今天就该自己出面,何劳尊驾从中插手?他们现在已和府上站在敌对的局面,自然不便出面。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成为交情不错的朋友了!他们在什么地方?请恕不便奉告,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会跟你们见面的!你上次不是说过要带他们去见家父的吗?在下说到一定做到,只是不是今天,今天在下是代表他们和府上谈谈条件的!什么条件,你说!据在下所知,哈老爷子那里,珍藏着一对白玉狮子。

哈瑞云听得一楞,似乎想不起家里有这东西,她用询问的眼色,望向李敬元。

李敬元也怔怔地答不上话,显然也不知道底细。

溥修接下去道:这对宝物是当年八国联军时,家父交给哈老爷子妥为珍藏的,现在必然还在府上。

李敬元道:那一定是非常珍贵了?那是我们溥家的传家之宝。

是否慈禧老佛爷送给溥王爷的?若是慈禧太后所赐,那还算不得怎样稀奇。

那该是前代皇帝御赐的了?不错!那是乾隆皇帝钦赐我们溥家祖先的宝物,我们溥家,世代相传了将近两百年。

李敬元沉思了一阵道:溥先生的意思,是想拿二十箱烟土来交换那对白玉狮子?我想这样应该很公平。

哈瑞云冷笑道:那对白玉狮子必是无价之宝,以二十箱烟土来换,我们不是太吃亏了吗?溥修朗朗笑道:这东西在我们溥家是传家之宝,但那二十箱烟土,却是身价百万,所以,如果二泣不同意,在下也不勉强。

李敬元何等老辣,他当然清楚白玉狮子就是再珍贵,也不及二十箱烟土的价钱,若无人出价,等于一块普通石头,而那二十箱烟土,却是价值百万的抢手货,只是他弄不清哈国兴究竟有没有这东西。

怎么样?李老爷子和哈小姐不妨仔细考量考量。

李敬元燃起旱烟,深深吸了几口道:这事老朽可以同意,只是哈王爷究竟有没有这东西,老朽并不清楚。

事情不必急在一时,李老爷子尽可回去跟哈老爷子商量后再连络。

忽听哈瑞云玲笑道:溥先生!既然那二十箱烟土是铁飞龙和浅田樱子出面截取的,不消说那批货是归他们所有了,你如果跟他们只是朋友,他们何苦牺牲价值百万的东西,为你换取一件传家之宝?溥修道:朋友之间讲究的是个义字,他们对在下就够这份义气!哈瑞云道:我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事,铁飞龙若讲义气,何至于背叛家父?哈小姐怎么才能相信呢?除非由我当面问问铁飞龙跟浅田樱子。

你是想见他们?可惜他们不敢见我!不见得!正好这时茶房进来倒茶,溥修交代茶房道:门外那家叫万香斋的饭馆里有一男一女,劳驾你去请他们过来这里一下!茶房道:饭馆里可能客人很多。

你只要招呼一声铁先生,他们就会来的!茶房应声而去。

这一来,当真把李敬元跟哈瑞云楞在当场。

李敬元眨着两眼,问道:溥先生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双方谈的是正事儿,这种紧要关头,怎可随便开玩笑!老朽还是不相信他们两人会到这里来!人马上就到!不大会儿,果然一男一女,推门而入。

李敬元跟哈瑞云齐齐一惊,竟然真是铁飞龙与浅田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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