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3-30 07:29:35

赤蝶,我不知道为什么……历秋看著手腕上缠好的绷带。

没什么!月川蝶把剩下的绷带卷好,放回了急救箱: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嘛!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抬头看向四周:自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你只是太累了。

赤蝶,你看著我。

他拉住月川蝶的手: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事都不对了?秋……赤蝶,我可以不在意,我可以告诉自己你有苦衷。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秋……你不觉得吗?这座房子就像个监牢。

这里,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思念……月川蝶深深地看著他:你没有感觉到吗?这里每一寸的土地,每一块砖瓦,写满了对已经结束的过去恋恋不忘的痕迹。

我们继续待在这里面,就像被迫沉浸在痛苦里面,令人窒息。

它时时刻刻提醒著我,我没有办法完全擦掉那种痕迹,永远也没有办法……你指的是什么?历秋并没有听懂。

我本来以为,没有办法能够让他回来了。

可是他偏偏又回来了。

月川蝶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那个人是魔鬼,他会带走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努力……就要被他毁掉了。

赤蝶,你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他不知道他完全找错了方向。

所以,他再也没有权力对我说不可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不是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的。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告诉他了……赤蝶,你这么说,我越听越糊涂了,‘他’是谁啊?是你哥哥吗?对不起,秋。

她把头枕到历秋的肩上:我做了一件很过份很过份的事,我生生世世都会觉得内疚。

可是我不后悔,我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历秋听到这里,虽然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月川蝶的语气,却让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明明是温暖的春天,却像是有一阵寒风吹过他的心头。

赤蝶,我没什么事了。

我是失眠得太久,可能过份疲劳,才会有点反常。

他努力地赶走了盘旋在心头的不安,微笑著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很紧张,等你哥哥醒过来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了好不好?不论你叫什么名字,月川还是赤蝶,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地生活。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说完了这番话后,月川蝶出乎意料地沉默著。

没有激动,没有雀跃,月川蝶只是沉默著。

可以吗?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我们还回得去吗?过了很久,月川蝶还是枕在他的肩上,轻声地问他: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当然了,我是为你而来的,当然会和你一起离开。

历秋说著,目光却不知不觉落到了自己绑著绷带的手腕。

嗯!月川蝶轻声地应了。

火光在夜空里燃烧,脚下是满地的白骨。

他一个人,冲进了尽头处金壁辉煌的大殿……有人,在静静地等待著他,静静地……温热的指尖碰触到了他的脸庞。

离尘。

他低头看著自己怀中的人。

你看著我。

怀里的人半仰著头:你看清了吗?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还会认得我吗?你爱的,究竟是谁呢?他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一时不知怎么反应才好。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只是……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话尾结束在叹息之中。

这一刻,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他见到的,最后的那一面,那种表情依旧维持在了他所深爱的这个人的脸上。

平静的,无奈的,带著留恋却又不得不舍弃的……就如同……已准备好了诀别……不!他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

回应他的,是在月光下一片清冷的房间。

是在做梦……这个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梦,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做的梦……手脚一片冰凉,但脸庞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像是真真实实存在著一样。

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怀忧……他低下了头,手滑落下来,长及腰后的黑发披落到他的胸前。

风从窗外涌进,发丝贴著他的脸庞飞扬起来。

一片异样的冰冷让他一怔,右耳后的那一撮,就像被浸到过水中似的。

下了床,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拉开了隔壁的那一扇房门。

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却没有人在。

他转身出来,沿著回廊一路匆忙地寻找著。

怀忧!在转角,他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正回转著头,像是在看些什么。

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抱住了。

离尘?那个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你怎么了?怀忧,你去哪儿了?他低下头,有些慌张地问。

我睡不著,去书房找本书看看。

那人把手里的书拿给他看。

你刚才……没有来过我的房间吗?你的房间?没有啊!那人有些惊讶地说:怎么这么问?我觉得,你刚才就在我的房间里。

他放开了手,摸过了自己右耳后的头发,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我觉得,你就在我身边哭泣著。

但是我醒过来,却不见了你。

那人微笑著伸出了手,想要碰触他的头发。

他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避开了。

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我也许真的是做了个梦。

他侧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去睡吧!语气里,甚至是带著些冷淡的。

这是第一次。

从两人认识起开始,他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眼前的人说话。

离尘。

在他转身的时候,那人开口喊他。

他没有回头,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黑色长发和丝绸的睡衣随著他的脚步在他的身后飞扬摇曳。

不过片刻,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这也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背对著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正彦。

被留在回廊里的人喊道。

藤原先生。

话音刚落,阴影里就走出一个一身灰衣的男人。

看到有人从他房里出来吗?藤原俊美的脸上没有了刚才那种温和的笑容,眼神也从清澈转变成了深沉。

没有。

你确定?是的!那个灰衣男人回答:我能保证。

藤原回过头,他看著的是自己刚刚走来的方向。

不对劲。

藤原像是在自言自语: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打开了灯。

这房间……房里的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眼角像是闪过了什么光亮,他停下了环视的目光。

有一条细细的红绳从床沿下显露出来,和地板的颜色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他走了过去,弯腰拣了起来。

柔和的暖色灯光里,红绳的另一端,白色的玉石闪烁著晶莹的光亮。

缠绕的花枝里,刻著优美的古篆。

……君莫离尘……历秋站在朱红色的小桥上,看著水面。

秋!池塘里,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水面下悠闲地游动著。

秋!他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看著自己一脸木然的神情……秋!啊!直到被摇晃了几下,他才像是惊醒了过来。

转过头,他看见了月川蝶担忧的神情。

赤蝶。

他发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有些笑不出来。

只能勉勉强强地扯动了嘴角: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月川蝶拉著他的手,被他冰冷的体温吓得脸色苍白:我去找舒医生过来好不好?不,我很好。

历秋被她像是带著高热的手掌握得很不舒服,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要去麻烦舒医生了。

秋……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月川蝶带著请求的目光看著他:到市区,郊外,随便去哪里。

出去走走?历秋皱起了眉:可是,不是说不让你出门吗?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出去散散心。

月川蝶急切地说。

那也好,我最近没怎么出门呢!历秋笑了:今天晚上是夏至吧!大纳言大人不是总要在夏宴上跳他那可笑的……说到这里,突然之间,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

月川蝶呆呆地看著他。

我说了什么?他清醒的目光开始混乱起来:赤蝶,我刚刚在说什么?不,你什么都没说。

月川蝶飞快地回答。

不是,我说了,我说的是……他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冷汗一滴一滴地沁出了他的皮肤。

不要想了,不要去想了!月川蝶扶住他,让他靠到了自己的肩上。

她的脸色几乎和历秋一样难看,她不断地机械式地重复著这句话。

赤蝶……历秋喊著她的名字,紧紧地抓著她的手臂:我的头……这是怎么了?这时,历秋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月川蝶抬起头,一脸的惊恐。

桥头,站著黑发飞扬的人影。

肩头一轻,历秋已经把头抬了起来。

月川蝶仰著头,看著历秋半垂下的眼帘里,那暗沈无光的眼神。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问了:你是谁呢?我姓君。

君先生回答道:我叫做……君离尘。

秋……君……离尘……历秋闭上了眼睛:离尘……秋!月川蝶心慌意乱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他。

他睁开了眼睛,对月川蝶摇了摇头。

月川蝶咬著牙收回了双手,紧紧地交握在胸前。

历秋终于转过了身,暗淡的眼眸里映出了那个衣袂飞扬的身影。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口中被念出来的那一个刹那,君离尘的心,没有来由地一阵紧缩。

声音没有半点的相似,相比,这个人的声音要更加低沉一些。

可是,当这个人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那种感觉,几乎就要让他以为……然后,这个人回头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那暗淡到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神,那苍白到没有一分血色的脸庞。

他看著,看著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看著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离尘……他听见那个人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有一抹温柔又飘忽的微笑在那个人的脸上绽放开来。

等到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出来的手。

但是,是冰冷的,没有他以为会有的那种温热。

这只手怎么会这么冰冷?为什么这么冰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人昏厥到他怀里的前一刻,君离尘听见了这样反反复复又断断续续的道歉。

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里落了出来,划过苍白的脸颊,落在了君离尘的指尖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炙热的疼痛从指尖开始,传进了君离尘的身体,竟然……隐隐地炙痛了他的心……温热的手,轻柔地为浅睡著的她撩起了落到额前的碎发。

她猛地醒了过来,从双臂间抬起了头。

赤蝶。

在透过格窗的月光里,她看见了历秋温柔的笑容。

秋。

她直起身子:你醒了吗?嗯!历秋靠在床头:你怎么睡在这里呢?我这就去找舒医生过来。

月川蝶从床边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不用了。

他在身后轻柔地说著。

月川蝶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就这样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了头。

她看见了历秋的眼睛。

这种清澈的眼神……秋……赤蝶。

历秋对她说:过来好吗?她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

谢谢你,月川小姐。

历秋微笑著:谢谢你还有当年的韩姑娘为我所做的一切。

月川蝶只觉得脑子里哄地响了一声。

你……她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幸亏有你,我才能活著……历秋低下了头,看著自己手腕上可怕的疤痕:因为还活著,我才能……对不起。

月川蝶把脸捂到了自己的掌心,泪水顺著指缝流淌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不要道歉。

历秋看著她,依旧微笑著: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

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月川蝶看著他,眼睛里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过来这边好吗?历秋朝她招了招手。

她走了过去,重新跪坐到了床边。

你和她长得很像。

历秋用手指拭去了她不停流出的泪水。

不过,我记得韩姑娘是那么坚强的人,她可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呢!我可以叫你蝶吗?历秋问她:总是叫赤蝶不太好呢!月川蝶点了点头。

真的就像是南柯一梦,你和我一起困在了这个足以让人疯狂的梦里。

历秋摸过自己手腕上突起的疤痕。

不过,你不用再害怕了,我现在很清醒,我想我以后也会一直保持著这种清醒了。

……历先生……还是叫我秋吧!历秋看著她,目光里有著怜惜。

我对你……我只是……可是,就是那种怜惜绞痛了她的心。

我能理解……历秋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可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颤抖著吐出了梗塞在胸腔里的那口气。

这里……一点都没有改变呢!他看向窗外的庭院:经过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秋……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她看著历秋,强忍著眼睛里不停地想要涌流出来的泪水:你说过的,你是为我而来的,你会和我一起离开的。

不行啊!历秋收回了目光,看著她惊慌哀求的表情:你知道的,我不能……可以的!还来得及!月川蝶拉住他的手,环抱到了自己的胸前:我知道你不会娶我了,你不娶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历秋收住了笑容: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真的不行吗?真的不行吗?月川蝶喃喃地问他: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为什么我拼命地想要让你远离这一切,可最后还是我把你带回了这里?韩姑娘对我说过,天命不能逆转。

这一切,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那么……由我去告诉他,让我告诉他……不行!你不能说!历秋捧住她的脸,郑重地对她说:你要答应我,你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那绝对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要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呢!月川蝶拼命地摇著头:我不能答应!我不能答应!蝶,我求求你!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历秋下了床铺,跪到了她的面前: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可以的!说不定会有奇迹……蝶,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那么微小的机会,我不能赌啊!历秋闭上了眼睛,坐到了地上:也许,我真的太优柔寡断,也许,我真的是个懦弱的,残忍的人。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不在意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命运早就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他能够得到想要的。

当年,他要的是皇权霸业,现在,他要的……应该只有……‘君怀忧’……可是,你就是……不,我不是。

我是历秋,只是历秋。

他摸上了自己的脸庞,摸过了自己的眉眼:君怀忧,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那是命运对他作出的补偿,他终于能够和他爱著的君怀忧长相厮守在一起,这是多好的事啊!不是的!那个人,他叫做藤原骏,他不是君怀忧!他只是长得和君怀忧很像的人,他不是真的……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是谁?谁又不是谁?是醒著?还是在梦中?这些,你能够分辨吗?历秋笑了,凄惨苦涩:也许在你的心里,他不是真的。

可是,我就是了吗?你应该明白,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他也许是因为我的存在才成为了‘君怀忧’,我又何尝不可能是为了让他成为‘君怀忧’而存在过呢?这不值得!月川蝶盯著他,大声地辩驳:没有什么事值得这样的牺牲!真的没有吗?那么,你们为我做的呢?为了我一个无理的请求,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预知过去与未来的能力。

为了我,多少代韩家的女性背负了沉重的秘密。

还是为了我,你亲手伤害了你的哥哥。

我知道,是我让你们的心里,充满了烦恼和内疚。

不是的!要不是因为韩赤蝶,要不是她隐瞒了……不对!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选择沉默……历秋把她搂到了怀里,对她说:她和你一样,是个那么善良的人。

我对她说,我愿意用一切和她交换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是甘愿的。

只是,看来这一生,我是做不到了。

她应该也知道,我是做不到的。

可是,她还是答应了我,她为我做到了。

你也是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到最后也只是希望我能没有悲伤地生活下去。

你所做的,是为了保护我。

蝶,这些,我都知道!终于,埋首在他胸前的月川蝶,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够了,你们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

历秋轻柔地摸著她的头发安慰著她:从现在开始,不要再为我做任何的事,我不再是你生命里不可逃避的责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月川蝶哭泣著问。

不为什么。

历秋空空洞洞地说:只是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劣拙的玩笑,它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可能的。

失去了再得到,转眼之间又要失去。

所有的一切,终究化为了乌有……他们谈了会话,月川蝶的情绪看起来十分激动。

最后,月川蝶哭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摸著月川蝶的头发,低头安慰著她。

历秋……君离尘远远地看著,念著这个陌生的名字……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他对月川蝶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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