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快停下来!没有用的,苍泪。
他听不见你说什么,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太渊一把抓住他,不让他靠近那看似失控的暴风雪。
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苍泪震惊地望著巨大暴风中央衣发飞扬的白色身影。
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很明显,寒华的情绪失控了。
寒华是这长白幻境寒意之本,只有他情绪紊乱无法掌控,才可能引起这种天候异象。
失控?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师父受了伤?受伤?你以为受伤就能乱他心智?太渊皱起眉头:除非......除非什么?苍泪急切地追问著。
不,那更不可能。
太渊抿抿嘴角:怎么会一夜之间,又变成了爱他成狂的那个寒华?一千年前......我也曾经见过......苍泪仰望半空,不可置信地低语:师父他,除了冰冷以外,第一次有了其他的表情。
第一次为了某一个人大喜大悲,情难自已。
那种除了对方,任何事物都不重要的感情,最终毁了无名性命的感情...... 也是这么可怖的,令人窒息的,宛如这场暴雪一样......有什么不可能呢?另一边,屈膝坐在黑色莲花座上的人开了口:不论是爱或者被爱的他,现在看来,都是可笑的,不是吗?太渊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著:看来,是你影响了他。
怎么可能?苍泪冷冷地看那人一眼:师父会被他影响?那么,昆夜罗,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让我们有幸见到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异象?太渊向苍泪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再流露出不满。
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愉快地看著漫天暴雪在他身前呼啸: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不信?太渊皱眉,不语。
你也知道,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席之地留给了优钵罗。
他也明白,优钵罗对于自己有著不同的意义。
可惜啊!他真是个任性固执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所以,除了伤害,他什么也给不了。
他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也许,永远地错过了......也许?太渊没有放过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你们有没有想过,以优钵罗的修行,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为什么?因为早在成形之初,释迦就对他下了刻印,那是他作为尊者必须接受的条件。
只要我们的纯善之神有了私心。
那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动摇的心......你们也许不知道,私心对他来说,就像是毒药。
他每想一次寒华,魂魄就要受一次难以想象的痛苦。
你们一心想撮合他和寒华,其实和动手杀他没什么区别。
苍泪和太渊的脸色都变了。
只要他愿意忘记寒华,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不惜再一次消耗法力,转世变成凡人。
根本就是个傻瓜,有这种卑微的念头......昆夜罗站了起来,黑衣招展,露出不屑的微笑:这种程度还不够......他一甩头,莲花合拢,隐入空中。
许久,苍泪开口问:他说......太渊叹了口气:我们走吧!等寒华想明白了,这暴风雪自然就会停下来。
可是......你放心,他虽然有点心乱。
但......他一向理智冷静,只要时间过去,一定会平静下来的。
你想说什么?再怎么说,也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太渊这种语焉不详的习惯他多少有些心得。
我怕......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我们还是以静制动的好。
恐怕,这件事得去找他问问。
他?苍泪皱眉:你怎么老是他啊他的,再怎么说......在我眼里,他不过也是个任性又麻烦的家伙。
可他是‘父亲\',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也许我当年应该做得更彻底一点才对。
太渊轻勾嘴角:等你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哥哥\',我也许就会承认他了。
你做梦。
苍泪冷冷回绝,转身离开了。
收起戏谑,太渊面色凝重。
唉──!许久,他叹了口气:真麻烦,要是他失去了理智,我们哪里抵挡得住?他这九万多年可不是白活的啊!世上,最难缠的人只有一种,寒华可以说是最有代表性的那一个。
不会为任何外力动摇,这种人要是失去了理智,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这天地之劫,可别再来一次......太渊长叹一声,远远一晃,离开了。
暴风雪中的寒华看似神色如常,但额头的汗水滑落,不断变成粒粒冰雪掉落到了空中,混入了风雪。
这一夜,风雪开始扩散。
连天空的星辰也被白色的混乱夺去了光彩。
寒华。
那一声叹息隐隐约约传来。
他一惊,胸口竟然一窒。
缓缓地抬起头来。
乌黑的长发挽成了佛髻,一身雪白的衣衫,站在洁白的莲花之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优钵罗尊者面带微笑:那是仙佛饮宴,我们隔著瑶池,远远看见了对方。
那时,我隐约就感觉到了,你和我之间,会有一场无法逃避的纠缠。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地收了场。
但,还是请冷静下来吧!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个过客,滞留了太久的时光......他一震,袖袍一拂,伸出手来。
暴风雪止。
眼前一片白雪满布,哪里有什么笑貌音容。
他静静地看著自己伸出的手,看著自己微曲的指尖。
想要抓住什么呢?寒华,在这一刻,你想抓住的是什么呢?他愕然地听著自己从未有过的急促呼吸之声。
究竟是什么,乱了他的方寸?难道...... 暴风雪停止了。
一如突兀的开始,又突兀地停止了。
他站在山巅,静静地站著。
来人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也学著他,俯视悬崖下一片白茫。
他说你心智大乱,引得长白幻境暴雪如狂,我本来是不信的。
那人的声音沈静低缓,带著一种独有的韵味。
因为他讲的话,并不是那么可信。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完全地信任他。
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也不用他回答,那人轻笑著说:你还记不记得,就这两个字,害我多深?但我再怎么生性多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当年的那个诺言。
因为我知道,高傲如你,纵然事后识穿我的手段,也不屑于食言反悔。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
因为这世间的事,又哪来的绝对。
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又害怕有什么变故。
说我多疑也好,善变也罢。
我不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那个诺言......要是没有我,你也遇不上他,不是吗?那人似乎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我当时害怕的不是你会反悔,而是时间。
时间是是多么可怕,是连我也无法改变的力量。
你纵是心如冰雪,不易为外物所动,但漫漫时光中,总有事物会令你分心。
而那个人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终于出现了。
他静默不语。
我是很自私的人,我希望不会有任何阻碍影响到你。
可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没有想过,在你的心里会种下情根。
只可惜被太多形于外的表现,掩盖了事实。
那人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过,你会动情。
可我知道,你和我在某一方面还是相似的。
我们不擅情感,而且,总是忽略心底的真意。
为什么......他开了口,声音苦涩。
这是缺陷,你和我一样,是天地初时的神祗,我们是有缺陷的。
我们不明白什么叫感情。
你和我,是一样的,难道你忘了吗?我真的忘了,我本以为我和你不同,我本以为没有感情不是缺陷反而是一种优越。
却原来......不,寒华。
那人喊他的名字:原来我们都错了,我们的缺陷只是不明白,而非不拥有。
我不相信,相处的几万年,你我之间用一个承诺就可以一笔带过了。
你对我的帮助,难道只是为了亏欠我的那微不足道的恩情?不是吗?寒华淡淡地迷惘了。
我已经想通了,那你呢?我心里真的有情吗?寒华回过头来,不解地问:可为什么,我不像你那样大悲大喜,为了感情,那么决绝......你和我的个性本来就大相径庭,表达情感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
你性格冷淡,情感当然内敛。
你总说你没有感情,难道这漫天风雪是我的幻觉不成?不要再说了。
寒华转过身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太晚...... 说到后来,寒华的语音中竟带了一丝颤动。
虽然晚了,但总比永远不知道要好。
至少,你终于可以体会,在他心里存有的痛苦,那可能千万倍地更甚于你。
这就是情,情越深浓,往往伤得越重。
那人轻叹了一声,却说得清浅坚定:这个情字,实在很难说得请,道得明。
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寒华,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无益的话伤你。
我只希望你明白,逝者已矣,迟了就是迟了,这种伤痛只能用时间来淡忘。
如果是你,也许过一段时间......呵呵......低沉的笑声扬起。
你笑什么?那人一惊。
寒华竟然笑了,在这种时候?笑你。
寒华一抬眼,冰刃一样的目光刺了过来,饶是他,心头也是一寒。
我笑的是你,共工。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好笑?要是真像你说的,时间能淡忘一切,那你做的那些事,不就是最好的反证?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追一段情,竟用了千万年的时光,牵连进无数他人的命运。
违逆了一切只为得到爱人的你,却这样来劝我?我们的情况不同,翔离他和优钵罗是不一样的。
我之所以能失而复得,是因为翔离是凤,他能够涅盘重生。
但优钵罗是无形的游离魂魄......他早已神魂散失了......黑的的丝衣上金龙飞舞,金冠绶带,世间帝王一样的共工也露出无奈: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了。
那我来问你。
风雪浸透的空气里,利冰似的寒华就像以往一样地漠然:如果翔离没有办法再重生,你会怎么办?那么。
共工扬眉,一刻也不迟疑地说:毁了这天地,纵是不周山已倒,我还是有办法能够做到。
要是他不在了,还要这天地做什么?要我做什么?一切是为他而来,理应随他而去。
那你认为,你这样来说服我,会有什么用处?寒华冷冷一笑:我不会追随他而去,也不会毁了这世间,但时间恐怕也没办法掩埋掉什么。
你可能忘了,我最多的,就是耐心。
过去千万年、亿万年,这天地朽烂了也好,只要我还活著,必会受这焚心的痛苦。
因为我违背了誓言,这是我应有的惩罚。
你们不必再多说了!寒华,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共工苦笑:我知道会是这样,却没办法拒绝翔离,他总觉得欠你们太多。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著。
寒华不再理他。
共工在他身后站了一会,长叹一声,随风远扬而去了。
长白幻境,除了极目雪白,再也没有别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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