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凤啸藏身梁上,一直不敢稍动,厅外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展天行与茅焕两人去而复返,只见展天行低声道:贤弟为何说及庞镇寰?茅焕答道:属下心中虽有此疑虑,但未能肯定,万一有误,岂非又树强敌。
展天行微喟了一声道:庞镇寰老朽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决不会以怨报德。
说着略顿,接道:贤弟,此宅搜索殆尽,并无丝毫线索,此人手脚做得异常干净,不如走吧!茅焕道:属下遵命!两人疾闪而杳。
奚凤啸藏身梁上,忖道:白阳图解有如此吸引人么,目前还是虚无渺茫阶段,已有许多江湖人物为此丧命,看来是愈演愈烈,武林震荡,将来许多在江湖中难得一见之武林高手,都须露面参与这场纷争,唉,自己如非身受何湘君重托,书耕自误,与人无争……正思忖之际,忽觉人影破风纷纷掠落厅内,奚凤啸不禁一怔,凝日望去,却见鬼脸老者率着八个鬼王重回。
只听鬼脸老叟冷笑道:展天行如想知道老朽面目来历,除非日从西出,水往上流。
说着身形疾拔而起,奚凤啸不禁大惊,身形一挫,贴在梁上,只见鬼脸老者在离身三尺之处取下一物,揣入怀中,飘身而下,喝道:在展天行未到达济南之前,我等必须赶抵,走!率众闪在大厅外疾杳。
奚凤啸瞧真鬼脸老叟取下之物,似是半截玉虎信符,不禁大感懊悔自己太凝神贯注梁下,以致错过了这半面玉虎信符,暗道:自己去京顺道济南,何不跟踪而去,或可窥出鬼脸老叟庐山真面目。
立即跃下起出三尸上铁蝙蝠掠出宅外。
冷月西沉,星寒风劲,仿佛草木中九条黑影已远在丈外。
奚凤啸地形不熟,九条身影飘忽不定,时隐时现,足足追了一盏茶时间,九条身影倏忽杳失形踪。
他站在一处高岗上.发了一阵呆,暗道:看来只有到了济南以后再说。
仰面望了空中星斗一眼,辩明方向,一展身形疾奔而去。
朝阳正上,放出万道光芒,晨雾霏霏中,奚凤啸已自小径奔上官道。
他一脚才踏上官道,正巧一拨飞骑电掣掠过向济南驰去,掀起滚滚尘障空蔽日,迷人眼目,隐隐只见骑上都是黑衣劲装,肩带兵刃伏鞍狂奔。
奚凤啸忖道:这拨人骑凉是玉虎帮匪,形色匆促,显然有急事在身,去向又是济南,追踪良机不可再失。
一提丹田真气,疾如流星追去。
约莫追出十余里,只见那拨快骑突离官道迳向右面乱林中小径中驰下,骑势更急,奚凤啸情不自禁紧随着追去。
片刻功夫,乱林已尽,遥遥可见一座古刹掩映在苍松翠柏内,骑着距古刹尚远疾收住奔势跃下,驱马四散,放开身形扑向古刹。
奚凤啸不敢太逼近,收住身法凝望那些骑上,暗中盘算潜入古刹之策,突听脑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好俊的轻功身法!他不禁大惊失色,斜闪了一步,转面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足登芒鞋,腰中系着一根似草非草,似滕非滕的带子,乱发垢首,眼中精芒如电的老化子。
老化子眼睛骨碌碌的一转,道:尊驾可知那拨骑上人来历么?奚凤啸怔得一怔,摇头答道:在下不知,因在下感觉他们形迹可疑,似有所为,不禁追踪而下以明究竟。
老化子怪目一瞪,冷笑道:尊驾如自知武功不济,最好置身局外,免惹杀身之祸。
话落人出,转眼已远在五六丈外古刹掠去。
奚凤啸只觉这老化??神情冷傲倔慢,胸中大感气愤,冷哼一声,接踪追出。
老化子似发觅奚凤啸迫来,倏然转身横阻,怒道:怎么尊驾还不死心,事非关己莫要伸手,尊驾也太狂妄自责了。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阁下未免太小看在下。
老化子目中精芒逼吐,沉声道:这样说来尊驾谅身负绝学,老化子到要伸量一下。
说着右臂倏如电光石火,一招迎风拂影抓出。
出手一击,奇奥莫测,劲风猛厉,逼得奚风啸斜退出一步。
高手过招,端在抢制机先,一招之差必肇致缚手缚脚,老化子抢先一击,占尽先机,掌法绵绵攻出,势如长江大河威势无伦。
奚凤啸一招被老化子怪异凌厉奇招迫得退出三丈远近,无法施展一招挽回颓势。
老化子眼力真高,却瞧出奚凤啸果是个内外双修,武功上乘人才,因为等闲之辈无法逃出他那奔电快攻三招之外,不禁大感出人意料,掌法也缓得一缓。
奚凤啸不知眼前的老化子就是江湖宵小见而畏怕的风尘神乞长孙琰,只觉对方盛气凌人,胸中郁怒无可遏阻,竟趁长孙琰掌招略缓之隙还手一击。
他这还击一式中竟用出了少林飞钹撞钟,武当五岳朝元,峨嵋猕猴摘果三派精奥奇招,手法更包涵了劈、打、拿、点、擒、拂、戳八诀,出手如电,奇诡莫测。
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惊噫一声,以他武林怪杰仓促之间,竟无法忖出招式用来封架拆解,迅疾跃开七尺。
奚凤啸认定这化子并非正派人物,更感长孙琰傲态咄咄逼人,一怒出手,见长孙琰飘闪开去,竟如附骨之蛆扑去,闪电三击出手。
风尘神乞长孙琰目中精芒逼射,大喝道:好小子,竟得理不让人。
身形一晃,移宫换斗,双掌一招五丁开山推出,一股排空狂飚向奚凤啸推去。
奚凤啸三招落空,不禁一怔,猛感身侧一片排山倒海罡力压体而至,迅疾旋身迎出一掌。
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奚凤啸只感两臂酸麻,胸前气血翻腾,踉跄倒退出七八方始沉桩稳住。
风尘神乞长孙琰却借一震之力,身形向古刹射出去,去势如电,转瞬无踪。
奚凤啸忙运功压抑翻胸的气血,身形如离弦之弩般向古刹扑去。
庙墙斑剥蚀落,山门上慈云古寺四个大字已模糊不辩,隐隐可见寺内荒凉圯坍情状。
奚凤啸不朝山门内闯入,向一株参天古木揉身而上,身形缘至树梢,两足一踹,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凌空一翻,身化鹏搏万里,星泻丸射向大殿之顶落去。
他头一遭施展此身法,心中不无惴惴之感,暗中已换了三四口气。
两足尚未沾实屋瓦,突感眼前人影疾闪,一股暗劲没撞胸前,忙身形一带,右臂伸出,疾如电光石火飞扣在那人腕脉要穴上。
他动作奇快,不待那人出声惊叫,左手两指疾点在死穴上,那人心脉立断气绝而死。
奚凤啸揭开三面屋瓦,以指力戳穿片瓦,独眼就着指孔向下望去。
下面正是大殿,殿内佛像残圯,蛛网尘结,荒凉阴暗,大厅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黑衣人,形态似为一纤秀少女,背负一支长剑,垂首跌坐着,一动不动。
突然,只见她右腕一声,一蓬寒星向外飞射而出。
寒星打向殿外,宛如泥牛入海,无丝毫声响。
须臾,但听厅外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笑声中只见一列三人虚飘飘跨入殿内,中立者是个胡瓜长脸,下颔无须,面目阴森的老者。
那老者虚飘飘的走入,说道:陆姑娘,你那天寒砂固然威力绝伦,但用来对付老朽似嫌不自量力……话尚未了,突听殿外传入两声闷嚎,老者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玄衣少女响起清脆冰寒的冷笑声道:郭道威,你莫得意过早,千里追踪姑娘,三十六名手下已丧折过半,你还不死心。
郭道威仰面发出震天狂笑道:老夫奉了上官令主之命,巳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能到手,绝无颜面再去见上官令主,那怕只剩下老夫独自一人……继而又发出一声冷笑道:其实,陆姑娘只是以诡计伤人,老夫又志在求物,与姑娘无冤无仇,所以不便辣手无情……黑衣少女冷笑道:别说好听的话,姑娘天寒砂方才又打死你手下两人,血债血还,理应伸手才是,你如此重物伤人,岂不令你手下寒心。
郭道威左右两人面色一变,不禁激怒,左侧一人一步迈出,只听郭道威冷笑道:朱贤弟不可鲁莽,这女娃儿已成瓷中之鳌,看她怎么逃得出寺外。
陆姓少女冷冰冰一笑,仍是跌坐不动,右臂挽向左肩,倏地长剑出鞘,只听龙吟过处,一道青嶙嶙的寒光夺鞘而出,映得殿中景物碧绿森严,冷气砭骨。
郭道威三人目中不禁吐出贪婪之色,跃跃欲动,却心有畏惧。
敢情陆姓少女手中是一口截金断玉,吹毫可断的神兵利器。
只听陆姓少女冷笑道:别以为姑娘身负重伤,不能施展武功,若你不信,不妨就请试试。
郭道威佯咳了一声道:老夫现在要夺姑娘手中碧虹剑,易于探囊取物,但老夫却不能乘人于危。
陆姓少女突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别假惺惺啦,你深知姑娘武功并未丧失,只稍指力一捏,足致剑柄上那颗避毒珠粉碎,你如非投鼠忌器,岂能卖此假仁假义。
郭道威只觉按奈不下,胸中怒火沸腾,狞笑道:既如此说,别怨老夫辣手心黑了。
两肘暗点左右两人。
一双貌相阴鸷汉子突身形电欺掠出,扑向陆姓少女而去,四掌交错飞攻。
出招辛辣歹毒,却是攻向人身要害重穴,诡奥难防。
郭道威竟出人预料远离陆姓少女走了开去,若无其事般,负手旁观。
两人四掌堪近少女,突猛然撤招身形一分,左腕一抖,掣出两根活扣倒须逆刺铜鞭,抖得笔直。
霍霍啸空,鞭势如一职怒龙搅海向陆姓少女头上砸去。
显然他们肉掌不敢轻撄碧虹剑锋芒,只虚攻出手,一俟可趁之机,才全力雷霆猛击。
陆姓少女右碗一振,只见剑芒流转,飞虹掣电,叮叮两声剑鞭交击音响传出,两人突发出冷哼倒跃而退。
就在此一霎那间,殿角两侧暗庑中突掠出十数条人影,迅如电奔向陆姓少女扑去,郭道威亦同时发难,一鹤冲天掠起,头下足上,左进吐出一片排山罡力猛压而下,右手五指却攫夺那口碧虹剑。
郭道威算准际姓少女出剑未撤,真力衰竭之际猝袭出手,在此瞬间盖世武功也一如常人,寸铁加身亦要丧命,何况全力施为。
但,殿外突卷入一股暗劲,逼得郭道威等人疾翻了开去,心内极为震翻。
一双最先袭向少女的汉子,不但被少女剑芒鞘断铁鞭,腕臂之上划开一条血槽,鲜血涔涔溢出,被殿外卷入一股暗劲撞得身形跌出三四丈外,额青鼻肿,狼狈不堪。
郭道威面色一变,喝道:何方朋友伸手向郭某为难?只听殿外传来阴冷语声道:老龙神越来越狂妄了,竟敢在展某辖境逞凶作案。
郭道威一听,就知是何人,面目又是一变,暗道:展天行为何不在燕京总坛?来此鲁境,莫非亦是图谋陆曼铃碧虹剑上那颗避毒珠,不知他在何处得来风声,难道是陆曼玲情急乞援,展天行也不致于来得这快。
惊疑之际,只见玉虎帮主展天行率着廿余人走入殿中。
藏身正面的奚凤啸不禁一怔。
原来他瞧出展天行身后紧随着一人,正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庞镇寰,忖道:茅焕心疑鬼脸老者乃庞镇寰易容扮装,如果属实,那庞镇寰居心若测,他投在玉虎帮内必有所为,且看他们双雄斗智,鹿死谁手?这时陆曼玲反而闭目合晴,运功调息起来。
郭道威一见展天行走入,抱拳一揖含笑道:展帮主说话未免太武断了吧,贵帮总属北五省十数年,几曾见过上官令主派人至贵属辖境内逞凶作案……展天行道:眼前事实不就摆明了么?郭老师须狡词诡辩。
郭道威不禁气往上撞,冷笑道:展帮主,不可为了一个贱婢伤了你我两家和气。
展天行暗中一皱眉,只觉茅焕暗中一牵衣袖,不禁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展某不能不过问此事,否则若传扬开去,江湖中当贻笑我展某惧怕上官相,此事须要听听郭老师如何说法再作定夺。
庞镇寰低声附耳道:贵帮主时实不宜明树强敌,长线放远鹞,还怕碧虹剑化龙遁去不成?郭道威听出展天行口气转和,显然心有顾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郭某奉命志在取剑,别无所求?茅焕立时接道:帮主,玉虎帮与老龙神一向唇齿相依,忧戚相关,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伤了和气。
展天行颔首道:贤弟,你看着办吧!玉面张良茅焕慢慢走向陆姓少女之前,欠身一揖道:陆姑娘!只听陆曼玲寒声叱道:姑娘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阁下无须多费唇舌。
自诩智计过人的玉面张良茅焕不禁面上一红,含笑道:死有泰山鸿毛之别,姑娘不可以身殉剑,剑失犹能壁回,人死岂能复生,请姑娘三思。
陆曼玲知展天行本与上官相本是一丘之貉,表面上仁义道德,其实凶残狠辣,犹有过之,冷笑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茅焕长叹一声道:看来姑娘自有成竹在胸,毋须杞人之忧,唯恐姑娘万有一失,老朽未免愧对故人。
陆曼玲心中一动,道:阁下认识先父么?茅焕朗笑道:老朽与令尊乃总角之交,共事一师启蒙,昔年与令尊在琼岛玉案坪对奕一局,耗费三日三夜,其时姑娘还在髫龄,侍酒在旁,大概姑娘已日久淡忘了。
陆曼玲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叔父,还望看在先父情谊上,鼎力成全。
茅焕暗道:好厉害的丫头!遂微笑道:姑娘还是听老朽说话为妙,不可为剑丧身。
陆曼玲摇首坚决答道:不行!茅焕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强人所难。
说着转面注展天行道:属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帮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与茅焕心意相通,已知茅焕话中含意,两道冷电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脸上,沉声道:郭老师,你志在取剑,但不可伤人,陆姑娘如有毫发损伤,郭老师休想生离鲁境,言尽在此。
话落,大袖一展,率众退出大殿而杳。
一刹那间,殿内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气氛阴森异常。
陆曼玲抚剑跌坐不语,面寒如冰。
郭道威目光闪烁乱转,显然首鼠两端,他知展天行故作大方,就是自己取得碧虹剑,展天行不劫夺出手,想要离鲁境,无异于难于登天。
思维再三,只觉筹不出一个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必就能无惧令主寻仇。
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
一个眇目独眼瘦小老者暗暗蹑在陆曼玲身后两丈远近,全身真力蕴聚在两臂十指之上,独目凶光暴炽,矮身欲扑。
只见郭道威双掌子胸疾翻,拂推而出,一片如山潜劲猛袭而去。
那独目老者一见郭道威出掌,立时激射而出,快如奔弩,十指箕张,出式飞鹰攫兔指劲戳向陆曼玲两胁。
陆曼玲似背后长了眼睛,碧虹剑回腕扫出,一溜寒芒暴涨,竟似脱手驳剑飞出。
奚凤啸窥见,不禁暗自赞道:好剑法!他尚未曲尽其妙,一瞬不瞬凝视在陆曼玲身上,欲悉这上乘剑学神奥。
只听独目老者惨叫出声,剑芒透胸而过,激射的身形叭哒坠地,血涌如注。
碧虹回撤之际,散立两侧的匪徒纷纷挥刃扑向陆曼玲,那郭道威掌势已逼至陆曼玲。
郭道威大喝道:贱婢心狠手辣,饶你不得。
陆曼玲剑势甫撤,无法迎击,知不能幸免,猛一横心,两指欲功力捏碎剑柄上那颗避毒珠,但身形迅徉无伦地仰面倒下,犹存侥幸的念头避过郭道威这雷霆一击。
蓦地——一声大喝传来,随着震天巨响,大殿屋面哗啦震开两丈方圆,砖瓦如雨中飞泻一条庞大身影,带着猛厉无形罡气,逼得郭道威功败垂成纷纷倒翻了出去。
奚凤啸看出这飞泻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杰,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暗自惊诧,心说:怎么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无觉,此人武功高强,不知是何来历,看来亦是图谋碧虹剑而来。
长孙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视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恶如仇,还不束手就死。
郭道威一见此人形象,猛忆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之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心神骇震,知图剑夺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转身窜向殿外遁去。
其余匪徒亦纷纷遁窜无踪。
长孙琰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尘落如雨,弥漫扬空。
陆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叹息道:长孙师伯,后路艰危将更甚于眼前,岂可得意太过。
长孙琰怪目一瞪,道:你这丫头是倔强如昔,出语顶撞,你几时见过老化子面临强敌时长吁短叹,忧惶不安。
陆曼玲道:侄女怎敢顶撞师伯。
长孙琰望了陆曼玲两腿一眼,道:你可是两腿有伤不能动弹么?陆曼玲道:郭道威无耻卑鄙,途中屡施猝袭,因黑夜中无法兼顾,不幸为龙须刺所中,侄女逃来此寺将腿上穴道都封闭住,龙须刺虽然奇毒无比,但有避毒珠能解,可保无虞,然而龙须刺上逆鳞倒钩无法起出,只能以搜宫过穴之法用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毁。
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极。
陆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内,不想为展天行破坏无遗。
长孙琰愕然大诧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涂了,不知是否能说给老化子听听。
陆曼玲摇首笑道:壁缝有耳,事过境迁,不说也罢。
说罢,闭目调息行功。
长孙琰闻言,目中精芒电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来了。
这话是明点奚凤啸,但久久无半点回音。
老化子须发怒张,冷气一声,道:居然敢违忤老化子之命,胆子委实不小。
蓦闻殿外随风送入一个冰冷的语声道:须知长江后浪摧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人才辈出,臭老化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长孙琰不禁脸色一变,厉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绝,何妨现身一见。
他听出语音显然不是奚凤啸。
老化子为人义薄云天,披肚沥胆,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点,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凌风飘入殿内。
蒙面人笑道:我遵命入殿,老化子有何训诲。
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阁下既说此狂话,老夫子意欲领教。
蒙面放声大笑道:你们两人处境危如垒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这老化子尚有此闲情逸致,寻人较量,兄弟不胜钦佩。
长孙琰怒道:谁与你称兄道弟?蒙面人冷笑道:总不成要我叫你一声前辈,只恐你无此福份。
长孙琰激怒得无名火高三千丈,右掌一式推波助澜,呼地直劈过去。
掌势方出,蒙面人巳自飘闪了开去,低喝道:且慢,你我无怨无仇,实犯不着以死相拚,不如以五十招为限,打个小小赌注如何?长孙琰不禁一怔,道:如何赌注?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说实在话,你我武功相差有限,强也不会强到那里去,你如胜了,兄弟当助二位逃出重围……长孙琰不禁冷笑出声,张口欲言。
陆曼玲一直在行功调息,蒙面人之来,似若无闻,突然出声道:长孙伯父,你听他说下去。
长孙琰鼻中冷哼一声不语。
蒙面人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兄弟倘侥幸获胜,姑娘那口碧虹剑暂借兄弟一用,三日后定璧还原赵。
接着又道:兄弟这是出自善意,恐无兄弟之助,碧虹剑未必能保全。
长孙琰冷笑道:心怀鬼蜮,口蜜腹剑。
陆曼玲道:长孙伯父是否无制胜把握?长孙琰不禁双眉连轩,道:你这丫头也不相信我老化子了。
陆曼玲道:伯父既有制胜之能,何妨一赌。
长孙琰被陆曼玲拿话一扣,登时哑口无言。
奚凤啸仍伏身殿顶,他不愿与老化子为敌,老化子激他现身,佯装未闻,蒙面人一现身,只觉这蒙面人体态甚熟,心中大诧。
此刻见蒙面人以碧虹剑相赌,陆曼玲用激将之法逼得老化子不能自下台阶,暗惊蒙面人与陆曼玲两人却是心情至工、智计超群之辈,暗道:我倒要瞧瞧情势如何发展下去。
只见蒙面人朗声道:兄弟所下赌注谅蒙同意么?长孙琰吃蒙面人又是一激,更是火上浇油,厉喝道:好。
左掌直劈,右肘横推,步法移宫换位,出手快如电奔。
蒙面人身形微侧,右掌一招犀牛望月,反向老化子来掌扫去,左手两指疾点推来肘骨。
长孙琰出招快,换招更快,手法一变,展开步眼,连出五招,攻向部位无一不是要害重穴。
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强猛,逼起殿内积尘,弥漫如雾,威势骇人。
蒙面人显然亦是武林名宿,出招之奇,换式之快,较之于长孙琰毫无逊色。
两人兔起鹘落,激搏猛烈,四外风生,啸空如雷,棋逢敌手,转眼廿招过去,尚是无分轩轾。
蒙面人每至十招,即朗笑道:承让了!长孙琰武力虽高,养气功夫却不如蒙面人,只觉气愤欲炸,真力发出不匀。
蒙面人当可察觉出来,不禁暗暗心喜。
片刻,四十招已过去。
陆曼玲冷冷出声道:不用打了!两人闻言一怔,霍地身形疾分,止手不攻。
长孙琰转面目露诧容,问道:尚未分胜负,五十招不到为何喝阻?陆曼玲冷冷答道:伯父已然输了,还用打么?气乱则种昏真力不能收发由心,难道伯父硬要明落败着,才算心服口服?长孙琰只觉陆曼玲之话一点不错,但颜面攸关,怎能服输,双目一瞪,张口欲语。
陆曼玲已摇手微笑道:伯父无须如此,侄女情愿借剑。
长孙琰不禁愕然瞪目,思不出这位侄女今日举动为何大异寻常。
陆曼玲话落,即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三指托住剑尖,响起娇笑声道:我因双足还不能行动自如,阁下请来接剑吧!蒙面人亦感觉陆曼玲举动离奇怪异,不禁踌躇,但不欲示弱,缓步走向前去,口中笑道:我与姑娘,萍水谋面,怎么相信得过兄弟?陆曼玲道:和信与否,自有主宰,接与不接,权在阁下。
蒙面人心神一震,道:倘姑娘捏碎灵珠,兄弟借剑无异废物。
陆曼玲道:阁下只说借剑,并未说出借灵珠,两事不可相提并论。
蒙面人藉着说话,思忖如何出手接剑,使陆曼玲不及措手损毁避毒宝珠,一面也想到陆曼玲此举并非善意,暗暗留神提防。
果然,陆曼玲心存除却蒙面人之念,因为她瞧出蒙面人似未尽全力,欲俟最后数招才显露真才实学折辱风尘神乞长孙琰。
她深知长孙琰刚烈,偌大的声望如败在蒙面人之人,无颜再留,必一怒而去,那时自己又坠入孤立无助,是以她施展反宾为主,攻心为武之策,见蒙面人踌躇为难,不禁又娇笑道:阁下是志在借珠?抑或不敢接剑?语音温婉,无形中却有咄咄逼人之感。
长孙琰此时胸中恍然悟出陆曼玲用意,暗暗慨叹道:后生可畏,这丫头委实不可轻视。
屋上的奚凤啸亦不胜惊骇陆曼玲心计绝伦。
这时,蒙面人微笑道:姑娘太轻视兄弟了,兄弟因尚未分胜负,姑娘虽慨然借剑,只怕传扬出去兄弟将蒙失不白之誉,一番善意,适得其反。
他说话时却在陆曼玲身前不及丈外处来回踱步,佯作本志不在碧虹剑,其实是在择一极为有利的方位,猝然出手夺剑。
忽见蒙面人迅疾无伦一个旋转,道:既蒙慨赠,兄弟却之不恭了。
话甫落音,两臂错腕抓向陆曼玲手中碧虹剑而去。
十指方出,突听殿外传来展天行喝道:庞贤弟不可鲁莽逞强,蜂虫有毒,慎防暗算!蒙面人如中蛇蝎,倏地仰面斜翻开去。
只见展天行率着玉面张良茅焕等十数人疾掠而入,一见长孙琰,展天行堆着满脸笑容,抱拳一拱道:原来长孙大侠在此处?长孙大侠近来可好?长孙琰寒着一张脸道:老化子睡够吃饱,无病无灾,不敢劳问。
展天行微微一笑,转面目注蒙面人,道:庞镇寰老弟请看老朽薄面,莫使老朽为难,让陆姑娘安然离去吧?奚凤啸觑望蒙面人身材竟是越瞧越神似庞镇寰,暗惊道:茅焕猜测不错,庞镇寰心怀叵测,鬼脸老者无疑是他易容乔扮。
只见蒙面人道:兄弟并不姓庞,更非庞镇寰,展帮主认错人了。
语音冷森如冰。
展天行不禁一呆,惊疑地望了玉面张良茅焕一眼。
茅焕装作未见,迅疾地移开目光,面色平淡无惊。
展天行只得强咳一声,道:展某冒昧,失礼已极,阁下何妨一露庐山真面目,容展某瞻仰。
蒙面人断然厉声道:不行!展天行不禁面色一变,忽见殿外飘然走入一双人影,正是庞镇寰与一神态骠悍,浓眉大眼,英气奕奕的少年。
情势急转,令展云行愕然失措。
蒙面人冷笑道:庞镇寰不是来了么?兄弟并非是他足无疑的了。
庞镇寰望了蒙面人一眼,目泛怒光,趋向展天行之前附耳密语数句。
展天行不禁面色猛变,道:老龙神怎敢如此。
说着用手一招,率众身迈向殿外而去。
蒙面人哈哈朗声大笑道:兄弟也不愿借剑了,祝二位一路平安。
身形倏地拔起,向殿顶破孔冲出疾杳。
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随着蒙面人穿空站定殿顶,只见蒙面人身如流星曳电远在数十丈外,惊此人身法奇快。
突然,不远忽冒起一条身影,奔空追向蒙面人而去,正是在寺外与自己一言不合出手拚搏的奚凤啸。
老化子目送两条身影先后消失后,不禁叹息出声,只觉蒙面人举动迹近玄虚怪异,而奚凤啸亦是迥异导演,不可理解,是友是敌,迄今难分。
只听陆曼玲娇声呼道:长孙伯父。
长孙琰应了一声,一跃而下,只见陆曼玲巳盈盈立起,覆面乌巾始终未曾揭露,仅露出一双剪水双眸,晶莹清澈,仿佛甚美,不禁慨叹道:老化子无此定力,在危机四迫之中,尚能运功疗伤,一面运用机智却敌,真是后生可畏,老朽老矣!陆曼玲暗中秀眉一皱,娇笑道:伯父别说好听的话啦,你老人家不曾听得老龙神上官相也赶来了么?前路艰危可知。
长孙琰道:你不在琼岛伺奉令堂来此中原惹起是非杀劫则甚?陆曼玲笑道:侄女即是不离开琼岛,他们就不会寻来么?长孙琰不禁哑口无言,暗道:老化子与这位侄女几乎十年不见,如今她习成一身绝艺,机智多谋,而且举动诡秘,化子倒要瞧瞧这丫头此来中原耍的什么花样?长孙琰道:前往何处?陆曼玲道:伯父随定侄女错不了。
说着人已向殿外走去。
风尘神乞长孙琰摇摇首疾弃随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晚霞绚烂,将本来多彩多姿的济南大明湖又平添了几分艳丽。
济南在周代为齐国之地,秦代为齐都之地,汉初设济南郡,三国时屑魏,晋置济南郡,隋初废济南郡嗣即为齐部,唐称齐州,后改临淄郡,宋改为府,元置济南路,明后济南府,有清一代因之。
鹊华二山巍峨城北,冈岭相连,隐隐若长堤,城南则干佛山高时,环其三方,是以济南全城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缘城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为北面之山冈所束,流路缩狭,因之随地涌出,有七十二泉之胜,其中以约突泉为冠。
诸泉汇为大明湖,在城内西北隅,环周十二里,碧流环回,水木明瑟,冬冷冰天,夏挹荷浪,秋容芦雪,春色扬烟,对湖千佛山,奇伟深秀,梵宇屡次,苍松翠柏,远望如画屏。
千佛山后傍山靠溪一条柳荫小径上隐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疾奔如电向一所大庄院而去。
庄院之前,古木参天,枝柯交接,匝荫十亩,身临此境,暑气全消,清风徐来。
蒙面人回面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倏然隐去。
片刻,柳荫小径中现出奚凤啸,身法如行云流水走去,他似知蒙面人必落在巨宅中,但他目睹蒙面人武功之高,令他有所踌躇,心内不住盘算进宅之策,只觉无计可施……突然,耳闻一个少女语声传来道:奚少侠!莺声沥沥,甜脆悦耳。
奚凤啸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貌美翠衣少女俏生生立在溪畔一棵垂柳之下,他先尚未认得真切,俟他瞥明是何人后,不禁出声诧道:春梅姑娘,你怎么在此?春梅嫣然一笑,乳燕穿林掠在奚凤啸身前,星眸注视了一眼,轻摇螓首道:婢子一路暗随少侠甚久了,但少侠易容甚真,一直不敢冒叫,及觉体态步法除了少侠外并无其他人,忍不住出声呼唤,果然是奚少侠。
奚凤啸诧道:你暗随在下多久?春梅道:就是少侠故弄玄虚,将齐绍鸿的首级以无形天罡指力使之悬空,婢子正在酒楼上。
奚凤啸愕然诧道:之后情形你都目击无疑么?春梅含笑点点头。
奚凤啸又道:那么施展铁蝙蝠夺去避火珠之人,姑娘必然目击?春梅摇首道:这人身法太快,婢子无法追及。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何姑娘也来了么?春梅闻言不禁玉容惨淡,黯然一笑道:此处非淡话这所,少侠可否与婢子泛舟湖中一叙,我家小姐有紧要之事重托,小姐说少侠谦谦君子,一诺千金,可资信赖。
奚凤啸见春梅神色,不禁心中一惊,必是何湘君又遭困厄,忙道:何姑娘有事吩咐,在下焉敢不遵。
说时不禁望了巨宅一眼。
春梅道:小姐之事似与黑衣蒙面人有关,少侠终须与他碰面,无须亟亟。
说着身形一动,朝干佛山奔去。
奚凤啸满腹惊疑随春梅之后掠上千佛山。
碧波笼月,远山含烟,大明湖又是一番景色,令人心醉神迷。
岸柳婆娑外停有十数艘游艇,航艇清洁精雅,与秦淮河游船相仿佛,所制酒菜极为可口,摇船均为十八九岁船娘,其中不乏秀丽,虽是布衣裙褂,却也楚楚可人。
船娘见奚凤啸春梅走来,一拥而上。
奚凤啸随意挑了一艘登上。
其时湖风习习,四处飘香,游目四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濯魄心,如登仙境。
船娘送上六味小菜及一壶自酿美酒,轻声笑道:这酒是金钱泉水所酿,其醇如胶,多饮只微薰而不酩酊,老爷太太请放心饮用。
说着一福退下,走在船头长篙点水缓缓驶离湖岸,橹桨伊哑如吟。
春梅闻得老爷太太,不由娇羞满面,低啐了声。
奚凤啸似若无闻,握起酒壶,满满地斟了两杯,笑语劝用。
春梅聪明伶俐,知奚凤啸腹中饥饿,暂不提正事。
俟两人用至半饱时,才凄怨出声长叹道:我家小姐已受暗算,似是一种无名奇毒所害,现四肢疲软乏力,困居燕京旅邸,婢子奉命谋取避毒珠,如遇少侠即恳少侠相助。
奚凤啸不禁大惊道:小姐受了何人暗算?春梅凄然一笑道:不知,小姐推测出是太极双环刘文杰、龙泉驿的黑衣蒙面老贼其中一人,眼前少侠追踪之人与蒙面老贼似大有关系。
奚凤啸点点头道:在下追踪这人原因在此,那避毒珠是否就是在陆曼玲那口碧虹剑柄上?春梅道:正是,陆曼玲武功已臻化境,又得风尘神乞长孙琰之助,婢子武功微薄,不愿轻举妄动,展天行上官相等人又志在必得,终须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何况这黑衣蒙面人施出欲擒故纵之策,用意至为阴谲……奚凤啸道:姑娘是说从黑衣蒙面人身上定可找出陆曼玲下落,但依在下看来,陆曼玲也是心计至工,她未必就不知道黑衣蒙面人心意。
春梅娇笑道:‘鹬蚌相争才可渔翁得利’少侠睿智无匹,见机行事,毋须婢子多言。
说着,忽伸纤手指向湖心远处,接道:婢子所料不差,陆曼玲不是也来了么?奚凤啸不禁一怔,循着手指望去,只见一支画航飘浮驶来,首尾各挑起一支流苏宫灯,红焰映射朦胧如步。
帷幕半卷,隐约可见陆曼玲与风尘神乞长孙琰相对而坐,老化子正举碗豪饮,两腋风生,陆曼玲仍然玄巾蒙面装扮。
席旁侍立着四个捧剑女婢,船首分站着一双彪形大汉,两目精芒如电,分明身负内家绝学。
奚凤啸暗暗称异,忖道:看来春梅已预知陆曼玲的行踪,他同行似并非一人。
不禁目露疑容道:姑娘此来仅你独自一人么?春梅道:还有崔星五大侠。
奚凤啸长长哦了一声,继又问道:那么你小姐有何人侍奉,丢下她孤伶伶一人,恐怕……春梅见奚凤啸神情忧急关切,忙道:少侠放心,小姐在京自有人侍奉,何况铁面钟馗杜长龄亦已赶奔燕京而去。
蓦地,湖畔冲起一道旗花,夜空中顿现流射红焰,映出夺目异彩。
陆曼玲所乘那支画舫顿时落篙栓住湖心,船首一个彪形大汉长身一跃翻落在船尾,双掌交叉护在胸前,炯炯目光凝向那旗花放出之处。
四个女婢疾然旋身,面向外立,剑尖斜挑凝式笑指天南,这是内家剑学一式绝招,源出于武当,春梅看得真切,只觉心头微震。
陆曼玲与长孙琰仍若无事般身形坐着未稍移动。
春梅悄命船娘将乘舟不可靠得陆曼玲画航太近,船娘几曾见过这等怪事,不由惊得小鹿撞胸,怦怦直跳。
只见三条快舟,鱼贯衔随,疾行似箭向陆曼玲所乘画航而去。
为首一舟船首站立着青衣少年,年约廿三四岁,玉面朱唇,双目精芒炯炯,含蕴着冷森气味。
其余两舟载着十六个锦衣武士,在月色这下分外壮观雄伟。
青衣少年含笑朗声道:陆姑娘真是信人,在下为事所误,来旦一步,望乞海涵是幸。
炯然目光注视那艘画舫上。
但听风送陆曼玲语声道:尊驾函中之言如是实在,不妨过舟一叙。
青衣少年微现踌躇之色,但立即朗声笑道:在下约请仅限姑娘一人,此事非但关系姑娘生死,而且影响整个武林,姑娘如相信得在下,请撤除从人,在下自当过舟一谈。
陆曼玲道:我舟中之人均是忠诚不二,决无外泄之虞,尊驾故作神秘,心怀诡诈,我怎能相信尊驾是个谦谦君子,何况我犹未知道尊驾真实来历……青衣少年突然仰面发出清澈长笑道:久闻姑娘机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差,但姑娘疏忽了一点,在下处心积虑数月,周署万全,姑娘寥寥八人,实逃不出在下严密伏桩,天罗地网之下,奉劝姑娘,还是俯首认输为上。
陆曼玲冷笑道:我与尊驾有何怨仇,值得尊驾处心积虑图谋于我?青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在下说过,兹事体大,足以影响整个武林,不便明言相告,但一俟姑娘为寒舍上宾时,自然明白。
陆曼玲冷冷笑道:只怕今晚尊驾意愿如同梦幻泡影,弄巧成拙了。
青衣少年道:姑娘不过倚仗长孙老乞儿,误认有恃无恐,不是在下故作狂妄,老乞儿自身难保,未必护得住姑娘。
风尘神乞长孙琰闻言不由气往上撞,霍地立起。
陆曼玲微一摇手,示意老化子不宜轻举妄动,暗道:侄女不知他已处心积虑,一时托大前来应约,他虽未必困得住侄女,但恶战难免,伯父还怕没有舒展筋骨的机会么?长孙琰怒哼一声,幸幸然又坐了下来。
一听陆曼玲道:尊驾无非欲夺取我那口碧虹剑,此乃身外之物,有何可珍,尊驾实用不着这等铺排,只消派一介之使明言相借,立即慨允交出。
青衣少年不禁一怔,道:在下不信姑娘之言?陆曼玲冷笑道:我一言九鼎,决无更易,不像你们须眉男子,口蜜腹剑,什么无耻之行,都做得出来。
青衣少年闻言不由玉面一红,目中泛出一抹狠毒杀机,口中却朗声大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可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用手一指舟为首锦衣武士,低语了数句。
那锦衣武士立时身形一振,拔空而起,身法美妙两臂一张,盘旋飘落湖面,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几个起落,已沾上陆曼玲所乘船首。
立着船首的彪形大汉忽绽出一声春雷似大喝道:跪行进入!那锦衣武士闻得喝声,只觉心神猛震,不由脸色大变,狞笑一笑,昂然直入。
彪形大汉斜闪一步,身躯迅疾无伦的一个旋转,右手两指飞点锦衣武士脉门要穴。
这—式是昆仑不传之秘旋风摘斗,奇奥不则,令人难以防卫,指式迅如雷奔,锦衣武士若被他点上,必然当场毙命无疑。
指力如割,堪堪点上锦衣武士脉门,锦衣武士心神凛骇之下却临危不乱,身形突往前栽化为风沾扬花,右肘横撞对方两指,左掌暗运重手法猛推向彪形大汉小腹气海重穴。
身形变化奇诡,出手部位攻其必救,彪形大汉暗惊这青衣少年手下俱都是如此武功高强,今宵之势谅凶多吉少,不禁深深忧虑,忙倒踩七星步疾闪而开。
他一退又进,展开掌弍,叠涌如潮向锦衣武士猛攻而去。
锦衣武士亦抢攻出于,迅如雷电,展开一场生死拚搏。
青衣少年似胸有成竹,嘴角含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两道炯炯眼神竟不向陆曼玲舟上望一眼,却凝注在奚凤啸舟上。
突然,青衣少年嘴唇略动,右侧梭形小舟向奚凤啸座舟驶去,须臾靠近,一个锦衣武士沉声喝道:两位如非陆曼玲之友,请即离去,免受无妄之灾。
奚凤啸冷笑道:在下泛舟游湖,又不干官府例禁,你们江湖人物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在此有王法之处,竟公然寻仇凶杀,哼,你认得在下是谁么?锦衣武士闻言不禁—怔,真摸不出奚凤啸底细,奚凤啸除了面目森冷之外,气度雍容,满口京腔,神似一介贵胃,那女的端庄秀丽,不显轻佻,大家风范,暗道:这一男一女八成是王侯子弟,官宦千金,我等武林人物实犯不着招惹官府。
心念一定,右手略摆,疾转船首如箭驶向青衣少年之前低语了数句。
青衣少年微皱历不语,目光移向陆曼玲舟中。
突然,彪形大汉一掌击中锦衣武士胸脯,轰的一声如中败革。
这一掌之力,何止五百斤,彪形大汉只觉虎口欲裂,震得倒退了两步。
锦衣武士身形一晃,不退反进,双掌快如风攻出九招,辛辣已极。
彪形大汉先机尽失,被锦衣武士疾快凌厉的招式逼得一连后退至舷上,哎哟一声,失足坠下湖中。
舱中疾掠出一以女婢,厉叱出声,两支长剑寒光电奔向锦衣卫而去。
锦衣武士鼻中冷哼一声,抡掌迎攻。
他掌式愈攻愈快,宛若疾风骤雨,双剑却越来越慢,剑锋所指,竟似朝无数不同方位刺来,非但将锦衣武士凌厉掌式逼得荡了开去,而且身形连连闪避。
锦衣武士虽然练有混元气功,不畏刀剑,似也有气功练不到的单门,只觉一双长剑攻来,均是攻至自身混元真气不能护住的要害重穴,不禁骇然色变,豆大冷汗涔涔冒出滚下。
青衣少年亦为之目露惊愕之容。
奚凤啸与春梅目不转瞬也注视着双方攻守拚搏。
忽然奚凤啸向春梅低声道:那锦衣武士虽有一身横练,一双女婢剑势却毫厘不爽攻向他练不到之气门罩穴,所以锦衣武士显得手脚忙乱,闪避无方。
春梅道:这一点婢子也瞧出来啦!显然她们知道锦衣武士武功来历。
奚凤啸摇首道:这是陆曼玲密语传声指点。
春梅尚是不信,目光凝向陆曼玲身上,只见陆曼玲嘴唇微动,那蒙面纱巾已然揭上,露出瑶鼻下面半张美好的轮麻。
此时已深信奚凤啸眼力锐利,言之不虚,不禁面露忧容,道:陆曼玲武功如此之高,避毒珠恐不能顺利到手。
奚凤啸忽见站在船首的船娘偷偷别过面来,眸中现出一抹异光。
虽然一瞥即隐,奚凤啸却瞧在眼中,不禁心中一动,暗伸两指,虚点了船娘身后神堂穴道一指。
船娘只觉背后一冷,神智渐渐不清,身形虽然不倒,目中景物一片模糊。
奚凤啸不动声色笑道:天下事无一蹴即成之理,姑娘暂释忧念,你我见机行事。
春梅摇首凄然一笑道:只怕小姐不能等待,因循误事,婢子纵然粉身碎骨,莫赎其咎,少侠不能俟隙出手劫夺么?奚凤啸闻言只觉心神一震,知报恩之念不禁油然泛起,点点头道:在下当不辞万难,犯险一时,且俟片刻如何?蓦地——湖心陆曼玲舟中忽腾起一声凄厉惨嚎,只见一双女婢两支寒光闪奔长剑刺入锦衣武士两胁距天豁穴一寸三分部位。
锦衣武士那惨叫甫一夺口凄厉呼出,眼耳口鼻的鲜血奔出,俯身栽下水中。
青衣少年不禁勃然变色,两舟其余十五锦衣武士纷纷疾射扑向陆曼玲舟上。
立时为四个持剑女婢一双彪形大汉接着,但人数悬殊,十五锦衣武士个个都持有不同奇形兵刃,不啻如虎添冀,攻势强猛。
青衣少年突朗声大笑道:陆姑娘,你必须三思,在下在此大明湖四周布下无数高手,只须一声令下……说着又是一阵朗笑入云,道:姑娘已成笼中鸟,依在下之见,宁可身为座上客,岂能屈作阶下囚。
陆曼玲只当未听见,全神贯注双方拚搏,发现自己这面岌岌可危,正待离座而起,突见风尘神乞长孙琰身形穿出舱外,拳腿交飞。
老化子一加入,战况立变,一双锦衣武士顿被长孙琰雄厉的掌力打下湖心。
青衣少年面色微变,仰面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悠长响亮,随着夜风传了开去,回应不绝。
奚凤啸忙道:姑娘,你不如去南关峨英祠等候在下,在下如能取得碧虹剑,明午以前准必赶至,否则,在下定遭凶险。
说着,连声催促。
春梅微一踌躇,暗道:自己在旁,已感到碍手碍脚。
一声好字出口,身形已射出舟外落入水面,疾从片片荷叶丛中,似点水晴蜒隐去。
武陵樵子《绛阙虹飞》第 九 章 思君庐山真面目啸声尚是袅袅不绝,湖面突现出十数条快舟,其行似箭,射出数十条飞弩,锐啸破空,投入陆曼玲舟中。
箭簇一击实,立即冒出一道火焰,着水燃烧起来,转眼,整个舟上火光熊熊,烈焰腾空。
陆曼玲穿出舟外,不落向湖面,竟投往青衣少年舟中,身形悬空,振腕碧虹剑疾出,九点寒星分袭青衣少年要害穴道。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挫腰一仰.两腿猛踹,身形贴波飞射出七八丈外。
他那一踹之力,小舟竟翻了一个转身,沉没水底,咕噜噜冒出一串水泡。
陆曼玲没料到青衣少年诡谲歹毒如此,一剑挥空,身形落下才惊觉不妙。
幸亏她轻功绝顶,另一足顺着水面一滑,腾空而起,岂知青衣少年身形回旋反扑而回,两指疾点向陆曼玲脉门要穴。
一缕暗劲,奇寒如刃,身法更是奇奥迅诡,陆曼玲离水腾空式子用得过猛,真气不能在转瞬间由浊换清,无论如何闪避不开青衣少年奇袭之下。
眼看陆曼玲就要伤在青衣少年指力之下,陆曼玲情急将碧虹剑脱手飞出,青霞一抹削向肯衣少年伸来手臂。
青衣少年竟不闪不避,两指依然夺般点向陆曼玲要穴,出声哈哈朗笑。
笑声才一出口,青衣少年猛感头顶罡风袭至,不禁面色一变,两足急踹,贴着陆曼玲云发滑过,沾足一片荷叶,腾空又起。
那奇袭青衣少年之人正是那奚凤啸,如影随形向青衣少年追去,前后逃逐,转眼已落在湖畔。
青衣少年别面一望,见是奚凤啸,不禁冷笑道:朋友多管闲事,休怨在下心狠意毒!奚凤啸沉声道:我本不愿多事,只是尊驾杀人放火,王法不容,何况天下事天下人管……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双臂抡攻,掌式奇诡辛辣。
奚凤啸已非昔下可比,交手经验大增,立掌为刃,划空锐啸迎击,出招更是出人意表,变化莫测。
这时,陆曼玲自奚凤啸解救丧身之罹后,已把脱手飞出碧虹剑捞在手中,感念奚凤啸救命之德,亦向奚凤啸之后掠去。
站定湖岸后,别面一望,只见自己所乘画舫渐沉入湖底,火焰已熄,湖面上冒出一股浓烟,老化子与四婢一双大汉均在湖心小洲上与锦衣武士多人激搏猛烈。
心知老化子等人无法突出重围,锦衣武士个个武功卓绝,有心赶去施救,但一想到青衣少年诡毒,暗道:蛇无头不行,打蛇应在七寸上,只将此人除去,何愁重围不解。
一眼瞥见奚凤啸出招奇奥,虽然手法似嫌生硬,不能一气呵成,似其武学正邪之长,攻向部位令人难测,补救这一缺点足足有余,不禁大大惊异。
看奚凤啸年岁约莫四旬上下,一身武学集佛家玄门怪异,令陆曼玲百思不解。
就在她略一怔神间,暗中不远处突冒出十数条迅快的身影扑袭而至。
当头一人荡起一片寒光刀影扑来,陆曼玲身形斜闪,左腕疾出,一扣扣着那人曲池穴,拧腕一拗,运足蹴出。
那人一条右臂,生生被陆曼玲拗折,痛得冷哼甫出口际,猛感尾间穴如中千斤重击,变为凄成惨叫,身形巳被踢起半空。
陆曼玲身形疾旋,碧虹剑招出百鸟朝风、千钓垂江,流芒四射,率相扑来三匪立被殃及,一双大汉尸分四截,鲜血溅飞,另一匪左臂离肩飞出,血涌如注,惨叫坠地。
其余众匪顿被慑住,齐齐刹住前扑之势。
暗中又有数十条身影遥遥扑来,看来,青衣少年已下决心,宁可牺牲百人性命,亦不能使陆曼玲逃出手外。
青衣少年武功已臻上乘,奇招迭出,式式辛辣,却暗惊奚凤啸手法奇奥逼人,错非自己,早败在对方奇奥武学之下,只觉奚凤啸是他平生唯一劲敌,不禁大喝道:阁下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绝情辣毒了。
奚凤啸显然不必求胜,心内只在盘算如何能将碧虹剑得手,趁隙劫夺,又恐贻卑鄙无行之讥,但感举措难定,大大为难。
忽闻青衣少年大喝入耳,不由一震,手法略缓得一缓,不料青衣少年趁虚切入,掌发如雷,一片排山劲风,破空如潮撞去。
奚凤啸右掌迅疾一翻,一招五丁关山吐劲猛按而出。
掌力相接,一声巨震响起,劲风回旋,石走沙飞,周边树木逼得偃倒。
但听青衣少年喝道:阁下武功不凡,再接在下一掌试试!双掌疾并倏翻,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一股狂飚宛如怒澜决堤,万马驰奔向奚凤啸撞去。
青衣少年一招出手,立即潜龙长升天拔起,身形疾旋倒扑而下,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按向奚凤啸头顶百汇穴。
两种迥异不同的武功在弹指间完成,几乎辩识不出孰先孰后,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奚凤啸与青衣少年掌力狂按,只觉两臂一阵撼震,胸前气血翻腾,身形拿桩不住,蹬蹬倒退两步。
他身形犹未稳住,蓦闻青衣少年喝声,不禁心神大骇,猛感一股如山劲力往胸前推撞而至,忙移宫换往外闪了??去。
奚凤啸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仗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及上乘的秉赋根骨,以及奇特的际遇,天下各门各派神奇武学几乎谙晓七八,差堪挤身武林高手之列,但内力修为应循渐进,讲究一分火候,一分功力,决不能滥竽充数,是以他不愿硬拚。
他才闪避开去,蓦感头顶劲风下压,势如雷霆万钧,不禁大骇,暗道:我命休矣!此时,陆曼玲见匪党甚众,起念除去青衣少年,此人若死,重围立解,心意甫决,突发现奚凤啸已身临境,不禁叱道:撒手!身形夺空,碧虹剑振腕挥出,只见漫空寒飚,万点金星,势如天河倒泻袭向青衣少年。
剑势未至,寒气已自逼体如砭,青衣少年迫得疾撤右臂,身形斜泻落地,迅疾无伦在胁下抽出一柄缅钢软剑,振腕呛啷一声龙吟过处,软剑伸得笔也似的直。
只见青衣少年目中精芒电射,杀机内蕴,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陆姑娘,你这是自讨苦吃,怪不得在下。
匪徒们纷纷逼近,散布四外,按刃不动,只待一声令下,合攻出手。
奚凤啸忽一跃而出,向一个持剑黑衣汉子扑去。
他那扑势迅如电奔,黑衣汉子待奚凤啸扑至近前,才予惊觉,慌得举剑上挑,寒光电奔,刺向奚凤啸胸口七坎死穴。
奚凤啸冷笑一声,施展空手入白刃神奥手法,一把夺下长剑,右腿飞踢在汉子左腿胫骨上。
咔喳一声,胫骨立时折断,一声惨叫随着腾起,那汉子身形被踢飞五六丈外,血如泉涌。
奚凤啸立时掠回原处,与陆曼玲并肩而立,左掌立胸,右手横剑上挑,脚下暗扣子午,身形微欠。
青衣少年见奚凤啸捕杀一名手下,目中杀机毕露,及见奚风啸剑诀一捏,不禁骇然变色。
少林七十二宗武功外,有一宗达摩绝学降龙伏虎剑法,历代相戒列为传之秘,仅掌门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为功深的弟子获此真传,虽有此规律,但除掌门至尊外,少林二十三代数百年来仅有限五人获此际遇,这套降龙伏虎剑法起手式我佛问心,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奇寒,眼中不禁露出悸骇神光。
陆曼玲亦认出奚凤啸剑诀来历,不禁暗诧,忖道:看来此人武学博杂异常,难怪精而不绝。
遂向青衣少年道:狂言无异,请即出招。
青衣少年面现踌躇之色,沉吟不语,似大感为难。
突随风飘送过来一阵洞箫声音,曲调靡和悦耳,如怨如慕,缠绵悱侧。
青衣少年神色不禁一变,单掌一挥,转身遁空疾杳,手下匪徒亦纷纷窜逃一空。
情势变得太突然,陆曼玲不禁一愕,转引投向湖心小洲,只见风尘神乞孙长琰率四个女婢一双彪形大汉乘着一支梭形快艇如箭驶来,转眼泊抵湖岸掠了上来。
长孙琰七人负伤垒垒,肩背伤处鲜血仍自溢出,神色激动气忿。
陆曼玲道:伯父伤势无碍否?长孙琰自泛怒光,冷笑道:老化子死不了,日后自有他们好处。
陆曼玲笑道;洞箫解围,伯父可知此人来历?长孙琰闻言答道:箫音甚熟,似为老化子昔年旧友,但久未谋面,听说此人已仙去……奚凤啸冷笑道:这大明湖只准你来此以?长孙琰不禁语塞,目中精芒如挟霜刃怒视着奚凤啸。
陆曼玲深知这位伯父习性,对瞧不顺眼之人,立即伸手较量,嫡侮怒嘲备至,故老化子虽名动武林,但为此僻性结怨不少,正要出言劝解,只听不远处传来朗朗语声道:长孙老前辈在此么?长孙琰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修长人影踏着如银月华拂林飘然走来。
距离既近,看出来人是三旬开外背剑布衣道人,长孙琰愕然诧道:道长是谁?老化子素昧平生……那道人打一稽首朗声笑道:家师玉箫真人,与长孙老前辈昔年知交莫逆,特遣贫道恭迎老前辈等诸位前往一叙。
长孙琰不禁面泛喜容,长长和气了一声道:原来是九宫旧友,怎么令师不亲身前来?道人答道:家师五年前迁来东岳,久已不问江湖是非,不愿与老前辈对头人明面相见,故以洞箫宫律慑退,家师现在贫道俗家师兄处,倘蒙见允,贫道头前领路。
长孙琰大笑道:老化子极愿一见令师,道长带路吧!道人打一稽首转身迈步行去。
长孙琰向陆曼玲道:我们走吧!那牛鼻子必知青衣小贼来历,他若道出,不无裨益于你。
陆曼玲略颔臻首,身开展动走出数步,发觉奚凤啸尚屹立原处,似未打算同行,回面说道:尊驾不去么?奚凤啸心下甚是作难,不随陆曼玲前往,恐无法取得碧虹剑,若与同行,又防陆曼玲长孙琰疑嫉自己心怀叵测,为此煞感踌躇。
几经思虑之下决定暗蹑尾随,闻得陆曼玲之言,不禁一怔,摇首笑道:在下局外之人,路见不平,伸手相助,如今姑娘转危为安,在下就此辞别,姑娘请珍重!前行中年道人突止步回身朗笑道:老前辈对头,爪牙尚潜伏周近,如不急行,只怕他们知道家师未亲身前来,又卷土重来。
陆曼玲道:尊驾不如与我等同往一行,以免孤身无助,身遭不测,见过玉箫真人后再走不迟。
蒙面纱巾一双星眸凝视着奚凤啸。
奚凤啸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在下愿随同前往。
慢步走向陆曼玲身后。
中年道人身形展处,竟是越来越快。
长孙琰一行亦是快步如飞,迳向一座山凹处走去。
风送涛韵,叶阴月漏,碧空如洗,纤云不染,夜色迷人。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隐隐可见一幢宅院座落于山阴处,中年道人随地发出一声清啸,飘回夜空。
奚凤啸见并非自己追踪黑衣蒙面人那所巨宅,不禁心下略宽。
穿越数株合抱交柯的龙爪槐荫,只见巨宅门内走出四个小童,各提着一盏油灯笼,红光外映。
须臾,缓缓踱出一个皓首龙须身着八卦衣老道,后随一个面形团团,三绺长须中年富绅。
长孙琰疾趋向前,大笑道:老化子只道牛鼻子已仙去,不知在此又得重逢。
玉箫真人含笑道:贫道浮云野鹤,不履尘世已久,武林中人以讹传讹。
认为贫道已死,其实浮生若梦,黄梁一枕,贫道概不足念。
长孙琰大笑道:高论卓见,听牛鼻子一席话,老化子胜读十年书。
随即与众人引见,至奚凤啸时,奚凤啸忙道:在下闵荣。
玉箫真人含笑为礼,转面手指着随立之中年富绅道:这是贫道弟子袭焕翔,弃武从商,积赀百万,落藉在此。
龙焕翔立时趋前,殷殷执礼。
一阵寒喧后,袭焕翔立即领着众人走入一间宽敞的客厅,厅内布置得富丽中不失典雅,壁间悬挂名家字画,令人怡情夺神。
袭焕翔待众人落座献上香茗后,即命仆厨摆下一席丰宴,这宅中仆从如云,穿梭不息,咄嗟间宴已摆下。
玉箫真人笑道:神乞口福不浅,贫道徒儿重金礼聘八闽良厨治席,神乞足以大快朵颐了。
长孙琰宏声大笑道:老化子未吃,已自馋涎欲滴了。
袭焕翔请众人入席就座,长孙琰身居客位,推请上座。
长孙琰推辞不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座后举目一眺席间,果然是闽菜,目光瞪着一味红槽鳗,香喷喷直冲入鼻,老化子如在平时,早就伸手就抓了。
喷啧赞不绝口,道:色香俱佳,味道决差不了。
一个青衣小僮在每人杯中斟酒,酒色碧绿如胶,芳香四溢。
酒过三巡后,长孙琰长叹一声,道:如非牛鼻子箫声驱敌,老化子已陈尸湖底了,可否见告这小贼来历?玉箫真人道:贫道避世已久,江湖是非早杳不入耳,月前下山,才得闻武林中为白阳图解已掀起一片血腥杀劫,神乞你问焕翔或可告之。
袭焕翔立时答道:距寒舍十五里远近,有一神秘武林人物隐居,平日深居简出,外人不知,晚辈在五年前落藉于此,未及三月,即有一少年慕名来访,自称姓侯,却是神秘武林高人长子,胸中才学颇佳,谈古论今,武林典故,无不中肯.他知晚辈出身来历。
说此略略一顿,又道:此后频频来访,与晚辈颇为投契,有时显露一手半招武学,已臻化境,晚辈自愧不如。
长孙琰突出声道:贤契可有回拜么?龚焕翔摇首道:他从未启齿邀约晚辈,似有碍难之处,晚辈疑心他父子乃绿林剧盗,为掩人眼目计,在此广置田庄,晚辈亦不愿探入隐私,连累身家无辜。
长孙琰目露疑容道:贤契只知如此么?龚焕翔道:晚辈仅知如此。
神色真挚,不似作伪。
陆曼玲道:那侯姓少年就是今晚所见之人么?龚焕翔道:正是!陆曼玲面色微变。
长孙琰目光望了龚焕翔一眼,道:贤契将老化子等请入贵宅,就不惧他反颜成仇么?龚焕翔面色一红,干咳了声道:说实在话,晚辈同家师路经湖畔,目击老前辈等诸位陷入危境,原本不配多事,无奈家师故友情深,以箫声惊敌,事巳做出,骑虎难下,只有看事态发展如何?晚辈料他必不干休,因为陆姑娘剑上避毒珠是他……正说之间,忽见一个小厮持着一封信函快步走来,递与龚焕翔道;侯相公有信请主人过目,下书人立候回命。
龚焕翔不禁一呆,忙抽出书信一阅,向玉箫真人笑道:徒儿料他必不甘休,他邀徒儿与恩师去东山头晤面,说是有要事相商,并谓展天行与老龙神明晨必来侵袭,须慎防。
说着离座而起,接道:徒儿意欲单独前往应约,听他有何话说,事实明白后,再作妥善安排。
玉箫真人略一沉吟道:为师与你带来一场是非,于心何忍,也说不得不去一次,不过你须引神乞诸位暂住密室憩息。
长孙琰道:为了老化子的事连累贤师徒大可不必,还是老化子与陆曼玲前往了断。
须胡无风自动,怒焰逼吐。
玉箫真人微微一笑道:神乞火爆的性情仍异当年一般,恃强逞性,于事何补,看来,贫道方才是多事了。
长孙琰被玉箫真人顶撞得哑口无言。
龚焕翔随道:请贺先生来!一个小僮急奔出厅,领着一个身着蓝布长衫,气质文弱五旬老者走入。
龚焕翔道:贺先生请领长孙前辈诸位暂住密室。
老者闻言低应了一声是,向长孙琰长施一揖道:老前辈请容在下带路。
说着即往厅外走去。
玉箫真人与龚焕翔身形一闪,掠出厅外疾杳。
长孙琰心中有受久摆布之感,不禁冷哼一声,但也无可奈何缓缓向驾姓老者身后走去。
陆曼玲与奚凤啸并肩而行,她发觉奚凤啸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神意不属,似有所思,不禁低声道:闵老师,对此事有何卓见!不知可否见告。
奚凤啸微笑道:在下局外之人,实不能妄置一词。
其实他只觉玉箫真人与龚焕翔此举不无可疑,但又无法指出可疑之处,只觉心神怔忡不宁。
陆曼玲暗道:怎么此人如此冷漠。
一赌气亦不愿再问。
他们随着贺姓老者走入一间僻室,室中有通往地穴石阶,一行拾级而下。
奚凤啸只觉石阶多达百余阶,深入地腹,步一落实,进入一间石室。
室内壁顶嵌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辉,映着室内景物清澈如画。
室中为客厅摆设,古朴雅致,左右两门可通往邻室,只听贺姓老者道:密室一连七间,寝具酒食一应俱全,请渚位略事休息,贺某告退。
长施一揖转身退出。
贺姓老者甫一消失于门外,蓦闻贺姓老者发出一声惨厉嚎声,接着隆隆如雷,密室石门已闭上。
长孙琰知己受愚,厉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片排空如潮罡力向石门推去。
轰的一声巨震,石门不动不发毫。
长孙琰被震得两臂双麻,目中怒焰如炽。
突闻室外传来一阵长笑道:力敌不如智取,老化子现在有何话说!笑音语声发闷,显然为厚重石门挡住之故。
长孙琰不禁目齿欲裂,听出言语声正是姓候小贼,激愤面色疾转黯然,长叹一声道:老化子真不信牛鼻子与侯小贼沆瀣一气,但事实显然,传扬开去,武林中人都将笑我老化于有目如盲,谬托知己?陆曼玲道:伯父不可燥妄,事已如此,气又何用?遂高声道:阁下与玉箫真人勾结表里为奸,我等才误中暗算,有什么得意?室外立即应声道:陆姑娘你错了。
应该说玉箫真人龚焕翔中了在下调虎离山妙计。
陆曼玲闻言不禁望了长孙琰一眼。
长孙琰厉喝道:难道玉箫真人不会返转么?诚如你所言,在下于龚焕迁来落藉之后,便已着手筹划,其家大半数仆佣均被在下网罗,是以事无巨细,均难逃在下耳目之下。
陆曼玲冷笑道:阁下如此做法存心?莫非龚焕翔与阁下无形中曾结有宿怨?室外侯姓少年朗声大笑道:江湖之内,利害分明,道义二字已荡然无存,今日为友,明日为敌,屡见不鲜,最要紧的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奚凤啸闻言不由一凛,只觉人心奇险,防不胜防。
陆曼玲道:阁下目的无非志在取得碧虹剑,倘以武功论胜,则毫无怨尤,用此卑鄙手段,实令人齿冷。
朗笑声又起道:兵不厌诈,姑娘何责人太甚?陆曼玲幸幸然说道:我看你怎样在我手中将碧虹剑取走,哼,只怕你是枉费心机。
在下算无遗策,倒是姑娘如在梦中,在下方才在酒席中暗使了手脚,洒下一种药粉,药性缓和,如漏蚀石,在不知不觉中武功暂时丧失,九十日后才渐渐恢复,此药无毒,姑娘纵有避毒珠也无法察觉。
说着一顿,又道:在下知姑娘心意,未等在下现身之前,将避毒珠毁去,依在下之劝,最好休生此念,风闻姑娘花容月貌,人间殊色,在下想欲人珠两得。
陆曼玲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星眸中射出两道怨毒神光,却被纱巾蒙蔽无法得见。
风尘神乞长孙琰长叹一声逭:老化子今朝阴沟里翻船,死也不瞑目。
说时已感体内真气不顺,四肢麻冷颤震。
陆曼玲见状,即知老化子饮酒过多,药力比自己发作得快。
再一掠四个女婢及一双彪形大汉,只觉他们已面无人色,呈献不支之状,不禁悠悠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这叹息声凄侧幽怨,令人心酸泪下。
陆曼玲目光掠向奚凤啸,只见他面色平静,似若无所事,不禁一怔道:闵老师,你并无异样感觉么?奚凤啸冷冷答道:姑娘不用担心在下,目前急需忖思逃出之策,如姑娘沦入魔掌,则不堪设想。
陆曼玲不由心中感动,凄然一笑道:自古道色美非福,红颜薄命,故我以纱巾蒙面,但料不到……奚凤啸忙道:姑娘,时刻无多,不妨用搜宫过穴,玉露归元之法,试解这慢形奇毒?这时风尘神乞早巳跌坐于地,闭目行功,满面汗水,面色苍白如纸。
四女婢两大汉一阵天晕地转,噗通倒地,其实他们药力并末发作,只是急怒攻心而已。
奚凤啸道:姑娘如急欲逃出,可试用碧虹剑能否穿透石壁。
陆曼玲暗觉甚有道理,颔首道:不是闵老师一言点破,我险些忘怀了碧虹剑无坚不摧。
举剑平胸,猛提一口真气,贯输右臂。
那知她不提真气还好,真力强提过猛,突然胸口气血逆窜,头目晕黑,真气一散,右臂不由自主地软垂落下。
陆曼玲叹息一声道:心余力拙,为之奈何?说着缓缓举剑向颈间刎去。
奚凤啸见状大惊,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探出一把抢下碧虹剑,道:姑娘不可自寻短见,事还未至绝境,容在下筹一脱身之策。
陆曼玲摇首凄然答道:闵老师,有一分希望我也不会自寻短见,与其身遭污辱偷生,宁可保全清白而死。
说着望了奚凤啸一眼,又道:这柄碧虹剑就算赠与闵老师吧,闵老师如能脱身,请代我复仇,九泉之下也当感德。
奚凤啸道:如不能逃出此宅,碧虹剑赠与在下又有何用?陆曼玲道:我料侯小贼必不杀你,以闵老师武功博杂精湛,碧虹虽暂为侯小贼所得,他日不难物归原主,只求闵老师不负重托才好。
奚凤啸忙道:姑娘怎出此不祥之语,在下不信已濒临绝境。
陆曼玲忽响起一阵银铃娇笑声。
奚凤啸不禁大愕,猜不出陆曼铃何故发笑。
只见陆曼玲道:闵老师可愿见见我庐山真面目么?不待奚凤啸回答,陆曼玲已伸手缓缓扯下蒙面纱巾。
奚凤啸只觉眼前一亮,陆曼玲果是人间殊色,与何湘君一比,春花秋月,冷霜傲梅,五分轩轾。
陆曼玲一张瓜子脸庞,娇嫩如脂,玫瑰泛靥,眉若春山,双瞳剪水,瑶鼻樱唇,瓠犀半露,齿若编贝,令人一见魂驰。
只听陆曼玲道:我长得美么?奚凤啸道: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陆曼玲道:闵老师见过比我长得更美的么?奚凤啸只觉甚难措词回答,略一沉忖:在下认为皮相之美,无足轻重,重在内心。
陆曼玲剪水双瞳凝视在奚凤啸面上,久久不发一声,看不出她是喜,还是怒。
半晌,陆曼玲轻叹一声道:世上能有几人像闵老师这般想法,红颜天嫉,多才薄命,你我能相处一室,虽云风萍相聚,总有前缘。
说着盈盈拜了下去。
奚凤啸忙闪开两步,道:在下不敢当此重礼,姑娘吉人天相,当可转危为安。
陆曼玲道:但愿如此,若有万一,闵老师仁厚君子,愿求千金一诺。
说罢又拜了下去。
奚凤啸左手迅忙一探,搀住陆曼玲,答道:在下应允就是,但碧虹剑在下不敢受。
陆曼玲道:闵教师休小视我乃女流之辈,言出如山,决无反悔。
说时额角已见微汗。
奚凤啸知行将发作,忙道:姑娘可照在下搜宫过穴,玉器归元之法行功,至少也可遏制毒性发作一时。
他本满口京腔,一时心急,不自觉地说出川音。
陆曼玲不由愕然张着双眼,诧道:闵老师你为何口音已变,莫非你体内巳感不适么?奚凤啸闻言知心急疏忽,为陆曼玲觉出有异。
这时已感体内真气浮逆,遂即微笑说道:姑娘猜得不差,在下巳感体内有异,但口音变换却无关系。
伸手揭下面具。
数月来奚凤啸气质已变,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星目中有着令人不可抗拒吸引的神光。
陆曼玲先是一怔,倏而露齿妩媚微笑,慢慢闭上双目,盘膝坐地。
突听室外传来侯姓少年高声道:陆姑娘,可曾仔细考虑了没有?奚凤啸迅忙戴上面具,腾身掠在门前,冷笑道:陆姑娘说要阁下进来当面一谈。
室外侯少年朗声大笑道:你道我色迷心窍不想活了么?虽然终须进入石室,但此非其时,期在三日后。
奚凤啸不禁一震,暗道:小贼果然狡猾。
心中大急。
忽听壁外另一人高声道:禀少当家,白杨谷中发现上官相行踪,似朝此处而来。
侯姓少年沉喝道:知道了,你等紧守石室,慎防有人逃走。
奚凤啸料知小贼必已离去,迅以剑尖紧抵石室,方一运气,只觉心脏急促跳跃,不禁微叹出声道:小贼是用何药物,竟如此厉害,我虽不畏死,恨死得不明不白。
转面望去,只见陆曼玲双眼已是睁开,正凝视着自己,泛出笑容道:我已听从你的话不寻短见,怎么你也说出令人气短之语?说罢又慢慢闭上了双目。
奚凤啸此时再也不能强作镇静,只觉心乱如麻,那体内浮逆真气竟似愈来愈重,一幕幕往事重泛心头。
他不禁想起三元秘笈,暗道:尽三日之期,将三元秘笈内所载之武功从头至尾潜心参悟,或可找出一条自救之策。
遂静心息虑,面对石门盘膝坐下,剑尖外伸,默忆三元秘笈上武功绝学。
他自得三元秘笈,即为事所羁,未得半月安闲潜心参悟。
经此一来,奚凤啸反因祸得福,三日虽短,但因之奠立一代大侠之基石厥功至巨。
口口 口口 口口晨光熹微,东方天际泛出一片鲜艳的红霞,卷云如带,千峰拥翠,澄湖如镜,四处飘香,山明水秀的大明湖,又平添了几分怡人景色。
湖畔柳丝中人影一闪,翩若惊鸿现出一个俏丽的少女,正是春梅。
她昨晚未离开大明湖,昨晚一切均当场目击,见奚凤啸随着陆曼玲等一行而去,心头亦喜亦忧。
喜的是奚凤啸获近身之阶则碧虹剑得手有望。
但风闻陆曼玲人间殊色,仪态万分,恐奚凤啸把持不住,见异思迁,又防陆曼玲横刀夺爱,不禁深怀忧虑。
午时还早,她不急于离开,似沉浸在这水秀山清中,洗涤多日来烦虑。
突闻脑后传来温和的语声道:姑娘好闲情逸致,你家小姐可好否?春梅闻声不禁骇然,转面望去,一眼瞥明那人,立即盈盈拜了下去,道:刘老前辈!那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含笑扶起,道:姑娘不必拘礼。
霭然慈详,道貌岸然。
春梅立起道:小姐现在仍在成都静养,自龙泉驿蒙面老贼暗算,小姐即为所苦,时发时愈,婢子奉前来泰山寻觅一本九叶驱风草,昨晚才赶至此间,却为一场不同寻常的江湖恩怨所羁误。
刘文杰微微一愕道:可否请道其详。
春梅便将昨晚所见说出。
刘文杰倾听后诧道:有长孙老乞在,这蒙面少女定是琼崖海天钓叟陆骥之女陆曼玲,老乞儿与陆骥乃八拜之交,陆曼玲远来中原,定意在白阳图解,只不知对方青衣少年是谁?春梅摇首答道:婢子藏稍远,不知少年是谁?但他意在劫陆曼玲那口碧虹剑。
当然。
刘文杰道:剑柄上嵌有一粒避毒珠,乃武林中人梦寐欲得之物。
话音稍顿,又道:玉箫真人潜隐九宫,久已不露面江湖,如今再出,此事诚不可思议,老朽意欲前往一探,不知姑娘可愿陪伴同行,决耽误不了姑娘行程。
春梅心中大感为难。
正筹思答词之际,忽随风送来一个阴侧侧冷笑,灵机一动,不禁娇叱一声道:什么人?循声扑了过去。
不远处冉冉冒出一个瘦削长脸,两颊深陷,面色枯黄如腊的怪人。
这怪人一见春梅扑来,目中进射两道森冷如叉的神光,鼻中轻轻一哼,右臂疾拂而出。
一股阴寒如冰的袖劲狂卷如潮,袭向春梅而去。
只见春梅如受重击,尖叫了一声,凌空一个筋斗,斜翻出七八丈外,伏在草丛中不动。
春梅灵慧机智,刁钻伶俐,怪人袖劲堪拂中之一刹那,立即倒翻避出,装得十分相似如受重伤,不但将怪人骗过,居然连老奸巨滑之刘文杰也深信不疑。
刘文杰纵横武林数十午,以小善博取同道美誉,至今盛名不衰。
他不愿被人瞧出其实是一巨奸大恶,此时更不能袖手不问,身形疾闪挡在那怪人之前,沉声喝道:出手辣毒,凶邪行径,老朽若不惩治于你,武林正义何在?怪人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气?须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今日破格例外,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刘文杰闻言不禁气往上撞,怒火如沸,但他涵养功深,喜怒不形于颜色,淡淡一笑道:尊驾意欲仲量老朽,即请出手。
怪人怒哼一声,反臂出指,五股劲风斜射而出,身形疾旋,右掌一式托梁换柱击向刘文杰的下颚。
刘文杰暗道:好歹毒的招式。
心内却惊异他出式之奇突,攻向部位诡奥绝伦。
他存心显露绝艺,右足一点,身形后仰晃了两晃,用出风翻荷浪旷绝身法让怪人反臂拂指一击,倏忽身躯一转,左掌穿起。
叭的掌力互接,怪人一声哇呀大叫,身形倒跃出九尺开外,眼中两道冷电仔细上下打量刘文杰。
刘文杰也震得两臂酥麻,暗道:此人武学怪异,实非泛常,看来这数年江湖中又出了无数身手卓绝的能手,被黑道绿林帮派所网罗,准备掀起骇人巨变。
那怪人面色激厉,一退又进,身形如电,掌影飘飘,瞬息之间,攻出十三招。
寒飚澈骨,罡劲所拍,无不是人身要害重穴。
刘文杰双掌一分,踏步出招,掌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息,表面上看来雄浑有余,奇奥不足,均是普通常见之招式,其实这平凡的招数在他手中经过千锤百练,已化腐朽为神奇,简直无懈可击。
半盏茶时分过去,怪人被刘文杰掌势逼得团团乱转,激怒得喉中厉啸怪叫。
突然,刘文杰掌出举火烧天,一掌印在怪人胸脯上,叭的一声大震。
怪人身形震得飞起,发出一声刺耳厉啸,躯体却不坠下,竟似流星腾空而去。
刘文杰不由怔得一怔,暗道:我这一掌之力已达七成,虽铜筋铁骨,亦面震伤内腑扑地不起,这怪人为何安然无恙。
心中一动,立即猛生追蹑怪人下落之念,四下一望,春梅已不见踪迹,鼻中冷哼一声,腾身凌空而起。
半空中瞥见怪人身影远在数十丈外朝城垣下泻落,不禁双足踹,身如弩箭离弦追下。
怪人身法飞快绝伦,转眼间已杳失于千佛山翠拥树木中。
刘文杰身形落下,面现懊丧之色,忽闻身后一阵衣袂破空隐隐随风送入耳中。
他耳力锐敏,辩明所来的人数不少,微愕之下身形疾转,只见老龙神上官相率领十余黑道高手疾奔而来。
老龙神上官相亦看清立在道旁之人为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由身形顿住,抱拳笑道:刘大侠别来无恙否?刘文杰抱拳还礼,满面春风答道:好说,上官老师前来东鲁为了何故?上官相答道:还不是要查寻铁翅蝙蝠物的是谁,风闻目前铁蝙蝠鲁境再现,并劫走玉虎帮鲁西分堂主胡飞熊怀不中之避火珠,是以兄弟急急赶来。
刘文杰故作愕然之色道:此来刘某毫无所闻,上官老师可否约略说出经过梗概?上官相不想耽误行程,却不敢拒绝刘文杰,稍一沉忖,道:避火珠为胡飞熊劫自齐绍鸿手中,却不料为一凶邪似玉虎帮中信符火急召胡飞熊赶往一幢废宅……必是冒用展天行名义?正是。
上官相道:胡飞熊不虞有诈,进入废宅,竟落得个全军覆没,他不是死在骗他入宅的鬼脸老贼手中,而是丧命在铁翅蝙蝠之下,避火珠亦被劫去。
刘文杰诧道:鬼脸老贼,胡飞熊既全军覆没.上官老师据何而知?上官相显然被刘文杰盘根究底问话所微怒,语音微沉,答道:鬼脸老者属下十二恶判亦折丧一半,他本人幸免于铁翅蝙蝠之下,迅即离宅追去,此刻,展天行恰率众赶至,胡飞熊尚未气绝,从胡飞熊口中得知详情。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此鬼脸老者显为玉虎帮中之人,处心积虑,叵测险恶,恐展天行睡难安枕了。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久闻上官老师处事谨慎,谋定后动,决不捕风捉影,无端生非,谅此行定然确知铁翅蝙蝠主者下落?上官相摇手道:此人如神龙在天,行踪神出鬼没,令人疲于奔命,兄弟再三思维,决以旁敌侧击,抽丝剥茧之法,或可找出一丝端倪。
刘文杰道:愿闻高明。
上官相咳了一声道:刘大侠谅已耳闻昨晚大明湖之事?刘文杰抚髯微笑道:这个刘某已有耳闻。
依兄弟之见。
上官相道:避火珠与避毒珠必大有关连,陆曼玲此去无异羊入虎口,玉箫真人久已绝意江湖,又闻他奄化仙去,墓木巳拱,此时又重现江湖,大有可疑。
刘文杰抚掌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刘某极愿一见这位玄门旧友,是否利欲薰心,晚节不终。
上官相闻言暗暗心喜,忖道:倘与他同行,则我上官相此来可振振有词,不惧展天行藉故寻衅。
微微一笑,道:玉箫真人就在近潜隐,刘大侠不弃,兄弟愿结伴同行。
刘文杰乃心机至工之人,暗中冷哼一声道:我岂能为你所利用脸上却显露真挚的笑容道:足感盛情,刘某尚须等候一位知友,上官老师请先行一步。
上官相不由大感失望。
但他亦是老奸巨滑,深藏不露,闻言立即失手笑道:如此兄弟先行一步,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率众疾奔如飞而去。
刘文杰目送上官相等人身形消失后,朝树丛葱郁中一闪不见。
口口 口口 口口龙爪槐树荫深处那幢巨宅,栉比连绵,屋宇众多,却在阳光烈日下,显得那么阴沉岑寂,非但人迹杳无,即是鸡犬也找不到一个。
蓦地——十数条人影由龙爪槐荫疾如电射纷纷掠了出来。
只听上官相低沉喝道:玉辉,你去叩门,说我上官相求见。
一个枭目森冷,背负一柄虎头钩劲装中年汉子,低应了一声,洒开大步迈向门前而去。
油光乌亮的两扇重门紧闭着,一对黄铜兽环阳光回射闪闪.光华,眩目耀眼。
王辉堪堪走近宅门,伸手一抓兽环,突闻一个阴沉的语声传来:且慢!音调是那么阴寒澈骨,王辉由不得机伶伶打一寒颤,转面望去,只见屋角暗处并肩慢慢走出三人。
中立者正是玉虎帮主展天行,面罩浓霜,向上官相走去,道:上官当家,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侵我河地,不嫌狂妄欺人太甚么?上官相料不到展天行亦在此处,神色尴尬,强咳了两声道:展帮主,兄弟是追寻那使用铁翅蝙蝠的凶徒,并非有意与贵帮作对,帮主气势汹汹,不嫌盛气凌人么?展天行哈哈大笑道:上官当家,缉捕正凶,越界追人,不知咱们江湖有无树立规矩?笑声中含蕴着刺耳讥嘲。
上官相不由面色激动,道:展帮主,你误会了,兄弟巳派人投贴贵帮总坛,怎奈帮主不在,兄弟礼数已到,问心无愧。
一句话扣住了展天行,怔得一怔,只觉立在一旁的玉面张良茅焕以肘撞了他一下,倏转愧疚赧笑道:既然如此,展某显然理屈,望乞见谅。
话音略略一顿,接道:上官当家定获有线索,这使铁翅蝙蝠凶徒藏匿在此宅内。
上官相朗声道:兄弟决不无的放矢。
展天行道:看来有凭有据,但不知此人是谁?上官相道:展帮主这是明知故问。
展某委实不知,此人是谁?玉箫真人!展天行先是一怔,继而微笑道:上官当家何必欺骗展某,你此来目的无非在那颗避毒珠。
上官相面有愠色道:含血喷人,豪杰不为,帮主别把我上官相当作了无耻小人。
展天行高笑入云道:好,好,就算我展某说错,展某此来用意恰与上官当家相反,道不同不相为谋,上官当家你先请吧!休看老神龙头上官相姜辣老练,刁滑如狐,那些巳骑虎难下,嘿嘿冷笑两声,以手示意王辉,预先逃去。
上官相已觉察出这幢巨宅大有蹊跷,强敌临门,那有这么沉寂毫无动静之理,如非玉箫真人预先逃去。
即系潜伏宅内蕴有预谋,心内猛萌首鼠两端之念,不禁目光闪耀乱转,暗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如怂涌展天行与玉箫真人拚命,自己表示宽容大度,与人无争,免落武林口实,明争不如暗图,谅展天行岂奈我何?他心存渔翁之念,反倒泰然起来。
只见王辉已然敲击门上兽环三次,力沉劲猛,撞得震天价响。
突闻一个嘶哑苍老声音:谁呀?两扇大门缓缓启开,走出一个迈龙钟老家人,眯着双眼打量了王辉一眼,道:你老找准?王辉看出这老苍头毫无武功,强行压抑一腔怒气,抱拳笑道:烦劳通禀,就说上官相求见。
老人家摇头笑道:您老来得不巧,敝主人昨晚有事远行百粤,恕小的无法通禀。
王辉一愕,道:什么?你主人走了么?但不知有无同行之人?老家人道:敝主人与玉箫真人及一个什么姓陆姑娘等人同行。
此言一出,令上官相、展天行等人不禁愣住,面面相觑。
五面张良茅焕暗向展天行道:此乃缓兵之计,帮主不妨单刀直入,逼使玉箫真人露面。
展天行对茅焕是言无不信,计无不从,已亟于查出那冒用信符之人,深觉茅焕之言极为有理,身形一动,迈步走去。
只听上官相喝道:王辉,回来!王辉转身一跃,落在老龙神上官相之侧,肃立无声。
上官相微笑望着展天行道:宾不压主,恕兄弟不能越俎代庖,展帮主你请先吧!展天行不禁一怔,猛感上官相此举不怀好意,自己也瞧出事有蹊跷,但未便示惧,立即抱拳大笑道:如此展某当仁不让了。
率着玉面张良茅焕等人迈步走入宅内。
老家人张惶失措,退在一旁,张口呐呐说不出一个字。
展天行等人走入宅内,只见庄宅一无灯火,阴气逼人,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步入宽敞左厅,玉面张良茅焕扇然夜行火摺,擦啦一声,一道熊熊火焰升起,照得全厅一明。
展天行目光锐厉,一眼瞥见紫檀木桌缜着一封书信,上写:留呈展帮主。
五个龙飞风舞字迹,映入展天行眼中,不禁心神大震,只觉处处都落在别人的谋算中,双峰紧锁,缓缓伸手向书信拿去。
突闻茅焕一声低喝道:帮主且慢!展天行猛缩右臂,用惊疑目光望着茅焕。
只见茅焕手中火摺巳交与—人,取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上前拿起书信抽出内面信笺。
展天行暗道:茅紧弟果真是心细如发,我玉虎帮之有今日成就,茅贤弟厥功不小……忽发现茅焕面色微变,两手呈显颤抖,急趋前观看,只见书信上:贵帮内有大患,何故另树强敌,展帮主今晚来此但无功,只怕赶回燕京时,贵帮巳一夕易帜,拱手他人,恳挚奉告,言尽在此,临书布别,不胜依依。
展天行面色大变,喝道:快走!率众急急撒出宅外。
迷蒙月色之下,只见老龙神上官相屹立着龙爪槐下,负手眼望看掠月浮云似有所思。
上官相缓缓垂面目注展天行微笑道:展帮主此行如何。
展天行寒道一张脸答道:此宅乃一幢空宅。
上官相愕然道:兄弟不信有此事。
展天行道:相信与否,全凭上官当家,展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上官相见道着展天等人远去消失的身影,不禁狐疑满腹。
因目睹展天行等人神色凝重,暗道:展天行老儿不是好吃的蒜,事非水落石出,岂能如此轻易撒手不问,难道他吃了暗亏不成。
他越想越对,不禁大感踌躇。
以他之能,也不敢闯入此宅。
这幢巨宅,眼前在他看来,不啻是一具巨灵神像,望而生畏。
但这话不能向他属下说出口,既不能示惧,又不能撤走,默然思忖了一阵,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暗道:玉箫真人绝不能离去得如此快法,必仍在宅内,不如采取困围久待之策,何况太极双环刘文杰不会不来,有此帮手,何惧玉箫真人。
一想到刘文杰,不由暗诧,至今犹未见刘文杰赶来,忙一挥手,领着属下隐去。
其实刘文杰早就到来,随着展天行潜入宅内,目击展天行见信退去,不禁大诧。
他乃心机卓著之人,暗觉屋中必潜隐着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行诡用计都不在自己之下,绝非玉箫真人,连想此人必关系整个武林……当然,刘文杰不会放弃此一重要的线索,他匿藏在大厅内守株待兔。
此一计策果然收效,约莫一个更次后,突见一条黑影由天井上疾泻落地,轻轻做了一声蛙鸣。
呱的一声传入厅内,只见厅壁微微响动后,一条黑影冒了出来,疾如鬼魅飘出厅外。
刘文杰大惊道:原来这巨宅内处处都有复壁,壁中藏有暗桩,他能目睹你一举一动,丝毫无所遁形,人却不能见他,不禁心神凛骇,暗觉宅哪些蓄谋经营,居心实不可测。
两条黑影在厅外一合,只听一个低微语音道:老龙神上官相等人尚布伏宅外附近,暗暗监视我等行动,似采取困围之策,一两天内谅不会撤离。
哼!另一人冷笑道:均落在咱们总瓢把子计算中,上官相如知机撤走还好,不然管教他全军尽没。
那么总瓢把子为何不采取行动?此非其时,万一为此引来无数强敌,反为不美。
不然,周近已发现黑白两道豪雄窥伺,如不禀报报总瓢把子定夺,出了舛错,属下可担当不起。
哼!这班武林人物,都是贪生怕死,混水摸鱼之辈,见上官相心存顾忌,他们怎敢妄动,你就是为此而来么?那条黑影本还有话说,是答得如此轻松,谅总瓢把子已成竹在胸,多说也无益,立道:那么属下去了。
身影一闪不见。
刘文杰暗中惊疑道:他们说总瓢把子是何人物,谅此人必然知道。
只见那人在厅外呆立须臾,突身形拔起,穿空疾杳。
这使刘文杰大出意料之外,原料此人必返入厅内,在他隐入复壁之际,以虚空拂穴手法制住,逼使供出,这样一来,刘文杰改弦易辙不可,一溜烟掠出厅外穿上屋脊。
屋角飞檐处突冒起一条黑影,发出清朗语声道:来人可是刘大侠么?刘文杰不禁—怔,忙答道:正是老朽刘文杰。
那人道:家主人团强敌环伺,忙于策划退敌之计,致有失远迎,望乞海涵。
刘文杰道:不敢,宅主人是谁,敢望赐告。
说着身形走了前去。
迷茫月色下,只见那人面如满月,五官清秀,三绺黑发,眼内精芒炯炯若电。
那人微微一笑,抱拳答道:家主人说与刘大侠原是旧识,见面就知,再说在下也不知家主人真正姓名来历,家主人命在下带路至密室晤面畅叙武林大事,不知刘大侠能否俯允。
这一来,令足智多谋,貌善心险的刘文杰呆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覆才好。
去吗?恐自投罗网,履入危境,困未悉宅主是友是敌,无论如何,必是个极为辣手人物,智谋、武功,都不在自已之下。
若是拒绝,则必认为自己胆怯,传扬开去,于自己名望有损。
为此煞费周章,甚难措词回答。
猛见此人眼内炯炯神光逼射在自己脸上,隐泛嘲讽意味,不禁脸上微感一热,咳了一声道:宅主人如此故作神秘,老朽碍难置答,眼前强敌虽环伺宅外,却不敢冒入侵犯,令东主既知老朽之来,理该出见才是。
那人正色道:刘大侠之言甚是,但在下奉命而来,不知其他,以刘大侠望重四海,誉满武林,武学已臻化境,尚恐家主人有意暗害不成?刘文杰只觉此人词锋犀利,令自己无法招架,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谅他也莫奈我何?心念一定,遂哈哈大笑道:就请尊驾带路。
那入抱拳一揖,道:恕在下有僭了。
纵身一跃,飘下屋面,只觉刘文杰已先他悄无声息站地,暗暗心惊道:刘文杰果然名不虚传!太极双环剑文杰随着这人身后,此人步法从容,不疾不徐,向花丛中一条白石小径走去,凝神打量四外形势。
但见花木扶疏,暗香浮动,月色清冷,景色凄迷,一切都静得出奇,并无丝毫异状,忖道:宅主如不出自己所料,定是个才华卓绝之辈,从容若定,谋略筹划,虚虚实实,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因他心生惕念,脑中忖思见了此宅主人应如何应付,假定了几种情势,拟定对策,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刘文杰有一种过人的长处,那是一生谨慎,绝不乘喜而轻诺,更不乘快而多事,不因志得意满面偶有疏忽,是以伪誉武林数十年迄今不衰。
忽感夜风送来浓郁芳香,沁人心脾。
不远处现出一幢精雅别致的花榭,四周植有数百株不知名的花树,高仅两丈,躯干如碗,枝叶互生,叶如楷杷而轻厚,花似白莲,莹脂如玉,每株树上繁结数十朵,遥遥望去无异花城,不令人神往。
刘文杰随着此人踏上石阶,花树内飘然走出一个青衣少年,含笑抱拳道:难得刘大侠光临,蓬毕生辉,请入内一叙。
引路中年人突转身向刘文杰笑道: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青衣少年道:廖大哥,刘大侠武林高人,誉满四海,你我就此请益,倘蒙指点,胜似练武十年,这等旷世奇遇,你竟平白让它放过?刘文杰乍睹这青衣少年,不禁一怔。
料不到此庄主人如此年轻,只觉陌若平生,想他不出在何处见过,耳闻少年出言明誉暗毁,心中微怒,却丝毫不形于色,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过浪得虚名,怎能比得阁下年岁轻轻,身手机智高绝,数日后即将名满江湖,使老朽欣羡不已。
少年闻言不由一愕,道:刘大侠何以竟出此言,在下未学后辈,过蒙谬奖,不胜汗颜。
刘文杰大笑道:智退展天行,慑阻上官相,即此两事,已足以名动武林,威慑江湖了。
笑声高遏行云,宏亮如雷。
青衣少年微笑道:刘大侠你误会了,在下非此宅主人。
刘文杰不由呆了一呆,道:那么宅主何在?少年堆起满面歉疚之色道:宅主乃系家叔,因他筹划退敌之策,一时之间不能赶至恭迎大侠,是以命在下替代他款待大侠。
说罢延请刘文杰入室。
眼中突然一亮,客厅中八支流苏宫灯由四个垂髻小童点燃,映得一屋通明。
宾主落座献上香茗后,青衣少年道:在下程惠,家叔程仲武敬仰刘大侠一生清誉,武林泰斗,发现大侠行踪后,即恐大侠为传言所讹,敝家叔居心叵测,祸乱武林……刘文杰不待程惠说完,即微笑接道:老朽平生谨慎,决不轻易指人以罪,眼见犹恐是假,耳闻岂可深信。
程惠道:如此家叔就放心了不过令叔与老朽似未有一面之识。
家叔昔年之事,在下生之也晚,不便妄论有无,只恐大侠贵人多忘。
刘文杰不禁哈哈大笑。
程惠手指廖姓中年人接道:这位廖鹏举是家叔衣钵传人,与在下同是嗜武若命……说此面色突变,目注室外。
只见一条人影急射掠入,浑身上下受有重伤,头面颚骨并划有三寸许刀口,皮肉外翻,血流如注,一站实即不支跌坐于地。
程惠大惊失色道:王老师遭了何人暗算。
来人已喘不出声道:上官相已派入侵入本宅,少侠请准备应敌。
程惠剑眉猛剔,眼内精芒电射,冷笑道:上官相居然有此胆量!忽然,室外飘来一个阴寒澈骨冷笑道:小辈无礼,上官令主何等威名岂能容你等猖妄无忌。
话声中,电射掠入三个面目阴沉劲装老者,身着服色各别,常人眼中有奇装异服之感觉。
程惠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们是冲着谁说话?一个枭目鸱吻红衣老者阴侧侧答道:就冲着你说话?程惠忽目注廖鹏举说道:擒他过来。
语音寒厉。
话未落,廖鹏举人已如电闪而出,一招五泉猛泻向红衣老者抓去。
出手迅快如风,而且奇奥不测,攻向部位拿捏之准,虽武林耆宿刘文杰亦不禁暗暗称奇。
红衣老者料不到廖??举出手如此奇奥,不禁心神一震,幸他也非泛泛弱者,身形一侧,左臂一扬封住攻来手法,右掌一式叶底偷桃斜刁而起。
叶底偷桃本为不登大雅平庸招式,可是在红衣老者施展出来,却精奇绝伦,攻其必救,逼得廖鹏举硬生生后撤一步。
廖鹏举不容对方抢制先机,大喝一声,一退又进,重又疾扑而上,右掌如刃横削,左拳直击,两招并出,凌厉绝伦。
红衣老者脚步微点,凌空上提,身子疾如车轮般打了一个旋转,让开攻来两招,食中二指疾仲,猛向廖鹏举肩头点去。
两人攻守虽寥寥几招,却惊险万状,所出招式均是辛辣狠毒巳极,稍一不慎,非死即伤。
廖鹏举突然身形一塌,侧身进击。
转瞬间,廖鹏举已攻出九招三腿。
红衣老者以一分之差,被廖鹏举抑尽先机,此时连受廖鹏举绝学所制,被迫得左腾右挪,连番倒退,心中大感震怒。
但武功优劣,各凭智慧火候,一丝都勉强不得,虽欲取险出招扳回劣势而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