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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十九章 灭 口

2025-03-30 07:33:42

(一)剑锋晶莹。

泪也晶莹。

海飘已流泪,海飘已准备流血。

孔大妈脸色大变,急夺剑。

在四位大妈之中,孔大妈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堪称出神入化。

她身手依然矫捷,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还是和以前般潇洒漂亮。

但海飘已非昔日的海飘。

以前她的武功不如孔大妈,但寒暑一易,她的武功已远胜从前。

孔大妈连扑三招,尽皆扑空。

她连海飘的衣角都沾不着。

剑锋寒芒仍在闪耀。

海飘冷冷的道:你若不告诉我一切,我就死!她的说话并不是用来吓人的。

孔大妈是亲眼看着海飘长大的人,海飘那种倔强,固执的脾气,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两人在相峙着。

过了很久,孔大妈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把剑收回。

你肯说?我说。

孔大妈的目光遥注在远方,她的脸色极其沉重。

她说,这件事你知道了多少。

海飘道:虽不算多,也不算少。

孔大妈沉声道:海堡主待你可算不薄,你是他的命根……说到这里,黑暗之中突然闪过七道寒芒。

孔大妈急闪。

她闪过了六道寒芒,但却无法闪开最后一枝毒针。

海飘大惊。

暗算孔大妈的人,身形肥胖,但轻功之高,却令人惊海飘己知道这人是谁。

但孔大妈背心中了毒针,她已无暇追拿凶手。

孔大妈脸色急变。

海飘立刻出手把她十八处穴道封住,防止毒气攻心。

但这枝毒针剧毒无比,孔大妈已有口难言。

她突然以口咬指。

指尖要冒血。

冒出来的血竟然巳变成灰黑之色。

她在自己的衣衫上写了两个宇,这两个字是:香香。

当她写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气绝毕命。

海飘把写着香香两个血字的布割下,毁掉,然后就去找方团。

当她找到方团的时候,他正和海星堡的几个守卫拼酒。

方团酒量不错,几个守卫都已被灌得七荤八素,其中更有一人忍不住口吐黄箭。

方团大笑,道:吴老六,你的酒量果然不错,来来来旧酒吐尽再来新酒,俺与你再喝三百杯。

那吴老六挺着微微向外凸出的小腹,道:今夜不醉无归,就算再喝干杯,万杯又何妨?他果然举杯又喝。

喝醉了的人,反而往往最不醉。

他喝,方团也喝。

但方团的杯子忽然波,的一声碎裂,瓷杯碎片散落如雨。

方团吃了一惊。

他看见了一把冰冷的剑,剑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酒意最少惊醒了一大半。

吴老六却犹在梦中,居然卷起衣袖,大喝道:你是那里来的娘子?竟然敢管我们喝酒?他实在是醉了。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绝不该用这种说话来骂海飘。

海飘没有理会他。

这种事若在从前,她一定会大动肝火,但现在她要找的人不是这个醉鬼而是方团。

她不理会,方团可没有放过他。

虽然他仍然在海飘剑尖威胁下,但他仍然能出手对付吴老六。

你太放肆,该杀!一声该杀,吴老六的身子突然像是断线风筝般,倒飞数丈之外。

当他再勉强抬头的时候,赫然发觉全身已陷于虚脱的状态。

他的酒意终于醒了—点点,但却很快又进入另一个世界。

他就此归登极乐世界,死得糊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

这是小人物的悲哀。

谁叫他生下来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但有时候努力未必就能成功,还得靠一点运气。

吴老六是个很勤力,办任何事都很认真的人。

然而,那又如何呢?方团教训吴老六,海飘根本视如不见。

她无动于衷。

她的剑仍然指着方团的脖子。

她忽然冷冷说道:你杀了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喝酒,真是了不起。

她这些话可说是毫无意义。

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视杀人如家常便饭的人,杀了人喝喝酒,又有什么了不起之处?方团却说:我承认曾经杀人,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海飘冷冷一笑:究竟多久?大概有好几个月了……你这信口雌黄的本领,大概比五步断魂针还要高明得多。

五步断魂针?方团一凛那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

海飘冷冷一笑。

在你的身上,还有多少?没有!方团摇头不迭:我没有这种暗器,除了唐门弟子之外……住口!海飘叱道。

方团果然乖乖住口。

平时,他在海星堡威风凛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但在海飘面前,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只被驯服了的豹子。

海飘冷冷一笑,又道:把五步断魂针交出来,饶你不死。

方团苦笑。

属下身上并无这种暗器,又如何能交出来?海飘忽然舞起剑花。

剑尖就在他的鼻尖前晃来晃去。

但方团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突听一人冷喝道:飘儿,你休得无礼。

海飘的脸已扭曲。

冷喝的人是她的父亲,也是海星堡的主人海三爷。

(二)海三爷就站在她身后还不足三尺的地方。

海飘没有回头,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边个时候崩溃下来。

海三爷虽然就在她身边只有三尺,但海飘却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已很遥远,很遥远。

因为海三爷可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而且还是杀母仇人。

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海飘一直都被人视为世间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但这件事倘若是真实的话,她以往一切的幸福,都将会成为她日后的痛苦回忆。

人,往往就是这样。

谁能永远活在幸福之中?谁能永远保持着孩童时代的快乐?海三爷的脸色,在灯光下依然显得很苍白。

飘儿,你累了,回去休息罢。

海飘咬着嘴唇,忽然指着方团,道:他杀了孔大妈。

海三爷一怔:有这种事?确有其事。

你有证据?没有,海飘冷冷道:但我亲眼看见他施放五步断魂针。

五步断魂针?海飘道:不错,那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

你看得很清楚,方才施五步断魂针的人就是他?海飘一阵子犹豫。

她没有真的看清楚。

她说:我看见了—个人的影子。

海三爷沉着脸:你看不清楚他的脸孔?海飘摇头:看不清楚,但这人很肥胖……这人很胖?海三爷一怔:你就是凭着这一点断定凶手是方团?海飘咬了咬牙。

难道这还不足够?三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这当然不足够,而且简直荒谬。

海飘突然转过脸:你为什么要袒护他?他明明是凶手。

她大嚷:他是暗杀孔大妈的凶手!海三爷沉默半晌,忽然抓住了其中一个守卫。

你的名字?那守卫的脸色又变得比泥土还难看,忙道:属下司徒安。

海三爷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已多久了?司徒安道:已快将两个时辰了?海三爷道:方护法呢?司徒安道: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喝酒,猜拳。

海三爷冷冷道:还有呢?司徒安咽了一口唾沫,道:还有谈谈女人……海三爷道:方护法是否曾经离开过这里?司徒安毫不犹豫,立刻就回答:没有,完全没有。

海三爷放开了手,忽然下令:司徒安跳升三级,赏银五百两。

海飘道:为什么要赏他?海三爷道:他回答很爽快,我一向喜欢爽快的人。

海飘怒道:但他的说话,未必可以尽信?海三爷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太疲倦了,早点睡觉罢。

孔大妈……你尽管可以安心,一切自有为父照料。

海飘迟疑着。

海三爷语气又再严厉起来:还不回去?难道真的要惹我生气?海飘面无表情,终于离开了方团,离开了海三爷。

海飘离去后,海三爷的目光更深沉。

他忽然对方团说道:再用五步断魂针。

方团道:杀谁?海三爷冷冷—笑,迸出三个字:孔香香。

海飘也在找寻孔香香。

但她几乎找遍一整座海星堡还是没有找到孔香香的影子。

她找不见孔香香,却遇贝下一个人。

海星堡里到处都有人。

但她遇见的,却并不是海星堡的人。

他遇见的人,竟然是八腿猫。

八腿猫的神态有点慌张。

这也难怪,海星堡本来就是虎穴龙潭,八腿猫现在也只是仗着一身特别的轻功,才敢闯进这里来的。

海飘看见了他,不禁吓了一跳。

你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到这里撒野。

八腿猫苦笑。

这里很危险?当然,难道你以为这里的守卫都是纸糊。

守卫倒不怕,八腿猫叹道:我怕的是你?海飘冷哼一声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怕什么人?八腿猫道: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的。

快说,别吞吞吐吐。

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在这里固然危险,你也是一样。

海飘一凛。

但她立即道:我不怕。

八腿猫道:我知道你不怕,但郎帮主很担心你会出事。

海飘板起脸孔,冷冷道:你来到这里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不,还有别的消息。

快说!海飘道:我没有空。

八腿猫吸了口气,缓缓道:孔香香要见你。

(三)听见孔香香这三个宇,海飘精神一振。

她本来就是要找孔香香。

她立刻问八腿猫:她在那里?八腿猫压低嗓子,道:当然不在这里,她早就知道海三爷迟早要对付她。

海飘沉着脸,道:我们现在立刻就离开这里。

八腿猫点头。

突听一个人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冷冷响起:你们走不了!海飘冷笑。

屠涤天?正是区区。

海飘沉声道:你以为自己有本领可以把本小姐留下?区区不敢。

就在这时候,海三爷的声音也突然响起。

他冷冷喝道:把这小子拿下!听到了海三爷的声言,八腿猫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立刻狂奔。

但屠涤天绝不肯放松,如影随形般紧追了上去。

海飘冷冷说道:姓屠的,你若再缠着他,我可不客气。

屠涤天充耳不闻,根本就完全不理睬海飘的话。

海飘果然不再客气,飞星剑己发挥了强大的威力。

剑光一闪,有如惊天长虹,直向屠涤天咽喉上射去。

这一剑,绝不留情。

这一剑,绝对是杀人的剑法。

屠涤天冷笑。

虽然他的左臂已断,但他仍然是那么骠悍。

而且对自己唯一余下来的右手,充满极大的信心。

他相信自己大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海飘的飞星剑夺取过来。

等到剑尖忽然已几乎刺在他咽喉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剑极为高明,远超乎自己意想之外。

海三爷也是面色沉重。

海飘现时使用的绝不是飞星九绝剑法,但威力却比飞星九绝剑高出不知多少倍。

海三爷盯着海飘,眼睛里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这时,屠涤天已死在海飘的剑下了。

屠涤天向来深藏不露,就连海三爷也不敢轻视他的武功,但就在这一刹那间,海飘的剑,仿佛已化为了神。

神无所不在。

神无所不往。

海飘的剑要刺进屠涤天的咽喉内,结果这把剑就真的刺了进去。

这一剑刺得太顺利,连海三爷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很难相信,海飘可以把屠涤天一剑杀死。

但现在他已不能不相信。

他的脸色一沉,道:这不是飞星九绝剑。

海飘点头,道:本来就不是飞星九绝剑。

海三爷道:这大半年来,你练成了什么武功,什么剑法?海飘摇摇头,道:不知道。

她并不是说谎,她在地狱里的师父贺闪山并没有告诉她练的什么武功,什么剑法。

但海三爷又怎能相信海飘的说话?他冷冷的说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在父亲的面前也不肯说老实话。

突听一人冷冷笑道:你不是他的父亲。

海三爷脸色一变,突然一掌向西方劈去。

他这一掌竟然施用全力,下手绝不留情。

蓬然一声巨响,一株松树应声倒下。

在松树倒下之际,一条淡黄的人影凌空跃起,赫然正是孔香香。

孔香香本已离开了海星堡,但她现在又回来了。

八腿猫一愣。

你怎么又回来了。

孔香香还未回答,海三爷的声音已响起:她回来,因为她已有了靠山。

谁是她的靠山?八腿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莫不是我?孔香香嫣然一笑。

你以为自己是不是我的靠山?八腿猫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你的靠山,恐怕我们都会死得很快。

孔香香道:你想不想死?这一次八腿猫连想也不想,立刻就大摇其头,频频道:不想,不想,什么事情都可以想,想死这种事,我八腿猫从来都没有想过。

孔香香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所以你绝不会是我的靠山。

八腿猫道:那么你的靠山是谁?孔香香一笑,道:一个你最崇拜的英雄。

八腿猫目光大亮,脱口叫道:是郎如铁?孔香香道:当然是郎如铁。

她的说话还没有完,郎如铁已经出现了。

海飘心乱如麻。

她现在面对的,一个是父亲,但现在一切已证实,他实在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而另一个,却是她痴恋着但却襄王无梦的郎如铁。

海三爷绝不是自己的父亲,这一点孔香香刚才的说话已足以证实。

孔大妈绝对不会欺骗自己,而她也已被杀人灭口。

孔香香的说话,就像是一柄锤子,同时重重击在三爷和海飘的心脏上。

海飘的眼睛赤红而湿润。

但她还是竭力忍耐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海三爷突然厉声道:飘儿,你绝不能相信这个女妖精的说话。

海飘忽然冷笑。

没有用了,昔日的事情已被揭穿你不是我的父亲。

海三爷怒道:胡说。

孔香香冷冷道:海堡主,你可以杀了我泄愤,但却无法在让海飘相信你的说话。

海三爷瞪目道:她是我的女儿,她为什么不听我的说话。

海飘咬了咬牙。

正因为我不是你的女儿,而且你还害得我父母很悲惨。

所以,我绝不会再听你的任何一句说话。

海三爷也咬紧了牙关,连指尖都已冰冷。

他忽然瞪着郎如铁,双目中似有两团烈焰在燃烧。

郎如铁,你干的好事?郎如铁淡淡道:若论干的好事之多,郎某万万不敢于海堡主相提井论的。

海三爷看着他,冷冷道:在洞仙堡的时候,我本该杀了你。

郎如铁悠然一笑,道:你并非不想,而是当时的形势实在很吃紧,而且你忙着要对付刘孤零,因为他才是海飘的父亲。

海王爷目光一转,盯着海飘。

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你究竟是相信他的话,还是相信我?海飘冷冷道:方团杀孔大妈灭口,刚才你也想杀孔香香灭口,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海三爷紧握双拳,目光刀锋般瞪着郎如铁,道: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他双臂一振,呼的一声,双掌击出,使出了大悲九重劲的武功。

他的双掌去势奇怪,招数又是十分特异,看来明明是双龙出海的一击,忽然间就变成了扣脉指法,三根手指已搭在郎如铁右手的脉门上。

郎如铁曾经苦拚秦大官人受伤,侥幸从死亡关里捡回一条性命,事隔不久又在与海三爷动手,形势当然并不很妙。

八腿猫也已经看出这一点,他心中暗自焦急,连忙对海飘道:你为什么还不去助他一臂之力?海飘没有理睬他。

虽然海三爷并不是她的父亲,而且还是杀母仇人,但忽然间要她亲自动手去对付海三爷,她也是无法办到。

她只能来一个左不帮,右不袒,任由他们拚出一个结果。

郎如铁力拚,以指还指,把海三爷的扣脉指法一一化解。

咤……海三爷突然暴喝一声,掌心向外一翻。

郎如铁也以掌相迎,噗的一声,两只手掌已紧紧接在一起。

刹那间,两人所有的动作都完全停止。

海飘的脸色变了。

她没有再看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希望谁击败谁。

她忽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想法。

她觉得这两个男人,本是她在世间上最尊敬,最仰慕的人。

但他们却偏偏都让海飘失望。

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四)高手过招,到了内力相拚的时候,已是生死关头,无论是谁有差池,后果都不堪想象。

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现在已练到第八层境界。

大悲九重劲是一百三十年前,武林十大高手的顶尖人物……疯子创出来的武功,海三爷居然把它练到第八层境界,比诸一年前的威力又已增进不少。

郎如铁全力相拒,额上隐隐现出汗珠。

海三爷掌力沉雄,郎如铁脚下的青砖突然碎裂。

海三爷冷冷一笑:你败了。

郎如铁一笑:你也败了。

海三爷脸上肌肉抽紧,他明白郎如铁的意思。

虽然他现在可以杀了郎如铁,但他以后在也不是海飘的父亲。

郎如铁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额上汗珠更多。

海三爷突然大喝:退下去!一声呼啸之声,郎如铁身如断线风筝,倒后斜飞丈外,他脸如纸白,但却仍然带着笑容。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海三爷忽然仰面长叹,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因为你也在给别人利用。

郎如铁大笑。

但他只笑了两声,就已忍不住呛咳起来。

大悲九重劲的掌力,实在非同小可,虽然海三爷没有在最后关头全力出击,但郎如铁也已脏内受伤。

郎如铁咳了好一会,道:海堡主,你的事情已很够烦,何必再理会我是否被人利用?海三爷冷冷道:本座一向都觉得被人利用的人,实在可怜。

郎如铁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自己利用人,而不会给别人利用?海三爷道:谁能利用本座?郎如铁冷冷一笑:利用你的人,已在你的背后。

海三爷没有转身。

他身后确站着了一个人,一个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蒙面人。

是你!血狐?蒙面人点头。

本座没有叫你来。

血狐道:你没有叫我来。

海三爷脸色一沉,道:你立刻离开这里。

血狐道:不能。

海三爷目中露出愤怒之色:这是本座的命令。

血狐道:我知道。

海三爷然转身,喝道:本座一向令出如山,难道你竟敢抗命?血狐冷冷道:你的一切已成过去,你现在开始,你已不是海星堡的主人。

海三爷须眉皆竖,戟指道:你竟敢反叛!血狐道:你早已众叛亲离。

他冷冷一笑,道:这许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这座堡垒的主宰,你的说话就是命令,只要你一声令下,无论是谁都要为你卖命。

海三爷毫不讳言,悍然道:你们的性命,本来就是属于本座的。

血狐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可知道大多数的人,都是口服心不服?胡说!不是胡说,是实事实说!血狐的声音更冷酷。

别的不提,就以我血狐来说,这些年来为你拼过多少次性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但你给予我的报酬又是些什么?海三爷怒叱道:放肆,你竟敢在本座的面前讲这种话?血狐道:你若以为自己还是武林的霸主,甚至还以为自己将来会雄霸整个武林,那可真是梦想。

海三爷目光一转,冷冷的盯着郎如铁:难怪你敢闯进本堡与本座正面为敌,原来你早已和血狐有所勾结。

郎如铁叹了口气,道:真正和血狐勾结的人并不是我。

海三爷道:当然不是你,凭你还没有这种能耐。

郎如铁道:你可知道血狐的真正身份?海三爷道:本座当然知道。

郎如铁道:他是谁?海三爷的眼睛,忽然变得雾一般迷迷蒙蒙:你不必知道,我也不想说。

郎如铁默然。

海三爷吸了口气,道:本座只知道一件事,血狐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郎如铁道:他实在已背叛你。

海三爷冷笑:他背叛我,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血狐。

郎如铁道:他不是血狐?海三爷道:绝不是,这个血狐一定是冒充的。

郎如铁道:你敢肯定?海三爷道:当然敢肯定。

郎如铁道:这个假血狐在海星堡已有多久时间?海三爷摇头。

本座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正因如此,这个假血狐更令人感到可怕,因为他居然能瞒过了海三爷。

血狐冷冷道:海堡主是个精明人,你终于知道我这个血狐是冒充的。

海三爷道:真正的血狐,已给你杀掉?假血狐道:当然,我若不把他除掉,又怎能心安理得代替他的位置。

海三爷道:这已是多久前的事?假血狐道:已将十年。

已将十年?海三爷脸色一变,半晌才道:阁下能瞒过本座十年,这种本领已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假血狐道:别人要冒认血狐也许很难,但对我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海三爷一怔。

你是血狐什么人?既是同门,亦是死敌。

你……莫非竟是白圣山?此言一出,人人心头俱自一震。

倘若说这一句话的并不是海三爷,别人也许会当他是疯言疯语。

但这些说话出白海三爷的口中,份量却是不大相同。

人人心里都不禁在怀疑,难道这个假血狐竟然真的是白圣山?-------------------------------------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二十章 血狐的面目(一)白圣山原名白坤雄,是铁鲸门总门主,又是二十年前威镇武林的中原第一名侠,也是白盈盈的父亲。

白圣山病逝,已是江湖中人所共知的事。

但有谁亲眼看见白圣已死亡?又有谁见过白圣山的尸体?答案是:没有!没有人能证实白圣山已死,但既然铁鲸门已风流云散,而白圣山这个人也没在江湖出现,所以病逝之说,仍然被绝大多数的武林人昕接受。

若不是近年来江湖上又出现一个白盈盈,许多人甚至已渐渐淡忘了白圣山这位中原第—名侠。

杀血狐,冒充血狐匿藏在海星堡已将十年的神秘人,是否就是白圣山。

这无异是一件令人触目,而且足以震动整个武林的大事。

这件事之所以足以震动江湖,最少有两点因素。

第一:白圣山没有死,他仍然活着。

第二:白圣山冒充血狐,显然是要暗中对付海星堡主。

血狐的装束,十余年如一日,从来都没有半点改变过。

他身穿红袍,头上戴着一顶草笠,而这,而这一顶草笠也是红色的。

红得就像是鲜血。

这顶草笠,几乎已连他的脖子都遮盖住,所以绝对没人能看见他的脸。

就连海三爷都不能。

海三爷只能从他的声音,和他走路的姿势来辩认血狐。

上天下地,倘若只有一个人能冒充血狐,那么这人毫无疑问必然就是白圣山。

颜色如血的草笠终于除下,露出了一张没有疤痕的脸。

海三爷的心向下沉。

他曾见过血狐的本来面目。

血狐的脸上有疤痕。

不是一条疤痕,而是纵横交错,总共七道疤痕。

这七道疤痕,是中原第一名侠在他脸上留下来的。

……二十年前,血狐刺杀白圣山,欲取其位而代之,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但结果,血狐失败,给白圣山在脸上划了七剑。

这七剑之仇,血狐永远不会忘记。

于是,他投在海星堡主门下,伺机复仇,但他和海三爷却没有料到,白圣山竟然在十年前,秘密潜入海星堡,杀血狐而冒充之,一直陪伴着海三爷。

除了白圣山,又有谁能瞒得住海三爷几十年之久?草笠下的脸没有疤痕。

因为这人并不是血狐。

血狐早已死了,白圣山的脸当然没有那七道丑陋的疤痕。

气氛刹那间变得更肃杀。

海三爷脸上的神态变得平静,平静得令人出奇。

他脸上没有半点诧异,愤怒,悲哀的神色。

他只是说出了两句话:果然是你,白圣山!白圣山虽然已经老了,但他脸庞的轮廓,还是和年轻。

时一般清秀脱俗,气宇不凡。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白圣山在年青时候,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南北二山,高耸入云。

魔刀老祖彭隐山若还活着,他已差不多有一百岁,白圣山虽然比他年轻得多,但现在也年逾花甲。

彭隐山还没有和秦大官人决战之前,就曾经对白圣山说过,你的前景比我远大,老夫毕竟老了。

当时他已九十一岁。

当年白圣山始终没有跟魔刀老祖动手,就是因为彭隐山已老。

就算白圣山不动手对付他,魔刀老祖已时日无多。

但他们若真正的拚起来,白圣山能否占到丝毫的便宜,也是大有疑问的事。

所以,尽管当时武林中盛传南北二山迟早难免一战,但这一战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倒是秦大官人约战魔刀老祖,结果在雁回峰下把他连刺七刀,结束了魔刀老祖充满传奇性的一生。

自圣山病逝之说,现在已被证实是谣传。

散发出这谣传的人,也就是白圣山自己。

郎如铁一阵黯然。

他是白盈盈的父亲,白盈盈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没有死。

但她却在瞒骗着每一个人,包括郎如铁在内。

海三爷精明老练,但依然看漏了—个血狐。

直到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个血狐是白圣山冒充的,但是否为时已晚呢?(二)海三爷也和秦大官人一样,是个不世枭雄。

秦大官人已死。

海三爷这个雄霸武林的大枭雄,也已面临末路。

这里本是海星堡,这里本是武林人难越雷池半步的禁地。

但现在海三爷就在这里被困.他忽然发觉自己已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了两个人在海星堡里出现。

那是白盈盈和老山猫。

风更冷,冷入海三爷的骨髓中。

他不但众叛亲离,而且四面楚歌。

包围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武功绝顶的高手。

白圣山,白天义,郎如铁,这三人没有一个容易对付。

海三爷他这一战已注定失败。

郎如铁没有说错。

海三爷一直都在利用别人替他卖命,但却没有想到别人也同样在利用他。

白圣山没有死,而且一直暗中挑拨海星堡与强秦帮,让这两个势力宏大的组织,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

白天义与白圣山分立左右,就像是一支钳子般把海三爷钳在中间。

白圣山是中原第一名侠,武功极高自是不在话下。

白天义又何尝不是武林中极历害的脚色。

海三爷虽然已把大悲九重劲练到第八层境界,但是他能否冲破这两大高手的钳形进攻。

而且除了这一支钳子之外,钳外还有一个郎如铁。

郎如铁的英雄枪也许不会乘人之危,但海三爷不敢保证。

他还没有完全了解郎如铁。

他了解的人只有白天义和白圣山。

他们处心积虑,就是等待这个日子。

强秦帮大势已去,在毁掉海星堡,天下间又还有谁能抗拒飞龙帮?飞龙帮也就是铁鲸门的化身,将来飞龙帮的帮主必然不会是郎如铁,甚至飞龙帮又会在变成铁鲸门,白圣山又再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海三爷突然冷笑,目光如箭般盯着郎如铁。

郎如铁,你简直是个大傻爪。

郎如铁没有反驳。

海三爷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飞龙帮的帮主?哼,错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自始更终,你彻头彻尾都在被人利用。

郎如铁仍然一言不发。

海三爷又道:强秦帮和海星堡一旦被毁灭。

飞龙帮也不会在武林中存在,到那时候,又将会是铁鲸门的天下。

郎如铁叹了口气,终于道:这我知道。

海三爷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做别人的傀儡与本座联手宰掉这两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你将来还是前途无限的。

郎如铁道:我若与你联手,岂非也成为你的傀儡,被你利用?海三爷回答道:本座可以保证你将来仍然是飞龙帮的帮主,本座如果有动你脑筋的歪主意就……不必了,郎如铁摇手。

随后,又道:海堡主不必许下任何诺言,飞龙帮主这个宝座,在下本就不稀罕,而且还厌恶得很。

海三爷一呆。

既然厌恶,那你又何必背着这个包袱?郎如铁一听,不由凄然一笑,道:我背着的包袱本来就已经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相干?海三爷默然半晌,忽然道:有一件事,本座一定要对你说。

郎如铁道:你说。

海三爷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才道:本座没有杀柳平彦。

郎如铁一怔,目光大亮。

你是说柳平彦仍然活着。

海三爷道:他是否仍然活着,本座不知道,但三年前我并没有下令杀他。

郎如铁道:你岂非已把他五马分尸了吗?海三爷摇头。

被五马分尸的并不是柳平彦,而是本堡的一个奸细郎如铁道:他的人呢?海三爷接道:已被本座逐出海星堡了。

郎如铁瞳孔忽然收缩,神情冰冷冷的,道:你会不杀柳平彦?哼!这种事情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海三爷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把本座看成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以为我会在后辈的面前捏造事实?郎如铁道: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海三爷冷冷道:对他这种人来说,放了他比杀了他更好。

郎如铁心头一震。

你……把他怎样子?海三爷嘿嘿一笑。

他的笑是残酷的。

那笑容就像是一支刚吃掉了几支猴子的黑豹。

海三爷冰冷冷地道:本座用血蛆毒液毁了他的容貌,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无法从镜中认出自己了。

郎如铁胸膛起伏,一双眼睛已布满血丝。

他的人呢?海三爷冷冷地回答道:本座赶跑柳平彦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后来情况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他的话令郎如铁又惊又怒。

但更震惊的人,却是海飘。

当她听见海三爷用血蛆毒液对付柳平彦的时候,她立刻就已想到了地狱里的那个彩衣怪人。

那彩衣怪人全身血肉模糊,显然曾经身受严重创伤,但海飘一直都没有想到与血蛆毒液有关。

现在,她已明白。

她忽然间一切都已明白,那个彩衣怪人,一直都在维护自己,并竭力阻止自己进入地狱,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彩衣怪人就是柳平彦。

(三)往事本已如烟逝去,但忽然间又仿佛历历在目。

海飘虽然是个千金小姐,淘气姑娘,但却绝非无情,更非无义。

柳平彦对她好,对她一往情深,她是知道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海飘的年纪实在太细小,她觉得当时并不适宜谈爱。

但无论她是否喜欢柳平彦,都已是另一个问题。

最要命的,就是海三爷是个暴君。

他不容许任何人擅闯海星堡,更不容许任何男人擅自亲近海飘。

柳平彦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幸遭遇到悲惨的命运。

海飘虽然没有真正的爱上柳平彦,但很喜欢这个讨人喜欢的年青人。

柳平彦的样貌绝不难看,而且说起笑的时候,很少人能不被他逗得发笑。

柳平彦本是个很爽快的人,就象是郎如铁一样,而且比郎如铁还更风趣可爱。

但当海飘在地狱里看见那个彩衣怪人的时候,却已无法认出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原来就是柳平彦。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酸。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季。

柳平彦死了,他并不是被五马分尸,而是死在那神秘的地狱内。

无论柳平彦是死是活,都已无法改变目前海星堡内的形势。

白圣山和白天义一直都站在海三爷的左边,任由他和郎如铁说个够。

直到郎如铁不再说半个字,而海三爷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时,白天义才冷冷的说道:海堡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海三爷苦笑。

本座似乎已经成为两位眼中的死囚了。

白圣山淡淡道:难道海堡主还以为自己能有突围而出的机会?海三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

白圣山道:所以这一天已是你的最后一天。

海三爷道:不错。

白圣山道:你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答应。

海三爷想了一想道:你可知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几层境界?白圣山立刻回答:第八层。

海三爷点点头,道:你对本座的事,果然都已了如指掌。

白圣山道:就算不是了如指掌,最少也是知之甚详。

海三爷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怪你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白圣山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已失败过。

海三爷道:江湖上没有人说过你曾经失败,只是说你已经病死。

白圣山道:海星堡,强秦帮势力日渐庞大,对铁鲸门的影响实在不小。

海三爷道:这也算是失败?白圣山道:铁鲸门虽然是由我一手领导的门派,但它的实力却是外强中干,除了我和白天义之外。

各分堂,分舵的主管,俱是下驷之材,凭他们的份量,又岂能与贵堡及强秦帮争一日之长短呢?牡丹虽好,还需绿叶扶持,这种简单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

白圣山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与其被人消灭倒不如让我死掉,使铁鲸门来一个风流云散。

海三爷冷冷一笑。

这一死一散,高明极了。

白天义忽然插口道:这是忍辱负重,铁鲸门虽然解散了,但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海三爷道:现在已是铁鲸门死灰复燃的时候。

白圣山道:不错。

海三爷忽然站直了身子,冷笑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若是已经冲破第九层境界呢?白圣山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倘真如此,白某两人今夕将死无葬身之地。

海三爷忽然大笑。

好!今夕本座就要你们两人死无葬身之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把全身内力都从口中逼出来,其威力之巨大,竟与佛门绝世奇功狮子吼不相上下。

八腿猫虽然站得很远,但已把持不住,登时脸色惨变,呕出了一口鲜血。

倘若海三爷再多说两句,八腿猫这条性命就大有危险。

但海三爷没有再说话,他的大悲九重劲已在刹那间发挥了惊人的威力。

他的大悲九重劲,是否已冲破了第九层境界?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刹那,一闪即逝。

这一幕三大绝顶高手的殊死战,并不长久。

蓬!一声巨响,白天义像一块石头般,突然凌空抛起,然后又重重坠下。

海三爷的左掌还未击实。

他就已栽倒过去。

但,白天义的掌力,又岂是可以小觑的?海三爷虽然击倒他.但他的掌力也已把海三爷震退三尺。

一声闷响紧接而来,海三爷与白圣山也互拼了一掌。

一掌已分胜负。

海三爷脸如紫金,全身肌肉仿佛突然同时萎缩。

白圣山脸色也是苍白得可怕,但嘴角间却已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呛咳两声,身子也在不断摇晃.大悲九重劲,不愧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咳!咳!白圣山咳出了血。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己虽然已受了伤,而且伤势还可能不轻,但却绝对没有丧失性命之虞。

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毕竟还没有冲破第九层的境界。

六年前中秋之日,曾经成为秦大官人与魔刀老祖决战公证人的白天义,已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白盈盈脸色青白,缓缓的走了过去。

白天义呼吸微弱,他已垂死。

小姐……你要保……重……说到这里,他的呼吸已突然中绝。

白盈盈没有哭。

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冷,比冰雪还冷。

她的目光像是尖锐的钢针,直盯在海三爷的脸上。

(四)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现在已变得比头狗还更不如。

他还没有死,但却已距离死神的怀抱不远。

白盈盈拨出了她的剑。

剑锋直指着海三爷的咽喉,只要一刺下去,海三爷就会立刻死。

她心中有仇。

她心中有恨。

她痛恨这个可恶的海三爷,杀掉了柳平彦。

她的目光是怨毒的,和她平时那种随和善良的脸孔完全两样。

她仿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郎如铁看着她,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他绝对没有忘记,当日白盈盈曾经劝他不要太过份,叫,他不要伤害无辜。

她表面上看来,是那么纯洁,那么善良。

但郎如铁并不是个呆子,他已渐渐发觉,白盈盈心机深沉,每做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贸然行动的。

飞龙帮的建立,完全是在利用郎如铁而已。

她利用郎如铁去牵制强秦帮以及海星堡。

她利用郎如铁去扰乱秦大官人和海三爷的视线。

她甚至还利用郎如铁去跟秦大官人拼命。

自始至终,郎如铁都被她利用,她的一切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郎如铁何尝不知道?但他仍然甘于被她利用,她要自己去干什么,他都肯干。

他也许是个呆子。

一个被感情所奴役的呆子。

但有一件事我们是绝不能忽略的:白盈盈虽然一直都在利用郎如铁,但郎如铁却从未杀一错过任何一个好人。

这也许是郎如铁唯一足以安慰,甚至足以自豪的地方。

他毕竟是英雄枪的主人,他若枉杀无辜,那就不是英雄枪,而是变成魔鬼枪。

海三爷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白圣山忽然长长的吐出口气,道:海堡主,你的一切都已完了。

海三爷咬牙冷笑,道:若不是白天义承受了本座一半的掌力,你我胜负之数,尚未……尚未可知……他的说话全是事实,就连白圣山也不能不承认。

白圣山瞧着他,道:你若把大悲九重劲练到最后一层境界,此刻我和白天义都已同时变成死人。

海三爷叹息一声。

他这一辈子,已再没有机会把大悲九重劲练到第九层境界。

白盈盈的剑仍然指着海三爷。

海三爷已是强弩之未,白盈盈要杀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海三爷忽然瞪着她。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白盈盈冷冷一笑。

我一定会杀你,但还要等一等。

等什么?等你女儿的尸体!海三爷咬紧牙关,沉声道:我没有女儿。

白盈盈冷笑道:海飘虽然不是你亲生,但你一直都把她当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她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女儿。

海三爷怒道:啊!你为什么要伤害她?白盈盈面罩寒霜,冷笑道:我恨你,无论任何人和你有半点关系,我都要把他碎尸万段。

郎如铁怔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绞痛。

他虽然一直甘愿被白盈盈所利用,但他却没有想到白盈盈不但在利用他,而且心肠之恶毒,简直已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海飘的身子,突然软软的垂了下来。

郎如铁惊然一惊。

显然,她已被暗算,而且暗算她的人,就是一直都陪伴着她的孔香香。

海飘的心情很紊乱。

她知道海三爷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知道霍十三刀在蜡丸里写的都是事实。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她相信孔大妈,也相信孔香香。

她怎样也料不到,孔香香竟然会用迷魂针来对付自己。

-------------------------------------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二十一章 郎心本善枪无情(一)夜风更冷,郎如铁却是血脉贲张,又惊又怒。

白盈盈的反应远比他快,因为这一切都本在她意料之中。

她的人已飞到海飘身旁,本来指着海三爷咽喉的剑尖,也在一瞬间变成指着海飘。

郎如铁的心似已被白盈盈的手撕裂。

她实在太令他失望。

海飘已浑身虚软无力,若不是孔香香扶着她,她根本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白盈盈看着郎如铁,目中忽然充满笑意。

她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孩网住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但她不是不女孩。

小女孩是纯洁的,但她却只有纯洁的外表,实际上却是一条美丽的毒蛇。

郎如铁一直都甘愿被她奴役,只因为她还没有叫他去杀害无辜。

她甚至屡次出言相劝,叫他不要太狠心,叫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盈盈的说话,郎如铁从来都没有忘记。

她说郎如铁心中有太多的仇恨,她说海飘是无辜的。

就算郎如铁要找海三爷报复,也不应该把他的女儿牵涉在内。

谁料到,这些话,都是白盈盈以退为进之计,白盈盈虽然表面上处处关心海飘,甚至当海飘被香飞雨用毒针暗算的时候,她还自动把解药奉上,但实际上,海飘是她心目中的仇人,她把她的性命留下,只不过是为了要在海三爷的面前,亲手把她杀掉!海飘空负一身惊人武功,但毕竟吃亏在江湖经验太浅薄,而且太相信孔香香。

她相信孔大妈,而孔大妈也的确值得她信任。

但孔香香呢?孔香香虽然是孔大妈的妹妹,两姐妹同样是美人胚子,但孔香香却比孔大妈狡滑得多。

她对海飘说海三爷并不是她的父亲,这是实话。

但她却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用迷魂针把海飘迷倒。

孔香香有一个秘密,一个连孔大妈都不知道的重大秘密,一直在海星堡冒充血狐的白圣山,原来就是她的师父。

换而言之,白盈盈也就是她的师妹。

为了要讨好师父,讨好白盈盈,孔香香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她可以令男人相信她,也可以让海飘相信她。

无论是谁遇上她都是天大的倒霉,因为这种人说话,本来就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的。

海星堡已是姓白天下。

白圣山终于击败了海三爷,白盈盈也已把海飘的性命悬于指掌间。

只要她手中的剑一动,海飘立刻就得香消玉殒。

郎如铁凝视着她,脸颊上的肌肉仿佛在痉挛,收缩。

但他的目光,还是很镇静,镇静而冷锐,白盈盈也看着他。

她的目光充满仇恨,充满杀机,嘴角间却流露出一种可怕的笑意。

郎如铁忽然长长吐出口气。

你不能动她。

白盈盈冷笑:她是海三爷女儿。

郎如铁摇头:她不是,她的父亲是刘孤零。

白盈盈道:海三爷仍然认为这人女儿是属于她的。

郎如铁忽然转过脸,盯着海三爷。

海三爷没有话说,但目光却充满祈求的神色。

在这一天晚上,他失落的事物已太多太多,他再也不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他的一切都已被处心积虑的敌人无情的蹂躏。

海飘的确不是他的女儿,而且他还害死了她的父亲,更害死了她的母亲。

但人类就是一种这么怪异的动物。

他可以害死她的父母,而且从来都没有觉得怎么内疚,但对于海飘这个小女孩,他却是一直视如已出。

郎如铁只是看了海三爷一眼,心里忽然无限感慨。

海三爷是雄霸北武林的不世枭雄,但枭雄已临末路。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已落在了郎如铁的身上,他希望郎如铁能够救回海飘。

虽然海飘并不是他生下来的,但无论怎样,她都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二)郎如铁没有做过父亲。

但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了解过无数的父亲。

他曾亲眼看见一个穷困,在严寒中无法捕捉任何野兽的猎户,从自己的大腿上割下一块肉,来喂养饥饿的儿子。

他又曾经见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小伙子,居然在半夜三更里摸进一人已经快将六十岁的老寡妇家中逗留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不是去偷银子,而是去赚银子。

那一夜,他赚了十两纹银。

这十两银彻底摧毁了他的尊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无耻,太没种,简直是丢光了天下间所有男人的脸。

但郎如铁的看法并不如此。

他觉得这个小伙子绝非无耻,而且很有种。

虽然他干的事的确很丑恶,但你若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就会原谅他。

只要是有血性的人都会原谅他。

因为他那只有半岁的女儿病了,他若在一天之内找不到医药费用,他就会丧失了他的骨肉。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天之内筹到十两银的。

他就不能。

就算是筹三两银都不能。

结果,他只好去陪那个已将六十岁,但还自称只有三十六岁的老太婆,渡过一个丑恶的晚上。

这件事情虽然丑恶,但他却是个伟大的男人。

就算他那天晚上找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骆驼,我们都不能说他无耻、没种,丢男人的脸,相反地,他比许多徒负侠名的君子,大侠更值得令人尊敬。

尽管世间上还有许多不负责任的父亲,但郎如铁了解绝大多数父亲对儿女的感情。

海三爷现在的心情,郎如铁很了解,而且他已决定不让海三爷失望。

可惜海飘的性命并不是操纵在他的手上。

一举手间就可以杀死海飘的人,是郎如铁痴恋多年的白盈盈。

剑锋冰冷,倩女无情。

郎如铁忽然长长的叹口气,对白盈盈道:我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

白盈盈面色冷漠:你要我放了她,是吗?郎如铁道:只要你放过她,无论你要我干什么事,我都肯答应。

白盈盈冷冷一笑:不能,就算你肯跪在我面前自尽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郎如铁道:害柳平彦的人并不是她,而且海三爷也不是他的父亲!虽然她不是海三爷的女儿,但若非因为她,柳平彦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郎如铁的肩头似在颤抖,道:你简直是在强辞夺理。

随你怎样说,白盈盈冷冷道:算来算去,她是罪魁祸首,难道你没有听过红颜祸水这四个字?郎如铁叹息一声,喃喃道:红颜祸水,不错,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瞬的望着白盈盈。

海飘是罪魁祸首?海飘是红颜祸水?过了半晌,郎如铁忽然仰天大笑。

就在他大笑的时候,白盈盈手中的长剑已向海飘的咽喉上刺去。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间,一条人影突然从孔香香和海飘的中央穿过,接着刀光一闪,把白盈盈的长剑展开半尺。

这人的轻功造诣绝佳,但刀法却未免太稚嫩一点,而且刀上的劲力也极差。

他已是豁尽全力,仅能把白盈盈的剑震开半尺。

白盈盈的剑被震开,是因为猝然间不防会有此一着,但她毕竟是白圣山的女儿,平时武功深藏不露,但一经施展,却是不同凡响。

铿!刀剑再度交击,白盈盈的剑已刺进了这个人的胸膛。

这人正是一向极关心海飘的八腿猫。

刹那间,郎如铁又惊又怒。

他那两尺长的英雄枪已伸而尽,变成七尺二寸。

(三)剑快如电,枪下无情。

人虽有情,枪却无情。

人岂能无情?枪又岂会有情?有情人,无情枪。

尘世上本就有许多矛盾的事和数之不尽无法控制自己的人。

甘愿被白盈盈利用,甘愿被她奴役的郎如铁,就在这个令人永远难忘刹那间,刺出了可怕的一枪。

没有人能阻止这一枪。

即使郎如铁自己也不能。

号称天下第一名侠的白圣山更不能。

飒!一枪穿胸,一枪已绝对致命!英雄枪下,美入溅血!郎如铁如坠寒池,忽然全身已麻痹。

极度的痛苦能令人麻痹。

麻痹能令人忘记痛苦。

但郎如铁现在却是既痛苦,而且又麻痹,他相信就算此刻面临死亡的是自己,他也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他还是没有后悔。

虽然他亲手毁灭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没有后悔。

悲痛并不等于后悔。

他可能一辈子都会为这件事而难过,但他绝不会后悔。

即使时光能倒退,他也会再刺出这一枪。

郎如铁可以做出许多许多对不起自己的事,但却绝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枪,更不能做对不起父亲的事。

……他若不刺出这一枪,他就对不起英雄枪。

……他若对不起英雄枪,也就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刺出了这一枪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太对不起自己。

然而……他还是没有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

郎如铁是否狼心如铁?又有谁能立下判语?晨曦白圣山挑战郎如铁,在海星堡大桥上决一死战。

海星堡木桥建筑雄伟,路面宽敞。

以前,每逢清晨海飘总是喜欢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穿过这条大桥到彼端,呼吸清鲜的空气。

现在,海飘又站在这条桥上。

经过两个时辰的晕迷之后,迷魂针的药力已消失,她已清醒过来。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八腿猫。

八腿猫受了伤,伤势也不算轻,但却还死不了,他的妻子吕柔情也来了海星堡,而且她的医术也相当高明,很快就保住了丈夫的性命。

吕柔情曾经与孔香香动手,结果谁都赢不了谁。

最后,白圣山命令孔香香停手。

他要与郎如铁决一死战。

(四)海飘知道的另一件事,就是白天义和海三爷都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八腿猫拼命把海飘从白盈盈的剑尖下抢救,海飘也已死了。

这一晚,海星堡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也太可怕。

但事情还没有完结。

郎如铁已接受了白圣山的挑战。

决战在即。

但几乎每个人都已看出这一战,郎如铁是绝无取胜把握的。

就算要保存性命也极难。

姑勿论他本来的武功是否白圣山之敌,但他前后拼战秦大官人和海三爷,两度受伤,内力方面毫无疑问已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

所以,这一战,他几乎是站在必败之地。

但他没有逃避。

旭日拨开远山群峰上的彩云,似乎也要看看这一幕扣人心悬的决战。

白圣山有剑,剑在青铜铸成的鞘中。

郎如铁背西望东,温柔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庞上。

他的眸子射出了锐利的光芒,就好像剑已出鞘。

他居然似乎充满信心。

白圣山目中忍不住流露出赞许之色,因为,他觉得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勇敢的战士。

勇敢并不代表好勇斗狠。

好勇斗狠的人,未必就是不怕死的好汉。

只有在面临强敌,面对死亡,接近死亡时候还面不改容的人,才是勇敢的战士,才是不怕死的好汉。

白圣山忽然叹息了一声。

你若能成为我的女婿,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可惜我的女儿已死,而且死在你的枪下。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在郎如铁的耳中听来,每一个字都已变成歹尖针,变成了毒刺。

他的手忽然轻轻发抖。

高手对阵,生死胜负决定于俄顷之间,他的手怎能发抖?他的心情岂容紊乱?但他的手已发抖。

他的心情已如乱絮。

倘若此刻白圣山突然出剑,他必已是个死人。

但白圣山的剑还是没有动。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海飘已握着她的飞星剑,与郎如铁站在一起。

郎如铁的手还在发抖,额上忽然冒出了闪闪发亮的汗珠。

海飘毫不犹疑,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也是冷的。

但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很快就发出了热。

郎如铁茫然地瞧着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

海飘也瞧着他,两人的手握得更紧。

她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她,天地虽大,此刻唯一能令她重视的人,只有郎如铁。

郎如铁的手不再冷,也不再发抖。

他忽然亮出英雄枪,一伸就已化为七尺二寸。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海飘的飞星剑也已出鞘,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青芒。

白圣山目中忽然露出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同时,盯在郎如铁和海飘的脸上。

你们是要死在一起?他们没有回答。

郎如铁的右手握着海飘的左手,两人突然向白圣山飞扑过去。

他们已具有信心。

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负,或存或亡,对他们来说已不重要。

枪剑同时扑击白圣山。

白圣山还是没有动,整个人稳定得象是一座万年不变的冰山。

枪剑虽然来势汹汹,他竟然全不放在心上。

他已智珠在握。

他已稳操胜卷。

因为他已很了解这两个年青人的武功,同时更清楚自已手中剑的力量。

他不怕他们扑过来,只怕他们不来。

现在他们已来,那是灯蛾扑火。

然而,世事变幻无常,眼看立刻就要死在白圣山的剑下两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旋风震飞开去。

每个人的眼色都变了,就连稳定如万年冰山的白圣山也不例外。

桥上忽来怪客。

海飘惊然一凛。

站在挢上的,是个银袍人,他手上握着一柄形状奇古的银杖,头上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银冠,但脸上却戴着一具白银般的面具。

他令人看来气派庄严高贵,但却有更多的神秘,妖异之感。

这人赫然竟是地狱魔主。

-------------------------------------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二十二章 真 相(一)神秘莫测的地狱魔主,突然会在这个时候从桥下杀出来,而且一掌就把郎如铁和海飘震开。

郎如铁望了望海飘,海飘也望着他。

他们虽然被震开,但却俱安然无恙。

他们都已明白,地狱魔主并不是在伤害他们,而是在阻止他们与白圣山决战。

白圣山眼睛里发出了一种凌历的光芒,喝道:你是什么人?地狱魔主冷冷一笑,沉声道:地狱中人。

白圣山道:地狱中何许人?地狱魔主道:你应该知道。

白圣山叱道:白某不管你是谁,让开。

地狱魔主冷冷道:我如不让,又当如何?白圣山冷笑道,大胆!地狱魔主嘿嘿一笑:我的胆子若不大,又岂敢在白大侠的面前装神弄鬼?郎如铁忍不住问海飘:你可知道他是谁?海飘立刻道:他是地狱魔主。

郎如铁一怔:什么地狱魔主?地狱魔主冷冷一笑:地狱魔主就是人间地狱的主人,人间地狱禁卫森严,可说生人勿近。

海飘道:但我却在人间地狱渡过了大半载的时光。

地狱魔主道:你很幸运,居然误打误撞进了地狱,而且还练成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海飘默然。

地狱魔主一笑,接道:但你可知道,一心一意要令你武功大进的是谁?海飘茫然。

她不知道,郎如铁更不知道。

地狱魔主默然半响,接道:是你的亲生父亲刘孤零。

海飘的脸色一阵子苍白。

地狱魔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刘孤零也是地狱中人,他在地狱中的权力,是仅决于地狱魔主。

郎如铁目光一亮,忽然道:你不是地狱魔主?地狱魔主忽然把睑上的白银面具解下,露出了一张脸色惨白鹰鼻犬牙的脸。

这人赫然竟是海飘在地狱的师父……贺闪山!郎如铁忽然透了一口气,道:你不会是什么地狱魔主。

贺闪山道:老夫为什么不会是地狱魔主?郎如铁淡淡道:前辈虽然嗜赌成性,但却一向淡泊名利,绝不会当什么地狱魔主。

贺闪山一怔。

你认识老夫?郎如铁点头,道:十五年前,晚辈曾与前辈有过一面十五年前?贺闪山沉思片刻,忽然脱口道:是不是在赌场里?郎如铁摇头:不是赌场内,而是赌场外的一间小酒家。

噢!贺闪山道:老夫记起了,当然老夫输得七荤八素,连买酒钱都没有了。

即如铁笑了笑:前辈的记性还不算坏。

你的记性更好,老夫的外号,你一定不会忘记罢?当然没有。

说出来,让老夫的徒儿听听。

贺闪山哈哈一笑,指着海飘:她就是老夫的徒儿,虽然不算聪明,倒也不笨。

海飘一怔。

在地狱的时候,她很少看见贺闪山面露笑容,更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郎如铁犹豫片刻,贺闪山又接道:老夫的雅号,虽然并不如何动听,但你尽管直说也无妨,也好让天下间的人都知道,老夫仍然活着,没有连这条老命都输掉。

郎如铁透了口气,终于说:前辈就是中原第一绝……赌命老师父贺闪山!对,对极了!贺闪山大笑,指着白圣山道:他是中原第一侠,老夫是中原第一绝,本来就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的生冤家,死对头。

郎如铁默然半响,忽然道:前辈刚才所说的地狱,是……贺闪山忽然沉下脸,冷冷道:所谓人间地狱,其实就是铁鲸门。

铁鲸门?不错,贺闪山冷冷的盯着白圣山,道:强秦帮与海星堡的势力日渐庞大,白总门主不敢正面撄其锋,于是伪称撒手尘寰,其实却是暗中在一秘谷内开辟武林地狱,训练新手,网罗江湖黑白二道走投无路的高手,然后暗中挑拨强秦帮与海星堡互相火并,图坐收渔人之利。

郎如铁叹了一口气:这计划实在不错。

贺闪山冷冷一笑:老夫事事不坏,就只是坏在嗜赌如命。

终于在赌桌上输了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郎如铁一呆。

九千八百万两金子?不错,但这都是赊账。

赊谁的账?贺闪山冷冷道:是地狱魔主白圣山的。

白圣山脸上木无表情。

郎如铁叹道:欠下这笔赌账,就算是天下第一富豪也还不清。

贺闪山耸肩冷笑:老夫只不过是一条光棍,当时我只有十八两金叶子。

郎如铁道:数目相差太大,对方岂肯罢休?贺闪山道:当然不肯罢休。

郎如铁道:那便如何是好?贺闪山道:金子还不了,只好还命罗。

郎如铁一怔,叹道:难怪前辈人称睹命老师父,果然不愧是赌徙本色。

贺闪山淡淡一笑。

老夫虽然年纪已差不多,但这条老命却还是很值钱,最少,老夫可以帮助地狱魔主训练更多的高手。

郎如铁点点头道:武功本来就是无价之宝,你若不肯教,就算有人天天送你九千八百万金子,也是没用的。

对,对!贺闪山哈哈一笑你的说活对极了,老夫虽然嗜赌如命,但从来都没有真正稀罕过金子银子,别人输了钱是肉疼,心疼,骨疼,头疼,但老夫输了钱却只是痛快淋漓的感觉,倒是赢钱之后,瞪着白花花的银子,反而不知如何花掉才好,于是只好又往赌场里跑,直到又再输光了为止!这种赌徒倒也少见。

而这种赌徙,也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大输家。

能够一下子就输掉九千八百万两金子,古往今来又有几人?(二)输了金子还不清,以武功作为还债之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赌命老师父从不赖账,这也是江湖中人皆共知的。

但他现在却来一记反戈相向,在武林地狱里盗走了白圣山的银袍,手杖,白银面具,严然以地狱魔主的姿态出现。

白圣山就算再深沉老辣,又岂能不为之吃惊!江湖上有盛赞:南北二山,高耸入云。

这两名说话,似乎是忽略了另一座山。

赌命老师父贺闪山也是山。

他的武功,也绝不在彭隐山和白圣山之下。

现在两山相逢?自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白圣山一直都想控制贺闪山。

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他已花费了不小心血。

但他唯一最大的成果,也仅限于在赌桌上赢了对方九千八百万金子而已。

为了这一笔可说是迹近乎荒谬的赌账,贺闪山任武林地狱里成了一个训练武林高手的师父。

他没有赖账。

但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反了。

阳光已渐渐升起。

白圣山的脸上还是那副木无表情的样子。

他老谋深算,任何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他都没有放过,即使是他的女儿白盈盈,又何尝不是被他所利用?中原第一名侠心地之险恶,江湖中人又有谁能猜得透。

许多人以为他已死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还在这个人的掌握中。

这种人实在比秦大官人,慕容天军,海三爷还更可怕,还更危险。

四目相交,如针锋般相对。

白圣山凝视着贺闪山,忽然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杀你?贺闪山冷笑道:据老夫所知,最少有两个理由。

白圣山道:你说。

贺闪山回答道:第一个理由很简单,你要利用老夫,为未来的铁鲸门训练一批武功绝顶的高手。

白圣山道:还有呢?贺闪山悠悠道;第二个理由更简单,你一向都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

白圣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讲下去。

贺闪山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江湖中人一直都以为海三爷处事谨慎,但比起你还要差一点。

白圣山一笑。

你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把握杀你,所以才不动手?贺闪山道:那也未必尽然,假若你和刘孤零联手,胜算还是较大的。

他冷冷一笑,又道:但你若无缘无故把我杀掉,非但是武林地狱的损失,而且也会令其他心腹份子为之心寒,你是智者,自然会顾及这许多重要的关节。

分析得很好,白圣山冷冷一笑,道:你在赌桌上若也如此精明,就不会经常输得一败涂地。

贺闪山哈哈一笑。

接着他说道:你以为用瞒天掩地梅花变的牌九骗术,就真的能瞒得过老夫这双昏花老眼么?白圣山似是一愕,但随即道:这种伎俩自然是瞒不过贺师父的,只是贺师父又为何不当面点破?那不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贺闪山一听,不由淡淡地道:骗老夫的人如果是一个小毛贼,那还罢了,但对方却是名震天下的中原第一名侠,而且,骗的钱又不很多,只不过区区九千八百万两金子,老夫虽然穷,却也不在乎。

白圣山冷冷一笑。

这似乎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论调。

贺闪山闻言,道:白大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反正事情早巳过去,老夫欠你的赌债也已还清。

白圣山冷笑:你早已有预谋,要谋害于我。

贺闪山道:老夫虽然早已输得一穷二白,但还有四字没有输掉。

白圣山道:四个字?贺闪山道,这四个字是你以前经常挂在嘴边说的。

白圣山目光一闪:是替天行道?不错!正是替天行道!想不到赌命老师父也会叫出这句口号。

不心多言,亮出你的天鲸剑。

你的剑又何在?贺闪山伸出了右手食指,冷冷道:这就是老夫的剑。

以指代剑?既是以指代剑,也是指中铁剑。

你有把握杀人?指中铁剑绝对可以杀人。

任何人?包括白某在内?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不得而知,贺闪山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沉声道:但为替天行道,老夫最少该试一试!试字才出口,他已出手。

白圣山的剑也已刺出。

寒光闪动,衣袂迎风飞舞。

白圣山的剑法,江湖上又有几人能望其项背。

以剑而论,白圣山的剑法绝对可以名列天下间所有高手前三名之内。

贺闪山呢?这个赌命老师父的剑法又如何?(三)一片灰云,掩盖了东方山峦上刚爬起的太阳。

大地萧瑟,浓厚的杀气几乎已可以把这条大桥压断。

剑如电闪,一连十一剑,连续不断地直刺贺闪山的咽喉。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相隔只在咫尺。

这十一剑出自中原第一名侠白圣山的手中,那种力量是任何人都很难想象的。

秦大官人,魔刀老祖,海三爷,刘孤零和慕容天军都是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

但即使他们复生,能否接下这十一剑,也是大有疑问之事。

这十余年来,白圣山的武功有多大韵进展,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回答。

世间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接下这十一剑。

尤其是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

但贺闪山能。

他不但能把这十一剑一一化开,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白圣山这十一剑击出,竟然未能抢得先机,正待变招求胜,贺闪山已趁着这一刹那间的空档反击十七指。

十七缕锐风,如同十七枝飞剑般,急划白圣山胸腹十七道要穴。

这十七指的威力,又岂在十七把利剑之下?每一指都是利剑。

每一指都蕴藏凌历无比的杀着。

白圣山回剑自保,他身形灵敏矫捷,而且掌中剑老辣异常,十七指最少有一半以上都被天鲸剑封了回去。

但直到第十七指,贺闪山击向他气海穴的时候,白圣山以剑尖再迎,突然铛的一声,剑锋折断逾半,跌在地上。

天鲸剑千古神剑,居然也挨不住贺闪山的指风,由此可见,贺闪山的指中铁剑,果然非同凡响。

白圣山脸色不变,断剑突然急速脱手飞出,直射贺闪山心坎穴。

贺闪山身子微微一斜,他的右手食指向断剑急点叮的一声,断剑冲天飞逝,登时无影无踪。

白圣山神色自若,改用掌法与赌命老师父周旋。

刹那之间指风嘶嘶。

掌影重重,谁都未能一下子占到丝毫优势。

两人的招式和动作渐渐由快转慢,到最后竟然有如牛上山坡,动作迟钝得令人难以置信。

但他们的衣衫已湿透,脸色也是同时变得毫无血色。

忽然间,白圣山右掌按在贺闪山的左肩上,而贺闪山的右手食指却抵在他的右胛下。

两人的动作完全停止,他们就这样对峙着,都没有移动一下。

灰云蔽天,大地更见苍凉。

白圣山初时还是充满自信,但渐渐地,他脸上已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他既感不安,而且,也有着痛楚的感觉。

贺闪山的指中铁剑,岂是凭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

这种指力,就算是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横练功夫,也难抵御。

当然,白圣山内家气功,远比一般铁布衫,金钟罩的功夫高明,但时间一长,也渐难抵御贺闪山铁指上所透过来的压力。

贺闪山所指之处,是人身十二要穴之一,若被攻破,立时就得吐血身亡。

白圣山并不是个赌徒。

他不喜欢赌自己的命。

他万万输不起。

但贺闪山呢?从十岁开始,贺闪山就喜欢赌博。

他赌钱,也赌命。

他不怕输,只怕赢得太多,反而让自己添增不少烦恼。

虽然他的赌运向来欠佳,但一条光棍般的性命却赌了几十年还没有输去。

他早已准备随时把性命输掉。

他是赌命老师父,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仗义每多屠狗辈。

在名门大派的老前辈眼中看来,贺闪山武功就算是天下无敌,也不外屠狗辈,光棍之流而已。

他没有侠名,更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后盾,他只是一个名声狼藉的赌徒,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但真正最能替天行道的人,偏偏还是这种光棍,流浪汉。

他已把自己最后一注本钱,押在白圣山的身上。

哀兵出击,而且不求胜利,只求重创强敌,不惜同归于尽。

这就是赌命老师父这一战的策略。

他反正不怕输。

他反正输得起。

当然,他的本钱还是极其雄厚,最少还值得上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白圣山虽然武功绝顶,但九千八百万两金子一旦从天而降,已足够把他压死有余。

贺闪山宁愿不要自己性命,他宁愿把自己的性命兑换换成九千八百万两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性命也没有感情的黄金。

他宁愿把自己化为黄金压死白圣山。

白圣山无疑是武林巨人。

但就算这个巨人有三头六臂,身高丈八,九千八百万两金子已足够压死他十次。

所以,这一注贺闪山押准了。

这一战并不好笑。

这是江湖上无数可歌可泣故事的其中之一。

风凄切,大地更见萧瑟。

白圣山的身子已僵硬,脸上凝结着惊惶,怨毒之色。

贺闪山也没救。

但他的神色却是充满愉快。

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跑进赌场就大有收获的小伙子。

他们都江湖人。

尽管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现在却已完全没有半点分别。

又有谁能埋怨上天不公平呢?雪飘飘,壶中暖热了的酒已渐冰冷。

又是雪梅楼的观雪庭。

依然是大雪纷飞的时候……追忆是消极的,它不能对将来的事有所帮助。

郎如铁很明白这一点。

往事无论是苦是甜,俱已往矣。

何必重提?何苦追忆?然而,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血肉,就有感情。

理智与感情,本来就是互相对立的。

人不能没有理智。

更不能没有感情。

只有理智而没有感情的人,未免太冷酷,太可怕。

只有感情而没有理智的人,却又未免太愚蠢,太可怜。

郎如铁在赏雪。

他看的是雪。

他心里想的却是人。

他想的不但是朋友,也有敌人。

秦大官人,慕容天军,海三爷,香飞雨,屠涤天,鬼域之王赖隆……他们都已在另一个世界。

他又想起柳平彦,白盈盈,贺闪山,霍十三刀……他们也不见了。

他们无论是敌是友,都令郎如铁怀念不已。

因为他今后已无法再见这些枭雄和豪杰。

当然,令他最难忘的还是白盈盈。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充满苦涩,辛酸。

但他还是没有后悔。

冷酒浇入愁肠,一杯复一杯。

飞龙帮已解散,他再也不愿当什么飞龙帮主。

武林地狱也已化为灰尽,那是贺闪山与白圣山决战前的杰作。

直到很久之后,江湖中人才知道霍十三刀为什么要血洗点苍派。

原来点苍派掌门已投靠强秦帮,不愿同流合污的道士,长老,早已被秦大官人派人一一暗杀。

霍十三刀断腕之后,到了武林地狱。

在武林地狱中,与他结成莫逆之交的,是一个武功平庸但轻功却绝顶的老乞丐。

老乞丐终于逃出武林地狱,但却年老体弱,终于饿死于道上。

他死时还保存着一只酒壶,那是霍十三刀送给他的。

在整个武林地狱之中,最幸运的人除了海飘之外,还有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

那全然是刘孤零的安排,好让自己的女儿能有四个本领不错,心肠也很好的侍婢照应着。

秦大官人虽然是绝世枭雄,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刘孤零早就已和白圣山有所勾结。

而且是将来铁鲸门的副门主。

刘孤零的掩饰功夫做得很好,而且暗算秦大官人那一着更是可圈可点,但到最后,他还是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慕容天军聪明绝顶,但正因为太聪明,刘孤零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秦大官人还没有死,他就已先死掉了。

人心险诈,江湖人的手段;更是凶险难测。

无论是谁,只要走错一着棋子,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场凶险的风波,总算暂告停息,但是动荡江湖,莽莽神州,又岂会有永久真正宁静太平的日子?这正是江湖上波涛之凶险,也正是江湖人莫大的悲哀。

(四)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总算已成过去,园中花落枝残,地下一片荒凉的景象。

郎如铁要离开雪城了。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八腿猫忽然像一枝箭般冲过来。

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

郎如铁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八腿猫喘着气,道:不妙!不妙!不妙!郎如铁一怔。

什么事情不妙?八腿猫叹息一声,又跺了跺脚:雪城忽然来了一个尼姑。

郎如铁又是一呆,半晌才道:你欠了这个老尼姑一笔债?八腿猫啐了一口,道:我就算欠和尚债,也绝不欠尼姑的债。

郎如铁忍不往笑道:和尚和尼姑又有什么分别?八腿猫瞪着眼睛,道:和尚是男人,尼姑是女人,难道你连这分别都不知道?郎如铁没好气的点点头,道:我知道。

八腿猫道:这个老尼姑你可知道是谁?郎如铁苦笑道:天下间的老尼姑何止万千,我怎知会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八腿猫叹了口气道:她叫弦心。

郎如铁脸色微微一变:是峨嵋派的掌门弦心师太?八腿猫点点头。

正是她!郎如铁道:弦心师太向来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忽然来到这里?八腿猫道:她是来拜祭赌命老师父的。

郎如铁又是一怔。

八腿猫接道:原来赌命老师父在三十四年前,曾救过她的性命,所以他是她的恩公。

郎如铁噢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这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八腿猫又跺了跺脚,叹道:坏就坏在海小姐碰上了她!郎如铁脸色一变。

她们发生冲突?八腿猫道:倘真如此,反而上上大吉。

郎如铁揉揉眼,道:这是作么一回事,倒把我弄糊涂了。

八腿猫道:海小姐与老尼姑一见如故,海小姐还求老尼姑收录她为弟子。

郎如铁脸色一阵苍白。

八腿猫吸了口气,叹道:弦心师太向来不收录俗家弟子,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试想海小姐若真的投在峨嵋门下,那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尼姑,这怎么得了?郎如铁脸色更苍白,喃喃道:的确不得了……八腿猫忽然板起脸孔,冷冷道:我一向很尊敬你,很崇拜你。

他的说话很有趣,语气却严厉得令人出奇,但若真让海小姐去做了小尼姑,我立势每天骂你三百次混蛋乌龟,该死王八!郎如铁楞住了。

八腿猫从来都没有骂过他,但这一次却骂得很凶,很认真。

过了半晌,郎如铁奇道:她若做了小尼姑,是不是我害她的?八腿猫瞪着眼睛:难道你连她为什么要出家都不知道?郎如铁道:我……八腿猫厉声道:我想揍扁你的鼻子!海小姐哪一点不比白盈盈强,你若为了那蛇蝎一样的女人终日愁眉苦脸,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还是不如一头撞向冰山撞死好了。

好一记当头棒喝。

喝得好!喝得妙!喝得精彩。

八腿猫居然把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语喝醒。

峨嵋派眼看很快就要增加五个小尼姑了。

但忽然间又遭遇到变卦。

这变卦实在太大。

原本极力恳求弦心师太收录为弟子的海飘,她不再做小尼姑。

原本打算跟随海飘一起削发为尼,遁迹空门的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也随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们都很忙碌。

她们为海飘的婚事,而忙得不亦乐乎。

最莫名其妙的人当然是弦心师太。

正当她准备答应这五个女孩要求的时候,居然有一个很没有礼貌的男人冲了进来。

这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前,要求海飘嫁给他。

海飘连耳根都红了。

她嘴里不断的嚷着:不嫁!不嫁……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她一面嚷一面拔足狂奔,脸庞上却淌着晶莹的眼泪。

这个男人也狂追了出去。

弦心师太吃了一惊:他是谁?郎如铁。

小红娘立刻回答。

他太没礼貌。

弦心师太扳着脸:难怪海小姐不肯嫁给他。

谁知她的话还没有完,那边厢已由花枕儿传出了喜讯:海小姐已答应了,下个月他们就成亲……四个女孩同时欢呼,一起向外跳蹦蹦的走了出去。

只见海飘轻轻依偎着郎如铁,脸上泪痕犹自闪闪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