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蔚出场后,整个黄山天都峰顶充满了杀气,因为大家知道已达最后决斗阶段,双方只要偶有应付失当,必然会引起一场惨烈的混战。
邱麟纵回后,罗君亮立刻递过本门伤药,让邱麟服下运功调息,场中凌蔚掌震周龙岷后,邱麟忽然开口对罗君亮说:老三,这三个老鬼由凌贤弟打发,当无问题,你不必插手,不过待会儿黄士奇出场,你要好好应付,照今天情形看来,这场武会的结果究竟是怨是恩,是情是恨,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要好自为之。
罗君亮闻言,忙正色答道:小弟亦深觉这老儿是有心拔我,但又不明白这老儿和自己何处结了怨,不过彼等既如此咄咄逼人,少不得要在武功上见是非了,二哥放心,小弟纵然粉身碎骨,亦绝不能使‘燕南三杰’的英名蒙上污辱。
邱麟见罗君亮如此激动,不禁频频摇头道:贤弟错会为兄的意思了,我认为,黄山一老’此番对你我兄弟如此激怒,其中必有极大误会,而以其愤慨之情看来,恐怕定有人假冒你我之名,做下令人发指之事,故我意是要贤弟与黄老动手时,把握机会,问明误会。
免得多结怨之仇,贤弟以为如何?罗君亮闻言频频点头道:二哥之言深有道理,小弟定遵照行事就是。
二人谈话之间,凌蔚与景三德之斗已近尾声,景三德将散花十八笛全力施出,虽然招招挟有追魂夺命之威,奈何竟不能将凌蔚逼下金刀,只见他俊美的身影始终轻松自在的在笛影掌风中飘忽。
景三德究竟是成名人物,不能厚着脸一味胡缠,最后一招月满西楼递空后,立刻撤招后退。
他长叹一声,把手中芦笛投掷地上,大声对凌蔚道:老夫四十年来与人动手,‘散花十八笛’从未有过今日之辱,年轻人甘脆成全你吧,景三德从今日起,绝不再施‘散花十八笛’。
凌蔚虽然天生傲骨,但到底受过师父尊老敬贤的教诲,一见此情忙躬身施礼道:老前辈不必如此激愤,晚辈虽然侥幸获胜,也绝不敢有轻梅之心,老前辈又何必如此深痛自己呢?如果实在认为晚辈失礼,晚辈情愿在武会之后负荆请罪。
这几句话,不仅说得景三德心中感激,连衡山孤老周龙岷也觉得此子不愧天下第一剑客门下。
凌蔚话刚说完,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长笑,接着人影闪动,那位一身村中学究打扮的铁扇仙翁萧无忌已纵上刀桩,用铁扇向凌蔚一指说道:你这娃儿的确不愧是柳燕南的徒弟,‘南岳三老’向来不单行独往,少不得老夫也得陪你走几招。
凌蔚知道南岳三老以此老武功最高,而武林声望也最好,故也不敢再大意,忙将手一拱说道:老前辈尽管请赐教,凌蔚无不应命。
铁扇仙翁收招撤步,铁扇疾挥,一片扇影再向凌蔚照来。
凌蔚仍然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应敌,二人转眼之间对拆二三十招尚未分出高低。
但见扇影拳风,在场中穿花激斗,招数身法之奇,较前几场更为绝妙了。
四十招一过,铁扇仙翁萧无忌虽仗功力深厚,尚无显著败象,但亦渐感不支。
正当凌蔚招数一变,欲以屠龙九式迫铁扇仙翁扇子脱手时,忽听一声断喝:二位且请住手,让老夫与那武林败类将今日之会作一了断。
凌、萧二人一听发言者是黄士奇,忙收招退下金刀桩,但见金刀镇八方,黄士奇已手捧八环紫金刀踏步入场来,行到场中停身不进,然后面对燕南三杰大声喝遭:罗君亮小儿还不快滚出来,和老夫把今天的事好好结算。
喝声才罢,一条青影飞落场内,罗君亮已应声而出。
黄山一老一见罗君亮,不由得无名火喷三千丈,当即金刀一指,怒声叱道:速速亮出兵刃,老夫今天若让你逃出手下,从此黄山门永远退出武林。
罗君亮闻言并不激怒,当即正色答道:老前辈身为一派宗师,德高望重,无端将我兄弟等约来黄山,对于武会因果一语不发,只是咄咄逼人拼斗,燕南兄弟虽死不足惜,难道老前辈就不怕贻笑江湖吗?何妨先示明今日武会所为何故,俾使燕南兄弟心服公道。
黄山一老闻言一阵大笑,一张紫脸气得如同火炭,怒声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匹夫,你所作所为难道心里还不明白吗?赶快亮剑,我要看看苍虚老人教出什么样子的好徒弟。
追风剑客罗君亮见此老不可理谕,知道今日要想善罢甘休,绝不可能,又冷眼抽看,只见心上人紫衣观音黄小琼也手按兵刃,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禁恼恨交集,傲气重升,也发出一声悲愤的狂笑,道:好罢!‘黄山一老’既然如此不可理喻,还有什么话好说,罗君亮今天就准备葬身在这天都峰了,老前辈请赐招吧。
说罢,反手拔出自己那支享誉中原的青虹宝剑,满面愤慨的蓄势准备。
金刀镇八方黄士奇,见了罗君亮愤怒之情,只道他被自己说中心病,恼羞成怒.于是越发深信罗君亮是个无耻的武林败类,当时更加痛恨,也不再答话,手中八环金刀一抡,一招卞庄诛虎向罗君亮肩头劈下。
追风剑客罗君亮是青尘派第一高手,苍虚老人的闭门弟子,自幼受乃师培育,虽因年纪关系尚未达十分火候,但在燕南三杰中已数第一,出山以来也尚未遇过几个敌手,当时见黄士奇一刀砍来,并不闪躲,右手一挥,白鹤亮翅一剑竟向八环紫金刀撩去。
只听当!地一声,火星进射,二人各向后撤身三步,双方都是暗暗吃惊对手的真力不凡。
罗君亮已动真火,撤身之后,稍一停顿,立刻挺剑急攻,一连几剑,又快又狠,逼得黄士奇连连后退数步方才避过攻势。
黄山一老身为黄山一派掌门人,武功造诣岂是等闲可比,只听一声长啸,金环急响,一片刀影,挟着山崩地裂的威势,直向罗君亮卷来。
罗君亮焉肯示弱,身形飘闪,剑花疾飞,竟将棱罗一百零八剑青尘派镇山绝艺尽力使出。
在场之人以黄小琼心中最为矛盾紧张,因为当黄士奇迫罗君亮出手之时,她看了罗君亮悲愤的表情,似乎确被蒙冤,不禁暗想真不是他吗?二人动手过招后,又全以死相拼,使她更不知如何是好,无论那一方受伤,对她都是致命的打击。
凌蔚自退出场后,就悄悄对邱麟道:二哥!我看黄士奇已经怒气攻心,不可理喻,罗三哥必须小心应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愚意必要时仍由小弟出场替下罗三哥,问出真象,二哥以为如何?邱麟闻言频频点头道:贤弟之言深有道理,在场之人也只有贤弟可以制服这老儿,不过贤弟务须谨慎行事,老三和这老儿皆是天性刚烈之人,稍有不当,反而会激出大变。
凌蔚忙道:小弟自当见机行事。
此时黄士奇与罗君亮已战到生死存亡的阶段,金刀镇八方黄士奇见自己扬威武林三十余年的五虎断魂刀法,全力施为,竟亦未能占得丝毫上风,不禁怒气更大,当时把心一横,存心和罗君亮拼个你死我活。
黄士奇念头一转,立刻发动,但见他运足功力,一招金鳌闹海向罗君亮中盘扫了过来。
罗君亮一见,知道此老欲以深厚的功力和自己硬拼,明晓得自己虽然已练成清虚罡气,火候到底不够,这样实打硬拼必然吃亏,但天生傲骨岂肯示弱,当即也运力一招青凤展翅向八环紫金刀磕去。
刀剑一合,一阵响亮的兵铁声,火星四散,罗君亮当堂被震得后退五六尺。
黄士奇见自己一击得手,那肯再饶人,左手一扬,大喝一声:再尝尝老夫‘塔木神娑掌’。
说罢,一掌向罗君亮劈出。
罗君亮被黄士奇一刀震得臂膀酸麻,马步不稳.正待奋力反攻,忽觉一股劲绝无伦的掌几向自己迎面袭来.欲撤身闪躲已晚了一步,忙急运罡气硬受一击。
但听吭!地一声,罗君亮被再度震得身形离地向后飞落六七尺,落地之后当时喷出一口鲜血。
罗君亮出师以来,从未受过这等挫辱,当时一提真气压住伤势,凭空拔起青虹剑一转化成一道飞虹,向黄士奇飞刺过来。
黄士奇一见罗君亮施出棱罗剑法中身剑合一的飞虹贯日绝招,不禁大惊,知道双方生死存亡均在此一击,当下也凌空跃起,八环紫金刀扬起一片刀影飞迎上去,同时左掌也运足塔木神娑掌,以全力击出。
全场观战者见二人如此相拼,不禁同声发出一声惊叹,南岳三老更是连连摇头,燕南三杰的郑杰、邱麟竟侧头不忍再看。
眼见二人都将伤在彼此这致命一击上,忽听一声大喝:既无深仇大恨,何必一定要以死相拼。
接着一条白影电闪风驰,疾射向空中二人,但见红光一闪,三条身影空中一合,立刻有二人被反弹得向来路落去,那中间的一个人跟着也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黄士奇与罗君亮正欲以自身武功作那同归于尽的一拼,忽听一声佛门正宗金刚吼,顿使二人神志清醒,同时二人觉得击出的劲力,撞在一层无形的气壁上,立被反弹回来,接着手中一紧,八环紫金刀与青虹剑竟同时脱手。
二人落地之后,定睛一看,只见凌蔚手持一条长约五尺的红绢,红绢卷着二人的兵刃,满面严肃地对二人说道:黄老前辈!罗三哥,请恕凌蔚失礼,不过凌蔚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向二位言明,二位一定要拼个生死存亡,也何妨听凌蔚把话说完了再拼不迟,二位以为如何?黄士奇虽然狂傲,但被凌蔚一招卷走自己享誉四十年的八环紫金刀,也不觉暗暗震惊,当即怒声道:你莫以为是玉孩儿柳燕影的徒弟,就可以管老夫的事,不过老夫佩服你能使老夫兵刃脱手,就让你说吧,你说完了趁早走开,否则休怪老夫顾虑不了太多。
凌蔚听罢,当即仰天一阵狂笑,然后大声说道:黄老前辈身为一派掌门人,难道连以理服人的道理都不懂么?黄士奇闻言悖然大怒,当即怒声叱道:住口!黄口孺子,居然敢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有何地方不明事理,你且据实言来,否则老夫要你还我一个公道。
凌蔚忙一躬身正色道:多谢老前辈准晚辈插言,凌蔚只想请教老前辈三个问题,第一,老前辈约‘燕南三杰’来天都峰比武,不肯言明理由,无论‘燕南三杰’有何败德乱行,若只是一味的攻杀,纵然能将‘燕南三杰’全数击杀,亦是不教而诛,将何以服天下英雄之心。
第二,‘燕南三杰’若果有江湖不耻之恶行,如何还敢来天都峰赴会。
第三,老前辈既对‘燕南三杰’如此愤恨,想必对‘燕南三杰’的败德乱行有所确证,何妨提出证明,使天下英雄洞烛其奸,将彼等合力铲除。
黄士奇被凌蔚几句话,逼问得哑口无言,当时冷笑一声,道:你是认定老夫诬蔑他们么?若老夫指出实据,那时你应给老夫一个什么交代?凌蔚正要答话,忽然身后罗君亮冷冷的声音响起道:若燕南兄弟确有亏心无耻的证据在你手中,燕南兄弟三颗头颅今天就送给你‘黄山一老’!黄士奇哈哈一声狂笑道:好吧,那么你该认得这是谁的东西吧?说罢,随手将一支响铃丢掷在地,凌蔚忙弯腰拾起,略一察看,随即递给罗君亮。
罗君亮接过去一看,吟哦了半晌,道:此镖确是罗某之物,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曾在何处用过它,老前辈何不将此镖何处得来,告诉晚辈,或其中有误会亦未可知。
黄士奇忽然面色突变,厉声喝道:罗君亮你还想图赖,离开我白云堡之后,第三天深夜闯进我女的绣楼,意欲何为?老夫发现你的行踪,你送了老夫这支镖,你忘了么?罗君亮闻言不胜诧异,当即急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燕南兄弟自离开白云堡后,即日返回燕南,并未稍事停留,但此镖确系晚辈之物,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遗失的,可否请老前辈言明事实经过,或可查出真象。
黄士奇闻言,仰天一阵狂笑,道:罗君亮!你是太藐视老夫了,难道老夫认不出你的身法么?废话不必讲,快来老夫掌下领死!说罢,迈步向前,蓄势待发!罗君亮本已受伤,见黄山一老如此不通情理,气得一时竟答不上话来,眼见一场生死搏斗又经开始。
凌蔚自黄士奇与罗君亮搭话后,一直冷眼旁观,心中暗暗盘算其中可能产生的过节,后来见二人再度把话说僵,不由心中大急,正欲发话将二人稳住,忽听一声:且慢动手,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人影一闪,踏雪无痕邱麟已飞落身前。
原来凌蔚现身以天锦绢卷去二人兵刃后,顿时引起观战者一阵骚动,尤其黄山门下,深恐凌蔚对黄士奇有所不利,纷纷准备飞身入场,幸经铁扇仙翁萧无忌喝止,未曾酿成混战。
邱麟因为距离较近,故二人对话全部听清,略一沉吟,已想出个中原因,当即飞身出场。
邱麟身形一停,紫影一晃,黄小琼也纵落乃父身旁,原来她惟恐乃父有失,故不顾萧无忌的劝阻,挺身而出。
邱麟现身后,向黄士奇躬身一施礼,伸手向罗君亮讨过那支响铃镖,反复略一察看,向黄士奇父女一瞟,然后面含冷笑向罗君亮问道:老三,你确认得这是自己的东西么?罗君亮正色答道:确是小弟之物,但一时却记不起在何处施用过了?邱麟满面怒色,厉声问道:你真的记不起了么?老三!你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你既确认此镖是自己的东西,而又说不出为什么用去,无疑是承认这败德乱行的事是自己所为,咱们燕南兄弟三颗人头输掉事小,咱们师门也将因此蒙污,你可好好再想想,确曾用过此镖没有?罗君亮仍是满面凄惶,说道:小弟确是记不起何时曾用过此物了,如二哥也疑心小弟有何不德之行,看来小弟只好以颈血来表明心迹。
邱麟听罢罗君亮的话,不禁对他又恨又怜,当即大声喝道:你再好好的想想,看看黄老前辈寿辰那天可曾用过此物?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两个人的同时讶叹道:哎!对了!二人说罢,四目相对一看,但觉无限情愁哀怨尽在此一看中。
原来邱麟一句话,罗君亮和黄小琼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罗君亮当下朗声向黄士奇道:老前辈可记得当日群雄为你老祝寿之时,曾令晚辈席前献丑,晚辈用过此物么?黄士奇仍然怒声地说道:不错!你确曾表演过‘闻声袭影’的绝技,但那与此镖又有何干系?罗君亮正色答道:晚辈囊中仅备有十二支响铃追风镖,除当日所用一支未曾收回外,十一支全存身边,老前辈不信,可将晚辈镖囊加以检查。
说罢,将镖囊解下,双手递与黄士奇,黄山一老接过去一看,果然镖囊中只存十一支,合上自己拿出这一支正好十二支,当时就道:你说你未收回有何凭证,如果不是你,又有何人敢闯入我白云堡?凌蔚与罗君亮、邱麟闻言,一是也答不出所以然,正在发愁,忽听黄小琼发话道:爹爹,孩儿想起了,罗三侠当日确未曾收回此镖,好像是被东方伯伯的那个徒弟拾去了,你老想想可对?黄士奇闻言不禁哦!了一声,以手加额皱眉寻思。
正当黄山一老在皱眉思虑之时,忽听那崖边的树岭传来一阵龙吟长啸,接着有人高声喝道:为谁忙,莫非命。
西风驿马,落月收灯,青天蜀道难。
红叶吴江冷。
两字‘功名频看镜。
不饶人白发星星,钓鱼子陵,思专季鹰,笑我飘零。
歌声一停,但听一声笑骂道:好一个不明事理的黄老儿,差一点把我老酒鬼到嘴的一杯谢媒酒给闹去了,待老酒鬼给你把事情弄个明白后,好好叨扰你一杯。
随即由树上落下一个身材高大,鹑衣百结的虬髯老人,大踏步向凌蔚等走去。
这乞丐似的老人一出现,顿使全场一阵骚动,除凌蔚外无不感到震惊,在场好手如此之多,竟无一人发现此老匿身十丈的树丛上,其武功之高不言可知。
黄士奇一见那老人不禁也笑骂道:好个不识羞的老酒鬼,我看你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明白,说得不好,少不得也把你留在这儿。
那老人闻言笑道:我老酒鬼生平除了怕人不给酒喝,就没怕过别的!如果你想凭‘南岳三老’的力量留人,我看就这姓凌的娃娃一个人,你们也别想留下人家一根汗毛,不过我是存心给你们了事,你到底想不想老酒鬼管?如果不承情,老酒鬼立刻拍拍屁股滚蛋。
黄士奇深知这位酒丐羊训身为中州五奇之一,脾气武功都是一绝,出名的难斗,与自己虽是数十年好友,但此人喜怒无常,一旦翻脸,行事往往让人蹄笑皆非,当下压住了怒火问道:你有话就讲吧,只要近情理,黄士奇无不从命。
羊训听了又向罗君亮、邱鳞问道:你们兄弟可愿意老夫插手管这事么?邱麟忙躬身施礼道:有羊老前辈主持公道,燕南兄弟还有何话可说,老前辈全权作主,我等兄弟无不唯命是听。
羊训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既然如此,黄老儿我现在要你先把前后经过一字不漏的说一遍。
黄山一老怒色虽然未解,但已有言在先,不得不言出经过。
黄山一老金刀镇八方黄土奇六十大寿的这天,白云堡内张灯结彩,大排寿宴,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南七省北五路,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无不前来送礼上寿。
白云堡的大小事务全由老寿星的三子一女与几位同门师弟照料,各路英雄先后到的计有东海大侠烟波钓叟卫海客父女,关东宝马庄少庄主白马金枪陈恪非,淮阳派第二高手云海苍虬东方宏与弟子粉面郎君游邦德,天山七义,云岭六鸟等当世名家。
这天正午当大家正预备要拜寿行礼时,忽听门下报道:‘燕南三杰’与‘雁门双雄’前来拜寿。
黄士奇知道燕南三杰是武林后起之秀,武功、人品均受武林一致赞赏,当下决定以开门正礼接待,其实也是想看看他们的造诣。
但听一阵锣鼓鸣响后,白云堡中门大开,黄士奇率领拜寿群雄列队迎出,主客相见略一施礼,主人当即肃客入堡,当下黄士奇大喝一声:白云堡正礼敬迎贵宾,黄山门下恭请‘燕南三杰’‘雁门双雄’入堡。
语声一停,只见一对千斤铁锤由堡门梁顶缓缓降下,正好挡住正门的进口。
燕南三杰等一见此情,知道是黄山一老存心要考验一下这些武林后辈的真才实学,各人相顾轻松一笑。
铁面天王侧身向黄士奇躬身一礼,道:晚辈等蒙长者抬爱,只好有僭了。
说罢,转头向雁门双雄一扬手说道:贤昆仲先请。
云人杰兄弟亦不谦让,二人潇洒的向那铁锤阻道的大门走去。
二人意态潇洒的走进那铁锤后,并不提气运功,只轻飘飘的同时抬手向那铁锤拂去,只见那两个千斤铁锤竟被这一拂,震得荡开六七尺无。
云氏双雄就在这铁锤荡开的一刻,昂头阔步的走进了白云堡,二人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太极玄功,顿是博得拜寿的群雄鼓掌喝采。
云氏兄弟方一入堡,燕南三杰的大爷铁面天王郑杰也紧跟着来到堡门前,但见他右掌微扬,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向那对铁锤一推,那对铁锤被一投劈空真力,逼得慢慢扬起一丈有余,闪出一条大道,郑杰随着步入白云堡中门,意态潇洒已极。
群豪欢声雷动,黄士奇亦频频点头,对站在身前的紫衣观音黄小琼说:金罗汉的混元一气功,到底不比等闲。
铁面天王郑杰身后紧跟着二爷踏雪无痕邱麟,当邱二爷走到中门时,两个被震开的铁锤正慢慢合拢,就在两柄铁锤要齐丝合缝的当儿,邱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人影一掠竟闪进堡去了。
在场的英雄,竟没有人看出邱二爷用的是什么功夫,当下掌声再度雷震。
黄士奇也微笑点头道:龙形穿手掌想不到竟能再现江湖,真是后生可畏了。
黄士奇说罢,忽听身后有人招呼道:黄兄,这邱麟可是虞老儿的徒弟么?看不出年纪轻轻,竟将龙形穿手掌练到这样精纯,看来‘燕南三杰’是真不徒有虚名了。
黄士奇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原来是云海苍虬东方宏,忙应声道:东方兄之言甚是,听说三杰之中,以,追风剑客,罗君亮名气最大,想必定有更精采的表演在后面。
二人谈话之时,罗君亮已轻飘飘的漫步到铁门之前,但见他面含微笑,对那铁锤视若无睹的迈步走去,眼看罗君亮就要一头碰在铁锤上,忽然奇迹发生了。
那对铁锤竟如让人一般的慢慢向两边让开,罗君亮走到两个铁锤的中央,突然停步转身向黄士奇遥施一礼,然后进入白云堡,在他停身之时,两个铁锤竟悬在罗君亮离身三四尺的半空,落不下来。
黄士奇与东方宏看了罗君亮的这种功夫,不约而同的点头叹息,拜寿群雄这时完全被罗君亮那不知名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隔了好半晌,才像暴雷似的欢呼鼓掌。
站在黄士奇身旁的紫衣观音黄小琼,从追风剑客罗君亮一现身,就被他那俊美的风采给引住了。
她觉得这个天下闻名的剑客,不独仪表绝俊,而且别有一股使人慑心的气质,等到罗君亮飘然走进白云堡后,她情不自禁的向黄士奇问道:爹,这位罗三侠施的是什么武功?这时黄士奇正招呼群雄回厅入席,竟未听到女儿的问话,把个黄小琼直气得小嘴鼓起老高。
紫衣观音黄小琼正在发娇嗔,忽听身后有人发声道:罗君亮这一手清虚罡气的确不俗,看来是得过苍虚老人的真传。
黄小琼闻声回头一看,只见发话之人是一位少年武士,生得也颇为英俊,只是一双眼睛有点神光不定,黄小琼认出此人乃云海苍虬东方宏的弟子粉面郎君游邦德。
云海苍虬与金刀镇八方为多年知友,所以二人门下亦有来往,但黄小琼向被黄士奇珍如掌上明珠,生平眼光极高,故粉面郎君游邦德虽然经常向黄小琼大献殷勤,黄小琼却从不假以词色。
当黄小琼一看搭讪的是游邦德,随即面色一寒,调头就走开。
游邦德见黄小琼对自己那种不屑的态度,不禁恨得暗暗咬牙,心中骂道:好丫头,总有一天我要你尝尝游二爷的手段。
黄士奇与群雄回厅落座后,当即将黄山门中人与拜寿群雄一一向燕南三杰及雁门双雄引见,同时也让自己的三儿一女,天龙剑黄进,没羽箭黄勇,飞叉太保黄春,紫衣观音黄小琼等出来拜见这五位名震中原青年侠士。
燕南三杰雁门双雄对黄小琼的容貌无不衷心赞绝,尤其当罗君亮和这位紫衣少女相见时,四目无意的一接触,顿使这位貌似潘安的青年剑客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打水。
紫衣观音黄小琼也闹了个满面桃红。
二人这种表情,看在黄山一老与燕南三杰中的大爷、二爷心里,不禁暗暗心喜.原来双方都有心替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女英雄撮合一场大喜事。
寿筵排上大厅,群雄纷纷入座,黄士奇为表示对燕南三杰的优礼,特命长子天龙剑黄进与黄小琼随席招待,浙东大侠烟波钓叟卫海客父女,亦与燕南三杰等同席,凌波仙子卫青青与黄小琼本是闺中知己,所以宾主之间显得越发融洽。
酒过三巡,群雄纷纷敬酒上寿,这时黄士奇的掌门弟子圣手白猿胡天林,捧着一个三尺左右的檀香木盒,送到老寿星席前,盒内装着一个二尺高的紫玉塑成的麻姑献寿像。
这玉像是价值连城的罕世奇珍,黄士奇当下一问,才知是燕南三杰的寿礼,不禁心中对燕南三杰的好感更加强了几分。
吃罢寿酒,群雄又有人倡议各人露一两手绝招向黄山一老表示敬意。
于是群雄公推燕南三杰作代表,大爷郑杰见不容推辞,即嘱罗君亮献技,以博一笑。
罗君亮只好起立,向老寿星施礼口称:晚辈并无甚玩意向各位老前辈献丑,只好玩点小巧工夫表表敬意。
说罢,转向群雄招呼道:那位仁兄肯助小弟一臂。
当下就听一人答道:小可愿替罗三侠效劳。
众人一看,原来是粉面郎君游邦德,罗君亮连忙称谢,当即向黄进要了一个铃当,交给游邦德,一面让黄进用布将自己双目蒙住,然后请游邦德手持铃当,跃出大厅。
游邦德跃出大厅,罗君亮随手由囊中掏出一支响铃镖,听候黄进发号,即表演闻风袭影的神技。
但听黄进喝了一声:好!那粉面郎君游邦德存心要想出罗君亮的丑,立刻一个细胸巧翻云,跃起三丈有余,就在他身体向下疾落的时候,高伸左左晃动铃当,但听一阵激响的铃声,震得四座耳鸣,就在这当儿,只见蒙住双目的罗君亮右手一扬,一道银光也带着一阵铃铃之声向游邦德的左手射去,接着当啷一声,那铃当竟被响铃镖生生由游邦德手中击落,全场立刻响起一阵掌声。
游邦德当时也是又愧又怕,愧的是自己尽量施展手脚也未能难倒罗君亮,怕的是自己这点武功和人家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就在大家围着燕南三杰问长道短的时候,悄悄地拾起了响铃镖退了下去,当时只有黄小琼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三天大宴一过,群雄纷纷向黄山一老告辞,燕南三杰与雁门双雄也相率离去,伹这短短三天之内,罗君亮和黄小琼这时侠林儿女却深深的坠入了情网。
金刀镇八方黄士奇深深了解爱女的心事,所以言谈之间,亦暗示燕南三杰早日托人来送礼纳聘,以了向平之愿。
就在群雄离去的第三天晚上,黄山一老因贪恋月色,三更时分犹在堡中信步闲荡,当他无意走进女儿住的绣楼时,忽然从晚风中嗅到一股薰香的味道,不禁心中暗暗诧异,什么样的江湖人物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来白云堡捋虎须。
当时一拧身,跃上楼前的一株松树,借着月光向女儿的闺房一看,只见房中灯光明亮,女儿正伏案假寐,一个夜行人倒挂在房檐下向房内吹送闷香。
黄士奇一伸手折下两根树枝,运足掌力,击出。
那夜行人见薰香已得手,一抬掌震开窗扇,正欲拧身飘进房去,忽听一声:打!两股劲风已破空袭至。
那人知道行藏巳露,不暇他顾,左脚一点窗台,斜射出一丈有余,避开黄士奇用内家真力打出的两根树枝,落身屋瓦上。
黄士奇树枝一出手人已飞扑过来,一掌隔空向那人劈去。
那人堪堪避过黄士奇一击,接着觉得一投热烘烘的掌飚向自己卷到,知道这是黄士奇造诣数十年的塔木神娑掌,当时那敢硬接,脚一点瓦面,肩头一晃向后疾射二丈有余,让过黄山一老的第二击。
黄士奇二击不中,心头火起,怒叱一声:鼠辈!老夫今天要让你逃出手去,就从此不叫‘金刀镇八方’。
人随声到,三次又向那人扑来。
那人似乎并不畏惧,鼻子里冷哼一声,竟向堡外纵去,在他身形跃起之时,忽然抬手向黄士奇打出一物,只见一道银光,带着一阵清脆的铃声,电射疾至。
黄士奇冷笑一声,伸手将那暗器操在手中,可是暗器一入手他竟怔住了,就在他一怔之间,那人一连几个跃纵,人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原来黄士奇伸手接住袭来的暗器,发现竟是一支响铃镖,加之那夜行人以黑布蒙脸.轻功颇佳,顿时引起一阵惊疑,那人逃脱后,黄士奇惟恐另有同党,乘机伤了女儿,故未穷追。
黄士奇转身跃进绣楼,倒了一杯凉茶将紫衣观音黄小琼灌醒,一面借灯光察看贼人留下的暗器。
一看上面赫然竟是君亮二字,不由气得钢牙紧咬,当即把脚一跺,骂道:好小子,老夫若不把你碎尸万段,妄称黄山门中掌门人。
黄小琼这时睡眼惺忪的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她正在灯下看书,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不禁昏睡过去。
黄士奇当即将发生之事,一一告之,并恨声道:想不到罗君亮小贼竟是这样一个江湖败类,老夫若能叫他逃出手去,誓不为人。
黄小琼听罢更是羞恨交集,当时就要收拾兵刃暗器,往燕南找罗君亮算帐。
黄士奇一面用话稳住女儿,一面暗中计划如何将燕南三杰一网打尽。
次日黄士奇命三个儿子与门下弟子四出通知黄山门中高手,并亲往衡山巡雁峰邀请好友南岳三老助阵,同时也令人传书约燕南三杰来天都峰比武。
酒丐羊训听罢金刀镇八方黄士奇的话后,转头对燕南三杰道:黄老儿话已说完,我也问问你们哥儿三个这事怎么解释。
踏雪无痕邱麟忙正色答道:羊老前辈明鉴,燕南兄弟自拜完寿后,即日北返,从未再在徽州境内稍事停留,老前辈不信可向雁门云氏兄弟查询。
羊训当即点头道:就凭你那蒙古郎中的老鬼师父,我就信你不会说谎,不过那到白云堡的人是谁呢?大家打了这么久,结果反把正犯放过,岂不冤哉!话声才住,忽听一人冷声说:我看此人并不难找,黄侠女适才不是提到一位东方老英雄的门人么?不知此人是否即当日助罗君亮表演‘闻风袭影’之人。
凌蔚自酒丐羊训出现后,一直冷眼旁观,事实上他早就发现这个游戏三味的风尘怪杰匿身树顶之上,当黄士奇与羊训问答时,他始终注意黄小琼的表情,知道从她口中一定能找出线索,故面色庄重的向她问道。
黄小琼闻言,面色微红答道:我似乎记得,当日罗三侠表演神技后,确未收回响铃镖,那‘粉面郎君’游邦德正是助罗三侠表演‘闻风袭影’的人,我以为我们不妨向‘云海苍虬’东方伯伯一探此人行踪,或可觅出夜袭白云堡的正犯。
酒丐羊训闻言哈哈笑道:黄老儿,亏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远不如你的女娃儿明事理,我看今日武会就到此为止,大家同到你白云堡叨扰几杯,一面着人通知东方老儿将徒儿带来白云堡面质,你以为如何?金刀镇八方黄士奇经酒丐、凌蔚等一说,也明白其中确有隐情,自己一时不省,诬蔑了好人,当即满面愧疚的向罗君亮与邱麟一拱手道:到目前为止,虽然尚未查明真象,燕南兄弟与此事无关,已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老朽自觉愧对诸位少侠,不知诸位还肯赏驾白云堡,容黄土奇一表歉意否?罗君亮、邱麟忙躬身还礼道:老前辈言重了,长者教诲,贵逾金玉,晚辈何幸能得前辈教诲,何况此事乃奸人陷害,还请前辈勿以此事为怀,晚辈等既蒙厚爱,自当赴白云堡一行。
罗君亮话一说完,凌蔚双手奉上黄山一老那口威镇八方的八环紫金刀,口中连称:晚辈失礼,当面谢罪。
黄士奇伸手接过八环紫金刀,向凌蔚仔细打量一番,大声笑道:老夫生平仅曾遇过一人,能一招叫老夫金刀出手,此后自信绝不会再有类似情形发生,不料三十年后,天都峰顶竟然再遇奇人,看来一代武林宗主后继有人下,老弟好自为之,莫负你师父‘无故美剑客’的盛誉。
凌蔚闻言忙躬身唯唯。
黄士奇言罢即回首招呼双方英雄入场,为大家从新引见。
大家略事寒喧后,黄山一老当即邀请群雄同赴白云堡一叙,燕南三杰也不辞让,于是相率离开天都峰,齐奔白云堡而来。
群雄抵返白云堡,黄士奇一面大排酒宴,一面令长子黄进即时派人前往九江府云海苍虬东方宏处,邀请他们师徒再临白云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