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必晓等为一突然现身、武功神奇之黑衫老者惊走,赵林及时收剑,走了过来一揖道:多谢老前辈援救之恩!黑村老者面目阴沉,似是罩了层浓霜,点点头轻哼了一声,未再言语,目中炯炯神光转注在岳洋面上。
岳洋亦走了过来,口中只呼了声:老前辈……话没说完,忽见黑社老者疾然转面望着赵林,忙又把话止住,暗道:这老人家真怪,连一点笑容都没有,看来是个身具怪僻,喜怒莫测之人。
黑衫老者只觉赵林依稀面熟,一时之间,却又忆不起在何处见过,缓缓说道:你那太极剑法已有六成火候,出招吐式合绳矩,委实难得,想必令师是位武林知名人物,不知何称呼?赵林恭敬地道:晚辈赵林,家师吴江叟江义平。
黑衫老者猛然忆起赵林就是自己在江都长兴客店治病时,随待身旁的童子,不禁长哦了一声。
赵林见状一怔,不禁问道:老前辈可是家师旧友吗?黑衫老者摇首,道:令师大名老朽耳闻久矣,彼此神交已久,可惜缘吝一面。
说着一顿,又道:你们可是同门师兄弟?话才出,只觉一阵内疚,无奈自己心灰意懒,不愿相认岳洋,怕又勾起一片伤心往事。
人总是逃避现实的,他明知是不可能之事,但他依然认为逃得一时就是一时。
岳洋乃聪慧之人,心中已猜出黑杉老者就是恩师苏雨山乔装,不然哪有如此神奇武功之人,一照面就把黄衫老叟惊走,简直看不清用何种手法。
他不待赵林答话,抢口接道:晚辈不是赵兄弟同路的,幸为赵兄弟相救,晚辈才不致毙命匪徒手中!说着眼中一红,接道:晚辈岳洋,艺业未就,本不该行走江湖,只因身负父师血海大仇,故不自量力,天涯寻访仇人。
老前辈乃武林高人,能否为晚辈指点一条明路?黑衫老者不禁一怔,料不到岳洋如今这么会说话,竟用话挤迫自己。
他只觉欠了岳洋一笔感情债似的,这沉重的负担五年来在他心灵上不可获释,乃暗叹了一口气,道:老朽绝意江湖已久,恐不能为你指点什么?令师是谁?仇家又是谁?岳洋闻言呆了一呆,心说:难道这老者不是恩师乔装么?他总不至于如此铁石心肠明知故问吧?不由泛起失望之色,眼中泪珠几乎夺眶而出,但他又极力忍住。
黑衫老者目睹岳洋神色,面上冷漠依旧,其实内心难受已极,暗暗慨叹道:此子至性厚仁,自己又的确创伤深极,不能相认,也罢,我助他完成一半心愿,聊释心灵负担吧。
只听岳洋悲愤填膺地道:晚辈恩师苏雨山,血海大仇为当年岷江大盗闹海蚊龙王声平……言犹未了,黑衫老者手掌一挥阻止道:那么,你探出他的下落未曾?岳洋摇首道:未曾,晚辈侦出这云雾山盗魁首也是姓王,所以晚辈不自量力的赶来,欲查出是不是王声平?黑衫老者冷笑道:你也未免大胆大妄为了些,艺业不成就凭血气之勇……此时,只见他倏然住口,缓缓移面注视林中,冷冷说道:林中朋友何不现身,为何这般鬼鬼祟祟,岂不是有失光明径行?林莽内突响起宏亮哈哈大笑,笑声中电闪掠出十数人,为首是一身材高大花白长须老叟,身形步法利落异常,身后随定黄衫老者及颜必晓等。
只见那身材高大老叟微微一笑道:朋友耳力真俊,飞衣落叶,闻声知警,王某愧不能及,云雾山有此高人驾临,王某险些失之交臂,还望朋友赐教台甫!黑衫老者道:不敢当此谬奖,兄弟久居山野,不忆姓名多时矣!说时望了岳洋一眼,目光中似在询问此人是否为王声平?岳洋眼神不离姓王的老叟,只觉不是,不禁满腔失望。
王姓老叟不觉面目一沉,冷笑道:朋友也太小看王某了,王某又不是三岁两岁稚子,凡人哪有不记自己姓名之理,分明朋友是上门生事,无故寻茬而来。
岳洋忽然抢身欺出一步,大喝道:是谁寻事生非,以众凌寡,你问明没有,象你这种皂白不分,偏见护短,竟还自诩为一山之主吗?王姓老叟勃然大怒,干笑了两声:老夫属下是谁滋事,请你指出来!岳洋冷笑一声,手指着额必晓道:就是他,湘江一丑颜必晓!王姓老者不禁一怔,颜必晓已恼羞成怒,一跃而出,双掌凝着十成玄阴掌力错攻击向岳洋。
掌风如雷,转瞬之间就攻出九掌之多,看来不将岳洋毙命掌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岳洋虎叱一声,闪身斜步,一溜扇影门处,毒蛇寻穴神速无伦向颜必晓肋下天府穴点去。
扇招一展开,只见扇形漫天,招式奇奥无比额必晓掌形山涌,劲风如飞瀑怒潮,卷得气流盘旋,飞沙走石,四周木叶飞散,威势骇人,无耐岳洋身形滑溜,故能与颜必晓走至二十回合勉强不落败象。
黑村老者苏雨山存心观察岳洋扇招,他眼力何等高明,一眼就看出岳洋扇招乃精妙绝学,但功力不足,不能发挥威力,强弱互见,倘非扇招精奥,早就败在湘江一丑玄阴掌法之下,遂呵呵笑道:作贼心虚,谁先滋事显明易见,云雾山主,你现在作如何说法?王姓老者亦哈哈大笑道:即来云雾山就该通名报姓,不然就是上来寻事的!黑衫老者冷哼一声,道:好一口伶牙俐齿,云雾山又非你私人禁地,难道不准旁人涉足么?王姓老叟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事自有江湖上一套规矩,朋友又何必见责?黑衫老者不再言语,此时,岳洋已险象环生,被颜必晓玄阴掌力逼得扇招递不出去,只一味闪避。
赵林在旁见岳洋形势危急,按剑欲待抢救,忽见黑衫老者用眼色制止。
赵林不禁一怔,只觉黑衫老者袖底伸出两指,迅疾无伦的向颜必晓点了一下。
此刻,颜必晓一招五岳吞云,卷起漫天风飞罩住岳洋身形,大喝一声,骤然又加了三成真力,欲将岳洋毙命于这一击之下。
此时颜必晓突觉胁下天府穴一缕阴寒元劲顺穴钻入,袭遍全体,玄阴掌力尽泄,攻至中途,面色一变,身形晃得两晃。
岳洋正被颜必晓掌力震得退出三步,只觉凌厉劲力不绝,暗道不好,突见颜必晓身形踉跄了两下,自身重压顿感一松,不禁一怔,他无暇思索为何额必晓如此,但知时机稍纵即逝,急忙电欺进身,疾使一招玄鸟划沙。
扇锋从颜必晓腹脐之右直至左胸划开一条血槽,只听颜必晓哼了一声,仰面倒地,鲜血由裂口中喷出,惨不忍睹。
胜负转递,其间不过转瞬工夫,云雾山群邪不禁大惊。
王姓老者虽知颜必晓死因可疑,眼见稳操胜券,岂料竟死在小辈手下,未知死因何在?赵林眼中顿露惊奇之光,不胜羡慕黑衫老者无比的绝学。
黑衫老者微笑道:诚如山主所言,江湖上自有江湖一套规矩,是非黑白端赖手底下见真章!王姓老者闻言变色,眼色向属下一抛,立时就有黄衫怪人及三名玄装大汉向黑衫老者猛扑而来。
黑衫老者哈哈大笑,不退反进,五指疾伸,一把扣住黄衫怪人的腕脉穴。
这一招诡奥绝招,黄衫人自己也不知腕脉怎样被对方扣住的,只觉酸麻袭体,血气反攻内腑,心神大震,为黑衫老者一拉之力冲了出去。
冲出七八步后,两腿一软,轰的摔倒地下,正巧倒在同旁的赵林脚前。
赵林一剑劈下,血光迸出,黄衫怪人声都未出,生生拦腰劈成两半。
黑衫老者毫不停留,穿飞在黑大汉丛中,掌指如飞,三声哼叫,人影如串线般飞逝出去。
三汉子身形尚未坠地,岳洋挥扇迎截面前,扇锋夹着啸声划去,三汉子各各惨叫腾起,身坠落地,震得土地撼动。
王姓老叟不禁面目变色,眼前黑衫老者武功神化莫测,心知此时此地若再逞强,徒然自取其辱,好汉不吃眼前亏,便狠狠地望了望赵林岳洋两眼,冷笑道:老朽王萌愿算是知错认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四下疾喝一声:走了!霍然转身,一折腰已远去三丈开外,属下邪党四窜跟去,去势如电,眨眼间窜入密林中。
黑衫老者目送王萌愿等消失后,缓缓转目投注在岳洋赵林脸上,道:你们可曾看见王萌愿临去之前的目光么?他把你俩恨入骨髓,你俩此后在江湖中走动可是处处荆棘呵。
至此,又急问赵林:你如今意欲何往呢?赵林躬身答道:家师十日后即是七旬大庆,晚辈须在上寿前赶往吴江!黑衫老者略一颔首,又问岳洋道:你呢?要去哪里?岳洋垂手禀道:晚辈欲循桂黔,取道滇川,寻出恩师下落及仇人王声平踪迹!……黑衫老者面色冷漠如水,但是如心热血澎湃,几乎就要认自己就是乃师,他暗叹了一口气,望着两人道:相见总是有缘,老夫意欲指点你们二人两手手法,于他日行走江湖不会有害处,如何?两人大喜,情不自禁地跪拜下地,黑衫老者右掌微微虚空一托,两人只觉有一种无形潜力挡住,使其不能跪下。
只见黑社老者面色一沉道:老朽最是厌恶此种礼俗,随老朽来!三人到达一处绝壁上,天风送爽万树涛生。
黑衫老者道:赵林,你所习的一套太极剑法,功力略具火候,老夫所授也是太极剑法,与令师所授大不相同,但也很容易学会,你拿剑来!赵林心知黑衫老者功力神奇,所授定非等闲,不禁喜笑颜开奉上剑。
黑衫老者接过剑,轻轻一抽,一道青光脱鞘而出,低声说道:你要看真了,老朽这套剑法只是三十二招,一招四式、名曰‘太极幻形剑’,看似缓慢,其实疾厉神速无比,可说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说着一领剑决,缓缓施展开来,剑化扇形散开,寒光耀目,一招一式无不精奇诡妙,却不生半点风声。
赵林岳洋只觉为一种无形神力逼得身形不能屹立原处,一连退至三丈开外,赵林只凝目看定黑衫老者出招吐式。
岳洋也大为获益,心中默记。
但又觉黑社老者所说的太极幻形剑一名,似在何处听到过。
黑衫老者反复演练了三遍,才停住手,收剑与赵林道:你可照式练来?赵林接过剑后,道:晚辈天份禀赋甚差,如有不到之处,请老前辈指正,晚辈当铭感不忘。
黑衫老者只微微一笑,右手招了招,示意赵林练剑。
赵林于是将剑法施展开来,竟然丝毫不差。
黑衫老者笑道:你天生资质却是不差,这套太极幻形剑威力甚大,你只慢慢体悟其中神髓,虽遇上武林第一高手,亦可保于不败之地,说后略略一顿,又道:此地至吴江路途非短,老夫也不留你,你可离开兼程赶去,上寿之前必可到达。
赵林满面感激之色,躬身下拜道:老前辈指点宏恩,不能报答万一,愿前辈福寿绵绵,晚辈就此别过。
黑衫老者道:好说,他日未必能相见,好自为之,勿刚勿燥,勿贪勿忿。
赵林道:谨尊老前辈教言。
一揖至地后,即与岳洋握别,疾掠下山而去。
黑衫老者看见岳洋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禁一怔,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岳洋垂手答道:晚辈当年在长白听师母说会施展太极幻形剑,与老前辈所说的一模一样,但不知……不待岳洋说完,黑衫老者心神大震,却仰天哈哈大笑道:名称相同之事,屡见不鲜,例如人名雷同者世人不知凡几,岂可混为一谈,你可曾见过你师母施太极幻形法么?至此,心头不由勾起妩媚蚀骨的爱妻倩影,鼻中只觉一酸,眼泪只向腹中咽落。
岳洋接着答道:这倒不曾,唉,只是晚辈恩师也大狠心了,师母等人也未曾死去,他老人家竟遗迹世外,心灰意懒,自误误人,莫此为甚?黑衫老者目光一沉,喝道:你也真胆大,竟敢暗地诽谤师长么?岳洋面色诚敬道:晚辈不敢口是心非,只是实话实说!黑社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怎知你师母等人未死,老夫与令师当年也有一面之交,只要你说话确而有据,老夫他日若遇令师,必把话带到!岳洋心中疑惑面前的黑衫老者就是其师,却不敢断定,心想不妨一试,遂滔滔说出山海关之行与碣石山所闻所见,又作诡言道:晚辈在碣石山听得极为清晰,那被称作玉钟岛刹岛主之老人说话,说是师母等人被囚在距玉钟岛外十余里小岛,玉钟岛虽陆沉,小岛相距甚远,就是波及亦不致化作劫灰,不然碣石六怪为何从容逃出,又将‘巨阙’、‘青虹’双剑抢出岛外,可见碣石六人即是师母等人所四小岛上监守之人。
他一片胡论,却不幸为他言中。
黑衫老者闻言,一腔死水般的心又泛起层层波澜,暗道:此子神情逼真,未必虚假,可惜自己十万善功尚余一小半未竟,又将重入杀劫纷纷的江湖之中,的确是一件扎手之事!心念闪电疾转,不禁生出一个决定,遂冷冷说道:话虽如此,令师才华无纵,机智无双,绝不至有毫无所悉之理,说不定令师目前仍在探访之中,老夫不问武林是非已久,但愿能将你的话带到。
又道:老夫欲传你四套绝学,十日之内当可小成,不过你须答应老夫一件事!岳洋答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不是为非作歹之事,既便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黑衫老者望了岳洋一眼,道:你在一年之内须代老夫行满一千善功,能答应么?岳洋忙不迭连声道:晚辈只道是何重大之事,意本为所应为,即使无老前辈传技之德,晚辈也必尽力而为!黑衫老者微微一笑道:好,好!半月后,岳洋已在赶往勾漏途中,横跨云开大山,向桂东容县奔去。
岳洋十日中受益非浅,武功何止增加三倍,可是他自己尚是全然不知,他只觉黑衣老汉严厉中另具仁慈,似含有深意在内,内心虽困惑不解,却又不敢设同套问,每次话尚未出口,老者目光却变得异常森厉,这种慑人神威,使他噤言微声。
临别之际,黑衣老者一再叮嘱于一年之内代他积满一千善功,并致赠两锭黄金,说罢身形不见。
岳洋对黑衫老者暗中已种下深厚感情,老者突然不见,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怏怏若失地离开云雾山。
他在容县一家酒楼匆匆果腹后,立即赶向勾漏。
勾漏山中,处处山峰耸立,秀丽奇艳,令人叹为观止。
岳洋在勾漏山中三日,无法侦知其师下落,山中自然屡有人物出没,他都暗自窥视,无一稍似,不禁满腔抑郁,怅然离去,向梧州地面走来。
他紧记着黑衣老者要他代积善功之举,老者口授十数灵验如神偏方,得一册手抄脉理要旨,所以他途中积了不少善事。
他在途中不住地思忖恩师既还在人世,他对本身之事必有个交待,我何必老是郁闷不乐,莫不如想开些吧?岳洋思潮起伏翻涌,步子越行越快,其快如风,转过一道曲径,突然瞥见一三句左右汉子,卷屈在道旁丛草之中,不禁一怔,缓住身子趋前探视。
只见那汉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宛如新死模样,阴冷怕人。
岳洋伸手在他胸间一摸,只觉心跳未绝,微闻他口中呓语如蚊:水……水……岳洋忙将身边一个水袋解下,左臂托起那汉子头部,用水袋凑入他的口中,缓缓将水倾注入口。
渐渐对那汉子知觉复生,但两目仍紧闭不睁,鼻中呼吸转浓,胸中起伏加疾,岳洋面上不由泛出笑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又积完了一件善功。
一袋水涓滴不剩,须史,那汉子面上显露一层淡淡血色,不复如前苍如纸白。
岳洋轻轻摇撼那汉子肩膀,唤道:兄台醒醒!连唤了数句,只听那汉子口中吐出一声长长低叹,慢慢睁开双目,凝视岳洋良久,始道:是老弟救转兄弟一条性命么?说着挣扎坐起来。
岳洋忙道:兄台你现在感觉好些么?那汉子凄然一笑道:不曾。
兄弟赴罗浮山访友未遇,却逢上一不知名妖邪阻路,口舌争执之下,那邪竟动手,中了他一掌,兄弟拼命逃离,当时尚无大碍,但不料二日后突然发作,兄弟正行至此,只觉心中猛生烦恶,口于舌燥,不禁倒在草中,现仍烦燥不减,血行不顺……岳洋道:想必是那邪掌力阴毒,兄台仗着功力深厚,一时不曾发作,毒性却仍渐次深人,趁着兄台奔行血行交速之际,突然溃发以致阴火焚身之故。
又道:在下身旁带有一味药丸,不妨试用,看看能治好否?说时已取出一颗白色梧桐子般大的药丸。
那汉子眼露感激之色,道:你我萍水相逢,老弟竟然能坦诚致赠丹药,委实难得之极。
一手接过药丸,吞入口中,端坐闭目行功。
岳洋只见他面上涌起一片红润,额上汗珠沁出,半晌,他疾睁双目,一跃而起,宏声大笑道:老弟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药丸,想必令师亦是一世外高人,不知老弟可否赐告出身来历于我?岳洋微笑答道:在下岳洋,出身关外,家师江湖人称云龙陶祝三,身旁灵药是一不知名的老前辈所赠。
那汉子答道:兄弟卫乘燕,虽然终生不曾出得西南一隅,但却久闻令师英名,岳老弟,你如今意欲何往?岳洋道:天涯海角,藉资增广见识!卫乘燕面色一喜道:兄弟身受救命之恩,似不敢妄言相求,但你我一见如故,兄弟有一友人独自护送一笔暗镖,不幸在阳朔至梧州途中失踪,为此兄弟费尽心机,明侦暗访,依然未得一丝消息,老弟可否结伴同行,助兄弟一臂之力,此本属冒昧,请勿见罪,是幸!说完,目光炯炯,泛出一脸希冀之色。
岳洋微笑道:在下末学艺浅,但蒙兄台不弃,自应追随,只不知令友护的是什么暗镖,恐是极贵重之物。
卫乘燕见岳洋应允,欣喜不胜,但听至最后两句话,面色突又一片黯然,叹气道:兄弟友人佟飞虹,江湖上也薄有名气,尊称单掌金钩,在昆明金碧镖局充任副总镖头,他这批货是受人之托独自揽下,是何物件连镖局主都讳莫如深,局主因他此事搞得极不愉快,临行之际,特至兄台台下辞行,不想他一去三月,竟不见运转,兄弟知事有蹊跷,才出来寻他的下落。
岳洋愕然道:难道金碧镖局对佟镖头竟置之不顾么?卫乘燕冷笑道:利之所在,虽亲如手足,亦必箕豆相煎。
岳洋暗道:自己是局外之人,很难询明真象,与其愈问愈困惑,不如不问为好。
想定后遂微笑道:兄台为人心热,报肝沥胆,当今之世诚然不可多见,在下何幸得追随冀恳,一切唯如兄台之命。
卫乘燕大笑道:老弟真会说话,无论如何,兄弟也不敢对救命恩人无礼。
大笑声中,两人疾展身形,掠飞如电径向梧州奔去。
梧州为浔桂两江之冲,城市傍山,面临浔江,街道整齐异常。
夕阳渐沉,晚霞绚烂,江面泛起夺目光彩,清风徐来,暑热渐收。
岳洋与卫乘燕两人入得梧州城,就傍着城门到一家酒楼上落座。
卫乘燕以地主自居,点了本地几味名菜,殷勤劝饮。
片刻,突然楼梯响起一阵通通震响,整个酒楼亦为之震动不已,似一窝蜂般涌上十数名江湖人物,往两张空席坐下,平添了嘈杂纷乱之声。
岳洋不禁投目望去,只见所来十数人个个栗悍狰狞,神情狂傲,左胸上同绣着一朵雪白莲花,异常显目,遂低问道:这是些什么人物呢?卫乘燕两眼眨了眨道:雪莲教!在梧州地面占有极大势力!岳洋点点头,知如今江湖上帮派纷起,遂也不多问,转而说些不相干的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那群雪莲教人物闹酒喧哗,高声无忌,忽地鸦雀无声,沉寂得如同死水般。
岳洋不禁一怔,转目望去,只见一个眉棱高耸,身材修长的老者立在两席之中,压低嗓音道:都去西关外候令!一刹那间,雪莲教人物走得一干二净,卫乘燕急急立起,道:兄弟,可有兴趣与我同到城外看一场热闹?岳洋答道:在下无可无不可,一切皆如尊命!知卫乘燕此举必有所为。
卫乘燕答道:那么我们走!随手放了一锭银子,两人一前一后趋下楼去。
月朗皎洁,梧州城外畦田绿野披着一重迷人的雾壳,竹篱茅舍,三两灯火掩映其中,如临诗中梦境。
西郊外有一亩许方圆池塘,清澈见底,荷塘周围密植绿色翠柳。
在此塘周围柳树下,密压压地聚集着四五十个雪莲教人物。
蓦地,田野远处冒出五条飞快人影,往池塘这边掠来,其势迅快绝伦,一望而知都是顶尖高手。
眨眼工夫,落在塘畔一株巨柳之下,五人均在六旬开外,内中一个阴沉老者,用慑人寒电扫顾了四下一眼,嘴角阴森冷笑道:你等四更前必须赶至梨水圩,在陈家老栈周围布下网桩,不容对头一人漏网,五更天时如有人窜出,应全力截击,格杀勿论,但不准闯入客栈,妄自动手,今宵点子委实太扎硬,不容有丝毫疏忽。
话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耸然。
这老者话声未尽,相距十数丈外忽有两条人影一闪,去势如电,宛如鬼魅临风般瞬眼无踪。
雪莲教如许高手竟然未曾觉察有两人隐在近处窥听,他们选择此处作为聚会地点,正是认为四处平荡,不容旁人有潜隐之地,绝未料到还是有人能在旁从容窥听。
生象阴沉老者说完,呵呵一声刺耳怪笑,五条身影同时向斜里掠去,四五十人亦纷纷窜起四散飞驰,人影渐远,柳云飘拂,仍是梦境般静美。
梨水圩仅一条长三十丈街道,而且只有一家店肆,才不过二三十间店面,与门遥对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凤此刻,三鼓不到,一轮圆月高悬天际,银河云淡,繁星明灭,梨水圩街上无有人迹,居民已进入梦乡,寂静得似水一般,只有街首陈家老栈门前两盏灯笼随风摇晃着。
突然远处两点巨大人影出现,到得陈家老栈门前疾然停住。
来人正是卫乘燕与岳洋,卫乘燕用手一抹额上汗水,望着岳洋笑道:到了,兄弟一生之中尚不曾象今晚这般飞奔过。
说着一步迈进栈门。
他语声惊动了内面店从,遂向门外奔来,两人几乎撞个正着,店伙跟跄退出两步,双臂一拦,哈腰苦笑道:两位客官来得实在不巧,今晚全让人包下了,并无余房,请两位客官多多包涵。
卫乘燕双目一瞪,冷笑道:废话,如是无房咱们就借着柜上打个盹儿还不成?店伙急形于色,不停地打拱作揖,陪笑道:二位多包涵,无奈包容严嘱不能再接待别的客官,不然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财神爷往外推。
岳洋眉头一皱,喝道:你去请包下客栈之人出来答话,快去!店伙诺诺连声,正待转身,忽从暗处闪出一个长着五绺长须老人,高声道:店小二说得不错,正是老朽将客栈包下……卫乘燕瞥见这老人形象,不禁一惊,忙接道:原来是七星使者,在下卫乘燕,请借过一步说话!那老者亦似乎一怔,后闻卫来燕自报姓名,不禁双眉高耸,长长叹了一声道:卫大侠之名威镇滇西,老朽神慕已久,但不知何事要向老朽指教?说时人已走出丈外。
店伙则是机灵得很,知江湖人物说话最忌他人旁听,急向内面走去。
卫乘燕与老人低声细叙,只见老者须眉飞动,眼中暴露凶光,忙道:蒙卫大侠赶来相告,此恩徐图后报。
说着侧面唤道:唐老师!一个黑衣燕颔大汉疾闪而出,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他们耳目真灵,我等来此消息已被他们侦知,片刻之后他们即将赶到,老朽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行就此作罢,唐老师先命众人撤回,尚未赶来的人也立即阻止,只留下老朽及唐周二位老师。
大汉愕然道:为何老前辈还要留在此地呢?老者微笑道:老朽撤离,他们赶来见无一人,必穷追不舍,老朽与唐老师在此耽误一些时间,让小主人不受惊虚可从容离去。
大汉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遵命。
双肩一振,跃向内面而去。
老者又转目注视卫乘燕微微笑道:卫大侠与今友速撤离此间,承蒙相告已感情重,再要牵累卫大侠与令友卷入是非漩涡之中,将使老朽终生负疚难安了。
卫乘燕大笑道:既然如此,在下等告退了。
双手抱拳一拱,一步窜出门外,一拉岳洋,向街檐掠去,避至老者视线之外,一鹤冲天拔起,落在瓦面上,倏地身形一塌,手贴屋面凝向来路。
半个时辰过去,郊野远处人影飞动,都扑向陈家客栈前后左右,隐在暗处不动。
片刻,五条人影疾苦流星奔电而来,在陈家老栈门首倏然停住,一阵尖锐刺耳语声扬起:陆丘明,有好朋友来此拜望,怎不出来迎接?说罢接着发出一阵怪笑。
忽然,店内传出宏声喝道:是什么人胆敢直呼老朽姓名?话声中面象清瘦老者昂首跨步迈出,身后尚跟着两人。
清瘦老者一见五人,呵呵大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雪莲教五煞,近数年来贵教势炎日盛,耳目众多,老朽的行踪不料落在你等爪牙眼中!至此话锋突转,面目一沉,厉声说道:你们找老朽何事?生象阴沉老者冷笑道:陆丘明,你那名头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倒南欣,今晚若不献出我等所需之人,你等难免葬身此地。
陆丘明面寒如水,冷冷答道:你等所需之人是谁?人在何处,哼哼,寻事生非与老朽过不去,须知老朽不是那种怕事之人。
南欣诡笑道:陆丘明,看不出你还会装蒜,南某所需之人就在栈内!陆丘明不禁一怔,道:久闻你南欣狡诈万端,歹毒阴谲,今日一见,果然胜于闻名,老朽请问:倘或栈中没有你所需之人呢?南欣目光一闪,阴阴笑道:那又另当别论?说时眼色往两旁一丢,左右二人身形一动,电射般入店而去。
陆直明与两人亦未拦阻,均面色沉肃。
南欣及两煞嘴角同泛起阴笑,两方宛如六座石像,对立无语。
片刻,只见两人身出店外,南欣见两人目光,即知扑了个空,大喝道:是何人与你通风报信的?陆丘明已自一掌劈出,厉喝道:南欣,你敢在老朽面前大声喝叱,接我—掌试试。
南欣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双腕疾振,翻掌猛推而去,两人潜力一接,轰地一声雷鸣,气流急漩,尘沙弥漫半空,两人各自向圈外倒退一步。
双方一退又进,掌影翻飞,快打猛攻,劲风呼啸,出招吐式都是雄劲刚厉,精湛不同凡俗。
那边也打了起来,唐周两人手中钢刀怒卷,猛袭雪莲教四煞。
四煞同声冷笑,出掌挥迎,手法凌厉,快速如电。
突然,南欣喉中一声大喝:住手!人却如猛龙出谷窜至三丈外落住。
陆丘明冷笑道:南欣,你可是情知理屈,欲向老朽赔个不是么?雪莲四煞亦住手不攻,各自掠出圈外屹立着。
南欣却仰天发出尖声高笑,随风飘起,音炸刺耳。
陆丘明大怒道:你鬼笑做甚么?南欣笑声一住,面目变得格外怕人,厉声道:四年前,叛教遗孽逃出总坛,南某就猜知他必已投奔你处,果不出南某所料,南某率领属下赶至七星崖,你这老匹夫已然遁逃,南某定下用长线钓远鹞之计,摸准你会回来,今晚你已在天网地罗之中,插翅也难飞去!陆丘明冷冷笑道:你自问逃得出老朽手下么?南欣诡谲一笑,道:徒逞口舌之强,算得了什么?南某如无制你之法,也不会前来这里咧厂说时,由怀中取出一物,迎着陆丘明面门晃得两晃:陆丘明,你瞧出这是何物么?只见陆丘明面色大变,身躯一阵摇撼,道:你……这是怎么得来的?南欣手中原来是一柄黄光闪闪的玉符,作古铜钱形,上铸文字,只手掌那么大小。
只听南欣阴凄地一声得意冷笑:陆丘明,这柄玉符你不要管南某从何处得来,你总该知道见符如……陆丘明面容森厉激动:不要说了,见符如见师,你有什么话说,但仅限于一桩事,快说!南欣淡淡一笑道:南某只要求陆老师十日之内将遗孽交出送至苍梧敝教总坛,不过南荒天尊传下一双玉符时,持符之人如有危难,可持之向他们门下求协助,并不仅限一事,陆丘明,你敢违抗师命么?陆丘明姜还是老的辣,心念云飞轮转,利害权衡已矣,南欣是有名的毒练蛇,心计阴险,杀人不见血,一柄玉符落在他手中,以后还不知对自己用出什么更厉害的手段,不如稳住他再说。
他还未出言,南欣已自开口说道:陆老师,南欣敬重你为人说一不二,何必为着敝教遗孽担着若大的于系,南某应承只要你十日内交出遗孽,这柄玉符必定交回你的手中。
陆丘明沉声说道:好,就此一言为定,老朽十日内亲身交上,但如若在贵总坛内又被逃去……南某尖怪笑道:那是当然,南某虽是行事刻毒,但却不轻言背信。
陆丘明忽转向唐周两人道:我们回店去,今日有酒今日醉,何必尽为他人愁!说罢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悲愤,激动。
唐周两人愕然无语,陆丘明又回顾南欣道:老朽向来说话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第十日午时老朽赶到,倘老朽发现有贵教门下跟踪,可别怨老朽反悔。
不待南欣回答,拉着唐周二位武师迈入店中不见。
南欣目注陆丘明三人身形消失于栈内,面上不禁泛起一阵险恶的阴笑,似得意又似讥讽。
他身旁一枯瘦老者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南老大,你就信陆丘明带着遗孽自行投到么?这柄玉符依我看来起不了多大作用。
南欣阴凄凄地一笑,压低着嗓音道:见符如见师,一点都不虚假,陆丘明为人心性南某调查得极为清楚,他焉敢自落骂名失信我等……南欣诡谲地一笑,道:我并未说确信于他,只是谨防他将遗孽送至隐秘之处,再自绝而死,为今之计,我等五人分随其后,一侦出遗孽的下落,便赶过头去先下手为强。
其他四煞颔首道好,南欣指点四煞藏身之处,一面说道:南某专命他们撤出五里外去待命!四煞立时穿空斜跃而起;纷纷翻入陈家老栈。
南欣星驰般奔出二十余丈外,嘬嘴一声胡哨,声音高吭。
月色苍茫之中,只见有三条人影现出,如风奔来,南欣迎向前去吩咐几句,三条人影立即如风驰去。
南欣缓缓转身,忖思须臾,身形疾展,向陈家老栈门首而去。
片刻,他落在门前,身形略顿了顿,一步迈进门内,忽觉有轻物在身上碰了一下,不觉一怔,翅腕旋身抓了过去。
一抓落空,哪有半点异状?探首门外飞扫了一眼,月华似水,一片朗寂,他暗道:谅是为飞虫碰了一下。
也不在意,继续往内院迈过去。
一间独院,门窗紧闭,灯光外映,只闻陆丘明不时长吁短叹,不发一语,还有吞酒之声,不言而知那陆丘明正在借酒浇愁,发泄怒气。
南欣立在门前,见室内并未交谈,面上不禁泛出失望之色,眼珠一转,突然一鹤冲天而起,悄无声息落在远处屋面,搓指一响,引来雪莲四煞,他低声说道:我料定陆丘明须挨至天明动身,明日十五正是梨水圩当墟之期,定然拥挤不堪,他们必将混入人群中逃去,避免我等追踪。
另一人说道:然则如何区分?南欣仰天思索须臾后,答道:我等不如先去勒竹镇从容安排。
雪莲教四煞素来相信南欣料事如神,当下五煞如飞离去。
五煞离去不久,屋面上倏然出现卫乘燕岳洋身形,疾风般掠向陆在明等人那间独院。
卫乘燕立在门前,曲指敲门,唤道:七星使者陆大侠,可容在下一见么?房门呀的打了开来,陆丘明直立在门内,长叹道:两位热诚可嘉,一见如故,但相知恨晚,两位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了。
卫乘燕微微—笑,与岳洋跨入室中,只见唐周二位武师立于桌前,面色如罩着一层浓霜。
他望了陆丘明一眼,朗声笑道:方才之事,在下两人全然瞧在眼中,未必如陆大侠想象如此严重,在下素不喜打听别人私事,但却料出是与雪莲教中兄弟之争有关。
陆丘明不禁一怔,道:此事并未传闻在外,卫大侠何以得知?卫乘燕微笑道:南欣口口声声遗孽,由此测出四年前雪莲教上苗杰无疾而终,由其师弟金臂人卫飞龙接任教主,不无可疑,事买真象在下尚是无知,然而断定苗杰木是无疾而终,必遭暗害。
陆丘明点头道:卫大侠真个睿智卓见,虽不中亦不远矣,如不嫌酒冷菜残,两位请宽坐长谈如何?说着目注岳洋道:这位少侠英华内蕴,气宇不凡,卫大侠可为老朽引见否?卫乘燕道:陆大侠眼力不错,这位少侠姓岳单名一个字洋,乃人中龙凤,后起之秀,在下一条性命也是岳少侠所救。
陆丘明闻言,目中泛出惊诧之色,卫乘燕威震滇边,武功卓绝,虽然瞧出岳洋非庸俗之辈,却不信岳洋比卫乘燕身手还要高明。
陆丘明微笑道:岳少侠好说!请坐!卫乘燕与岳洋先后落座,席间引见两名武师一名唐连,另一人名周召卜,均是昆仑高手能人。
卫乘燕钱啜了一口茶后,道:此事来龙去脉,是是非非,陆大侠暂可避谈,在下要问陆大侠一句话,对此事有何处决?陆丘明淡然一笑道:先师临终时,说有一面信符在外,如有持符相求,不论艰危亦须相助,唉,老朽怎么也不会料到会落南欣手中,试想老朽怎能违抗先师遗命?卫乘燕以目示意岳洋,微笑道:在下不忍陆大侠受武林唾骂不耻,有一物相赠,俾使解开大侠心内重忧。
陆丘明一怔,只见岳洋从怀中取出一柄玉符,正是南欣方才所持,不禁大惊立起,道:莫非南欣已毙命在少侠手中么?为何这柄玉符落到少侠手中?卫乘燕抢口接道:这是岳少侠施展空空妙手,由南欣身上窃得。
陆丘明目凝两人,缓缓说道:恕老朽直言无忌,老朽素昧平生,两位竟肝胆相助,未免可疑?卫乘燕朗声大笑道:陆大侠猜得一点不错,在下投之以桃,就望陆大侠报之以李,在下盟兄昆明金碧镖局副镖头佟飞虹,三月前独自揽承暗镖在苍梧途中无故失踪,为了他独自揽下这笔买卖,金碧对他极为不满,竟坐视不问,故而在下兼程赶来探佟飞虹下落。
话声微微一顿,正色道:佟飞虹失踪谅与雪莲教有关,雪莲教中龙蛇蛰隐,不乏能手,度德量力,在下欲竟其事实有所不逮,素仰陆大侠武功盖世,然大侠自惜羽毛,久不问江湖是非,故藉信符烦求鼎力相助,析勿说在下挟惠索报。
陆丘明清瘦的脸上先是一怔,目中现出一丝异样神光,闪电间倏又敛去,面泛喜容微笑道:江湖对老朽传言,不免略有不符之处,洁身自爱或有,不问是非恩怨则无,卫大侠岳少使对老朽思重义厚,就是没有这面玉符,也当竭力相报!岳洋注视着陆丘明,等他话一落,遂趁机交还那面玉符,陆丘明称谢不迭。
道:南欣稍时发现令符被窃,定会找上门来与老朽拼一死命了!卫乘燕微笑道:未必,在下在马厩中取来一块铁,用大力手法弄成一块令符模样交岳少侠窃换,南欣将令符藏在豹皮革囊之内,岳少侠以偷天换日摘取差点为南欣发觉,还回时因南欣掩在门外凝神窥听陆大快举动竞懵然无知。
说着又是一笑道:现在雪莲教五煞在勒竹镇上相候陆大侠等。
陆丘明惊愕异常的望了唐周二人一眼,道:这南欣真个料事如神,竟算准老朽取道勒竹、横渡桂江心意。
卫乘燕当下将窥听五煞对话一一详告,又道:我等不如将计就计,你我分成两起,佯装素不相识模样,还是取道勒竹,由在下两人向五煞寻事生非……突压低嗓音说了一阵。
陆丘明连连点头,笑道:妙极,老朽此来原??在苍梧暗杀雪莲教徒,逼使金臂人卫飞龙出面,追问当年追杀师兄真相。
说时,极目望了望窗外,天边已泛出一丝青白曙光,遂立起道:天已黎明,我们走吧?这间客店店主与伙计均是雪莲教中眼目,被老朽点了残哑二穴,弃置暗室内,无虞他们走漏风声。
五人掠身穿上屋面,分做两起电飞掠去。
骄阳似火,流金烁石。
岳洋与卫乘燕汗水渍透,一路飞驰奔抵勒竹镇,进入镇中一家最大的聚英居酒楼。
时值中午,聚英居已上了七成座,酒香肴氛扑鼻送人,不觉肌肠辘辘。
卫乘燕向一张八仙圆桌走了过去,盘踞而坐。
岳洋不禁一愕,暗忖:两个人为什么要占这么大的桌面?心中虽然这么想,可却是并未说出,只望了卫乘燕一眼,随即坐下。
店伙走了过来,笑道:爷台用些什么?只两位吗?卫乘燕双目微瞪,道:将你们店里拿手的时肴选上六味及一大碗清蒸鲫鱼汤,再来五斤好酒,我们一面喝,一面等候来人。
店伙诺诺连声而退,望着厨下高声唤报菜名。
岳洋面露困惑之色问道:难道他们也坐在一处么?卫乘燕摇首道:另有其人岳洋知卫乘燕老于江湖,一举一措都深含用意,心中虽茫然不解,却也不穷究。
不多一会儿,酒菜送了上来,卫乘燕与岳洋斟了一满杯酒,低声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好使力气。
岳洋当即会意,举杯一饮而尽,两人慢慢进食。
这时,食客越来越多,几乎满座,盈耳呼么喝六。
忽地,陆丘明与唐周三人走了进来,正好一付座头食客会了帐动身离去,陆丘明三人望也不望卫岳二人,竟自坐下,招呼店伙点了酒菜。
陆丘明等刚坐下,店外随即出现七个身着大蓝纺绸长衫汉子,熊背豹腰,栗悍狞猛,明眼人一望即知都是江湖人物。
卫乘燕道:点子来啦!七个汉子有意无意地望了陆丘明座上一眼,继而扫视四处,看着有无空座。
店伙迎了过来,陪笑道:对不起,爷们请等会儿再来次临!七个汉子生象没有店伙这个人一般,充耳不闻。
忽然,一汉子望着卫、岳那张桌面,鼻中哼哼一声,径自走去。
他走至卫乘燕对首,问也不问,凳子托了一托,一屁股坐下去,其余六个大汉亦走了过来。
啪的一声响,卫乘燕一拍桌面,一跃而起,指着那坐下的大汉喝道:你没长眼睛么?难道未见这座上有人?这声大响,震得四座纷纷愕然注目。
那汉子一脸通红,渐渐又变成青白,目中凶光外露,蓦地立起,狞笑一声道:你发个什么横?你吃你的,咱坐咱的,于你屁事?话声未落,卫乘燕身形奇快,只一闪竟转过桌面,左手五指飞抓而出,一把扣住大汉的腕脉穴。
只一拧一甩,大汉惨叫出声,一条身子箭也似地甩飞而出,一声巨响坠落于街心一块石板上。
卫乘燕一甩出这大汉,其余六人大惊失色,同声喝叱,纷纷出掌向卫乘燕围袭攻击。
谁知卫乘燕存心找事,已自抢手攻出,身形欺进,掌指迅如电光火石击出。
但听数声闷哼,六条人影连续被掷飞出店外。
卫乘燕冷笑道:一进来大爷就瞧得不顺眼,不给点苦头与你们吃吃,你们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咧!说着若无其事般坐了下去,望着岳洋笑了笑,挟菜入嘴,大口咀嚼。
可怜七个大汉被摔得发昏,骨痛欲裂,肤青唇肿,爬了起来站在店外发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分出两个奔向对街斜着一家酒楼,里面雪莲五煞正聚在一起饮食。
南欣忽见属下气色败坏奔了进来,不禁一怔,倏然站起,喝道:杜秋虎,敢是让陆丘明老鬼发现你们乔装跟踪了么?那唤作杜秋虎之人答道:不是!遂将方才之事禀明。
南欣目中神光闪烁,转了几转,道:莫非那两人是陆丘明同路不成。
杜秋虎答道:那两人面前酒菜已用残过半,看来并不是同路。
南欣眉头一皱,冷笑道:不是同路就好,你们还是回到聚英居,本座另有安排。
杜秋虎两人急趋而出,重返聚英居,其余五人尚留在门外僵立着。
这时,聚英居中食客已散去大半,杜秋虎匆匆说了几句,七人硬着头皮进入聚英居。
他们低着头也不敢望卫乘燕,围着另一张桌面坐下。
卫乘燕冷笑一声道:天下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七个汉子差怒到了极点,额角青筋突起,目中几乎喷出火焰,却终始闷不出声,尽力忍住。
岳洋笑了笑低声道:看来等会儿还有帮手到来,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卫乘燕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我们等着瞧热闹啦!陆丘明三人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慢慢进食,表现得异常从容。
须臾,食客们业已走尽,仅留下这三起人,店伙只知今日撞上了瘟神,小心翼翼的问酒添菜,殷勤倍至。
但是,手中却捏着一把冷汗,心中只是发毛。
岳洋目光不移地望着这面,这如死的寂静,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他心中默然思忖着:稍时,自己是否要出手呢?他几乎失却信心了。
因为他自涉足江湖起,除了西山梅岭一役尚无损外,处处都显得功力不如人,尤其是赵林现身援救自己,他那精湛的剑术,从容若定的神态,顿感自身功底不厚。
虽然苏雨山以十日之期指点他甚多绝艺,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苏雨山已为他打通奇经八脉,喂服多种灵药已助长功力。
这种奇遇是武林中罕有的,可是他似如无知。
他认为十日太短,充其是多学几套精妙招式而已,武功是与日并进,绝不会短短数日便趋大成。
他这种想法是对的,可是,他万没想到传艺的黑衫老者就是他日夕不忘,一身武功超凡入圣的恩师。
岳洋执杯就唇浅饮,脑中思绪翻腾之际,店外街心突现出十余条江湖人物,兵刃执在手中,面上均罩着一层杀气。
只见一蟹面短须五句老者掠进店内,阴沉沉发出一声冷笑,喝道:杜秋虎,是谁惹事生非,你指出那人来!卫乘燕已自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如此狂傲,原来是栾丁鬼在此当起猢狲王来了!岷江一别,不觉十易寒暑,欣睹故人无恙,真是幸会啊!岳洋一听岷江二字,不禁双目大张,瞪着那蟹面老者,忖道:莫非这人原是工声平爪牙,若然如此,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从他身上定可得出王声平的下落。
蟹面老者闻言不禁心神微颤,瞠目凝视半晌,呵呵怪笑道:卫乘燕,我了鬼梦想不到好朋友自行投到,我们这段恩怨早该结了,你说是么?卫乘燕道:可不是,早就该结了啊,你出外候着,卫某过帐后,自然要试试十年来阁下武功有无精进?栾丁鬼鼻中哼了一声,道:栾某恭候就是!身形一转,一式毒蟒出穴窜出店外守候着。
七个汉子巍然端坐不动,看来是有心监视陆丘明等三人的。
岳洋不知怎的,只觉热血沸腾,雄心顿起,趁着卫乘燕与店伙结帐时,右手食中两指一并,自桌底暗伸过去,目光凝定七个汉子脚背大穴,虚空暗点了一指。
只见七人喉中微吭了一声,齐扑向桌面宛然酒醉熟睡模样。
岳洋不禁一震,他做梦也没料到这手戮穴武功竟有如此威力。
要知这手武功却是震古烁今,矿代绝学,轩辕十八解中虚空错脉戮穴手法。
苏雨山对岳洋存有负疚之情,十日传授,都是诡奇绝伦上乘绝学,欲以之减轻心灵上的债孽负荷。
此刻,岳洋目中泛出奇光,这一来信心大增,只觉黑衫老者一身武功高深莫测,短短十日中自己武功即大异往昔,心中的那份喜悦可想而知。
这情形,卫乘燕、陆丘明等人竟未觉察出来。
卫乘燕会过帐后,向岳洋道:老弟,你与愚兄掠阵,不至必要时慎勿出手。
忽自眼角曾见七个大汉情状,不禁呆住了,张口欲问岳洋。
岳洋忙以眼色制止住,卫乘燕眼珠一转,已知就里,但心中惊骇岳洋哪来的这身奇奥武功。
当下卫乘燕未再说话,一撩袍衫,话也似地射至街心,面向着栾丁鬼微微笑道:阁下是以掌力见搏,抑或兵刃较量,卫某是无不奉陪。
栾丁鬼目露凶光,大喝道:你是单打还是合殴,话可要说明白。
目光飞投了店中陆丘明三人一眼,他可真怕陆丘明参与其事。
卫乘燕循着栾丁鬼的目光转向望去,恰好岳洋手摇折扇情洒的漫步走出店来,他以为栾丁鬼指的是岳洋,遂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卫某同伴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却胆大之极,可真不把你们这般狐群狗党放在眼内。
栾丁鬼一声大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栾某可没空与你绕口。
身形一挫,自肩头拔出一柄三棱铁剑来,刀刃泛出蓝森森的光泽。
卫乘燕笑骂道:真是越来越不成才了,兵刃染有剧毒,较之鼠窃狗盗尚不如。
说着由腰中解下一柄十三节活扣蛇骨钢鞭,钢鞭前三寸吊着一核桃大小钢球,轻轻一引,扣环生起一阵金铁脆音,鞭梢钢球呼的一声呼啸,慑人心弦。
突然从栾丁鬼身后掠出一个手执澜背钢刀紫衣大汉,道:杀鸡焉用牛刀……话声未落,卫乘燕冷笑道:你也配。
冷笑声中,十三节活扣蛇骨钢鞭一式横扫千军而出。
一声凄厉惨叫蓦然升起,那紫衣大汉身形被扫飞半空,自向十数丈外叭哒坠地,额上被鞭梢钢球击穿一个大孔,血浆溢污满面,已是气绝毙命。
栾丁鬼面目变色道:卫乘燕,你也未免太心狠手辣!卫乘燕沉声道:武林拼搏,就是你死我活之斗,有何心黑手辣可言?栾丁鬼,你如妄想以众凌寡,用车轮战法,无异是自速其死。
栾丁鬼尚未答言,群邪之中又窜出四人,一拥而上,向卫乘燕周身重穴而去。
卫乘燕哈哈一声大笑,右腕疾抡,瞬间三招挥出,宛如怒蟒翻空,掀风奔电,威势骇人无比。
一照面间,四人身形立被卷带飞上半空,纷纷坠地不起。
岳洋不禁拊掌朗笑道:滇西大侠果然功力惊人,佩服!这时,忽闪电般掠出一矮瘦面色姜黄老叟,阴阴地望着卫乘燕一笑,右臂疾伸,五指舒张,圈了一圈,星飞电弛地朝卫乘燕手中蛇骨鞭抓去。
卫乘燕大喝一声,斜闪三尺,长鞭飞扫,瞬息间攻了九式出去,破空呼啸。
但是,卫乘燕面色已由平静渐变为惊骇,但觉这老叟手影变化莫测,如影随形地抓梢钢球,不但不能撇开,而且他那指风扫及钢球,影响所及虎口亦被震得酸麻难耐。
片刻之间,两人已走了数十招面,卫乘燕虽未露出败象,却也有点捉襟见肘之势。
这面色姜黄老者武功卓绝诡异,却并不比卫乘燕高,只因他一出手就抢了先机,卫乘燕始终返不回逆势,故而处于守境。
岳洋始终冷眼旁观,暗赞这两人武功都是精上之选,只有他暗中瞧出卫乘燕尚有意藏拙,此时此地,还不曾显出他那真才实学。
栾丁鬼忽而瞥了店内一眼,面色立变,疾向店内掠去,只见陆丘明三人已无踪影,同党七人均伏在桌上沉沉如睡。
这一惊非同小可,栾丁鬼膛目结舌,额角不禁冒出豆大汗珠,急问店伙,店伙道:不知道,小的向柜上交帐,一转身已是不见了这三位客人。
栾丁鬼向昏睡的七人桌面走去,细心察视之下,已知七人为人暗中制住穴道,急伸手往七人后胸拍去。
七人仍是昏睡如故,栾丁鬼不禁怔住,急急望外窜去,对场中生死拼搏望也不望一眼,一劲向斜首一座酒楼飞掠而入,自然是将此事事报五煞。
栾丁鬼一掠入店内,目光飞扫,又是一怔,原来雪莲教五煞已无踪影。
忽感身后微风飒然,知有人突袭,心中猛颤,斜闪对面一望,只见一双手影如电抓来。
来手奇快无比,连何人都未瞧清楚,右臂曲地穴上已被五指扣住,但觉手臂一麻,行血返攻内腑,遍体麻软乏力。
他抬目望去,原来面前立着的人,却是卫乘燕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岳洋。
他心神一颤,忙道:栾某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怎么……岳洋已自微笑道:在下只问尊驾一句话,请照实回答。
语气异常婉转,但栾丁鬼在这种情形下能不回答么?栾丁鬼脸色阴晴数变,知无力与抗,暗叹了一口气道:阁下要问什么?店中食客俱已走空,均围立在街心遥睹卫乘燕与姜黄面色老者猛烈凶搏,是以栾丁鬼心中略宽,因无人窥见他受制情形。
岳洋微笑道:尊驾能照实回答就好。
方才听卫大侠说昔年尊驾曾在岷江扬名,但不知哪闹海蚊龙王声平如今何在?栾丁鬼张双目,道:不错,栾某与王声平曾共事岷江,但十年前一别即各自西东、不通音讯,王声平不知何事亦离开了岷江,匿姓隐名,现在何处恕栾某不知。
心内暗自惊道:当年王声平杀人无数,血腥双手,这少年想必是他仇家后人?突然,门外传来一娇脆语声道:栾丁鬼说话丝毫无虚假作伪!岳洋不禁一怔,急转面凝望去。
岳洋不禁大为失望,沉声道:尊驾说话是否实在?只见一身着淡青罗衣,容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香风一阵,少女已立在面前,身形快逾闪电。
栾丁鬼面露喜容,道:郝姑娘!这郝姓少女一对剪水双眸不停地在岳洋全身上下打量,见岳洋宛如临风玉树,气质潇洒,暗道:这少年长得好俊!忽地目光一接,少女不禁面泛红霞。
陡将脸色一沉,叱道:你还不将栾老师放开!岳洋微笑着摇首道:在下不问个水落石出,绝不放开他,姑娘怎知栾丁鬼所言为实?少女鼻中冷哼一声,玉掌穿起,向岳洋右胁拍来。
正是攻求必救,岳洋虽只少女这轻描淡写的一式,内中却含无穷奥妙变化,逼得自己不能不放开栾丁鬼,五指一舒,疾向后飘出三尺开外。
栾丁鬼身上一轻,血行回顺,掠出店外逃去。
岳洋一退出,面色微沉道:姑娘未免多事,在下心切,要问杀父大仇下落,无端被姑娘搅扰,在下素不与女流交手,现在迫不得已要向姑娘追问栾丁鬼了!少女柳眉向上一挑,道:好大的口气,只怕你非姑娘之敌!岳洋怔得一怔,道:那未必见得,只是在下实在不愿与女流交手,最好姑娘将栾丁鬼追回。
少女微笑道:你只胜得了姑娘,追回栾丁鬼之事,包在姑娘身上。
岳洋摇首道:在下相劝……少女突地一声喝叱:不用多说!一掌又轻轻飞出,如悠悠劲风,扑面而来。
岳洋又自身形一动,跃开了一张桌面。
但少女如影随形而至,掌影飘飘袭来,岳洋翻身窜起,一掌震开窗页,身如离弦之矢射出窗外,向桂江之滨一片青田草地落下。
身形尚未落定,但觉一片绵密柔劲径向胸后压来,不觉心中一凛,暗道:这少女身形好快。
想时已自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摸出乌骨折扇,掉身下扑时,扇页拨拉亮开,一缕急风向少女攻下。
岳洋只施出五成功力,功式已发出了奇奥的三招。
扇风逼袭,少女微感内肺气血已生震荡,不禁低叫一声,掌势外撤,急急跃出丈外,一双秋水明眸注定岳洋手中折扇。
只见少女面上倏然升起惊诧之色,道:你这把折扇从何而来?岳泽微微一怔,答道:此乃友人所赠,姑娘问他作甚?姑娘大张着晶澈双眸,问道:你那友人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岳洋猛感心中一颤,暗道:这柄折扇为贺束兰所赠,她为什么问得这么情切,莫非她也认得兰姐?我想不至于,兰姐才从海外迁居玉钟山,嗯,也说不定……心念至此,遂朗笑道:一柄折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娘为何如此追根问底,此折扇么,乃一异性友人见赠。
这少女闻言娇面上顿时如蒙上一层苍白惨淡,又象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颤声说道:公子是否姓岳?岳洋愕然答道:正是,姑娘为何知道在下贱姓?少女目中现出惊惶之色,樱唇颤了几颤,象是有什么话要说,突然娇躯一转,流星奔电般如飞掠去,转瞬间身形已杳。
岳洋茫然发怔,苦苦思索,只觉甚难理解,这少女为何认出手中折扇来历,何以知自己姓岳?既知自己来历,谅与贺束兰极为熟悉,但又何以一言未留而神色恐慌匆匆离去?岳洋只觉个中情形大有可疑,然而却寻求不出答案。
他暗叹一声,心说:不知卫乘燕现在怎么了?心念一动,身形穿空而起,斜落在屋面上,向街心疾驶而下,只见卫乘燕仍在与姜黄面色老者搏斗,路人围观层层。
栾丁鬼及面色姜黄老者身后掠阵的江湖人物悉数失踪,留下的只有卫乘燕鞭下丧命的尸体。
两人力搏至今,少说也有千余回合,但见老者双掌招式变幻无穷,逼出强猛掌风,如奔涛涌潮。
卫乘燕右鞭仍处于守势,左掌一抡抢攻,辛辣异常。
岳洋闪立场中,情不自禁地展出苏雨山相传玄天七星步法,蓦然身形一欺,已自逼至老叟身侧,左手一抢,已然扣在老叟在掌腕脉穴卜,五指一紧,老叟不禁唉的一声叫起来。
岳洋身形手法快如电掣,卫乘燕只觉人影一晃,也未瞥清是怎么一回事,左鞭左掌一个收手不及,鞭梢钢球拍的一声,击穿胸骨深嵌入内,左掌也已击实在老者右肩头上,肩骨被击得粉碎。
只听老叟张嘴发出一声裂帛穿云的惨叫,随即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胸口穿孔处亦血流如注,四散飞溅,倒在地下。
卫乘燕急撤蛇骨鞭,忙道:老弟,我们速走!两人身形冲霄而起,向屋面上落去,闪得两间,已自消失不见。
岳洋卫乘燕离去不久,镇上居民对那几具横尸,十分恐怖,都不敢向前观看。
突然两条娇倩身影由街头飞掠而来,凌空越过人群,直落横尸之前。
两条人影,一个原是岳洋前见之郝姓少女,另外则是一翠绿衣裙的少女,冷艳端丽,正是那贺柬兰之贴身待女梅儿姑娘。
梅儿细察老叟死状,目放诧异之光,道:传闻滇西大侠卫乘燕武功卓绝,虽说较马老师略高,能致马老师死命却也未必,此中大有可疑。
说着娇躯一晃,落在围观人群之前讯问竟究。
路人有胆大者言:有一少年相助卫乘燕才将老者杀死。
梅儿顿现黯然之色,低声谢了一句,疾跃向郝姓少女处,埋怨道:萍妹,马老师一条性命就误在了你身上。
伸手一拉郝姓少女,疾向镇外驰去。
两少女又停身在一处野地广,郝姓少女玉容惨白,问道:梅姐姐,怎说是误在小妹身上?梅儿冷笑道:你既然已知道他是岳公子,就该说明原委,为何一走了之?不然马老师怎会死在岳公子手上,回见小姐,叫我如何回答?说着柳眉一挑道:奇怪,他的武功为何竟然精进如此?过去是不能与马老师相比的呀!郝姓少女说道:梅姐姐,这怎可怨小妹,小妹若然说出自身来历,岳公子岂不要逼小妹擒回栾丁鬼,试想雪莲教已与山主结盟,已命马老师来此协助,小妹怎能冒昧出手与雪莲教为敌,万一山主怪罪下来,小妹担待不起,只有返告梅姐姐。
梅儿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叫我如何回复山主及姑娘?郝姓少女双目一眨,道:只有推在卫乘燕身上了。
梅儿微微沉吟,轻摇首道:不好,卫乘燕既与岳公子同行,交情上定当不浅,推在卫乘燕身上,山主对待异己手段你是知道的。
卫乘燕如有不测,岳公子必定寻仇,这会使姑娘为难,亦刺伤姑娘之心。
姑娘一向孤芳自赏,从未示年轻男人颜色,但却深深地爱着岳公子,我与姑娘为事牵缠误返山日期,致岳公子悄然离山而去,姑娘为此暴躁不安,这样做岂不更增小姐烦恼?郝姓少女忧形于色道:这可怎么是好?梅儿目转了一转,低喟道:此来只好回报山主了,但先要稳住姑娘再说。
蓦地,遥远天际忽传来一声清亮长啸,响彻云空,梅儿面色一变,道:不好,杨老师赶来了,他若发现其中真象,此事就不好办了,我们快迎上前去!两女身形疾展,迎着啸声来处奔去。
只见一条骄捷身影如飞而来,渐渐现出一个花白长须老者。
这老者一见二女不由停下脚步,道:二位姑娘,你们可曾见着马老师么?梅儿道:马老师已经死了!老者不禁大惊,瞠目问道:你们可知他是如何死的?梅儿冷冷说道:马老师之死,可说是死在雪莲教无主之徒身上。
老者一脸激动之色:梅姑娘,这话怎么说呢?梅儿道:雪莲教本身箕豆相煎,恩怨未了,五煞强邀马老师相助追捕遗孽,哼,怎知雪莲教手下放着正事不办,反向不相干之人惹事生非,连马老师也卷入漩涡,马老师与对方交上了手,雪莲教手下竟不顾而去,马老师寡不敌众,身遭暗器,惨遭毙命。
老者激怒异常,花白胡须抖动,道:这杀害马老师的凶手呢?梅儿只淡淡一笑:不消杨老师费心,已然毙命在我俩手下,我们先行返山吧!老者不禁一怔,突闻身后衣袂飘飘之声迭起,转脸望去,只见六条身形如飞奔来!来的均是雪莲教下高手,见三人在此叙话,不禁停下身来。
梅儿眉头一皱,道:贵门对头已渡过桂江,诸位有事请便吧,我等还要返赣一行。
来人拱了拱手,身形疾奔而去。
这时,老者惊诧道:梅姑娘,为何要老朽返赣,如此不是违误山主之命了么?梅儿冷冷一笑道:马老师一条性命已误在雪莲教手中,杨老师还想葬身在此么?雪莲教箕豆相煎,乱象已萌,本身岌岌可危,况山主又不曾令杨老师参与雪莲教本身是非之中。
老者不禁点头道:这话有理,老朽就伴二位姑娘同行。
三人如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