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30 07:29:35

孤虹还在疑惑,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扯动,身不由己地往那阵心飞去。

炽翼,你要做什么?耳边只听见太渊气急败坏的在喊。

什么事?会让太渊这么着急?一站稳,孤虹就转头看去。

只看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矗立起一道金色火墙,炽翼站在火墙的这边,而透过看来虚幻不实的火焰,太渊被隔在了那头。

这火焰,是赤皇的无妄之火。

不许!太渊似乎是想要靠过来,却被火焰散发的热气又逼退了一步:炽翼,不许你做蠢事!住嘴!就算孤虹看不见炽翼此时的表情,也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此时一定是声色俱厉:太渊,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再怎么说,我父皇死后,我已经继任火族神位。

我早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血祭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上古众神。

你……孤虹眼里看得分明,太渊脸上的神情变过无数,显然是被赤皇的意外之举,搅得方寸大乱。

你到底要做什么?孤虹问道。

逆天返生,可以挽回一切。

炽翼回过头,面对着他:你信吗?听说这个阵,可以召回一切死于虚无之力下的魂魄。

说到这里,孤虹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也能让一切残缺……归于圆满。

召回亡灵,求得圆满……一切的残缺都能归于圆满。

只可惜……列这阵势的,发动阵势的,都必须用性命来成就这召回和圆满。

炽翼走了过来,看着脚下蓝色的衣裳,嘴角泛起了微笑:无名列了阵,他死了。

我原本不信世上会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感情,可是他让我见到了。

原来,情爱到了深处,哪怕在对方的眼里如何微不足道,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不满,甚至只是因为一个承诺,都能笑着把命都给了对方。

赤皇,我和你并不是如何亲密。

孤虹隐隐约约猜出了炽翼的用意,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无法接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要欠你的情!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会领我的情。

炽翼停在了他的面前:孤虹,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活着,会有人觉得开心。

我死了,也没人觉得可惜。

你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孤虹退后了一步,皱着眉问:做什么蠢事呢!这可不是一时兴之所至可以随意决定的事,哪怕你能重生,也会彻底死在这阵里的。

说的好!我就是要这彻底。

炽翼直视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如火:彻彻底底的死去,这一次,我不要重生,不要希望。

为什么?重生,希望,为什么不要?希望能活着,是因为有值得守护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存在着。

炽翼笑了起来,一如当年还是火族赤皇时的张狂:我没有了一切,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孤虹看向火墙后的太渊。

太渊站在那里,没有再试图越过火墙。

你不必看他,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要是为了他要去死,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炽翼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件衣衫,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还好……我没有为他去死……总算等到了值得守护的……你对这个人……孤虹又看太渊,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觉得中间隐藏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渊……不是!炽翼把衣服搂进自己的胸前:要是无名愿意说他爱我,我这一生绝不会辜负他。

只可惜他绝不会说,我再怎么要求,他也不会……因为他最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你也会殉情……真是蠢……孤虹的心里蓦然一动。

就当我是殉情……炽翼。

炽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太渊打断了,太渊的声音像是满含压抑:你要是真敢为这个人去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所有的人,有关联的人,都会为你的所做的事赔上性命。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一万年了,太渊,你以为一万年都还不够我想清楚的?炽翼嗤笑了一声:随你要杀谁吧!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再说,你要是能列出我在意的人来,我兴许不会想死了。

太渊浑身一震。

太渊。

炽翼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忘了,你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下属,朋友,夺走了我的一切……根本是你逼我去死的,太渊!太渊的嘴张了几回,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第一次看见太渊居然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孤虹有些明白青鳞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等得到了,才是痛苦的开始……孤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来和这一刻局势完全不相干的事。

有一年,在千水之城里有一场宴请火族的宴会,他在花园里,见过赤皇搂着在哭泣的火族公主回舞,还有……躲在一旁的太渊……很长的时间,这件事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真正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太渊眼睛里瞪着的,不是赤皇,而应该是他怀里的回舞……那么……回舞的死……和太渊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了这么多年,太渊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这时,炽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缠绕在臂上的鞭子勒到了肉里,鲜血沿着鞭子流了下来,溅落到了地上。

鲜血被地面上朱砂绘制的字型图案吸附了进去,形成了一种格外丽的红色。

赤皇!孤虹要过来阻止他,却被他袖中钻出的黑纱困在了原地。

我只是顺便救你,你要能活下去就好,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

炽翼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这个阵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激发,你真是交了好运了。

赤皇,你这个疯子。

孤虹抽出长剑,却斩不断那条看来轻薄的黑纱。

你现在知道,以往对决,我每次真的都是手下留情了?炽翼得意地笑着。

你敢看不起我!孤虹大怒,用力斩着黑纱。

不是看不起,我很欣赏你,一直都是。

黑纱被收回了袖中,炽翼站在那里,笑着对他说:孤虹,好好活着吧!孤虹愕然,知道阵势已经发动。

看到炽翼倒了下来,他直觉地扶住了。

炽翼手上的伤口自行裂开加深,不住地往外流血,那些鲜血钻进了地上的逆天返生阵里,任孤虹怎么止也止不住。

文字里开始透出光芒,还如同活了一般开始慢慢移动。

层层叠叠的文字就像巨大的罗盘,一层层,交错着往互反的方向转动。

雷鸣声从洞穴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响亮,几乎是要把这座山击穿了一般。

火墙在太渊面前消失,太渊急忙想要冲进阵里,却在踏进阵里的第一步,就被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一根冰柱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看到阵心的炽翼已经闭上了眼睛,又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就在他站起来,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白色的身影。

寒华站在了他的面前。

太渊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忘了这最强的敌手还在。

你想怎么样?太渊横剑当胸,深吸了口气。

我们还没有打完。

寒华冷冷地答他:我答应炽翼在天亮之前停手,可是现在已是拂晓,你和我还是要分出一个胜负的。

我暂时不想和你打了。

太渊握紧了剑柄:我们可以择日再斗。

不行,说好了分出胜负,我不容你半途反悔。

寒华以掌代剑,一掌劈了过来。

太渊狼狈闪过,知道对付寒华不能分心,只能勉强定下心神,和寒华打了起来。

这边斗得激烈,阵中的孤虹却有些不知所措。

要他受赤皇恩惠,他实在是千百个不愿,但现在这宿敌就倒在眼前,而且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层层光芒从阵心开始向外延展,竖起的一道道光柱很快就把阵中两人的身影遮掩住了。

太渊分神一瞥,被寒华抓到破绽,一掌击在他的肩上,逼得他吐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停手。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说。

寒华和太渊各退了一步,一齐朝发声处看去。

墨绿色的衣衫,墨绿色的长发,半边脸上有着焚烧过后留下的疤痕。

青鳞……你出现得还真是时候。

太渊朝他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原来你还有手臂可以用的,青鳞一族的能力时常令人吃惊呢!不错,我是早就来了。

青鳞看着被光芒遮盖住的逆天阵:我又怎么会放心让孤虹一个人对付你?这阵势是你教那个凡人列的吧!太渊目光一闪:你到底是什么用心?他居然会为了救孤虹发动阵势,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青鳞答非所问:狂妄任意,不愧于赤皇一贯的作风。

你早就知道了……太渊一皱眉:你什么时候知道他还活着的?不是很久,不过也就两百年左右。

青鳞面无表情地说完,瞥了太渊一眼:说真的,虽然他性格极差,但至少敢爱敢恨,你这样的奸诈小人还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

你知道了两百年,居然没有告诉我。

太渊竟然笑了:好!你好啊!青鳞!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你哪里有说这句话的立场?青鳞也笑了: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欺骗实属平常,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三番两次地骗我,害得我懊悔一生,我没有告诉你他还活着,不过是让你说句好,怎么看我都是吃了大亏。

停下阵势。

你急胡涂了吧!青鳞摇了摇头:逆天返生之阵开启,不论成功失败,都要有了结果才能停下,这个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虚无之神的后裔,一定有办法停下这阵势的。

太渊抢上一步,把剑架到了青鳞的脖子上。

你这是打算杀了我?青鳞转头看他,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被他手上的剑划出了血痕。

你要阻止阵势是为了谁呢?为了赤皇吗?他向来不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吗?你这个时候气急败坏地要救他又是什么意思呢?闭嘴!青鳞,你停还是不停?太渊额角的青筋爆了出来,大有他一说不就斩下他头颅的架势。

别说我不能停下,就算我能我也不会停。

青鳞毫无惧色地说着:只要能救孤虹,死一千个赤皇又能算得了什么?你……深知青鳞不容易打动,太渊一时无计可施,心里想把他砍成十七八段,可想到青鳞也许是唯一能解阵的人,也只能拼命忍住一剑砍下去的欲望。

只可惜……死一千个赤皇也不行……青鳞垂下眼帘,轻声地叹了口气。

太渊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连忙收起长剑,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把冽水神珠给我。

青鳞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你要那个做什么?太渊一怔,眼里不免露出狐疑。

你是要救赤皇,还是要冽水神珠,自己选吧!青鳞淡淡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个更加重要?太渊看着被光芒包围的阵里,眼角一阵急跳。

冽水神珠事关重大,万一要是……可是……炽翼他如果死了……眨了下眼,太渊手腕一转,手心多出了一颗莹白美丽有如冰雪的珠子,递到了青鳞的面前。

青鳞取到手中,竟又看向寒华。

我还需要炙炎神珠。

他朝寒华说道。

不行。

寒华摇头拒绝了他:炙炎神珠是祝融精魄凝聚,性质不稳,一旦有什么异变,孰难预料后果。

若是赤皇或者孤虹死了,后果就可以预料了吗?青鳞问他:你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险吗?寒华沉吟了一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炙炎神珠也出现在他的掌心。

青鳞取到了两颗珠子,在太渊的惊呼声和寒华的冷喝中一气吞了下去。

你疯了不成!太渊冲到他的身边,面如死灰地说着:这两颗珠子一寒一热,性质完全相反,你是不要命了才把它们一起吞下去!青鳞的面色惨白一片,他没做解释,推开挡路的太渊,一个纵身往阵中飞去。

还未靠近阵势,剧烈的光芒就宛如利刃一般划开了青鳞的衣衫和发髻,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道道被割破的血痕。

但在融进阵中的那一刻,青鳞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反倒发出一种淡红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形,强行进入了原本不可能闯入的逆天之阵。

他进去了?太渊不敢置信地说着,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希望。

原来炙炎冽水,竟也是逆天返生阵里必要之物。

寒华冷漠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心里一震。

还是被寒华……看出了端倪……也不能说是必要。

太渊微皱起眉:青鳞说过,若不是要召回亡灵魂魄,以求复生,绝对是用不着这两样东西的。

冽水,炙炎,龙鳞,凤羽,四神物列于阵中,可成逆天返生……到这里,太渊的心如同以往每一次想到这些时一样,猛地往下一沉。

眼前的光芒里突然抛出了一道黑影。

太渊认出那是炽翼,无暇细想,飞身上前一把接住。

被他接到怀里的炽翼,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透过在空中飘舞的层迭黑纱,太渊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总是被一片艳丽红色包围的火族赤皇……喜欢抿着嘴角浅笑,故意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有意无意地捉弄他……那样的日子早已离去……不可能再回来了……逆天之阵里,青鳞和孤虹相距一臂之遥,面对面地站着。

你进来做什么?孤虹望着他,从凌乱的头发衣物,到身上被割开的道道血痕。

赤皇还是一样任意妄为。

青鳞也看着他,极为认真地看着:逆天之阵非同小可,一旦开启,再也无法停止。

那你现在把他送出阵外,就是要阻止吗?孤虹心里虽然始终不愿欠炽翼的大恩,觉得他这么做倒好,但不知为什么,却也涌上了一股难明的怨气。

还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他以命相救?也对,相比赤皇,我的存在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连他自己听着也不舒服,说出了口,他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不是。

青鳞摇头:对我来说,要是死了他能够救你,又有什么好阻止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孤虹咬着牙说:什么爱之类……赤皇他是胡涂了,一味胡说八道,你不会蠢到相信他的猜测吧!不重要了!青鳞微微一笑: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孤虹眯起了眼睛,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爱……或者不爱……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青鳞轻声地叹了口气:或者说,这就是世间一切依循的规则。

像这逆天之阵一样,要得到什么,就需要同样的东西用作抵偿。

青鳞。

孤虹环顾周围,发现情形不对:这阵为什么还不停下?我说了,逆天之阵一旦开启,是没有办法停止的。

青鳞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仔细:启动这个阵势,就要有陨命的打算,除去一死,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赤皇他不是被你送出阵去了?启动者离阵,为什么还不停下?孤虹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是用在你的身上,这个阵势就不该由他启动。

他是火,你是水,你们天性相克,他怎么救得了你?青鳞回答了他:如果他一意孤行,只能让你们两个都被困死在逆天阵里。

什么?孤虹心里一惊。

启动这个阵的,应该是和你血脉相系的人。

青鳞淡淡地说:可惜你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只剩下太渊一个,而他是不可能自愿牺牲性命来救你的。

孤虹突然低下了头。

青鳞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他。

滚出去!孤虹的嗓子有些沙哑。

不行。

青鳞清清楚楚地回答他。

青鳞!孤虹抬起了头,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不可能了!青鳞轻声地说: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了。

你我各有相连半心,逆天返生之阵,已经全部被开启了。

这都是注定的。

青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微笑着说:我食了你的半心,迟早都要加倍偿还给你。

这种偿还,我不需要!孤虹狠狠地瞪着他: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心来,叫你知道亏欠我的下场。

一样的。

青鳞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他,最终却还是垂放到了身边。

青鳞,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孤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朝四周看着: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阵停下来?没有办法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

说完,青鳞捂住了自己的嘴,吐出了一白一红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冽水……炙炎……孤虹的脸一下子发了白:你怎么……你把这两颗珠子收好,这是水火二神精魄,只要你慢慢吸收它们的灵气,有朝一日,再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

苍王孤虹,会是万神之首。

青鳞抓过他的手,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而且只要有这两颗珠子在,太渊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再次启动这个阵势。

只要你一日把它们握在手里,就是把太渊握在手心,不论你想怎么对付他,都不是问题了。

寒冷和炙热两种感觉在孤虹的手心里交融流转。

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先是为了增强法力,挖了自己的半心。

然后又几次三番践踏自己转世为人时的一片痴心,害得自己无法恢复不说,更是只能等着魂飞魄散的下场……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然后……再去死……该高兴地笑……还是……该狂暴地怒?孤虹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我也知道,这无法和我给你的伤害相比,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这一次,就算是……就算是……最后一次……青鳞的笑容在孤虹的目光里凝滞,他勉强地抬起嘴角:孤虹……闭嘴!孤虹甩开他的手,连带着把那两颗珠子都甩到了一边:你想补偿?太晚了!青鳞叹了口气,手一招,把被他抛开的珠子召回了手里。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他侧过脸,顺势用指腹抹去了。

孤虹用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从心里涌了上来。

这愚蠢的……简直蠢得不能再蠢!用命来抵偿就可以了?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他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简直就是做梦!孤虹!青鳞踏前了一步:你要做什么?只看见闭目站着的孤虹身后,正有什么渐渐成形……巨大的角,锋利的爪,长长的鬃须,周身覆盖着的鳞片泛着美丽光华,慢慢舒展开的庞大身躯几乎能遮蔽日……那是……阵外的太渊和寒华仰头望去,瞧见了光芒里隐约闪现的龙形。

他召出真身了?太渊愕然地问:出什么事了?他此刻化龙,是想要做什么?寒华沉吟不语,目光中同样有一丝疑惑。

苍龙缓缓睁开双目,仰头长吟了一声。

那吟声高亢清亮,直破云雾,声震九霄。

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龙吟,苍龙一甩鬃须,直往上方冲去。

龙首和笼罩阵势的光芒相撞,轰然巨响后,阵势巍然不动,苍龙却被撞力逼退。

苍龙显然是被激怒了,不断地用身躯撞击着那些虽是无形,却是无法突破的光芒屏障。

光芒虽然随着他的撞击往外扩去,却很快地又收拢回来,就像一张巨网,牢牢地把苍龙困在阵中。

苍龙的身体不断变大,阵势也就跟着变大,直到整个布阵的洞穴再也容纳不下……一阵地动山摇,巨龙一个甩尾,把整座山都击穿了一个大洞,可是金色的光芒还是牢牢地裹着它。

看这个法子不行,苍龙只能缩小了些,又开始用力撞击。

不过一刻,美丽的苍龙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撞着,想要硬破阵势。

终于,在用尽力气的一撞之后,苍龙坠了下来。

在落到地面之前,龙形隐去,地面上的孤虹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吐完之后,他抬起了头,满怀不忿地看着青鳞。

始终和他相隔不远的青鳞,用一种盛满痛苦的目光看着他。

青鳞是在告诉他,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孤虹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我不会感谢你的。

孤虹的声音低低沉沈地传了过来:青鳞,你给我记着,我永远都不会感谢你的。

青鳞弯下腰,把孤虹扶了起来,轻轻地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苍,我只想告诉你,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

青鳞在他耳边说着: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光芒消失得那么突然,一如开始。

阵势还是阵势,用红色的朱砂绘制在白色的冰面上,但山洞的顶上却破开了一个大洞,落下的石料碎片把四周砸得一片狼藉。

光线从上方洒落进来,经过四周冰壁的映衬,让这里愈发显得剔透美丽。

没有一点声响,连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

孤虹慢慢地伸出了左手,有一些微凉的白色碎雪很快地落到了他的手心。

他看着雪被自己的体温融化,聚合在一起,变成了晶莹的水,像是要填满他掌心的刻痕。

他仰起头,看着雪花从上面落下来,一片一片的……那一年的腊月,站在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梅林前,听见有人在念诗,那人念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在细碎落雪里看见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和这个人再也纠缠不清……成亲的那一天,这个人冲了进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要求自己和他一起离开,那惊世骇俗的宣言,那热烈急切的目光,迷惑了早已动情的自己。

最终还是离开了,只是因为知道了一切都是骗局。

这个人非但嘲笑了真心,唾弃了感情,连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也一同带走了。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鬼魂,一个没有过去的鬼魂,一个不擅记忆的鬼魂。

可就算是这样,也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或者说,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还是在梅林,下着雪,再一次地看见了他……哪怕过去了百年,哪怕容貌不复当初,可在灵魂深处的刻印上,依旧深深地刻着这个人的名字。

忘了也就是还记得,人死了,但心却还活着。

为这个人死去,却又为这个人活着。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这是多么矛盾的感情?有多么恨他,也就是有多么爱他!爱和恨,也许原本就密不可分……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开始那粘腻痛苦又无法舍弃的爱?也许是递来的那一枝梅花,也许是窗外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记不清了,只知道爱上了,然后再也没有办法说不要了!以为可以潇洒地放手,却没有料到这种感情是世上最难以摆脱的枷锁。

困住了自己,最终也困住了他。

这段感情,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有无法原谅的欺骗和背叛,却也有无法挽回的痛苦和牺牲。

难道说,是自己的幸运,却是他的不幸吗?或者,这真的是两个人的不幸……如果问他,他会怎么回答?如果他还能够回答的话…………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

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他的回答,还是会和以往一样的狡猾吧!你要是真的聪明,就不该做这种蠢事的。

孤虹收回了手,抱紧了依旧靠在自己肩头的这个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这条没脑子的笨鱼,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握住了那只还带着温热的右手,十指缠扣到了一起,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孤虹笑了。

好了!他笑着说:青鳞,我们总算是两不相欠了。

虽然还债的时间长了一点,可到最后,还是公平地清偿了所有。

孤虹。

炽翼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地问他:你要去哪里?去我想去的地方。

孤虹走了两步,停下来说:从今天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苍王,我也不会再插手你们的恩怨,谁死谁活,和我半点关系都不会再有。

那我问你,那两颗……太渊。

孤虹头也没回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要是现在对我出手,能有几分胜算?半分也没有。

虽然太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

那不就好了?孤虹淡淡地说:炽翼,如果你有朝一日想要这两颗珠子的话,就来问我要吧!我知道了。

像是了解到他的用意,炽翼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寒华。

孤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寒华说的:像你这样,或者才是最幸运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像他一样不幸,也不要像你一样的幸运。

在这些复杂目光的相送之下,孤虹横抱着青鳞,慢慢地走了出去。

虽然很慢,却是异常坚定的。

他知道在他身后的这些人,还会在总也理不清的恩怨情仇中间纠缠很久,但其中只属于他的那个部分已经完完整整地结束了。

青鳞,我们回去了,山上的梅花需要人照顾呢!他的嘴角带着微笑:这一次,我们会在那里住上很久吧!陪着落下的白雪和盛开的梅花,或者只是在月色里喝一杯茶,这些都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这一次,真的会是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海,在遥远的千水之城里,火族的赤皇正乘着火凤从天上直冲而下,目标是花园中的一处水池。

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眼看着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突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样东西,座下的火凤像是受了惊吓,鸣叫着在半空翻了个身,差点把没有防备的他给摔了下去。

停下!停下!手忙脚乱才安抚了受惊的火风,勃然大怒的赤皇大人一眼看去,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孤寒鬼!又是你!那个少年虽然处在低位,却是一脸傲慢无礼地斜眼看着他。

那种傲慢无礼再一次让平日里要风得风的赤皇大人怒火中烧。

这臭小子,每次在他老爹面前对自己恭敬得恶心,没人的时候又换上这种藐视的嘴脸,真让人讨厌!要不是有正事要办,趁着四下无人,非得给这臭小子一顿好打!别挡着我,闪一边去!赤皇哼了一声,告诉自己不要和讨厌的小鬼一般见识。

回应他的是一个讽刺的微笑。

喂!让你闪开你没听见啊!依旧是横眉冷对。

孤寒鬼!看他这个样子,赤皇倒有些狐疑起来:你平时嘴巴不是挺利的,今天怎么哑巴了?少年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用目光和他对峙。

我知道了!赤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嘴巴太臭了,怕被我闻到笑你,所以不敢开口!少年脸上阵青阵白,可还是没有出声。

赤皇又说了些打趣捉弄的话,见他反应越来越小,也觉得无趣起来。

我说你到底让不让?赤皇一生气,也不管这是在谁家的地头上,就当是对自己手下一样呼呼喝喝起来。

要是不让,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轻蔑地看着他。

一条火红的鞭子毫无预兆地抽了过去。

其实赤皇还是手下留情的了,他刻意放慢速度,就是让这小子能知难而退。

啪的一声,衣物的碎片和着血光,随着鞭子划过的轨迹飞溅起来。

那少年居然动也不动,硬生生地让鞭子抽到了身上。

赤皇心里明白虽然没有使用法力,可自己的鞭子抽上去也是非常痛的,任谁挨上他一鞭子都会痛不欲生,可这臭小子骨头倒硬,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心里虽然佩服,但火气却更盛了。

孤虹!连名带姓地喊:你这臭小子到底要做什么?对方没有否认,还是挑衅似地看着他。

赤皇又一鞭抽了过去,这回却出乎他的意料。

鞭子那头被牢牢地抓在了少年的手里。

赤皇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他笑了。

孤虹,有你的!赤皇一手摸过鬓边的那缕火红发丝,破天荒地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日,你会有资格和我一较长短。

少年的眼里流露出不解。

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长大,也很快就会明白了。

忽略少年不满的瞪视,赤皇手一扬,从他手里抽回了鞭子,顺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今天就这样吧!希望你次次都这么好运气。

赤皇看着下方的水池,语带双关地说着。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骑着火凤转瞬消失在城上的水雾中。

看赤皇飞走了,少年转身看向水池。

慢慢地,水池里开始闪烁暗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煞是美丽。

随着光芒慢慢清晰明亮,一尾小小的怪鱼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伸手抓住半透明的鱼鳍,把这鱼从水里抓了上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鱼身上的鳞片是少见的墨绿色,鱼鳍这么多,比那小鱼的身子还大,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难得有被抓到手里还乖乖不乱动的鱼,可惜眼睛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瞎了……想了想,少年抓着鱼绕出了花园,直走到了城北面连着北海的石阶边。

轻轻一甩,就把小鱼扔进了北海里去。

他蹲着看那小鱼浮了上来,绕了好一会才游走了。

六皇子,六皇子!他转过头,看见服侍自己的人正跑过来。

恭喜六皇子,大皇子他刚才说话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回报着:是六皇子赢了。

真的?他跳了起来,一脸得意洋洋:走吧!我要去笑话他。

敢和他打赌,奇练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哎呀!六皇子,您果然受伤了啊!不要紧吧!我换件衣服就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刚才我遇见大皇子派来跟着你的人了,他说您被火族的赤皇大人抽了鞭子,还一声没吭。

这么深的伤口……赤皇下手也太狠了!没事,我总有一天要把他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来的!是为了什么事啊?怎么会和赤皇大人冲突的?不为什么事,我就是讨厌他,在父皇面前说我及不上奇练……我决定了……以后他要做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破坏!对了,六皇子,那您在这里做什么呢?扔东西。

丑不拉叽的小瞎眼鱼!连身上长苔藓的小鱼都要吃,炽翼真恶心!瞎眼的?那么可怜?您就这么扔了啊!为什么不养着呢?我才不要!要是我养了那么丑的瞎眼鱼,会被奇练笑死的!它会死啊!死了是它没用!关我什么事!我要去嘲笑奇练了!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而遥远的北方海面,透过水雾,隐约能见到在阳光下美丽无伦的硕大鱼鳍正破开水面……虽然不够正式,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等到他们第二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不!那也称不上见面。

因为那时的他们,一个看不见,一个却是无法看见……★  ★  ★那一年,水神共工娶了火神祝融最小的女儿,世间神族纷纷来贺。

就连在水族中身份特殊,终年镇守水族八方界阵的北镇师青鳞,也破例亲自到了千水之城。

面见完共工以后,青鳞从大殿走出来,在殿前的白玉台阶上站了许久。

苍王他……在不在千水?他一步一步跨下台阶,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回北镇师大人的话,因为大人今日到来,帝君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在外城随意走动,所以苍王大人此刻应该是在内城之中。

亦步亦趋的侍官长立刻答道:北镇师大人可是要见苍王?青鳞听到这个问题,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着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

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么?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着,是怕我偷东西吗?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

侍官长急忙解释: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帝君怕大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等跟随侍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

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青鳞并没有想过自己在期待什么,却不知不觉沿着回廊走近了内城。

站在内城边缘的幽静小道上,他猛然惊觉自己不应再往前走了。

刚想回头,却借着异常敏锐的听觉,远远就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似乎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青鳞想了一想,往一旁走了几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么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着异常的狂傲:他算什么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太渊,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多了。

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得今天这么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

相比,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

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着危险:太渊啊!你这家伙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最可怕的一个。

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准备如何化解心里的怨恨呢?皇兄又在取笑我了。

另一个人苦笑着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哦?真的?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

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

手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

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火。

皇子……青鳞自言自语:他是谁呢?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么只有……轻柔的脚步声从前方传了过来,青鳞立即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两人中的一个。

是太渊吧!他肯定地说。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

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从青鳞身后走了过来,用恭敬而绝不诌媚的语调说:共工七子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共工的第七个儿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青鳞当时这么想。

于是千水之城里,睚眦必报的青鳞遇到了别有所图的太渊,不久之后,他们两个人就联起手来,在水火两族统治的天地之间,掀起了一场改天换地的血腥战争……★  ★  ★一万三千年前,火族大军终于攻入了千水之城。

或许,水族最强盛的时代已经随着父皇的逝去而消失了……孤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白色的美丽城池,任他性情再怎么强悍坚韧,心里终也觉得有凄凉。

父皇死了,奇练也是,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的命运?苍王,快束手就擒吧!苍虹一言不发,一剑斩下了阻拦者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血液如同箭矢往四周散开,围住他的人一个不剩地倒了下去。

他收起长剑,眼前一黑,忍不住又吐了口鲜血出来。

身上银白色的战甲已经被血染成了艳红,这是他所经历过最惨烈的一次战争,也是让整个水族付出最大代价的一战。

不!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只要这一次能够撑过去,总有一天要重返千水,让那些背叛者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呸!孤虹吐干净嘴里的血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要到边界之时,远远看见云端有不少人影,孤虹握紧了剑柄,加速飞了过去。

来的是谁?只听有人喝问着。

你们是谁的属下?看到那伫立整齐的士兵们穿着水旗的战衣,孤虹不禁面露喜色:可是接到告急,特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一个声音从那些士兵的身后传了过来:我还以为太渊那家伙故意设计拖延我,没想到他还知道信用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孤虹神情一凛,刚刚稍许放松下来的心转瞬又绷紧了。

士兵们左右分开,方形的席榻被抬到了前面,半躺在那上面的人穿着水族纹饰的衣物,眼睛的部位却是用锦带缠绕着。

拦住他的去路!那个人下了命令,士兵们围了上来。

北镇师……我记得你!孤虹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难以破解的四方界阵为什么会被火族轻易突破,原来掌控界阵的北镇师青鳞竟然阵前倒戈:怎么?你也要叛出水族了?哼!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伤得很重。

青鳞从靠着的锦墩上直起身子:你们小心些,可不许弄死了他!哈哈哈哈……孤虹仰头大笑了一阵,然后轻蔑地说: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么嘴硬也是不容易。

青鳞的怒火从心头烧起:你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死在我这条‘看门狗’的手里,看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孤虹哼了一声:北镇师,你恐怕是低估了我……青鳞!你怎么还不动手?孤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心迟则生变!孤虹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得铁青。

太渊!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你还有胆追来!太渊在他身后停下,一身华丽红衣的赤皇跟随在旁。

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赶尽杀绝。

太渊叹了口气:但是……皇兄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能安心,所以不得不这样咄咄逼人。

赤皇听到太渊语焉不详的断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孤虹没有说话,他只是猛然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孤虹本是水族中的护族神将,他能和火族的赤皇炽翼相提并论,力量又怎能小觑?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这一剑的锋芒还是让太渊立刻要后撤避让。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就看见赤皇站到太渊身前,他臂间宽阔的红色绸带同时往孤虹卷了过去。

火一般的红铺天盖地而来,映得孤虹眼睛一片血色。

他一剑劈过去,剑身却好像被什么柔韧之物缠住一样。

火红的长鞭,一端握在赤皇的手里,一端缠在孤虹的剑上。

一股力道引偏了孤虹使力的方向,让他不得不自己停了下来。

而他还没看完全站稳,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身体。

他的四肢硬沉重,几乎用不上半分力气。

紧接着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涌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

他低下头,看到那只刺进自己胸口的手掌,看到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剧烈疼痛的刺激让孤虹找回了能够活动的感觉,而青鳞几乎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赤皇也变了脸色,手上握着的鞭子不由松了一松。

孤虹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劈了下去,目标就是青鳞伸进他胸口的那条手臂。

青鳞只得缩手,一道血箭顺着他的动作从孤虹胸口冲了出来,溅了他一身斑驳血迹。

心脏生生撕裂的感觉让孤虹痛不欲生,他脸色一片死白,嘴唇也几乎没了颜色。

青鳞往后退了很远才停了下来,孤虹非但无力追赶,甚至连站立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单膝一屈跪了下去。

赤皇看到青鳞手里拿着的那样东西,皱起了眉头。

虽然鲜血淋漓,但还能看出那是近乎一半大小的心脏。

没人会想到,青鳞竟硬生生挖了孤虹一半的心脏出来。

青鳞根本不顾其他,他体会着手里那种粘稠温热的感觉,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仰头吞下了那半颗心。

站在一旁的太渊了然地看着这一切。

似乎这种场面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质问的对象赫然是在另一侧袖手旁观的太渊。

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太渊目光复杂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孤虹:如果要说原因,也许是因为皇兄不巧生为纯血神龙,而北镇师大人则是九鳍青鳞罢了!眼睁睁地看着青鳞吃下了从自己胸中挖出的半颗心脏,从未有过的恨意充斥着孤虹的整个意识。

他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把这人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脑海。

在胸口不停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之后,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眼睛里映出了全身缠绕着金色和青色光芒的青鳞,孤虹知道青鳞正在全力融合吞下的半心。

杀意在孤虹的眼中沸腾,他的手握紧了剑柄,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举步走了过去。

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要一寸寸地割下他的肉,剁碎他的心!但是现在……孤虹脚尖一点,用尽全力往太渊站立的位置冲去。

太渊抱着旁观的态度站在一旁,他以为以孤虹的性格,怎么也不会饶了青鳞,却没想到孤虹竟然朝自己冲了过来,不免吃了一惊。

这一失神,孤虹已经来到了面前,太渊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从怀中随手取出了一样东西,朝孤虹照了过去。

孤虹早就防备着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几步绕到了他的身侧,一剑往他的头颅招呼了过去。

太渊拿在手里的那样东西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似乎急欲脱离他的掌控。

眼见孤虹的剑刺过来,太渊只能松手后退。

孤虹一剑没能刺中太渊,但是另一只手却正好抓住了落下的那样东西。

蚀心镜?孤虹拿着那面镜子,看清了镜子背面刻着的文字。

那镜子看上去黑沉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么反应,但是只要看太渊一脸戒备,就知道这东西别有用处。

孤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到这镜子的来历。

他把镜子放到自己怀里,果然看到太渊的脸色有变。

孤虹!这时,赤皇一个错步,再一次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拦我。

孤虹举起长剑:你让我先杀了他,然后我立即自尽,我和他一死,这世界就完全属于你的了。

孤虹。

赤皇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杀他。

既然你已经达到了目的,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孤虹眯起了眼睛:你不会连养虎为患的道理也不明白吧!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赤皇丝毫不为所动: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孤虹看着赤皇,两个人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地对望着。

不是多么困难,他就在赤皇的眼睛里找到了某些东西……原来是这样……孤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嘲讽。

赤皇先移开了目光,脸上有一种无法说清的复杂表情。

这是自孤虹认识他起,第一次见他在别人面前示弱。

炽翼,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凄惨百倍。

孤虹恶意地笑着:我会等着看的!赤皇脸色一沉,反手一掌击在他受了重创的胸口,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孤虹借着这股力道飞出很远,就要落下的那一瞬,他一个翻身,凝聚最后一点力量,用鲜血画出遁返的咒语。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青鳞醒过来时,还能听见孤虹的声音在整个东海上空回荡。

那半颗心,让青鳞重新找回了光明,得到了更高的法力,却错过了最不该错过的……★  ★  ★孤虹张开了眼睛,意外自己竟然会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欢这种想法,好像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

他的嘴角挂着微笑:我那时简直恨不得把你剥皮拆骨,哪里想到后来会因恨生爱,变成了斩也斩不断的孽缘。

四周一片雪白,安静得好似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事物存在。

青鳞,我们这样,也能称得上生死相随了吧!孤虹侧过头,把指尖浸入了水面,看着一圈圈的涟漪在水面漾开:比起那些家伙,也讦我们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我们心中保存着爱恋,一直守在彼此的身边……他对着说话的,是一方深邃不能见底的池塘。

他背靠着栏杆,就坐在池塘边的台阶上,白色的梅花从枝头落下,落在他的衣服和水面上。

明亮的月光里,平静的水面下,隐纠能够看见一个静静躺着的人影……很久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一九九六年七月。

白夜!白夜!你等一下啊!他一边跑,一边用力地喊着。

但在他前面拼命奔跑的小女孩,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白夜!他看着妹妹不等变灯就跑上了行车道,心一下子慌了,连忙追了过去:不要过去!危险啊!话音刚落,听见身后的有人发出惊叫,他不由得停了下来,只看见一对近在咫尺的车灯照射在他的身上,庞大的货车在黑夜里像是食人的巨兽,笔直地朝他驶了过来。

他像是吓呆了,竟然忘了闪避,就这么睁着眼睛,茫然地站在了路中央。

货车的司机虽然踩下了刹车,但巨大的惯性还是推动着货车冲了过来。

看见的人都发出惊呼,觉得一场惨剧就要发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那个眼看着就要被货车辗过的孩子伸出了手,眼尖的人看见,在他的手心里,光芒汇聚成了一朵如莲花的形状。

形如花朵的光芒下一瞬间爆发开来,由于太过耀眼,让周围的人们忍不住纷纷遮住了眼睛。

货车虽然在这强烈的光芒爆发时像被施了法术一样挡了一挡,但这一瞬过后,光芒减弱,车子还是缓缓滑动了过来。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闭起了眼睛。

等了一会,都没有被撞到的感觉,他觉得奇怪,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车子就停在和他相差不到几厘米的地方,他吓了一跳,急忙退了一步。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太奇怪了。

他朝四周看去,惊讶地发现不单是货车,四周的一切都被停了下来。

在行驶的车辆,人们的动作和表情,甚至杯子里泼出的水珠都停在了半空。

难道这是自己的力量造成的……你没事吧!有人在他身后问,这又把他吓了一跳。

他飞快地转过身去。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慢慢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很美丽的人呢!在他的心底里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这个人的头发好长好长,都快要长到地上了,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独特的白色衣服,轻柔的布料上面绣着精美的图画。

他知道选种图案,那种在云里穿棱的动物,被称作为……龙!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可是……这个美丽的人,看起来好难亲近。

那人跟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轻声地说了一句:好漂亮的孩子。

谢谢。

他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你也很漂亮。

那人听到他这么说,微微一笑。

连笑起来也不好亲近的样子,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像是见过的……那个人伸出了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低着头瑟缩了一下,想到了大家看着他头发的时候都会露出的那种表情。

你的头发……真是特别。

他像是听到那人叹了口气。

然后那个人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你走不动吧!那人这么说:使用这种力量,对人类的身体来说,是有些勉强的。

他看了看眼前的手,眼睛有些发酸。

忍住了要哭出来的欲望,他握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把他抱了起来,走到了安全的地方。

谢谢你……救了我……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静止不动的一切:那个……我是来追我妹妹的……你能不能……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问他。

我叫白昼。

他补充了一句:就是白天的意思。

白昼?很好的名字。

那个人却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笑着对他说:可现在是夜晚,你这白天为什么要跑出来呢?我的妹妹……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定格在不远处的妹妹:是白夜!啊!谢谢你救了我,你能把我放下去吗?你为什么要追她呢?因为……今天我骂了她,所以她就跑出来了……白昼低下头,笑得有些勉强:这么晚了,我想追到她,把她带回家去。

这样啊!那人看了看他,然后手一扬。

啊!白夜!看见妹妹的身影凭空诮失,白昼紧张起来:白夜她……到哪里去了?回家了,这不是你的希望吗?回家了?对,小孩子这个时候就该躺在床上睡觉,明天一早醒过来,就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谢谢你!由于姿势的关系,白昼只能稍微点了下头,以表示谢意。

那个挑起了眉,有些惊讶地向他:你相信我说的话?白昼点了点头。

嗯……真是个有趣的人。

那个人又一次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笑容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神情:要不是你有非同一般的法力,我都要以为……看到他睁大的眼睛,那个人没有再说下去。

这位先生,谢谢你…… 白夜回去的话,我也要回家了。

白昼很有礼貌地要求着。

你可以叫我孤虹。

那个人告诉他:就是天上的一道彩虹,白天才能看得见的那种。

孤……虹……白昼念着这个很美丽的名字,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应该叫这样的名字。

美丽的彩虹……你……白昼,能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那个叫做孤虹的人,突然这么问他。

去……要和你一起……去哪里呢?他疑惑地侧过了头。

放心,很快就会到了。

孤虹笑着说我会把你送回家的,可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呢!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确定?要确定什么?白昼看着眼前这个在等着他答案的人,看来看去,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去过以后,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呢?他小声地问:我家里没有人,白夜一个人在家里的话……我觉得不太好……当然了!孤虹用手指梳理着他半长不短的头发:你放心,很快的!只是去一小会。

白昼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离开了地面。

那个……他有点慌张,抓住了孤虹环抱住自己的手:我们是不是……在飞?孤虹回答他:是的,我们在飞。

白昼张大了嘴巴,看着下方。

他看到凝滞不动的一切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恢复了。

货车朝前开去,路边的行人们随着信号灯的转换开始穿越街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

你……为什么能飞呢?他好奇地问。

我生来就会。

孤虹低下了头,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睑上,格外有一种轮廓分明的感觉。

我没有办法选择要或者不要。

喔!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垂下头,去看脚下飞掠而过的流光异彩。

孤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有难过的样子……很敏感的孩子呢!孤虹微微弯起了嘴角,再一次为自己心中的震动疑惑不解。

容貌、法力、明明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就是因为这种说不出的直觉,让他深感困惑。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还活着!那个最最温柔的人,早就在他的眼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连一丝复活的转世的机会都不能会有。

炽翼就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但他不同,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和昔日的一切,一同远去了。

若说世上真有奇迹,那个奇迹已经发生过了,也已经结束了。

纵然他当年是死于虚无神力之下,也不可能得到复生的机会。

逆天返生之阵,不能救助凡人!可是……这个满头银发的小东西,突然之间触动了记忆中的某处。

那种包含着温柔和无奈的微笑,和当年的他多么相似……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不论怎么认定了事实,但自己根本和炽翼一样,还是存着一种希望的。

不论这希望有多么渺茫……孤虹低下头,看见这个叫做白昼的孩子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无名。

他摸着那些银白色的美丽发丝,喃喃地说道:如果这个孩子就是你,那该有多好。

如果是你……那我这一生最后的缺憾终于能够填补了…………他愕然地看去,发觉那孩子在说梦话。

寒……寒?是觉得冷吗?感觉到怀里的孩子有些瑟缩,孤虹不觉加快了速度。

很快地,眼前的云雾中出现了迷蒙的景象。

空气中开始闻得到一种清冽的香气。

★  ★  ★白昼总觉得闻到了一种很香的睐道。

不是很浓,一种清雅的花香。

他用力地揉了揉还是很涩的眼睛,努力地爬了起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里的装饰很简单,样式也很特别,让他想起了去过的乡下祖屋。

可是这里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样式很古老,却不像祖屋里的那么旧,都像是新的。

他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东瞧瞧西看看,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

古代的屋子呢!坠人魔道的佛陀……是吗?原来世上还有未入灭的神佛啊!白昼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是孤虹的声音。

我知道不可能是他,只是没有办法毫无疑问地这么告诉自己。

你放心吧!我知道不该和他牵扯太深。

然后,隔了一阵,听到了孤虹的笑声。

你倒是有这个闲心。

孤虹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投有,总是缠着这些无聊的事情绕啊绕的!又是一阵没有声音。

然后,又听见孤虹的声音在说,这回,倒像是有些生气:我一直就知道你心眼小,倒是不知道小气成这个样子。

是啊!我就是对他念念不忘,那你想怎么样啊?接着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水声呢!孤虹好像生气得不再说话了,倒是那个声音一直响了很长的时问。

再听不见什么声音的白昼好奇极了。

他爬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的窗户那里,偷偷地朝外张望着。

正巧一阵风吹过来,一些白色的花瓣落到了他的脸上。

梅花!好多好多的梅花!原来这种香味是梅花的味道呢!从这里看出去,是看都看不到头的梅花,层层叠叠……明亮月光下,就像是漫山遍野覆盖着白色的雪……白色的……雪……白昼!白昼浑身一震,朝有人喊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不远处,孤虹正坐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塘旁边朝他招手。

白昼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了门口,朝那里走了过去。

那个池塘很大……说是池塘,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湖泊。

水是深绿色的,白白的花瓣一片片地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很漂亮!孤虹背靠着栏杆,坐在延伸到池塘里去的台阶上面。

他长长的衣服和头发差不多有一半散落在水中,衣服上绣着的飞龙,隔了一层荡漾的水面看起来,像是在游动,就像是真的一样。

你醒啦!孤虹笑着说,一点也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

嗯!白昼点了点头。

这里是我的家。

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孤虹想要站起身,和他靠近点说话。

动作却是一顿。

白昼惊讶地看见他表情一变,然后掉头朝着水里冷冷地说了一声:放开!看到他用力扯动衣服的样子,白昼猜想可能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衣服。

可是,水里会有什么东西是喜欢咬人衣服的?你是想让我把衣服脱了?孤虹眼看扯不上来,索性停下了拉扯,慢慢地开始解衣服上的扣子,大有要把衣服脱下来的样子。

他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子,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话音刚落,那股拉扯的力道立刻消失了。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扣回了解开的那粒扣子。

怎么样?孤虹朝白昼走了过来:睡得好吗?白昼红着脸点了点头。

透支了体力,身体当然需要休息。

孤虹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要注意才好。

谢谢!白昼抓着自己的衣角:我会注意的。

这个时候,孤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水声。

白昼好奇地朝那里张望着,看见池塘里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在水花的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感觉到并不友好,甚至是杀气腾腾的视线,敏锐的白昼忍不住往孤虹的方向靠了过去。

别怕!孤虹拍拍他的头:他不会伤害你的。

那个……是……我的宠物。

孤虹面不改色地说:不但喜欢骗人,又坏又蠢,还总是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的傻瓜。

好奇怪的宠物……可是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养呢?为什么……孤虹看到了他脸上的疑惑:因为这么没用又讨厌的家伙,如果我不要他,恐怕不会有人要了吧!水声突然停了,白昼在孤虹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逝的光芒。

孤虹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抓住了他的手,用一种大人才有的目光和语气对他说: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

最为通透的神明吗?果然……孤虹收起错愕,弯上嘴角,又一次地笑了。

白昼被孤虹抱着飞起来的时候,忍不住越过孤虹的肩头,再一次地看向那个大大的池塘。

就在这个时候,水花溅起,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一条好大好大的鱼跃出了水面。

那条鱼好大好长,好像是深绿色的,最特别的是有许多又大又美丽的鳍,这些透明的鱼鳍在月光下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漂亮极了。

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最漂亮的一条鱼了!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还是微张着嘴。

这么漂亮的鱼,怎么会是……喜欢骗人,又坏又蠢,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  ★  ★孤虹的脚刚一碰到地面,就被一双手臂猛地拉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他没有挣扎,只是皱起了眉:你现在还不稳定,怎么总是想着幻化人形,不是在浪费法力吗?不行!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苦恼的声音:要是不能和你这么靠近,我就要死了!胡说八道!孤虹就要发火,却感觉到背后那人把头埋到了自己的颈边,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心还是有些软了:你不是答应我,如非必要,不会再动不动化成人形了?你老是这个样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啊!你把他送回去了?那双手臂把他搂得更紧了:你有消除他的记忆,对不对?你故意让他看到你的样子,我能不那么做吗?说到这里,孤虹又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真不公平!轻声的叹息飘进了他的耳朵:你都没有对我那么好过。

你……简直就是……虽然知道多半是为了这个原因,可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让孤虹不知道是该先笑还是该先骂他:他不过就是个孩子。

他很美!他的容貌之美,曾经说是远胜世间一切色相。

过不了多久,一定会重现他昔日的模样。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酸味:那样的容貌,又有谁不动心?你呢?孤虹挑起了眉毛,你会不会动心呢?怎么可能……就算他再美,在我眼里又怎及得上你?那不就好了。

孤虹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知不是那么回事,还就是喜欢说这种蠢话。

我知道!青鳞又把他拉进怀里:我是一个不但喜欢骗人,又坏又蠢,还总是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的傻瓜。

难道我说错了?不,一点都没有错。

青鳞的手停留在孤虹后背的某一个地方,他知道,在那下面,有多么可怕的伤痕。

我这样的傻瓜,本来不值得你那么做的。

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孤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都过去了。

拔的时候,你很痛吧!青鳞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我说了不痛。

虽然痛得去了半条命,不过还好……总算没有白费。

幸亏是为我……要是你为了别人做这些事,我一定要把他杀了的。

孤虹没有提醒他,那个时候他死了很久了,哪里还有本事一天到晚地去杀人?他知道,青鳞这是在自责,虽然并不明显……我还是想杀了太渊……好吧!他不是在自责,只是本性如此罢了!孤虹。

孤虹慢慢地转过身去。

月光下,青鳞的眼睛闪烁着异常美丽的色泽。

我有没有说谢谢?要谢什么?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嗯!孤虹点了点头。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青鳞笑着对他说:还愿意要我这个没用又讨厌的家伙。

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

孤虹也笑了:不是这么说的吗?是!青鳞拉住了他的手: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个时候,我就能一直在你的身边了。

慢慢来吧!孤虹低头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反正我们两个好像是被命运捆在了一起,注定是分不开的。

紧紧地握着,掌心的刻痕像是奇异地融合到了一起,分不开了……再生他的第一个意识是痛。

这种痛就像是从前生沿袭而来,从皮肤深处,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痛得难以忍受,他却拼命地忍着,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耐。

他躺在那里,为了忍住疼痛瑟瑟地发抖。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有一个声音在说。

接着,他被人抓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那个人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极大的不满。

痛得半死不说,还被人用两根手指捏着来回摇晃,他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蠢货!和这句咒骂的语调相反,接下来他就被轻柔地放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这个怀抱里,有一种冷冽的香气。

他张开嘴用力地吸着那种气味,似乎吸进这种香气以后,他身上的痛正在渐渐消失。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何必浪费那么多鳞片……疼痛消失以后,他浑身都是懒洋洋的,很快就开始打瞌睡。

青鳞,你这没用的家伙……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总不让我安心……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住在一个很美丽也很安静的地方,和孤虹在一起。

孤虹就是那个把他拎在手里摇晃,后来又把他抱着来到这个地方的人。

在他能看得见东西之后,第一眼和之后的无数眼只能看得到孤虹。

第一次和他对望的时候,孤虹笑着喊了他一声青鳞,于是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名字。

他的生命里只有三样东西——水,花瓣,还有孤虹。

他一直在水里,每天会有许多白色的花瓣落到水面上,每一刻孤虹都会陪着他。

这就是他的全部,除了这些,他不需要任何的东西。

这样简单的生活持续了很久。

不过,时间过了多久他才不管。

他知道不论过去多少时间,孤虹也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他会和孤虹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虽然他不知道永远确切的意思,但是这个词语执拗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以后……终于有一天,他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其实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记得最初,他很喜欢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因为那样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孤虹,而只要看到孤虹,他就觉得很快活、很安心。

他还发现自己只要和孤虹亲近一点,就好像靠近一些,在孤虹浸在水里的脚边绕圈之类,孤虹就会和他一样很开心。

他一直乐于讨好孤虹,所以总是在孤虹身边打转。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孤虹并不是真的在快乐,那种开心的笑容维持不了片刻,就会慢慢变成一种他不想看到的失望。

每次孤虹喊他名字的时候,似乎总也参杂着这样的一丝失望。

他会不安,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让他真正明白是什么造成这一切的,是因为有一天,他醒来之后并没有看到孤虹。

这是第一次,孤虹居然没有守在池边看着自己,而终于等到孤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孤虹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鳞,你到底是青鳞或者只是一条鱼?你是我一直在等的青鳞,还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鱼?孤虹跌坐在池边,深深地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回到我的身边,但是那需要多久呢?我对着一条鱼,已经整整一百年了!如果永远是这种情形,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彻底死了心……孤虹的样子让他好慌张,他啄了一下孤虹放在水中的手指。

孤虹把手拿了回去,慢慢站了起来,离开了石阶回到了岸上。

也许,真的不该做违逆天意的事情。

孤虹低低地笑着:原来有的时候,怀有希望比没有希望更加痛苦……孤虹距离他能够到达的地方,只差了一点点,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他却再也没有办法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他明白了只要一点点的距离,近在咫尺就会变得遥不可及……★  ★  ★当他开始试着思考,他开始明白,自己和孤虹是不一样的!青鳞是鱼,有着难看的鳍和尾巴,只能在水里的鱼,而孤虹不是。

孤虹的衣服上,画着一种样子奇特的生灵,那种美丽威严的模样,还有在云里穿棱的身姿,他实在是喜欢极了!在他看来,那好像孤虹……孤虹会飞,用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姿态,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青鳞不会,青鳞只能待在水里,青鳞所有的世界,不过是这个池塘!池塘很深,只要往下潜一点,就是一点光芒也没有的黑暗。

但他宁愿留在这讨厌的黑暗里面,也不要浮上水面。

他知道,只要自己浮上水面,就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看到最动人的微笑。

不是他不想,事实上,他不知有多么想要看见孤虹,看见孤虹的微笑。

但是他更不愿意,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他宁愿躲在暗沉沉的水底,艰难地仰望头顶那一星半点的影像。

青鳞只是条什么也不知道的鱼,他讨厌听到孤虹那么说!★  ★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他沉在水下,孤虹坐在池边,雪白的花瓣偶尔被风吹落下来。

这种安静让他觉得既安心又无法平静。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看见孤虹浸在水中的衣衫下摆颤了一头,原本在水中画着圈子的手指乍然握成了拳。

他吓了一跳,赶紧贴着池边偷偷地往上浮了一点。

这里人迹罕至,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外来的人了。

那是孤虹的声音:你是因为迷路还是其他的原因,才来到这里的?你可以叫我明珠。

陌生的人,说话声音很低很慢,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舒服:我来,是为了寻访一位故人。

故人?孤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你找到了吗?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个又温和又轻柔的声音在说:孤虹。

水里的青鳞清清楚楚地看见,当那个人喊孤虹名字的时候,孤虹的拳头握得更紧,紧到指节都已经开始发白。

青鳞的心里好慌张,他尽量无声无息地往上游去,想要看看那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你找我做什么?孤虹的手掌张开,在水里晃出一道又一道的波纹:是因为当初我违背了承诺,特意来寻仇的吗?真想不到!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一点也没有变。

那个人苦笑着:你明知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孤虹没有立刻回答,隔着荡漾的水波,青鳞觉得他是在看看自己。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孤虹站了起来,立在白色的石阶上,衣服和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青鳞一点也看不清。

你说什么都好。

那种带着讨好和放纵的语气,好像不论孤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青鳞看到了一只手,和孤虹一样五指长长,在阳光里透出血肉光泽的手。

那手是朝着孤虹伸来,还有那个让人很难拒绝的声音:石阶滑腻,上来的时候别滑倒了。

这人真是愚蠢。

孤虹怎么可能滑倒!为了表示不屑,青鳞张嘴吐了个泡泡,等着听孤虹骂过呆瓜。

可出乎青鳞的意料,孤虹连考虑都没有就拉住了那个人的手,自然得就好像这动作做过了千遍万遍,一点也不会觉得陌生。

孤虹一步步踏上台阶,离开了青鳞的视线,青鳞僵硬地看着,甚至忘记了摆动鱼鳍。

走吧!孤虹在说:我们离开这里!离开……青鳞隔了一会才把这个词理解清楚了,他慌忙窜出水面,朝着孤虹走开的方向看去。

孤虹已经走得有些远了,而紧跟在孤虹身边的那个人,那种优雅的姿态和挺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熟悉。

那人好像因为听到水声,侧过头往回看了一眼。

青鳞看到了他的脸,也看到了他唇边的微笑。

那笑容自然亲昵,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和想要依靠。

似乎只要见过这个笑容,眼睛再看任何东西都会多添几分温柔。

不用管……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

……没有关系……那是……孤虹!孤虹的背影转瞬没入了雪白的梅花中间,他一次也没有回头……水通过腮涌进了身体,填满了整个身体,慢慢下沉……青鳞感到迷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好像要被水溺死的感觉。

然后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疼痛,就好像那天一样,从身体里面散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更奇怪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他的身体里面跑出来。

他在水中翻滚起来,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直到精疲力竭,才发现自己躺在孤虹一直坐着的台阶上。

干净又带着一丝香气的空气跑进了他的身体,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是用腮在呼吸,而是用某样原本不存在的器官。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不是鳍而是手。

五根手指,有骨有肉,外面还包着一层皮肤,和孤虹一样的手!趴到池边,他看着在水面上那个表情呆滞的倒影……为什么会这样?那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孤虹!孤虹的手指,孤虹的头发,孤虹的眼睛,孤虹的微笑,孤虹的所有一切都是青鳞的,也只能是青鳞的!青鳞每跨出一步,就感觉有一些新的东西进入了这个身体。

最初骄横跋扈惹出的仇恨,到后来心胸狭隘错失的真相,最后是那几乎无法挽回的生离死别……孤虹!你在哪里?我回来了,你可看见……孤虹站在白色的梅花树下,衣服上绣着翱翔天上的飞龙,乌黑的头发几乎长到了地上。

孤……太久没有说话,青鳞几乎忘了怎样才能发出声音……孤虹对面的那个人先看见了他,已经很淡的笑容彻底消失。

孤…… 虹!青鳞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孤虹终于慢慢地回过头来。

青鳞。

孤虹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丝毫惊讶,好像看到他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你跑出来做什么?你……他……青鳞伸出手,从孤虹指到那个明珠:我……死了!当你死了?孤虹勾起嘴角:可你不就是死了吗?孤虹。

青鳞两三步冲过去,用力抱着他,胸口又酸又痛:不要……我……你说我不要你?孤虹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我倒想说,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孤虹……孤虹……青鳞搂着他,嘴里翻来覆去只会念他的名字。

时间倒是刚好。

孤虹倒是乖乖被他搂着,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过现在力量还不稳定,用来维持人身太浪费了。

你说……什么?青鳞一怔:什么时间?你是说……你知道……祸害都很长命,所以虽然要花些时间,但恢复是迟早的事情。

孤虹告诉他:意识和记忆差不多要百年,力量的恢复就更加缓慢了,不过好在有的是时间。

那你又说那些话?一气之下,青鳞说话倒是顺畅了起来。

说我没了耐心吗?那是因为你差不多该有‘自我’意识了,我想看看反应而已。

孤虹一点也没有隐瞒地说:其实一条鱼闹别扭的样子,也挺有趣的!你……青鳞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无力地叹气,用力地抱紧了他:随你吧!明珠看着眼前相拥的身影,默默转身离去,这一天之后,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孤虹抬头看向他的背影,想起当年……孤虹!青鳞把孤虹的脸转回来:着他做什么!你看我啊!你这样子有什么好看?孤虹似笑非笑地望着青鳞:不过是没穿衣服,又不是没有见过。

青鳞瞪大眼睛,孤虹朝他挑眉。

孤……青鳞才说了一个字,立刻就没了声音。

乖乖地给我待着吧!孤虹蹲下身子,心情很好地说。

青鳞再生后百年,这恍如隔世的重逢,在孤虹抓着鱼鳍把他扔回池塘之后宣告结束。

★  ★  ★许多年过去,等到青鳞终于完全恢复后,有一天,孤虹突然想起这一年这一天的事情。

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再生后恢复意识那天,来找我的是谁。

不要!青鳞捂住了他的嘴: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青鳞一把抱住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孤虹是我一个人的,觊觎者一律要死!喔!你那时就看出来他是谁了啊!孤虹一脸恍然:我就说你那天态度怎么那么奇怪,原先还以为是不太清醒,原来是真的认出了他。

不是不是!听出孤虹话语中的不快,青鳞慌忙辩解:我真的没有其他念头!为什么不承认?孤虹挣开他,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守了他那么久,对他怎么会完全没有感情呢?你不必担心,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说完,他再也不看青鳞一眼,转身就走。

孤虹,你去哪里?青鳞回过神,大声追问。

你念旧,难道我不会念旧吗?孤虹哼了一声:我突然想去见见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我不许!青鳞跺着脚在后头叫嚷:你总是拿这个气我,你明知道……青鳞后面的那些絮絮叨叨他没有听进去,反正也不外乎把别人贬得一文不值,把自己夸得天下无双。

他抬起头,不知是细雪还是花瓣落在了脸上,带来一片清凉芬芳。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沉醉在这似曾相识的景象里。

听见熟悉的脚步在身后停下,他突然想回过头对那个人说……其实你不说出口,我也能够明白。

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还有,你看!梅花像雪一样的洁白!还记得我们那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却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那一天,刚下过雪,我走过一片梅花,你就站在那里……《琉璃碎》(全)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故事简介1故事时代:上古众神时代2故事主角:炽翼、太渊3人物:(1)南天火族(原形:火凤凰):圣君祝融,祝融的两个儿子:炽翼、翔离;祝融的两个女儿:回舞、红绡。

火族子民:化雷、蚩尤、凌霄。

(2)东海水族(原形:龙、蛇):水神共工、帝后碧漪(原形:青螭),共工的三个儿子:奇练、孤虹、太渊;寒华(原形:白狐狸):共工的义弟;青鳞(原形:小青鱼):北镇师。

(3)东天:东溟帝君(三君中修为最高者)4地点:(1)南天栖梧城(2)东海 千水之城(3)不周山5情感关系:(1)太渊:表面爱红绡,心里爱炽翼;(2)爱炽翼的人很多,如:回舞、碧漪、红绡、凌霄、太渊;(3)共工:爱翔离;(4)奇练爱孤虹,但孤虹与青鳞相爱。

6情色度:文章很清水,目前为止没有床戏。

以后墨竹完坑后也肯定只有一场很含蓄的床戏。

所以喜欢清水文的可以考虑看一看。

7我的评价:这文章的各种设定都很合我意;我有时会看得很激动,有时又有不好的感觉——大概是我觉得它写得不像《仙魔劫》《琉璃碎》那么好吧!总之我是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的,所以只好写简介了。

我不敢保证它合每个人的意,所以看了简介的各位,要考虑好了再看啊。

(前传上)水火两族时战时和,一次和平时期,炽翼为了躲避妹妹回舞的纠缠,来到水族都城千水之城拜访奇练。

两人闲聊中,炽翼察觉某不明物体在啃自己的腿,扯起来后发现是个可爱的小孩(太渊时年一百岁,以幼儿姿态初次登场),想带回去养。

(我们有些读者说这样就成父子恋了)奇练淡淡地点破太渊的原形——小水蛇!!炽翼脸色一变:啊,我最怕的动物来了!炽翼猛地放下太渊,驾凤而去。

太渊大哭。

[水族的女人,大多都是半龙或者蛇类。

我讨厌软绵绵没有骨头,长长一条又喜欢爬来爬去的东西!呃!奇练僵住了:这形容……也太……](前传中)过了几百年,一次战争时期,小少年太渊偷偷前往战场观战。

太渊被炽翼的华美风姿吸引,赞叹了炽翼几句。

孤虹既讨厌炽翼又讨厌太渊,听太渊这么说更不高兴了。

一会儿后孤虹伺机一掌将太渊推向战场的中心。

炽翼挥舞绸带将太渊卷了起来,又手一扬将太渊送回水族的势力范围。

[炽翼我儿,做得很好。

这时,从火族阵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快把共工的儿子带过来。

父皇,我自有主张。

炽翼身也没回,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前言东海 千水之城你听说了吗?火族的赤皇大人来了。

真的啊!听说他正在大皇子那里,现在不去的话,就占不到好位子了。

我们快去吧!好……啊!不行,我答应了依妍,要帮她看著小皇子的。

小皇子?在哪里啊?不就……咦!小皇子呢!你看我干什么?我一直就没有看见啊!糟了糟了!怎么办啊!依妍一定会杀了我的!别急啊!我们找找吧!总在附近这几个宫里,不会丢的!要是丢了……依妍……会杀了你……赤皇大人,每一次你来,我这宫外就会变成千水城里人最多的地方。

奇练,你说这话是不是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嗳!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啊!奇练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身暗红的炽翼:有凤来仪,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回舞一直缠著我,我才不要来这水气腾腾的地方呢!炽翼抬了抬眉毛:衣服都粘在身上,难过死了。

说真的,你真的不要娶回舞啊!回舞可是从小就想著要当赤皇妃的,她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呢!要是让你娶自己的妹妹,你愿不愿意?可是你父皇不是坚持要保持血统纯正?哼!别人我不管,我的意愿,他别想左右。

炽翼撑著下颚,斜靠在椅背上。

除了回舞,你不是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叫做翔离是吧!什么记性?翔离男孩子,你说的是红绡。

炽翼扬高头,一派轻蔑。

是吗?好像……是有两个……红绡才刚刚百岁,我们和你们一样,要千岁才算成年。

我父皇一定会觉得我是在拖延他,怎么肯善罢甘休?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左边鬓角那一络艳红色的头发要不,你直接在我这里挑一个去吧!反正,这里的每一个女人,大概都想嫁给你。

奇练意有所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水族?我不要!炽翼利落地回绝了他。

为什么?水族的女人,大多都是半龙或者蛇类。

我讨厌软绵绵没有骨头,长长一条又喜欢爬来爬去的东西!   呃!奇练僵住了:这形容……也太……万一有一天她不小心现出原形,我一定会吐一整天,我才不要!想想就够恶心了。

我们水族很少会有纯正的龙女,至少,这几千年里是不会有了。

我没说要娶龙族,我父皇虽然面上不说,可他对东海这边可是一直挂在心上。

再说,你家水神大人,又怎么肯把少见的龙女嫁到火族?你是说……奇练,幸好你没有妹妹,不然的话,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惨。

整个水族里,有谁敢违逆共工?奇练肯定连说不的机会都不会有。

奇练站了起来,额头上隐约可以看见有了冷汗。

炽翼挑起长长的眼角,笑得有点恶毒。

敢看我的笑话?……奇练。

什么事?沮丧的奇练回过头来。

你养什么动物了?动物?奇练惊讶地说:没有啊!那,这只是什么东西?炽翼从桌子底下拎出一样东西来:它一直趴在我的腿上,还啃了我很久。

太渊?奇练终于看清了那只,不,是那个被炽翼拎著衣领在半空晃悠的小孩。

认识的?由于那只小东西一直在试图接近,炽翼单手把他拎远了一点。

啊!你小心点,这是我七弟太渊。

奇练过来试图从炽翼手上把他抱走,可他的那个弟弟,居然拼命地挣扎起来,猛把他的手往外推。

炽翼一脸有趣地看著这一幕。

奇练有些狼狈地说:你千万别松手,慢慢把他放下来就好了。

这是你的新弟弟?你家水神大人的动作可不慢。

说不定,过两三千年,光是一堆龙扑过来,整个火族就都会被压死了。

炽翼转了转手腕,把那小东西的脸转过来:咦!这个挺可爱的。

和你还有你家水神大人都不太像呢!那小东西安静下来,居然还对炽翼笑了。

太渊是半龙,只有一百多岁,还是不稳定期,很容易夭折。

这些女官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一个人乱跑!奇练又生气又担心。

我看他挺健康的啊!炽翼看了看自己衣服下摆上那一大滩的口水印:居然会自己找东西吃了?而且很有眼光呢!赤皇大人,他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可爱的动物。

奇练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深知炽翼的怪癖,也猜到了他下面想说什么。

果然,炽翼接著就说:把他给我带回去养吧!这是不可能的。

奇练觉得头痛起来。

不然,让他自己决定好了。

炽翼把那个小东西放到了地上:小东西,你要跟我回去吗?几乎立刻地,那叫做太渊的小东西立刻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你看,他想跟我回去的。

炽翼抬高了腿,把他勾到半空,看得奇练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小的太渊居然丝毫不感到害怕,一直咧著嘴笑著,还顺势爬到了炽翼的大腿上。

不过,赤皇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吗?奇练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想什么?我的赤皇宫还怕找不到地方养这个小家伙?这时,小东西已经趴到了他的身上,正在轻轻碰触他右边颈项上鲜艳夺目的印记。

怎么了,小东西,喜欢我的赤皇印?等我们回去了,我帮你刻一个好不好?赤皇大人,你好像忘记了,半龙是……软绵绵的…… 炽翼就要碰到那小东西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要是他一不小心……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办。

炽翼两只手指一拎,把那小东西扔给了一边的奇练。

并且,立刻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不自在地说:我要走了,把这只看好! 说完,击了下掌,天外飞来了一只暗红的凤。

炽翼斜坐上去,那凤一个展翅,直冲往九霄云外,霎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练看他匆匆忙忙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再低下头,他却愣住了。

被他搂在胸前的太渊,呆呆地看著炽翼消失的天际,抽噎著哭了出来。

太渊,你别哭啊!奇练手忙脚乱:你哭什么啊?这样一说,太渊居然哭得更大声了。

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楔子南天 栖梧城赤皇大人!赤皇大人!侍官气喘吁吁地跑上了高入云间的栖凤台。

他听到这种令人厌烦的叫声,皱著眉推开了侍从正想递给他的弓箭。

赤皇……赤皇大人恕罪!匆匆忙忙跑来的人被他脸上的不快吓了一跳,急忙拜倒在了地上。

他挥了挥手,身旁的侍从帮他牵开了火凤。

打扰了赤皇大人出猎,实在罪该万死!那跑来拦他的侍官吓出了一头冷汗。

说吧!又是怎麽回事?他语气不善地问。

是圣君……正在殿上发火,化雷大人要我快请您过去。

又来了!他冷哼了一声:这回又是为了什麽?这……水族的使者送来了婚书……圣君看後,不知为何就在殿上大发雷霆……婚书……共工手脚倒是不慢……他闭了下眼睛,知道今天是别想顺心了:来人!替我更衣!他缓步走入了大殿,位列左右的群臣们见他终於来了,低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他慢慢抬起头,用一种懒洋洋地口气说道:父皇,您这又是在为了什麽不开心哪?你自己看吧!见他进来後终於停下怒吼的祝融,把手里抓著的明黄丝卷丢到了地上。

侍官急忙捡取了,一路跑下了高台,恭敬地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展开丝卷,一眼就看完了上面的寥寥数语。

这……他讶异地挑起了眉:共工答应了,这不是很好?好?这有什麽好的!祝融闻言,再一次从他的赤金皇座上暴跳起来:他居然敢这麽藐视我火族!父皇!您稍安毋躁。

他扫过两旁臣下,皱起了眉:恕我愚钝,是您先提出求亲,用姻亲关系巩固双方的停战,共工现在应允了,那您是为了什麽在生气呢?你……这简直是在明知故问,祝融才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用意:你没有看到吗?共工居然要他最小的儿子娶我火族的公主,这不明摆著要我火族颜面扫地吗?父皇,您先别气。

他把黄卷递给了身边的人,慢吞吞地走上了高台。

看他慢慢走近,祝融咳了一声,坐回了皇座。

若是要我来说……走到高台之上的炽翼稍微压低了声音:父皇要嫁的不也是最小的女儿?共工让最小的儿子迎娶,也不算太过失礼啊!这算什麽!祝融烦躁地说著:红绡怎麽说也是我的女儿,怎麽可以把她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

那父皇原本属意的人选……不知是哪位皇子?就算不可能是奇练,但至少应是另一位嫡子……那条狡猾的水蛇,居然想占我这麽大的便宜!祝融说得咬牙切齿。

嫡子?他扬起了眉毛:孤虹?祝融自知情急之下一时失言,连忙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行!他提高了声音,吓得四下正聚精会神想要听见他们谈话的所有人皆是一震。

谁都可以,但你居然要动孤虹的脑筋,那绝对不行!好了!祝融颇觉脸上无光:我知道你对孤虹素无好感,可我这麽做,也是为了大局著想!大局?他冷笑了一声:父皇,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孤虹之所以被称作水族苍王,统帅水军和我作战多年,会只因为他是共工的嫡子吗?我知道你的意思!祝融一脸不悦:不论智谋才略,水族的皇子之中,就属苍王最为出众,大皇子奇练除了身为长子,无一处可以与他相比。

如若能够让红绡嫁给他,日後我助他登上帝位……您真是深谋远虑!他揉了揉额角,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那现在共工并没有要让孤虹娶红绡的念头,您觉得该怎麽办好呢?我是绝不会让红绡嫁给那个什麽听都没听说过的七皇子的!祝融朝他说著:事到如今,就开诚布公地和共工明说,除非孤虹,其他皇子不在考虑之列。

炽翼,你在我火族中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这事就交给你了!又来了!他眼角一跳,心里没忍住,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父皇,这和水族和亲是您提起的,当时可曾问了我的意见?这些事,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去啊!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不像是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不满:怎麽到了现在,又要让我插手这些攸关两族未来的大事?若是争战动武我可以效力,但这种事交由我办……不会觉得难以成事吗?他一边笑,一边说,一边环顾著四周。

被他看到的一些人不由得低下了头,没想到居然连私下的谏言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紧张。

这……你和奇练向来交好,这件事通过奇练,自然好办许多了!祝融也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四周禁声不语的臣下:总之,这件事就这麽决定了!你这几日就去千水之城,把这事办妥。

父皇……怎麽?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祝融衣袖一挥,下了定论:就这样决定!看著祝融匆匆离开大殿的背影,他带著微笑,一手抚上了自己左边鬓角那一络红色的头发。

就这样决定了?他点著头:很好!真是好极了!四下众臣交换目光,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畏惧。

真是糟糕!看来赤皇这次真是气得不轻……按赤皇最爱出人意表的性子……这次水族之行……赤皇大人……正步出大殿的他听到这个怯生生的声音,停了下来。

红绡?他有些惊讶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妹妹,随即招手让她过来。

红绡见过赤皇大人。

红绡过来朝他行了个礼。

他看出红绡有话要说的样子,举手挥退了侍从。

这麽见外做什麽?我不是和你说了,你可以和回舞一样叫我皇兄。

他对著红绡笑了笑:你也是我的皇妹,怎麽要学那些属臣叫我大人呢?这……赤皇大人……皇兄!他的语气虽然并不严厉,但自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意味。

但是大……皇兄在族中地位尊贵,红绡不过是庶出,哪里敢直呼您皇兄呢?红绡还略带著一丝稚气的脸上笑得有些勉强。

是谁说的?他有些不悦,随即想到了什麽:又是回舞?不!不是皇姐,是我自知不配……红绡急切地说:赤皇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了!她……一想到那个皇妹,他就会觉得头痛:算了,不提这些了,你来找我,有什麽事吗?我……红绡咬著嘴唇。

我知道了……是为了婚事吧!他想了想,问:红绡,你是不是不想嫁去水族?不是不是!被他太过直接的问法吓到了,红绡连忙摆手:我绝对没有不嫁的意思!你怕什麽?红绡,若是不想嫁,你大可说出来。

他皱起眉:你不想嫁是应该的,要是换了我,只怕会一把火烧了这栖梧城,看可还有人敢做这种无聊的事。

红绡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红绡低下了头。

整个火族之中,敢说出这种话的,恐怕也只有赤皇……红绡,永远被别人操纵在手里。

那样的一生,有什麽意义?红绡一震,抬起头来看著他。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随意动,无可束缚,这样才是不枉的一生。

这一刻,在红绡眼里的赤皇,眉目中一片狂放傲然,红衣飘摇,羽冠飞扬,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她终於开始明白,为什麽皇姐会对赤皇痴恋至此。

这样的赤皇……如何不让人生出追逐之意……自由,狂傲,是天地间最美丽耀眼的火焰……你放心吧!也许未必如你想的那麽糟糕。

看她神情茫然,炽翼只当她是心里没底:其实,嫁去水族也未必是件糟糕的事情。

红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脸却有些红了。

父皇属意孤虹……虽然我不否认孤虹是水族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是他这个人实在太过骄傲自负,谁也不在他的眼里。

你要是嫁给了他,恐怕也不是什麽美好姻缘。

他叹了口气:与其选他,其实我倒觉得共工提出的人选要好上太多,太渊我也见过,性格似乎很是单纯,和你极为相配。

可是……红绡低声地说:我听说父皇这次要赤皇大人去水族……再怎麽说,你总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不考虑你的将来。

他拍了拍红绡垂著的头: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若是有一天水火两族战火重燃,按照孤虹的性格,牺牲一个妻子,恐怕不是什麽难事……太渊的话……应该不会吧!想起那个看起来一片清清澈澈的孩子,炽翼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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