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你有没有听我说啊!站在窗边的少年回过头来,俊秀的脸上挂著温和的笑容:有啊!母後。
碧漪看著已渐成人的儿子,轻声地叹了口气。
母後您为什麽要叹气呢?太渊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这回你父皇让你迎娶火族的公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看我们的笑话。
碧漪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怨:我们和火族这回不知能停战多久,你娶了她,一旦再次交战……我们在水族恐怕也无立足之地了。
母後,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太渊笑著摇头:说不定这次联姻以後,我们和火族就能和平共处了呢?你真这麽想?碧漪无奈地说:你什麽时候听说过水火可以相容的?这种事连我这种不谙世事的女人都知道,这次联姻,不过是多年征战之後,双方一个休养的机会。
自天地成水火两势,我们两族还不是战了和,和了战?我倒觉得,不论什麽争斗总有最终结束的一天。
太渊安慰著:只要我们大家都有平息干戈的心,就真的可以不再斗了。
其实,我们在东,火族在南,中间隔了这麽远,完全没有必要争什麽啊!唉——!我怎麽生了这麽一个儿子!碧漪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怪不得你父皇不喜欢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他!无妨,反正皇兄们个个比我能干。
有那个时间啊!我倒宁愿……去云梦山里找些罕见的兰花!碧漪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太渊笑了。
碧漪也苦笑著问:太渊,你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啊!我不小了!太渊说:是您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说真的,我不希望你父皇这麽快就为你安排婚事。
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你父皇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碧漪显得黯然神伤:我有这帝後的头衔,也不过是龙後一死,妃子们影响到了族里几派的分歧,你父皇才封了最没有背景又刚巧怀孕的我为後。
谁都知道,我不过是个空壳子……母後,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才会闷闷不乐。
太渊看著她的眼睛,温和地笑著:这回联姻的事,我不觉得有什麽不好。
您记得吗?我跟您说过,我要娶这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子为妃的吗?听说火族的那位公主温柔端庄,说不定这段姻缘是天赐的好事。
娶了她,火族和我们就是姻亲,也许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那还有什麽好忧虑的?要是真能这样才好!否则的话……碧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好了,母後!别这麽担心!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往好处去想啊!嗯!碧漪点了点头。
好了,您好好歇著吧!帮母亲披好衣服,太渊拿起一早准备好的东西就要出门。
你又要去云梦山啊!碧漪对他说:真要找什麽稀有的兰花,让底下人去就好了啊!不,物之珍贵,就是在於寻求的过程。
太渊留下了这句话,行完礼走了出去。
帝後,七皇子呢?太渊前脚离开,碧漪的贴身女官依妍就走了进来。
去云梦山了。
碧漪问:你找他?有什麽事吗?不……依妍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有什麽事?碧漪皱起了眉:又没有其他人在,你快说啊!帝後……听说火族那边派了……赤皇……来商谈婚事,克日就要到了……依妍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赤皇?碧漪浑身一震:是……赤皇炽……炽……是的,正是炽翼大人。
他……他要来了……碧漪的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2帝後!您怎麽了?您别吓我啊!依妍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扶住了她:来人……没事!我没事!碧漪制止了她: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我……我一时之间……帝後,都过了这麽久了,您……依妍咬著嘴唇,说不下去了。
很久吗?依妍,有多久了?已经过去快要一千年了,帝後!依妍扶著她坐好,为她倒了杯水:您早该把那些事忘了,再怎麽说,您贵为水族帝後……他是火族的赤皇……忘记……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碧漪凄然地一笑:我当然是想忘记了,当年的事,完全是我的错……可是……依妍,我常常一闭上眼睛,就像是能看到他……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帝後!依妍打断了她:您别想了!想这些事做什麽呢?不想……碧漪怔然地回答:能不想的话……您还没见到他,才听到他的名字,就是这个样子了。
要是他站在你的面前……依妍忧心忡忡地问:您能担保不被别人看出来?碧漪目光一滞。
炽翼大人是洒脱的人物,他当年对您说了要把一切都忘记,他就可以做得到的。
就算再见,他也只会把您视为陌路。
依妍劝告著她:帝後您也应该看开些,万一要是不得不见面,您还是别把心情表露出来的好!形同陌路……他……会这麽残忍……想到他到时会有的模样,碧漪眼圈一红。
不是残忍啊!依妍无力地叹了口气:帝後,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炽翼大人那麽做,是因为他想到这些事可能会有的後果。
帝後,这些後果,您能承担得起吗?碧漪没有答她,只是痴痴地坐著。
您好好考虑一下吧!依妍知道说得再多,帝後也听不进去了。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赤皇……碧漪痴然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红霞满天。
宛如……烈火在烧……云梦山传说,云梦山脚下的烦恼海是埋葬万物创者盘古的地方,所以,不论一切诸神的法力,在这里都无法使用。
太渊站在山巅的一处绝崖之上,探头朝下看了看。
离他脚下不远,生长著一株他从未见过的兰花,而崖底,是一片宁静水面。
那就是烦恼海,可以沈溺一切事物的烦恼海。
太渊觉得有些两难。
可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一直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不需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
越是珍贵,就需要付出地越多,那麽,当你得到的时候,那种珍贵的感觉就会无比强烈。
没有什麽是得不到的,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付出……当他攀下绝崖,当他的手即将碰到那青翠欲滴的根茎时,他的心开始急速地跳动。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所收集到的最美丽和罕见的一株兰花。
可在这个时候……他踏足的石块开始松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块离开了崖壁,他没有来得及抓住任何东西,就跟著一起往下坠去。
不可能的!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会死在这里……在身体飞快坠落的时候,太渊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预感。
不会死在这里……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下坠的感觉猛地停住了。
然後,随著力道的加大,他开始一圈一圈翻滚著往上升起。
他被转得头昏眼花,只知道自己最後是落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晕眩的视线里一片……红色……丽地如同火焰……紧接著,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像你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个声音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狂傲,飞扬……那是谁的声音……怎麽了?吓得傻掉了吗?视线渐渐清晰,那种红色非但没有暗淡,反而鲜明地让他的心跳一个停顿。
太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个激灵,思绪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找到了那双眼睛,潋滟著东海的水色,令人屏息的双眼……怎麽?不认识我吗?那人正把红色的鞭子一圈一圈地缠回手腕,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记性不会这麽差吧!你?太渊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红衣飞扬的人影:你怎麽会……说到这里,脚下突然一个起伏,他没有防备,直直地朝前跌了过去。
跌进了一片火红!一种淡淡的气息钻进了太渊的鼻子,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後,胸口就像火烧一样的痛,那一口气怎麽也吐不出来了。
有火在烧……冒冒失失的,真是一点也没变呢!贴著他脸侧的地方震动著,混杂著平稳的心跳,让他胸口的疼痛突然之间又平复了下来。
炽翼倒是有些惊讶地看著这个靠在自己胸口动也不动的小家夥。
难道是吓傻了?吓傻了可不行!红绡还等著嫁他呢!太渊。
想到这层,他连忙低头去问:你没事吧!太渊像是被惊吓了一样远远跳开。
做什麽?炽翼皱起了眉,觉得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家夥实在是很古怪。
你是赤皇……太渊喃喃地说著,一手滑过自己脸,感觉到有些发烫。
红色的丝绸绣著稍暗一些的凤凰图案,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迎著风,轻薄的外衣无法抑制地招展著,如同华美的羽翼在空中飞翔。
金丝和凤羽做成的发冠缠绕著束起了黑色的长发,火红的凤羽紧贴著一侧脸颊列成了如翅的形状。
丽,张扬,肆无忌惮,仿佛什麽都无法阻挡……那是……火族的赤皇……不然你以为我还会是谁?炽翼勾起了嘴角,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很有趣。
你怎麽会在这里?太渊忍不住後退:你怎麽会在云梦山……小心!炽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太渊退得太过,就要摔下火凤,急忙上前伸手抓住了他。
停止摇晃的太渊惊魂未定地看著身下不断变幻的流云,又回过头来看著抓住他手臂的炽翼。
真是冒失的小家夥。
炽翼挑起眼角,取笑著他。
我……不是冒失的……小家夥……太渊无力地反驳著他。
不冒失?炽翼把他拖过来,让他站稳才松开了手:那为什麽我们每次见面,你不是摔倒就是跌倒呢?我不是小家夥!太渊低下了头,有些不悦地辩驳著。
嗯!是啊!炽翼一怔,重新开始打量眼前几乎已经摆脱了青涩的少年,笑容又是加深了几分:可是对我来说,你还是个小家夥。
太渊知道这话一点不假,说到年纪,炽翼比他的大皇兄奇练还要大上许多,甚至可能接近於他的父皇水神共工,自己和他相比,根本就是个小孩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一被他喊作小家夥……自己的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也许是他的语气,有些轻佻,有些狂妄,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太渊见过赤皇大人。
太渊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现在看来,你倒是中规中矩的。
炽翼语气里的疑惑显得有些夸张:可是刚才我看你的样子,倒是有点不像……太渊被他这麽一说,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他。
炽翼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太渊!他一边笑一边说:在我面前,不必这麽客气。
是。
太渊回答得有些迟疑。
你刚才就是为了那个,才做这麽危险的事?炽翼朝他方才失足的地方看去,峭壁上,那株雪白的兰花极为醒目那种兰花……我还从没见过。
太渊也看著,目光中充满著恋恋不舍。
炽翼看了看他,紧接著,他们脚下的火凤突然之间转了方向,差点害得太渊再次跌倒。
等太渊重新站稳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离崖边不远的地方。
他刚想问炽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炽翼已经离开了火凤的背上。
他不由得有些吃惊,因为在这个地方,什麽法术都不能使用,就是说,哪怕是最简单的飞行,也是做不到的。
来不及多想,他只能看著炽翼跳过了少说也有一丈的距离,一手攀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火红的身影就悬在半空,左右摇晃著。
赤皇……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行事古怪的人,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做。
炽翼踩住另一块石头稳住自己以後,就把那株兰花连著根,伸手从崖壁上掘了出来。
太渊!太渊还没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就看见有什麽朝自己飞了过来,本能地就抓到了手里。
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痛,这才看清那是赤皇惯用的红色鞭子。
抓住! 炽翼拉直鞭子,脚尖一点,就借著力,往火凤的背上跳去。
鞭子上传来拉扯的力道,太渊急忙用力抓紧。
红衣飘扬的赤皇,就像一只红蝶,翩翩然地飞了回来。
--------------------------------------------------------------------------------好香的兰花。
炽翼落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拿著那株兰花,低头闻著。
赤皇……您这是……拿去吧!炽翼伸手把花递给了太渊。
太渊怔怔地看著他。
你不是想要吗?炽翼见他又呆呆的,好笑地问:怎麽?难道你是不愿要我给的东西?不是!太渊急忙伸出了双手。
受伤了?炽翼看著他手上的血痕,然後想到了:被我的鞭子划破吗?没什麽的!太渊从他的手里接过兰花:多谢赤皇大人帮我采来了这株兰花。
你还真是有礼貌……炽翼侧过头看著他的手,然後一把抓了过来。
大人!太渊吓了一跳,另一只手里的兰花差点掉下去。
出血了啊!炽翼抓著太渊的手腕,把手翻来覆去地看著:怎麽这麽不小心?大人说的是。
太渊笑了笑,开始觉得这赤皇果然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任意妄为,狂傲骄横,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
果然,才这麽想,下一刻,他就看见炽翼拉开了腰上金色的饰带。
大人……您这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适应这种多变难测的性格。
别说话!他只能闭上了嘴,看著炽翼把饰带一圈圈地绕在了他的手掌上。
炽翼的手抓著他的指尖,一种炙热的温度就从指尖那处传递了过来。
火族的体温……都是这麽热的吗?还是因为这是赤皇,在火族中地位仅次於祝融,最难以战胜的神将……要是在烦恼海无法施术,那麽刚才……如果松开了手……要是你刚才松开手,那麽这世上也许就再没有赤皇这一号人物了。
太渊一凛,瞪大眼睛看著没有抬头的炽翼。
好了!炽翼终於帮他把手包好:等离开烦恼海,再施术治疗就行了!太渊的心还是在跳,为了刚才那句绝对不是错觉的说话。
可以左右无数他人命运的感觉很不错吧!敞开的纱衣在炽翼的身後飘扬,他的脸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张狂笑容:你看,一念之间,任何人都有机会能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太渊很清楚他在说些什麽,要是松开了手……要是赤皇死了……一切……就都要改变……一切的改变……会带来什麽?改变的话,也许是坏,也许是好。
在一切没有改变之前,就不能断定它是好是坏。
太渊大吃一惊。
难道赤皇能看透别人的心思?我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不过……你把什麽都写在眼睛里给我看了,我又怎麽会不知道?炽翼看他呆呆愣愣的样子,大声笑了出来。
张狂的笑声在云里回荡。
太渊,或者是我们有缘。
炽翼像是不经意地说了这麽一句,就走向了凤首的方向。
太渊的心,却为了这几句话,蓦地急跳了起来。
明明看出了他刚才心里在想些什麽,居然……只是用这麽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
赤皇的心……就像他的性格一样,让人无法捉摸……千水之城。
低低沈沈的声音随著风传进了太渊的耳朵。
太渊走上前去,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遥望著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白色城池。
太渊……你母後……她可还好吗?太渊一怔,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母後……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著问出这个奇怪问题的赤皇:我母後……她过得很好。
是吗?炽翼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好。
从这以後,太渊的脑海里就会常常映出这样的画面。
只要想到赤皇……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红衣飞扬的凛冽风姿,而是这个带著一丝黯然的笑容。
黯然?太渊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从赤皇身上联想到这个词语,不论是华美,是绚丽,是光芒夺目也好,但黯然……怎麽了?直到听见赤皇问他,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抓住了赤皇的衣袖。
是不惯坐这火凤吧!炽翼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别担心,只要别踩到它的凤冠,它就会飞得很稳。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近到……他能够闻到赤皇身上淡淡的味道。
如果火焰也有香味……就是这种的了……抓紧,我们要下去了!炽翼回过头,笑著说:别又摔下去了。
接下来,太渊只知道风声在耳边掠过,他或者因为这种不熟悉的急速飞行,心也跳快了几拍。
别怕!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炽翼在他耳边安慰著他:我抓著你呢!东海上,层层湿冷的云雾贴著太渊的身体飞掠而过,但在这个人的身边……总觉得,胸口就像……有火在烧……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书由Tjlian免费制作~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