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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苦尽甘来

2025-03-30 07:30:17

裴淳站起身想告辞,一见她这等情状,也是心如刀割,面目失色,真想说出要她私奔的话,但他自然终于忍抑下这个冲动之念,道:我要走啦!薛飞光含泪问道:你上哪儿去?裴淳道:我去找师叔,瞧瞧辛仙子想怎样对付他老人家?薛飞光惊道:现在反正已迟了一步,何不等她有所图谋再去找她?万一她并不对付李伯伯,你这一去说不定反而迫她动手。

裴淳点点头,道:好吧,我且等候一段时间再说,或者我会回山谒见师父。

薛飞光敏感地问道:你是不是对将来已有了打算?裴淳道:我打算出家为僧,忘去种种烦恼。

薛飞光大惊道:这如何使得?你这样做法,岂不是使我和秋心姐姐都很不安心?裴淳反问道:那么你说我怎么办才好呢?薛飞光一时回答不出,过了片刻,才道:你最好与别人一样,或者过一段时间之后,便成家立室,不要在江湖飘洎……她说到此处,眼泪又掉下来,接着又道:我但愿你娶妻生子之后,有一日能原谅我而忘掉我。

裴淳摇头道:你没有过错,我根本一点也不怪你。

他想起往后孤伶凄凉的日子,眼前尽又是永难再见的离愁,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他又说道:我一向很听你的话,但在成家立室这一件事上,可不能听你的了,因为我此生此世决计忘不了你。

这裴淳一世老实,尤其那些越是他的亲近之人,他就更不能打诳敷衍,只有对付敌人之时,迫不得己才肯打诳。

故此他老老实实地告诉薛飞光。

薛飞光闭上那双大眼睛,但泪水滚滚而下。

裴淳真想痛快地大哭数声,一泄胸中悲情。

但他又知道此举徒然使薛飞光更感痛苦,是以硬是忍住。

跨步走出房外,隔着一道帘子,说道:飞光,你好生保重,我当真走啦!耳中还听到她悲啼之声,而他的人已迅快奔出院外。

一直走出大门之外,都碰不到一个人。

薛飞光的哭声老是索回在他耳际,他的心像铅块一般沉重,以致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

他走了一程,突然有人拦住去路,定神望去,原来是丐帮弟子。

那弟子躬身道:敝帮主命小的在此守候侠踪,敢请移驾一晤。

裴淳颓然点头道:有劳前头带路。

片刻间转入一条宽巷之内,远远便见淳于靖在巷中负手而行。

原来他是等候太久,忍耐不住,所以到门外走动张望。

裴淳见到这位盟兄,又触起限感慨痛苦,几乎站立不住而一跤跌倒。

幸而淳于靖一手抓住。

淳于靖的神情忽喜忽忧,拖了裴淳入屋,但见大厅中已摆了一度盛筵,美酒佳肴,纷然杂陈。

裴淳虽是两日不曾进食,可是他一点也不感到饥饿,见了酒菜亦引不起一点食欲。

不过他还是入席了,只有淳于靖在一旁相陪。

淳于靖说好说歹的迫他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又劝他饮了几杯美酒。

裴淳简直食不知味,忧伤之色流露无遗。

他在这位盟兄面前,自然无须隐瞒一切感情,所以并不设法掩饰。

淳于靖殚精竭智找出许多话慰解裴淳,但一点效力都没有。

当下道:贤弟振作一下,用心听为兄一言。

裴淳果然振起精神,道:大哥请说。

淳于靖道:你我情同手足,同生共死。

愚兄凭这一点交情求贤弟为我做一件事。

裴淳道:大哥为何说出这种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弟纵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淳于靖道:这件事一无危险,二不难办,只要你答应的话,定能做到。

裴淳忙道:大哥这就吩咐吧!淳于靖面色一沉,道:我要贤弟从现在起陪我饮酒,直到明日天色破晓之时为止。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不许贤弟想起云、薛二人。

裴淳不禁一怔,凝目寻思。

淳于靖肃然道:贤弟若是不肯答应的话,咱们从此割席绝交,情断义绝。

我可不敢结交你这种兄弟。

这话如此严重,裴淳毫无考虑余地,一叠声答应下来。

当下放量豪饮,酒到杯干,不久已喝了不少。

裴淳已有了几分酒意,但觉脑筋好像简单得多,只须牢牢记住这个诺言,倒也不是不能暂时忘掉云、薛二女。

加上淳于靖的花样层出不穷,一会招来佣工吹奏诸般曲调,他和裴淳二人纵声高唱。

一会又有惹笑的相声解闷,一会又是耍杂技的到来表演。

总之五花八门,节目甚多。

时间打发得挺快,不觉已到了半夜时分。

这时连说书的,玩蛇买药的都全部表演过。

淳于靖欢畅大笑道:贤弟,现在离破晓时分已不甚久,咱们好好的尽情行乐,只要到了破晓时分,你自然会明白,这一切的安排是什么用意了。

裴淳道:大哥此举定有极深的用意,小弟难得从愁城之中超拔片时,己经感激不尽了。

这时诸般技艺玩意儿重头再来,盛筵之前倒是热闹之至。

但在另一处地方,在那红烛高燃的新房之内,薛飞光正感到痛苦不堪。

原来她的夫婿黄达在天黑时已赶来,把赚到的银子数百两都交给她,然后开席饮食,一直把许多江湖琐事告诉她。

薛飞光不想与他同寐,虽然明知迟早也逃不过这一关,但是能够拖一时就算一时,所以装出很感兴趣之情,听他胡吹乱扯。

看看已是四更天了,黄达便要求她上床安寝。

薛飞光左推右拖,又延捱了好一会,已到了不能再拖之时。

黄达斗然连干三杯,然后向薛飞光说道:我知道你委身下嫁于我,不是出自本心,所以你才会拼命推托。

这样勉强结合也没趣味,因此我倒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

薛飞光虽是聪慧绝顶之人,这刻也测不透对方心意,便默默不语。

黄达道:我答应一辈子都不侵犯你,连碰也不碰你一下。

可是今晚你须得脱光衣服,一丝不挂,在灯下让我看个饱。

薛飞光听了又惊又喜,她实在想不通此人怎会生出如此古怪的念头,竟肯单单是看这一次之后,永远都不接近她。

如此以后日子当然很好过,但现在却须得脱光了全身上下衣服,在灯光之下任他观看,这个条件说苛不苛,说可怕亦很可怕。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你要我这样做呢?这话自然问的是何以要她脱光衣服。

黄达神色一整,肃然道:我一则想瞧瞧你那白璧无瑕的身体。

二则我瞧过你身体之后,以你这样女孩子来说,纵然依旧是处子之身,可是万一有那么一日咱们分手了,你还是不能嫁给别人。

薛飞光侧然微笑道:原来如此,但你纵使不要我这么做,我也永不会嫁给别人。

黄达道:虽是如此,我还是想瞧瞧你的身体,不然的话,我就与你作合体之欢。

薛飞光暗自忖道:我实在忍受不了被他蹂躏之苦,所以只好忍受羞愧,让他瞧看我的清白之躯了……想到此处,心中的委屈痛苦,真不是文字所能形容得出的。

她答应之后,起身把锦帐放下,自己钻入帐内。

黄达听到簌簌脱衣声,便微微而笑着。

他起身走到床边,同时把灯烛移到近处,隔着罗帐便问道:你脱光了衣服没有?薛飞光低头嗯了一声,表示已经如言脱光了衣服。

黄达拨开罗帐,伸头入去。

他目光到处,但见薛飞光盘坐在床上,身上衣服一件也不曾脱下,同时面上泛起顽皮的笑容,跟他对瞧,好像这件事很好玩一般。

黄达道:怎么啦?薛飞光道:没有什么!我改变主意了。

黄达道:很好,我却是求之不得。

薛飞光道:我刚刚在想,与其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不如接受事实,当真做你的妻子。

不然的话,我就不该答应嫁给你,现在你上床来吧!黄达迅即爬上床去,薛飞光突然间滚倒在他怀中,一反以前冷冰冰的态度。

两人拥抱着在床上滚动时,薛飞光忽然间吃吃而笑,声音之中透出无限欢愉。

黄达停止任何动作,问道:你笑什么?薛飞光道:我这十余日以来,当真比死还难过,这等痛苦,决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黄达讶道:当真这么痛苦?那么你何以不加逃避?或是不嫁,或是自杀,这都不是行不通的路。

薛飞光道:我以前或许会在其中拣一条路走。

但自从与裴淳师兄在一起过了不少时间之后,深觉做人不能太过自私,宁可舍己为人,牺牲自已亦不能使别人受害。

黄达嘲声笑道:你在我面前提到别个男人,岂是舍己为人之举?薛飞光收敛起笑容,沉重地叹息一声,道:你已害了我一辈子,你实在对我太残酷了!只不知这样做法,对你有何好处?黄达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飞光道:辛姐姐,你何不恢复本来面目?黄达呆了一下,才道:你已瞧出来了?薛飞光道:刚刚才瞧出来,姐姐你的易容之术果然是当世无双,连身上的气味也好像男人的一样。

她顿时恢复了辛黑姑的声音,道:你从何而瞧出破绽的?薛飞光道:你答应不行夫妇燕好之事,而要我脱衣让你瞧看。

此举太不近人情,虽然表面上你言之成理,但若是我能定心细想,便瞒不过我了。

我后来又故意倒在你怀中,试出你果然是女儿之身。

辛黑姑下床而去,一会就回转来,已恢复了清秀的面容,身上的男人气味也消失了。

她道: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取你性命么?薛飞光道:我的一辈子已完蛋啦!虽然你是假冒的,可是那个真的黄达怎么办?我名份上还是他的妻子啊!辛黑姑道:因此你不怕死,是不是?薛飞光道:我的前途既无幸福可言,还怕什么呢?辛黑姑道:你可弄错了,你还可以嫁给裴淳。

因为那个真的黄达,事实上早已死去了一个多月,世间上已无黄达其人。

薛飞光吃一惊,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辛黑姑冷笑道:你以为你聪明绝顶,世上无人斗得过你?哼!当初若不是你帮助裴淳,那武林五大高手早已变成我的五个奴隶了。

此仇此恨,我怎能不报?她一手扣住她肚腹上的穴道,又道:前此是对你精神上的折磨,以后就轮到肉体上的苦刑了。

薛飞光幽幽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她此刻自然无话可说,自己落在辛黑姑手中,莫说她已扣住穴道,即使没有,亦无法逃脱她的毒手。

辛黑姑忽然想起一事,沉吟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南奸商公直你还记得么?薛飞光讶道:当然记得啦!辛黑姑道:我前些日子把他抓住,但后来又释放了他,你可知是什么缘故?薛飞光用心一想,已明其故。

顿时大大对他生出感激之心。

原来她已想到自己遭遇的这一番磨折,定必是南奸商公直出的主意。

除非是她薛飞光,决计不能从辛黑姑这一句话之中,推测出这是商公直的主意。

但也唯有薛飞光才会进一步察出商公直的真正用心,因而泛起既佩服而又感激之心。

佩服是商公直当真不愧是当世无双的智士,竟能在极危险之中想出奇计,使辛黑姑不杀死他,而这条奇计却又可釜底抽薪,使辛黑姑对她的仇恨减少,因而终于没有取她性命。

要知辛黑姑当然很恨薛飞光,一则是由于她也爱裴淳而生的妒恨。

二则是为了薛飞光帮助裴淳,使她连连落败。

故此辛黑姑若是不能大大地折磨薛飞光的话,心头的恨意不减,这一次定必会杀死薛飞光无疑。

这等釜底抽薪的深奥用心,若不是薛飞光,谁会得知?一定认为南奸商公直是为了希望辛黑姑不杀自己而献出毒计,纯是为他个人打算。

不过这刻薛飞光当然不能露出丝毫形色,故意大怒道:原来是这恶徒向姐姐献计,使我这十几日以来痛不欲生,此仇此恨,决不能忘记。

辛黑姑道:你若是活得成的话,再说狠话不迟。

薛飞光恨恨道:此人奸恶绝伦,我早该杀死他才对。

假如姐姐留我一命,我迟早取下他项上人头。

辛黑姑笑道:只怕你斗不过他狡智心机呢!薛飞光道:他诚然十分狡黠厉害,但他却断断想不到姐姐最后放我逃生,那我就有机会取他性命了。

辛黑姑道:不然,他还献我一计,可以让你活命,所以他一定早有防备了。

薛飞光心想,商公直当然还有连环妙计,我焉有不知之理。

但口中却讶然道:什么?他竟敢如此托大,一点不把我放在眼内?辛黑姑道:那倒不是,他是被迫无奈才再献这一计。

因为我说不要杀你,还要你多受一番折磨。

我当时对他说,假如他献不出妙计,我就削去他双足,以代替死罪,这还是因为他总算已献过一计,立下功劳。

若想免去削足之刑,就须得再献一计才行。

薛飞光再次泛起对南奸商公直感激之心,因为她已亲眼瞧见商公直献计的成效了。

要知那辛黑姑原本对薛飞光怀恨极深,决不是这短短的十来日痛苦便可以使她仇恨冰释。

故此商公直以超世之聪,献上连环之计,而这第二计便可以使得辛黑姑感到完全消气释恨,因而不致于做出伤害她身体之事。

只听辛黑姑又道:这第二计是由我设法,把你嫁与裴淳为妻。

薛飞光讶道:什么?表面上虽然装出不胜惊愕之状,其实内心差点儿忍抑不住欢欣雀跃之情了。

辛黑姑道:你是聪明之人,当然晓得这件事不会十分愉快。

原因就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薛飞光道:哪两件事?辛黑姑道:第一件事,你必须一直跟在他身旁,不得离开,除非是他死了或者你死了,才可以分开。

薛飞光担心地皱起眉头,道:第二件?辛黑姑道:第二件事,你得答应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给他出主意,这自然包括任何极微小的暗示都不可以。

薛飞光眉宇间忧色更重,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相信裴淳可能会遭遇到杀身之祸,因此设法让我眼见着他投入危机之中,而又不能加以阻止是不是?辛黑姑反问道:这样你可感到痛苦?薛飞光道:恐怕是世间最大的痛苦了。

辛黑姑欣然道:那就行啦!我正是要你遍尝世间莫大的痛苦。

假使你熬得这段时间,我以后永远不找你们夫妻的麻烦。

但你如若有违誓约,将来你生了儿女之后,我有法子当你们夫妇面前把孩子慢慢地弄死。

薛飞光听到这话,又见她眼中射出凶光,顿时想像出那可怖的景象,不由得打个寒噤。

辛黑姑又说道:但你还须想出个保证你一定履行誓约的办法,我才能安心放你去见裴淳……她转眼望一望天色,又道:现在己过了四更,不久曙色将临。

假如你在曙色降临前,想得出保证之法,你便可以得偿素愿,立刻见到裴淳。

如若延误,那就一切作罢。

你依然是黄达名份上的妻子,永远无法与他见面。

她冷酷地笑一声,又道:因为他在曙光出现之后,不久就会远离此地了。

薛飞光心灵大震,俯首寻思。

辛黑姑也不打扰她,独自躺向榻上,略作休息。

房内烛光渐暗,但谁也不加理会。

薛飞光想道:她这一着,一定不在商公直献计之中,唉!她也是个智谋百出之人,才想得出这么一招,使我多受一些痛苦。

正在忖想之际,辛黑姑突然问道:想出了法子没有?薛飞光摇摇头,心中却大为吃惊,暗忖:她分明有点动摇,不想我嫁给裴淳,是以忍不住出声打扰我的思路,我必须尽快想出办法,使她反悔不及。

当下定神而想,计如潮涌,眨眼间已有了主意,道:辛姐姐,我没有法子提出保证。

辛黑姑道:那么你只好一辈子姓黄啦!薛飞光苦笑道:若然他一定会陷入杀身的危机之中,我情愿不要亲眼见到,而又不能出言助他。

这话倒是衷心之言。

辛黑姑冷冷道:虽然实情如此,但你还是希望他不会碰上这等凶危之局对不对?哼!这一回是家母亲自主持,莫说是裴淳,纵是他师父出山也难解危局。

薛飞光道:小妹实在提不出保证,若然姐姐一定要提出保证,那就只有向裴淳下手。

辛黑姑想了想,道:这话有理,裴淳乃是极有信用之人,若然得他保证,还可相信。

她跳下床,道:你换上平时穿着的衣服,我们出去一趟。

此时正与淳于靖对饮的裴淳方自借酒忘忧,大杯大杯地往肚子里灌。

淳于靖忽然伸手阻止他再喝,微笑道:贤弟再喝的话,不但伤及身体,还怕会误了大事。

裴淳讶道:原来待会还有事做,大哥何不早说?当即推开银盏,态度甚是豪放。

淳于靖点头道:贤弟外表虽是恭谨沉实之士,其实热情豪放,只是不轻易表露而已。

裴淳忙道:大哥好说了,小弟庸碌无能,未及大哥万一。

淳于靖道:咱们情逾手足,何须如此客气?愚兄倒是很想知道你情场遭变之后,是否从此就万念俱灰,不把有用之身为世间出力?裴淳沉吟一下,才道:小弟确实已有万念俱灰之感,不过在武林形势未定,家师叔尚未安居以前,小弟焉能不管世事?淳于靖道:这就好了……抬头望一望天色,又道:快啦!等到破晓之时,你想大哭大笑都可以了。

裴淳答应过不可多问,只好默然不语。

他已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不去想薛飞光。

然而淳于靖这一提起,顿时思潮纷至沓来,难以遏抑。

淳于靖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贤弟若是想起了薛飞光姑娘,那就想吧,不必苦苦克制。

裴淳听了这话,虎目中登时洒下热泪,频频长叹。

淳于靖本来有许多事要告诉裴淳,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只好暂时缄默。

他如此对待裴淳,乃是因为他得到辛黑姑的通知,知道了辛黑姑伪装黄达的内幕。

而且辛黑姑还说明今日黎明以前有个确实的答复,裴、薛二人能不能结合,届时可以决定。

她又不许淳于靖让裴淳知道,意思是要裴淳仍然痛苦一夜。

因此淳于靖才想出这等办法,使裴淳这一夜暂时不去想薛飞光,等捱过这一夜,前途凶吉便可决定了。

忽然人影连闪,灯烛摇摇,厅中多出两个美貌少女。

裴淳抬头一望,见是辛、薛二女,不由得大为讶异。

辛黑姑冷笑一声,道:飞光,你坐在这一边。

那个位置与裴淳遥遥相对,可望而不可即。

二女落座之后,辛黑姑又道:裴淳,假如薛飞光嫁给你的话,你要不要?裴淳苦笑一下,道:辛姑娘最好别取笑了,飞光师妹名份已定。

辛黑姑道:这样说来,假如她仍然处子待嫁之身,你便不会推辞这头亲事了?这很好,我先透露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其实没有出嫁。

那黄达早在她出嫁以前的一个月左右死了,是我假扮为黄达,大大地捉弄了你们一次。

裴淳听得呆了,转眼向淳于靖望去,问道:大哥,她这话可是真的?及见淳于靖点点头,这才信了,目光又向薛飞光望去。

两人四目交投,都流露出无尽缠绵宽慰之意。

辛黑姑道:喂!等一会再眉目传情吧!现在还未到时间。

须知我若不出面洗刷而又不向薛姑姑说情的话,薛飞光一辈子都还是黄达名份上的妻子,你们断不敢不顾天下人的指责耻笑而结合。

但只要做到我提出的两件事,你们可在数日之内成为正正式式的夫妇。

当下说出要薛飞光跟着裴淳以及不得出计策划这两件事,要裴淳提出保证。

裴淳听得傻了,想道:飞光若是嫁给我,日夕跟在我身边,一旦发觉我已一步步陷入危机之中,她如何忍得住不说?若是定要她忍住,对她岂不是极残酷的刑罚?他霎时已体会出薛飞光当其时的痛苦,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淳于靖终是一帮之主,才略过人。

此时略一权衡大局,便分出事情的缓急轻重。

当下说道:贤弟不必多想了,试想辛姑娘是何等人物?既然开口,定然早就算定了你非答应不可,因此你只须寻思如何保证之法就是了。

辛黑姑被他一捧,秀丽的面上泛起笑容,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

她道:这话甚是,我已没有工夫耽搁了,快快办妥这一宗事情,我就得离开此地。

淳于靖道:让他想一想吧,他不是心思灵敏的人,只不知辛姑娘此去是否与朴兄会合,何时举行婚礼?辛黑姑定晴望住他,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情绪。

原来她忽然发觉这个威仪端重的帮主,在她心中的地位竟与朴日升相等。

因此她无端端想到假如淳于靖现下要求她下嫁与他,便如何答复?淳于靖见她好一会都不回答,当下又道:辛姑娘与朴兄当真是天生佳偶,称得上珠联璧合。

倘若朴兄不是元廷重镇的话,鄙人倒是很愿意奉扰这一杯喜酒。

辛黑姑心中一震,忖道:他分明隐隐暗示我说朴日升帮助元廷,所以他们这些江湖豪侠高手,都将变成我们的仇敌。

念头一转,忽又感到忿然,忖道:我本来就打算控制天下武林,他们早就是我的对头了,现在再加上朴日升的关系,当然更感到不能相容。

那聪明无比的薛飞光,见了她面上表情阴晴不定,登时猜出八九分意思,突然心头一动,忖道:她如若不是对淳于靖很有意思,心情就不会如此激烈变化,设若有法子使她当真爱上了淳于靖,则武林中许多大祸或可消弭于无形。

如若此计不行,亦须设法争取她的同情,利用她的力量去使朴日升不管元廷之事。

此计若行得通,天下苍生可以减去无数祸劫,而元廷的气运将因而大受打击无疑。

她大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向辛黑姑道:我想跟淳于靖大哥私下说几句话。

辛黑姑为了表示她的大方,挥手道:你尽管去做。

薛飞光把淳于靖拉到书房内,口中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纤手取起毛笔,蘸饱浓墨,在素笺上写道:大哥以天下为重,抑或是以个人为重?淳于靖泛起讶色,伸出食指按在天下二字之上,表示以天下为重。

薛飞光又写道:既是如此,大哥便须舍弃个人荣辱自尊,专心去做一事。

淳于靖点点头,薛飞光聪慧无双,竟能在同时之间分心做两件事,一是她口中说着一些闲话,一是她挥笔写出她的办法。

她下笔写道:大哥务须竭尽所能,使辛姐姐对你生出情感。

若然她肯嫁给你,武林大势便定,我们立即少去无数大祸大劫。

如若不能使她下嫁与你,亦须使她碍于情面,答允使朴日升脱离元廷。

淳于靖一世英雄,几曾考虑到这等儿女之事?更别说利用情感以成就事业了,他本想一口拒绝,可是薛飞光一开头就拿天下重任的大帽子压得他无法反抗。

他那饱满的天庭上泛现出汗水的光芒,显然内心争斗得十分剧烈。

薛飞光一声不响,凝眸望着这个当世一流高手,芳心中也生出怜悯之情。

不过她坚信自己的策略没有错过,假如略为牺牲了他一点自尊,却换得武林中的太平,自然大是值得。

淳于靖缓缓伸出右手,取过毛笔,写道:我应如何做法,请你指示。

薛飞光自然明白像他这样的一个大丈夫,平生不曾涉想过男女间之事,当真不懂得如何去获取一个女孩子的芳心。

是以他在困惑之余,才迫不得已向她求教。

她忖想一下,写道:最重要的是不可放弃你的英雄气概,你若是对她特别关心,她断无不觉之理。

写完便把这张素笺撕毁,跟他说了一些闲话,相偕回到大厅。

他们怡好听到裴淳向辛黑姑说出保证的办法。

裴淳道:在下先征得飞光的同意之后,将以性命保证她履行誓约,假如她有违约的话,在下便立即自杀。

你瞧这法子可使得?这法子完全是以他的信誉作保,因为辛黑姑如若信不过他,那就全然没得谈了。

辛黑姑笑道:妙得紧,飞光你同意不同意?薛飞光想道:我只要能还我清白之后,再做裴淳的妻子,哪怕只是一夜夫妻,死也甘心。

当下连连点头。

于是裴淳当面再行说出保证之言,辛黑姑大为满意,径去替薛飞光向薛三姑疏通,并且以她预备好的方法,改正薛飞光乃是黄达妻子的事实。

淳于靖算是长辈,出头为裴淳办理许多事情,婚期预定在十日后举行,邀请的都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和宇外五雄和三贤七子其中数位。

此外,由于辛黑姑亦参加之故,九州笑星褚扬率了杨岚参加,而一向跟随辛黑姑的慕容赤、路七等人自然也有一份。

在这十日之中,薛三姑声明过不理闲事,一切由辛黑姑代办。

故此淳于靖与辛黑姑几乎整天都在一起。

淳于靖处处表现出对她温柔体贴和关心,使得辛黑姑芳心摇摇,每日一起床就找淳于靖。

薛飞光虽是知道日后的难关痛苦不堪忍受,但她在事先布下淳于靖这一着高明无比的棋子,若然收到宏效,则裴淳危难或可化解,这一来她也就无须尝受痛苦了。

她一方面担心这十日过得太慢,以致她的婚事发生变卦。

但一方面又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些,以便淳于靖多些机会改变辛黑姑的芳心。

在淳于靖而言,他已是竭尽所能,他本是守信不渝的英豪,既是决定放弃个人荣霉得失以追求辛黑姑,那真是全力以赴,毫无虚伪。

几日下来,他也当真爱上了这个曾经搅得天下骚然的巾帼奇人,变成真心体贴关怀,处处流露出真情挚意。

到了裴、薛二人举行婚礼的那一日,淳于靖已接到部属飞鸽传书,附上潜山云坡大师的手谕,表示赞成这头亲事。

裴淳得到师父法谕,心中大是欢畅。

这一夜大排筵席,与飞光交拜天地,正式成为夫妇。

翌日,辛黑姑约了淳于靖郊游,他们在一处景色幽美之处停下来观赏,两人表现得十分亲密。

淳于靖见她果然对自己有情,当即谈到婚嫁之事。

辛黑姑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这刻却不禁也含羞答答,垂着眼皮答应嫁给他。

两人暗订盟誓,有青山绿水作证。

而在城中一间房子内,褚扬也恰巧向杨岚谈及她的终身大事。

他问她是否愿嫁给闵淳?杨岚想道:只怕师父不答应。

褚扬道:你顾虑到郭师弟么?她点点头,满面愁容。

褚扬道:闵淳托他们老大普奇出面提亲,为兄初步已答应了,现在师妹既是芳心己许,那就只剩下师父、师母这一关啦!待为兄去向裴夫人求教,必可如愿元疑。

这九州笑星褚扬带着一阵笑声,穿街越巷走到裴宅,但见灯彩等物尚在,一片喜庆之象。

他刚刚要举手拍门,忽然感到有人奔到背后,身法极是迅快。

他立即转身望去,但见来人身穿儒服,举止潇洒。

腰间插着一支金笛,俊秀的面貌上露出憔悴。

此人正是金笛书生彭逸,他突然在此间出现,倒使得褚扬吃了一惊,暗忖这彭逸乃是爱慕薛飞光之人,今日到此,不知有何图谋?这彭逸虽然早已叛离朴日升和辛黑姑,曾经极力帮助裴淳他们,可是天下之事原无定准。

他若然还自认是裴淳的朋友,何以举动间有点闪缩之态?这些念头在褚扬心中,只不过是刹那时间就掠过了,他抱拳行礼,道:久违啦!彭兄这是从何处来的?金笛书生彭逸回了一礼,缓缓道:兄弟今日见到褚兄,竟泛起恍同隔世之感,唉!褚扬笑声渐弱,心头也涌起无限感触。

他也是大有心事的人,只不过他年纪较大,又曾经踏遍天下,所以能够隐藏起自己的感情,轻易不会流露。

然而此刻他那低弱的笑声中,竟含蕴得有无限寂寞惆怅之意。

彭逸又道:兄弟正愁找不到褚兄,不缘在此处碰上,当真凑巧得很。

褚扬精神一振,道:彭兄找我有什么贵干?彭逸点点头,道:有一件事,非褚兄帮忙不可。

他苦笑一声,又道:褚兄不必疑惑,此举在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只除了兄弟在外。

褚扬更为疑惑,但看他的意思似是还未到说出来的时候,心念一转,道:彭兄的话不易猜测,只不知你是不是想进去与裴淳兄伉俪见面?他暗想这个疑团若是落在薛飞光手中,定能参详得透,所以有此一说。

彭逸向大门望上一眼,叹一口气,道:当然要见见他们,不过还是等褚兄帮过兄弟之后,才去见他们的好。

他伸手拉住褚扬,向对面的围墙走去,到了切近,一跃而过。

褚扬放眼一望,但见围墙这一边,乃是一座极宽大幽雅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