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苍躺在车上,感觉车停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捂着自己的胸口,抑制着心上一阵阵的痛。
青鳞……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等了一阵,也没见有什么回应。
他坐了起来,撩起了车帘。
刺目的雪白让他眼睛一痛。
那是月光照射在雪上的颜色。
青鳞!他提高了声音喊道:青鳞,你在吗?青鳞不是先要带他去城外,然后再作打算的吗?……那不是白梅吗?难道……疏影回来了?定了定神,他走下了车。
四周安静地出奇,白雪寒梅,美丽的景致令他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青鳞怎会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车上?青鳞他……青鳞……依稀看见了远处的崖边站了一个身影,他慢慢走了去。
青鳞……到了身前,他想喊他名字,却没有能再喊出来。
这个人……你是谁?傅云苍扶着石桌,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他的男人:你是谁?你醒了吗?青鳞?声音明明是青鳞的,可是这个人……这个人回头了,对他笑了一笑,问他:你睡得可好?傅云苍晃了一晃,差点站不稳了。
这个人……不是……我是青鳞。
这个人用手把一缕被吹乱的发握在指间,动作优雅好看之极:不过我不是解青鳞,我就叫做青鳞。
他的发在夜风中舞动,俊美的五官还是带着微笑。
可是,这不是青鳞,青麟的衣发近乎黑色,但这个人的发在月光下闪烁着青绿色的暗沉。
还有眼睛,他的眼睛……青鳞……是我啊!你得我个样子可怕吗?青鳞一步步地靠近了来。
你不是青鳞……傅云苍白着脸:你不是……青鳞呢?青鳞……你把青鳞还我!你这个……妖怪?青鳞笑了一声:你想我是妖怪对不对?傅云苍看着他,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对,我是妖怪不错。
可青鳞一定是人吗?你肯定青鳞就一定不是妖吗?青鳞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云苍,我是青鳞啊!你看看我,你一定认得出我的,对不对?傅云苍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眉眼之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青鳞的眼神……青鳞的笑容……青鳞……青鳞……是一个……妖!青鳞是妖!青鳞替他说了出来,然后叹了口气:云苍,你现在知道你爱着的青鳞是一个妖,你准备怎么办呢?妖……蓦得手腕一热,傅云苍急忙捂住了手腕,制止着躁动的琉璃。
你准备杀了我吗?看着他指间透出的光,青鳞像是毫不在意地问他:云苍,你想杀了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苍呆滞地看着他,喃喃地问:青鳞……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告诉了你,你会怎么样呢?恐怕会立刻让我魂飞魄散吧!青鳞伸手摸上了他没有一分血色的脸庞:云苍,你是一个狠心的凡人呢!青鳞……傅云苍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着:你既然要瞒着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呢?云苍,如果我说我真的深爱着你,你会不会介意我是个妖?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了呢?青鳞收起了笑容,真真切切地问他:云苍,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妖而不爱我了呢?你是……妖……傅云苍的手一颤。
不错,我就是妖!不……就算你是妖……傅云苍垂下了眼帘:你是青鳞……我怎会杀你……那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天涯海角,永不分离?青鳞恳求似地看着他。
傅云苍看着自己的手抓住的青鳞的手。
修长莹白,坚定有力的手。
青鳞的手……这是青鳞……许诺着天涯海角,永不分的青鳞……你是青鳞……傅云苍终于说:不论你是人是妖,你就是青鳞。
我决定了和青鳞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就是和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淡淡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分明。
没关系的,青鳞。
傅云苍抬起了头,带着倦怠的,苍白的笑容:就算你是妖,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回应他的,不是温暖的怀抱,是一个有些冰冷,有些嘲弄的声音。
真可惜!那个声音这么对他说: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手从他的掌心抽离。
傅云苍又晃了一晃,再也站立不住,终于捂着心口坐倒在了身后的石椅上。
他的脸,比雪还要白,他的嘴唇,一瞬成了深色。
为什么……傅云苍,你知道我是谁吗?青鳞身上墨绿色的衣服在风里舞动,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来自九天外的可怕神魔:你还记得在困龙谷里遇到的,那个叫做翡翠的妖精吗?翡翠……翡翠……困龙谷……妖精……你杀了她,实在是太可惜了,她这么妖娆妩媚,你也下得了手?你这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青鳞张狂地笑着:不过,你有断袖之癖,也难怪你不懂得欣赏美丽的女人。
翡翠……谁……虽然翡翠算得上咎由自取,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人,你杀了她,不就是在和我作对吗?青鳞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你说,你这么公然地和我作对,我怎么可以轻易地就放过你了?你……她是你的人……傅云苍只听见了这句。
他想起来了,那一夜,那一个想要杀他的妖精……妩媚妖娆……腥甜的液体涌上了喉咙。
你这是在捉弄我……傅云苍盯着他的眼睛:青鳞,你这是在捉弄我……为了报复我杀死了那个妖精……你报复我……不是报复,这怎么能说是报复呢?青鳞摇了摇头,心情很好地说:这是个玩笑,最多也只能说是一个游戏。
我赢了,而你,输得一败涂地。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你是为我……解青鳞是为你傅云苍而来的。
青鳞替他说完,脸上带着惋惜的神色:只可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解青鳞这个人。
你骗我!再也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就这么从傅云苍的嘴里吐了出来。
我当然是在骗你。
青鳞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你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吗?你以为你这种模样,也能让我倾心?傅云苍放在胸口的手垂落了下来。
输了,一败涂地……因为这个人,不,这个妖……他居然敢这么对我,他怎么敢!可恶!可恶!可恶!手上的琉璃突然之间闪烁出千万光华。
慌乱之中,傅云苍直觉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琉璃。
一阵钻心的痛从手心里传了过来。
光芒居然透出了手背,直往青鳞射去。
不!傅云苍大叫。
七彩光华,却只是让青鳞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清晰。
青鳞的手在半空虚画了一个半圆。
光芒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镜子,四散反射到了空中。
这一个照面就让翡翠不治的光芒,在青鳞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下,成了无用的焰火……别白费力气了。
青鳞对他说,带着怜悯:就算给你这琉璃的人亲自动手,我也未必会输。
哪怕我想让你杀我,恐怕你也没那个本事。
傅云苍松开了手,却发现手心上已经鲜血淋漓。
怎么会……啊!我忘了告诉你。
青鳞也看见了他手上的伤:你最好不要继续带着那个东西了,那是镇妖的宝物。
你身体渐渐妖化下去,只会让它也跟着死去,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法器。
什么?他眼看腕上的琉璃光芒暗淡了下去,听到了奇怪的话:妖化……傅云苍,你都知道我是为什么找上你的了。
就没有想过,那‘金风雨露’……那是什么?傅云苍厉声追问着他,语调却微微发抖。
你看,你吐出来的又是什么呢?青鳞指了指他面前的雪地。
他低下了头。
洁白的雪上,鲜红的血迹。
不是……不只是血,那是……蛇!细细长长的血色的蛇,扭曲着盘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鲜血,却是蛇……那本是我用来炼妖的药物,要是被凡人吃了,也会慢慢地慢慢地变成妖喔!青鳞手一挥,一条蛇飞上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指间缓慢滑动着:恭喜你,再过一阵子,你就会变成你生平最讨厌的妖物之一了。
傅云苍伏在桌边呕了起来。
大口大口地呕着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呕吐干净一样。
没有用的,就算你抵不住先死了,你的魂魄身体还是会被妖化。
然后变做美食,千鬼万妖,啃食殆尽。
青鳞手一握,他手上的血蛇化作了一片红色的雾气,在空中消失无踪:和我作对的人,只能是这样的下场,傅云苍,你现在知道了吗?不过,看在你对我痴心一片的份上……他话锋一转,又说:如果你愿意求我的话,我也许会救你一命。
听到了这里,傅云苍突然停下了呕吐。
在青鳞有些讶异的目光里,傅云苍抬起了头。
他竟在微笑。
这是场游戏,不是爱情。
傅云苍抬起衣袖,轻轻擦掉了嘴边的血渍:是我太过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值得一份真情。
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个丑陋的,一无是处的男人。
我输了,一败涂地。
傅云苍站了起来,站得那么稳: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解青鳞……不,青鳞!傅云苍看着他,目光一片冰冷:什么天涯海角,什么永不分离……你不值得!你不值得我爱……有些失常的笑声里,傅云苍掉头离开。
走到一株梅树下,他停了下来。
伸手折了一枝梅花,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回身掷到了青鳞的脚下。
我把这个还你。
傅云苍脸色依旧苍白,可神情里已经不见了刚才的软弱:你不过送我一枝梅花,我现在还给你。
我们之间,再不拖欠。
青鳞弯腰捡了起来,轻笑着揉碎。
傅云苍也笑了,笑着转身,笑着离去。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一字一字地念着: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那是解青鳞第一次遇见傅云苍的时候,所念的那首诗。
那时,解青鳞对傅云苍说:我能和公子相逢于此,必定是有前世的宿缘。
今日折梅相赠,望他日还能有缘相遇。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
那是傅云苍在明亮月色下,为解青鳞所念的诗。
那时,傅云苍想说:不知何时,你才会愿赠我一握月光?无趣!青鳞看着,听着,冷冷哼了一声。
这人真是倔强,就算是输了也不痛痛快快的。
就算伤心之极,也摆出一付说放就放的样子。
不过是硬撑,不肯认输罢了!没关系,我就不信,生死关头,你不来求我!踏出围栏,他凭空飞起,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风里传来了反反复复的诗句,雪地上洒落着断断续续的鲜血。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贵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烛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这是傅云苍和解青鳞最后一面时所念的诗。
这时,傅云苍决定,从此以后,和青鳞折梅断情,再不相见。
***傅云苍走回了惠州城。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着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也没有倒下。
走到家门前时,那红的喜字依旧张贴在大门上。
可傅云苍,却和昨日舍下这喜字离去时的那个傅云苍完全不同了。
他站在日出时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看着那嘲讽似的鲜红。
人生如梦,人生如梦……想着想着,眼前一暗,再也没有了知觉……***傅云苍大病了一场。
所有被请来为他看病的人都摇头,说要准备后事了。
这人心都死了,哪里能救得活?最后一个大夫是这么说的。
傅云苍看上去不像是说得这么严重。
他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照常起居,就和以前一样。
除了隔三岔五,他会突然之间吐血以外……可吐完以后,他还是安安静静地找人来收拾,然后继续做之前在做的事情。
元月十五,五行金日。
诸事不宜。
这一天,傅云苍的精神格外地好。
入夜时分,他找来了这些日子不愿见面的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他父亲老泪纵横,却也没有办法开解唯一的独子。
心都死了……送走了父亲,他找人把他送上了城北的栖凤山。
到了一处梅林,他把仆人差走,一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青石小路,白雪白梅。
他走走停停,终于穿过了梅林,到了那片崖边。
石桌石椅,一株老梅,却再不见有什么粉墙乌瓦的小屋。
他走得累了,放下灯笼,在桌边坐了下来。
疏影。
崖上没有半个人影,他竟是对着那株白梅在说话:我知道是你。
有风吹过,白梅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了些下来。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怎么会是一个凡人呢!白梅岭上住着美丽的花仙,我都忘了有这样的传说呢!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能出来见我,你就不必出来了。
我今天来是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如果可以帮就帮,不能帮也就算了。
他动手把自己手腕上绑着的那块琉璃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这东西我已经带了十年,也许真是它让我活到了今天,可我最近却开始怨恨把它给我的那个人。
傅云苍摸着琉璃,冷漠地说:不过就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何必要让他多活这么多的时候,早早地死了不是更好?风吹熄了他脚边的灯笼,四周一下子黑暗寒冷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死了。
他自嘲地说:也好,总算是走到了头,不论是好是坏,总都要结束了。
暗沉的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原来是乌云散去,露出了月光。
今夜月色真美。
傅云苍抬头看了一看:这种时候死,倒也是风雅的。
月光……虚无美丽……疏影,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傅云苍扬了扬手里的琉璃:告诉他我死了,告诉他,他终于赢得彻底了。
还有……傅云苍笑着说:告诉他……他是我这一生最恨的人!还有……也是我一生最爱的人……爱和恨啊……疏影,你听过吗?他站起来,走到崖边,山风吹得他衣衫飘荡: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可是,能说不要就不要该有多好……回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琉璃,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他坐了下来,靠着围栏坐在了地上。
抬起头,月华清亮。
于是伸出了手,在空中轻握。
他喃喃地说: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青鳞……他幽幽地念了一声。
猝然地,手落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掌心打开,除了那琉璃炽下的印痕,空无一物……白梅后走出了一个素白的身影,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云苍,你这人……真是痴傻!梅疏影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他那么残忍,丝毫不懂珍惜,哪里值得你这样地去爱?轻轻帮他合拢起手掌,放回他的胸前。
看了眼他安详的容貌,梅疏影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一旁石桌上的琉璃,转身失去了踪影。
***傅云苍知道自己死了。
他听见自己最后的那一声心跳。
终于结束了,他告诉自己。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爱恨情仇,终于要结束了……千鬼万妖,啃食殆尽……好讨厌的死法!不过这样也好,干干净净,毫无痕迹……虽然死了,他还是听见了疏影对他说的话,他也看见疏影拿走了他留下的琉璃。
都结束了……一阵风吹来,把他吹上了半空。
他低下头,看见了那个躺在崖边的身影。
还来不及做何想法,又一阵风,把他卷出去老远。
飞翔!在月色里飞翔!明月就在身边,几乎触手可及。
脚下山川河流,转瞬即逝。
他忍不住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能够!翔天际……就这样飞着……再不想其他……有什么能够比在天上徜徉更加重要?那些该忘记的事,不该记得的事,再不要想……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尾声疏影,听说是你要见我?大殿的白玉座上,他抛接着手里的玉玲珑:怎么这会又没声音了?梅疏影站着,没有朝他下跪行礼。
梅妖,你好大的胆子!有人看不过去了:在山主面前还不下跪?我都没说话,你吵什么!他抬了抬眉毛:出去!刚刚说话的那人立刻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拖出了大殿。
百十人站着的大殿,更加安静了。
山主,梅疏影是来告辞的。
疏影朝他弯了弯腰,表示谢意:谢山主多年庇佑,梅疏影感激不尽。
我已经决定投胎做人,不再修仙了。
你趁我大殿集会的时候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要做人就做人,要修仙就修仙,这种琐碎的事还拿来说,你下去吧!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最主要是受人所托,带一样东西给山主。
什么东……七彩的光芒突然在梅疏影手里闪耀出来,大殿里的众人纷纷遮上了双眼,生怕被这镇妖的法器炽伤。
大胆!霎时数人同时释放出各种各样的法力,想要杀了这公然在殿上作乱的小小花妖。
但释放的法力就要击中梅妖的时候,像是撞上了一面镜子,纷纷反射了回来。
众人好不容易抵挡住了自己反弹回来的法力,已经是一个个大汗淋漓。
还以为是那法器厉害,可定睛一看,却是山主站在那梅妖的面前,替她抵挡了众人的攻击。
这个……是他的……他看着梅疏影手里渐渐暗淡下来的七彩琉璃。
是。
梅疏影咬着牙,努力支撑着自己已经被琉璃伤到的身子。
他死了?他问,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快……山主,他的身子本就撑不了多久……何况,人心要是死了,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呢?梅疏影冷笑了一声:反正迟早都是这样的结局,难道说,山主你还真以为他会来求你不成?他看看梅疏影嘲笑的模样,动了动嘴角。
他的尸首呢?他问,按下心里的怒火。
尸首?哪里来的尸首啊!梅疏影笑了出来:山主,你忘了吗?千鬼万妖,啃食殆尽,你说了要他尸骨无存,连魂魄也不能留在世上的。
所以,白梅岭上,我亲眼见他的尸身魂魄被那些不成形的妖鬼吞噬。
我是想为他留个全尸,可是山主的命令,我哪敢违背啊!你!他一用力,手上的玉玲珑化为了粉末。
山主,你可是后悔了?梅疏影像是不怕死地问他:你可是有些后悔了呢?又说后悔?他听到了这可笑的话,笑了出来:有什么值得我后悔的?疏影,你倒是凭什么总说我要后悔,说来听听可好?山主若说没有就是没有,若说不会就是不会。
梅疏影恭敬地回答。
好!好你个梅疏影!他一把拉过梅疏影的下巴,轻柔地对她说:我今天就不追究了,可是你要去做人,就要小心看紧你重要的东西了。
梅疏影居然毫不闪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山主,你心里其实也知道,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为了生死来求你的。
你早就应该知道这结果了,不是吗?这倒也是,他那种倔强的性子,我倒是从没见过第二个了。
他放开了疏影:你说得也对,我应该要后悔的,实在是太早就放弃这个难得有趣的游戏了。
山主,他说他恨你……梅疏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说,他死了,你终于赢得彻底。
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他这一生最恨的人!恨?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是该恨我,他会恨我的……还有呢?他对我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不要?到这种时候还说不要……他又笑了出来:真是有趣!山主……他死时问,有谁愿赠他一握月光……他喊了你的名字……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他的笑淡淡隐去了,他淡淡地说:愚蠢!青鳞……他低头看见梅疏影手上捧着的琉璃。
看了一会,他伸出了手,就在他拿到手里的那个瞬间,七彩光芒大炽,直透手背……啊!没有料想到这东西居然能伤了自己,他一个吃痛,甩手就把琉璃扔了出去。
一声清脆悠远的声响。
他看着自己右手心被琉璃伤到的那个炽印,一阵恼火。
刚要发怒,却看见了眼前白玉地板上,摔出的琉璃已经碎成了一地。
他有些怔然地看着。
碎了……碎了……远远地,在一片望不到头的树海之中,有一个淡淡,朦胧的身影站在最高的树梢上,出神地看着天边。
碎了?什么碎了?在这个身影旁,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他像是很紧张地说:你不会是去告密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要说装糖的罐子是我打碎的,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那个和影子不同,可是看起来一样虚幻不实的身影抬起了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好了没?黑衣人打了个呵欠:你不用睡觉,我可要睡觉啊!整夜整夜地发呆,你不觉得无聊啊!有东西碎了,我听见……那个身影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碎了……好了好了!我承认!糖罐是我打碎的啦!黑衣人举手投降:我随你去告密,不过拜托你不要一直说一直说好不好?不就是个糖罐,怎么说得像是我把你的心打碎了一样!心……碎了……身影喃喃地重复着。
要是你有心的话,我一定立刻摔碎它!黑衣人恨恨地说:半夜三更不睡觉……小黑……黑衣人一听,差点摔下树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再叫我小黑!黑衣人一拳挥过来,拳头却诡异地穿透了那淡色的身影。
小黑……心怎么碎啊……那个身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人的不满,只是自顾自地说:把你的心拿来给我看看……你这只白痴鬼!黑衣人尖叫着伸脚想踹死他:你真是疯得越来越厉害了!我要把你扔掉,我一定要偷偷把你扔掉!碎了……那身影还是望着天边,轻声地重复着……琉璃……已经碎了……请继续期待《琉璃碎》续集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楔子开封 赵家祠堂这天半夜,赵家的长子赵辉晚归,回家想抄近路经过祠堂的时候像是看见有人。
什么人?赵辉急忙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昏暗的长明灯旁,的确是站了个人影。
是什么人在那里?夜半时有人影在自家祠堂里,赵辉就算是胆子再大,心里也忍不住发寒。
主人恕罪,夜半叨扰,实在是冒昧了。
那人边说边朝站在门外的赵辉走了过来。
赵辉听那声音温和有礼,稍微放松了些,提起了灯笼。
那人穿一身白衣,头上带着白色的纱帽,看不清他的长相。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家祠堂?赵辉觉得纳闷:你有什么事吗?你是赵家的后人?那人也不答他,反问着:赵慎言是你什么人?那是我祖父名讳。
赵辉疑惑地问:尊驾和我赵家可有什么渊源?自然是有些渊源的。
那人点点头:我和他夫妇算是旧识,多年不见,今次路过开封本是想来见上一面,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过世了。
说到后来,言语中充满了惆怅。
老先生是祖父的旧友?那人看向牌位的时候,赵辉看见他纱帽后露出的头发一片雪白,又见他直呼自己的祖父的字号,直觉把他当成了祖父那一辈的人:实在是不巧,祖父和祖母在年前同一时分双双去世了。
是吗?携手同归,芙蓉真是好福气了。
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白头到老,白头到老……他喃喃说着,像是无限向往,让人听了心里恻然。
赵辉却更感奇怪了。
祖父母去世时已近百,眼前的这人的声音和气度却实在不像一个近百岁的人。
不知老先生和我祖父母是……只是旧时相识。
那人摇了摇头:早已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那就多谢老先生千里探望了。
赵辉心里再觉得古怪,却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什么歹人。
不必客气,深夜打扰,还请恕罪。
那人朝他行了一礼:我们这就离开了。
哪里!赵辉急忙回礼,却寻思着这我们是什么意思。
惜夜!只听见那人朝祠堂里喊了一声:我们走吧!赵辉看过去,这才发现祠堂角落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穿了一身黑衣,又站在阴影之中,所以刚刚才没有看见。
那白衣人朝他点头告辞,飘然走了出去。
赵辉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
喂!在赵辉那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还没有消失的时候,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过头,一张脸就凑在他的面啊?虽然这张脸普普通通,可这么近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赵辉退后了一步,狐疑地看着这个刚才一直站在角落里,现在却凑得很近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赵辉让他看得背脊发毛。
你人看起来还不错。
黑衣人朝他笑了笑。
请问……我有好处给你!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处?不,无功不受禄,还是不用了!这人怎么看怎么邪门,赵辉哪里敢信他说的什么好处。
嗳!客气什么,我说要你收你就收下吧!那人不由分说地往赵辉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个……不用了!赵辉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推回去。
我让你收下就收下吧!那人眼睛一瞪,赵辉被他吓住,动作也就停了下来。
那人这才又笑了:我跟你说,这可是一件好东西啊!你打开看了就知道了。
那人又说:不过,每逢腊月的晚上,你千万不要把它打开,否则的话,这好东西可就变成坏东西了!赵辉还来不及拒绝,那人居然一个闪身,再看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的话!那人很快就跑不见了,只剩下声音在空中传来:是腊月!赵辉呆呆地站着,只觉得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怪梦。
低下头,看见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打开看了。
那是一张卷轴。
装裱得十分精致的卷轴。
长长的画卷,画着一片无花的梅林。
不是古物,也不是名家的作品,除了画工精致,没什么特别啊!卷轴角上的落款只写着一个苍字。
苍……***苍呢?开封城里的一处客栈里,白衣人问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喝着茶的黑衣人:怎么我没有看见他?苍?黑衣人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在桌上的行李里翻找起来。
图轴呢?白衣人皱着眉问。
不见了!翻了一阵,黑衣人朝他摊了摊手。
不见了?白衣人一愣: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嘛!黑衣人不在意地说:不见就不见好了!说不定是他自己跑掉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可是……要是他被人看见了……白衣人喃喃地说:难道说,真的是命中注定……不会的啦!黑衣人安慰着他: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反正他在哪里都是那种死样子!罢了!白衣人面朝窗外,轻声地叹了口气:这是天意!黑衣人在他背后笑得阴险得意之极。
扔掉了!终于把那个白痴扔掉了!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