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急死了,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邵真两眼看不见,虽有心为侯爱凤扎伤,却又无从着手,他简直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急急的说道:爱凤,告诉我伤在何处,我为你止血!说着,左手一抓,撕下一块衣袖。
侯爱凤已呈半昏迷状,她半睁着眼,微弱的声音困难的禁不住颤抖,而且已发青的两唇吐出:在……在左,左大腿上……猛地一怔,左大腿?那,那是女人禁处呵!邵真面露难堪之色,一时,怔忡如梦……紧紧抓着邵真的手,侯爱凤痛苦的摇着头,她几乎是哭着叫道:嗯……哎!知哥……我,我好痛,痛苦,哎呀!心中一急,邵真咬了一下牙,如不再动手,侯爱凤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那管得他妈的男女之嫌!当下长吸一口气,便摸向侯爱凤……可是,他忽又缩回手,满脸难堪之色,哦,侯爱凤的腿在哪里呵?侯爱凤已开始在颤抖了,显然是毒液已蔓延,她开始痛苦的号叫起来:知哥,我,我好痛哦!心急如焚,邵真张口道:爱凤,忍耐一下。
一顿,长吸了一口气,邵真呐呐的道:爱凤,告诉我伤在哪里?我为你止血。
痛苦的打了一个嗝儿,侯爱凤道:在,在左腿啊。
一咬牙,邵真道:可是,爱凤,我,我看不见。
哦了一声,侯爱凤恍然大悟,显然她痛得忘记邵真是个瞎子,她强自睁开眼,握住邵真的手带到她的左腿,细若蚊蚋的道:知哥,这,这里。
一触手满是血渍,邵真心头凛骇非常,那敢怠慢,还管他娘的男女授受不亲?拿起撕下的衣袖绑向侯爱凤的大褪……哎哟!显然是邵真碰到了伤口,侯爱凤痛叫了一声。
好不容易,邵真总算是用力绑住伤口的上端,他轻吁了一口气,整个脸庞已被汗水浸湿了……可是,侯爱凤仍呻吟不止,她浑身颤抖着,咬着唇道:知,知哥,我还很痛!邵真不禁愣然,似乎他能为侯爱凤做的仅此而已,他已是束手无策了……突然,邵真面上一喜,脱口道:爱凤,你身上不是带有‘回魂十三丹,的吗?猛然忆起,侯爱凤忙道:噢,我竟给忘了。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个小瓷瓶,颤着手递给邵真。
邵真拔出瓶塞,倒出七八粒小小的金色药丸,急促的问道:爱凤,如何用法?侯爱凤忍着痛道:以牙碎之,敷于患处即可。
邵真连忙置入口中,嚼碎之后,吐于掌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侯爱凤的腿上……须爽,邵真已把回魂十三丹敷在侯爱凤的伤口,侯爱凤似觉好些,但仍低声呻吟着。
缓缓吐着气,侯爱凤满脸疲惫之色,她两眸含着歉意低声道:好多了。
知哥,我连累你了……不等她说出,邵真急道:爱凤,你说啥话,只怪我无能保护你,我,我实在该……死字没说完,侯爱凤急着抢道:不!知哥,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哦,我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为什么如此胆小呢?;一阵激动,侯爱凤泪如雨下,恸哭难忍,邵真心中一阵急,他蠕了蠕嘴,正想发话,侯爱凤又声泪模糊的道:知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爷爷的仇怎么报啊!心中一阵恻然,邵真见其自责,更加悔愧不已,他了解侯爱凤的心境,她不过是一株未曾经过风霜的温室小花啊,能及于此,实在很难为她了,何忍呵责?邵真有点激动的撇了一下唇角,他深恨自己大丈夫之躯不能保护侯爱凤无恙,他低沉而又沙哑的道:爱凤,不要这样,否则我会难过得无法承受,一切过错都在我‘’‘’,微微一顿,邵真语音转为温柔地道:爱凤,你歇息一会,别哭坏了身子。
这才收起哭泣,侯爱凤凝视着邵真,小声的道:知哥,你有没有受伤?温柔的摇了一下头,邵真微笑道:没有,只是你受苦了。
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侯爱凤紧握着邵真的手,默默的,深情款款的凝注着邵真……此时日近薄暮,归鸦群集,穿梭林中,加诸晚风吹拂,枝叶顿摇,虫鸣之声不绝如缕。
邵真微笑着道:天色将晚,咱们找个宿处,爱凤,你能走动么?侯爱凤坐起身子,只觉伤处仍火辣疼痛,但不及方才剧烈,她挺了挺腰,咬牙道:不碍事。
说着,便抬步迈出。
哎!侯爱凤不过走了一步,忽地痛叫一声,娇躯瘫痪般的倾仆下去!邵真大骇,忽然一探手,已揽住侯爱凤的腰肢,他惊声问道:爱凤,怎么了?乏力的躺在邵真的怀里,侯爱凤的脸色,忽地转白,两唇不住颤抖,且额上又泛起一片汗珠,她咬住牙,强自发话道:痛……哎……伤口像是针刺般的难耐。
一阵着急,邵真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回地上,他着急的道:糟,看来‘回魂十三丹,,只能治创伤,而不能解毒伤!侯爱凤睡躺于地,似又觉好点,但脸上仍是一片痛苦之色,她悲恸至极的道:知哥,我,我没希望了。
骤然色变,邵真叱道:你说啥话?如此一点苦也不能忍吗?猛地一窒,侯爱凤显然料不到邵真会如此呵叱自己,不禁瞠目结舌……似觉过火,邵真连忙转颜换色,歉然道:爱凤,对不起,我……脸上泛起羞愧之色,侯爱凤细声道:不,是我!我,我太软弱了,说着,握住邵真的手掌,侯爱凤深沉的凝睇着邵真苍白的脸庞,喟然一叹,说道:知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撇了一下嘴唇,邵真打断她的话道:爱凤,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刻了,先治你的伤要紧。
稍稍一顿,柔声问道:爱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能走动么?侯爱凤咬住牙,流露出坚毅之色,点点头:能!邵真面上浮起一丝欣慰之色,戴上斗笠,揽住侯爱凤的手臂,温柔的道:慢慢起来。
侯爱凤艰难的站起娇躯,然她甫方站起,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嘤咛一声,身子又仆向前去!邵真大惊,连忙把她揽入怀里,急声叫道:爱凤!然爱凤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邵真又呼叫数声,终不得侯爱凤应声,心知已昏过去,不禁又忧又急!邵真把侯爱凤背在背上,毅然的走出林中……邵真两眼瞎盲,不能观物,且又无人指路,故无法展开他绝世的轻功,他只能像蜗牛般的慢慢而行,他的一跬半步,都走得非常艰辛……可怜,当他走出林中之时,天已全黑了。
邵真缓慢地走着,他检起一枝枯木当拐杖,就和一般的瞎子没两样,可是他疑心静气,全神在注意四周的一声一响,他希冀能发现有路人经过,那么他便可以恳求他救治侯爱凤,至少可以拜托他为自己带路。
走着,走着……快要半个时辰过去了,邵真始终就是没有碰见一个行人。
背上的侯爱凤的气息愈来愈微弱了,他真心急如焚,真想张口大声呼叫救命!正当踌躇之间,他忽听的二十丈外传来一阵急剧如雨的马蹄声。
邵真欣喜若狂,连忙住步,大声叫道:那位仁兄君子,请留步!邵真高举手中竹杖,在空中用力挥舞着……须臾,蹄声愈近,终至他跟前停了下来。
邵真深深一揖,道:这位兄台请止步。
来者是年近四旬,身高体大,穿着一件褐色劲装,且肩荷长剑的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赶了不少的路,风尘仆仆,浓眉粗目的脸孔罩着一片疲惫的汗水,他微喘了喘气,对于邵真的拦路似是感到惊愣,他叱声问道:阁下是……?邵真连忙道:在下吴知,因敝友不慎为蛇所伤,昏迷不醒,而在下两目瞎盲,不能视物,故敢请兄台助一臂之力,在下定当没齿难忘兄台授手之恩。
细细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子,中年男子方道:见难相扶,乃吾辈份内事,奈何现有要紧事,无法相助,还请阁下恕过推托之罪。
说吧,抱拳一拱,一扯缰绳,便欲驰去。
邵真大急,连忙高声叫道:兄台既不能助吾,可否带吾至镇上,找一大夫相治?面有难色,中年男子道:非余不助汝,实乃有急事耳。
吾乃江湖上人称‘大憨侠’便是,因三月前与‘剑中宝’姜中铭相约今日两更于云台山对决,事关重大,故实不能有所助于阁下。
更急,邵真道:兄台往云台山是否要经过镇集?摇了摇头,中年男子捋着颔下短髭道:不同路。
那,那……邵真深恐他驰去,急惶的又道:兄台与人相约两更,现在不过天黑,离约时尚远,不知是否能够以快骑负吾至镇集,然后,兄台再赴约,如何?中年男子见邵真一副哀乞状,颇具怜心,可又似有隐衷,他道:君有所不知,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吾如绕路而行,必不能赴约!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可是吾友危在旦夕,君见死不救,于心何忍?中年男子不禁愣了一愣,呆呆望着邵真,一阵犹豫不决了……邵真赶忙道:阁下如愿助我,薄酬一千两,必不食言,面色骤变,中年男了叱道:狂妄小子好生无礼,你竟以利诱我,你道我是贪财之辈?邵真不禁当场愣住,万想不到自己以金酬人,反遭一顿骂。
中年男子似是气煞,他怒道:我‘大憨侠’姬周圣乃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侠义之辈,岂能为利所动!一阵好笑,邵真道:阁下自称侠义,依在下看不过是宵小之辈罢了!陡然大怒,大憨侠姬周圣哇哇怒道:小子口出狂言,要不见你残疾,定当把你痛打一顿!哈哈哈!邵真闻言仰首一阵大笑。
姬周圣震怒非常,叱道:小子,你笑什么?一掀唇角,邵真缓缓的道:笑你太伪君子了!大憨侠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大声道:小子,你使我忍不住了!邵真无动于衷,冷冷一哼,道:在下以金恳求阁下助危,阁下以不纳金自廉,是吗?傲然一点头,大憨侠道:当然,当今武林一片蛇鼠之辈,见金眼开,见利思异,往往做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大憨侠’独异于人,何不能引以自傲?轻笑了一声,邵真道:金钱与生命,两者何重?大憨侠似是不解他的意思,疑惑的道:当然是生命啦,没有了生命,哪来金钱!说得是!邵真笑着道:阁下既知如此,何以不愿帮助我?不耐的翻了б幌卵郏按蠛┫馈贝笊溃骸拔也皇撬倒?我有要事吗?说至此,大憨侠显然是个脑瓜子不大灵光的人,也似乎才想起的道:我不能再和你扯了,否则我便赶不上和‘剑中宝’那家伙比剑啦!说着,一扯马缰……邵真大急,正想开口,大憨侠忽又问道:你方才说我不愿助你,和金钱、生命又有什么相关连?邵真差点要喷笑出来,心想真个木头呵!他咳了一声,正色道:阁下拒纳在下酬金,此种廉风诚使在下佩服……大憨侠闻言,脸上一阵喜悦自得之色,他作态的咳了——声,道:那适才阁下何以污我为宵小之辈?微微一笑,邵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侠义仁人所崇尚,今阁下不为之,焉称侠义,与宵小辈何异?阁下摒金而罔视吾友生命,岂非视之金钱重于生命?愣了半晌,大憨侠抓耳搔腮,急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邵真不解的哦了一声,道:敢请明言。
大憨侠道:我是说我如救令友生命,也不收阁下所赐之酬金。
邵真愈听愈迷糊,茫然的道:阁下使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了。
好像很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笨哪,我不要你的一千两就是了!还是迷糊,邵真道:你,你是说愿意帮助我喽?大憨侠翻了一下大眼,道:我什么时候说的?愣了一愣,邵真道:你方才不是明明说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要我的酬金吗?大憨侠姬周圣大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呀!火大极了,邵真大吼道:你简直是在放屁,你不肯救我的朋友,我给个屁,你,你真大言不惭哪!一愣,大憨侠急道:怎么,我又错了?一阵好笑,邵真已敢肯定他是个猪脑袋了,他忍住笑道:原来你是以不收我的酬金为自傲,并没有说愿意帮助我?点了一下头,大憨侠理直气壮的道: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才弄清楚?有什么不对吗?好气又好笑,邵真啼笑皆非的道:和你讲话,真得口里嚼参片才行呢。
顿了一下,大声道:我说哪阁下,你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收酬金,这才是称为侠义之士,否则,见死不救,你便与那般蛇鼠之徒无二类了,这样,你明白了吗?哦哦了几声,大憨侠一连翻白眼,似是才在转过脑筋来,他抓了抓耳朵,状似赧然的道:我,我,我……一连三个我,便我不下去了,大憨侠傻傻的捉着邵真,真一副愣头青像!邵真惦念侯爱凤的伤情,内心忧急至极,那还和他扯蛋?急声嚷道:我伟大仁慈而又侠义的‘大憨侠’,我求求你,千求万求,只求你带我到镇上找一个大夫,我便永远感激你一辈子,说你真是高义君子!根本听不出邵真话里带刺,大憨侠竟还傻愣愣的道:我,本来就是嘛!真是秀才遇到兵,欣硭挡磺濉保壅嫘闹退驳?天亮也必无结果,当下不管三七二十几,一吸气,一离身,便跃上大憨侠的后座上,且两腿用力一夹马臀,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已四蹄猛张,飞驰而去!邵真两眼虽不能视物,但凭他精湛的功力和灵敏的听力,就早捏准了大憨侠的方向,以是能一丝不差的跃上大憨侠的坐骑上,这还不止,邵真的速度就像闪电般的快,大憨侠连念头都没转起,胯下坐马已如飞而奔。
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谁允许你上来了?大憨侠忙不迭张口大叫:快,快停下来!邵真置若罔闻,两足不住踢着马腹,而马便飞也似的狂奔不止……大憨侠大怒,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再不下去,休怪我无情!邵真硬是装聋作哑……大憨侠没法,用力扯住缰绳,企图使狂驰的坐骑停下来,可是邵真偏是用力踢着马腹,马受了疼痛哪听指挥,只见它嘶鸣着,循着路飞奔……悔怒至极,大憨侠大喝一声,手肘猛地敲向邵真!然邵真似是早防他这一手,就在大憨侠手肘一动之时,邵真已抢先了一步,两指如钳,正好捏住他的手臂关节处……微微一用劲,大憨侠猛地哎哟一声,险些坠马!放,放手!大憨侠只觉仿佛被毒蛇噬着而不放一样,他歪着嘴,皱着眉,尖声叫道:哎唷!痛,痛煞我也!他娘的,小子!快放手呀!微微松了一下力,邵真道:对不起,委屈你阁下了,只要一到镇上,便不相烦阁下,绝不食言!用力挣了两下手,硬是纹丝不动,大憨侠一咬牙,再用劲往后敲去!哎!哎哎哎!可是,他甫方一动手,邵真陡又一用劲,直痛得大憨侠姬周圣咧嘴龇牙,哎声不停。
邵真松下手,他笑着道:奉劝阁下乖一点,否则你便要成为‘独臂大憨侠’了,你相信不相信?说着,两指又微微一用劲。
相信,相信!大憨侠连忙大声回道。
像是揶揄的笑了一声,邵真道:不错,阁下总算识相啦!大憨侠显然气怒非常,可是吭声不得,脸上的表情敢怒不敢言,令人发噱。
显然是毒发’了,背上的侯爱凤呻吟得更厉害了,邵真不禁急道:离镇上还有多远?大憨侠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敢?哼了一声,邵真两指一动……吓得仓惶失色,大憨侠连忙回道:快了,大概只需半炷香的时刻吧。
闻言,邵真似是感到宽慰的舒了一口气,但他仍是两脚踢着马肚,且口中大声的吆喝着……马奔得更快了,简直比飞的还要快。
喂喂,别把马累死了。
大憨侠吓得全神持缰,深怕坐骑倾跌下去似的,大声叫着道:慢。
慢点,前面有个弯哪!邵真硬是不理,当马拐弯时,差点没撞出道路去,吓得大憨侠面无人色,几要昏过去。
如此快马加鞭之下,竟不过盏茶时间,已达一小镇。
说巧正巧,无巧不成书,就待入镇之时,大憨侠远远便见前面几丈处有一屋宇,屋下挂着一块匾额,漆金招牌,那块匾额招牌上还挂着两盏大灯笼,所以大憨侠一眼便能看到匾额上那几个如斗大的金字——金安药铺。
大憨侠连忙叫道:前面有家药铺啦,快慢下骑势,否则便要过头了!邵真闻言一喜,连忙停止吆喝与两脚的踢腾。
眨眼,已抵那家药铺了。
大憨侠一勒缰索,停在檐下,道:到了,就是这里。
邵真迫不及待的便想下马,忽然脑中一动,深恐大憨侠有诈,两指依然捏住他的关节处,冷声道:下马!提气飘下马!一愣,大憨侠道:你这是干嘛?不是已到……不待他说完,邵真两指一用劲,口中冷道:少噜嗦!痛得大叫一声,大憨侠连忙一提真气,飘向地下。
邵真也随着他飘下马,且两指依然扣住他的手臂,换句话说,邵真仍紧随着他身后。
邵真咳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敲门。
甚是愤怒,大憨侠道:你把我当成甚……话未完,邵真用力一扣,大憨侠惨叫一声,痛得两脚跪到了地下。
邵真微松手,把他提了起来,冷哼道:敲门!哪敢说不——大憨侠乖乖地走上前去,伸手便用力敲门。
谁呀?几声冬冬之后,院墙里传来一声问声,接着门呀的被打了开来,应门之人方一探头,邵真便连忙说道:在下有一位朋友被毒蛇所伤,请求大夫诊治。
应门之人是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她眨眨眼,看看大憨侠那副奇怪的脸色,又望望邵真那顶大斗笠,再瞧了瞧昏迷不醒的侯爱凤,这才张嘴道:很抱歉,我们主母晚间不替人诊疗,请三位明天再来好吗?说着,一缩身子,便要关门。
邵真大急,放开大憨侠,走前跨进门阶,道:吾友命在旦夕,哪能等至明天?丫鬟急急的说道:不行呀,我家主母晚上不为人看病的,请你另外找一家好吗?没这样的时间了。
邵真委实太急了,他实在顾不得了他娘的礼仪,他口中说着,不待丫鬟有所表示,便径自跨进门内。
丫鬟急得大叫道:喂喂,你这人好生无礼!此时被邵真放开手的大憨侠显然是憋了一腔子的鸟气,他也挤进门内,抓住邵真的衣袖,叫道:喂喂!别走,咱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不耐烦的一拂袖子,邵真温声说道:当然会把帐算给你,你别小心眼,怕我会赖帐,先救人要紧呀,你老兄说对不对? ,翻了翻眼,大憨侠傻傻的点了一下头,竟也回道:对!对!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丫鬟见两人强行进入,甚是骇惧,连忙转身奔进院里,一面叫喊道:来人呀,有贼!一时,人影奔窜,只见从屋内跑出了数十名的家丁模样,个个手里拿着刀棍,呼喊道:捉贼呀!大胆鼠辈,连更都没上便行窃,打死他!愣了愣,邵真又气又好笑,上门求诊,不想反被视为见不得人的贼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张着嘴,睁着眼,大憨侠还傻愣愣四顾着,口中奇怪的自语道:怪了,一上门便有贼,咦?贼?在哪里呀?众仆一涌而上,把他两人围住,不由分说的,便呐喊着攻上前来……邵真连忙张口大喝一声住手!这一喝,真有如平地起一个焦雷,声量之洪大,竟把十余名来势汹汹的家仆给震得当场如中魔般的站住。
咳了一声,邵真大声道:各位误会了,我们是来看病的,并非小偷。
话声甫落,屋里头缓缓走出数人,只见五六名婢女模样簇拥着一名约四旬许的中年妇人。
虽狼虎年,然长裙曳地,艳抹浓妆,仍是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也。
款步走至庭院,中年妇人细细打量了邵真和大憨侠,开口道:两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邵真背着侯爱凤不便打揖抱拳,微微——躬腰,挚声道:在下朋友不慎被蛇所伤,故登门求医,恳请大夫高抬贵手,替吾友诊疗伤势,盛情永当志念。
微微一顿,邵真又道:请问阁下便是大夫否?中年妇人凝眸望了望他背后的侯爱凤,微一颔首,道:老身正是。
闻言大喜,邵真连忙上前一步,道:适才姑娘言大夫晚间不看病,实乃吾友生死一发,故强行进入,无理之罪,望能宽恕,大夫医德弥天,必悲天悯人,不致拒垂死之身于千里之外。
大夫挽回吾友性命,诊金自当……不待他说完,中年妇人启口道:老身行医治病,岂在乎诊金?只是老身白天患者过众,实感疲惫,且必须在晚间调粉制药,是以许久以来,老身于申时后便不为人诊病……话说及此,侯爱凤忽大声呻吟,状极凄惨,邵真真急得要疯了,他几乎是在哀求的悲声说道:大夫悬壶行医,焉能见死不救?非在下相强,吾友如非危在旦夕,自当不敢相烦大夫,另找别处,望大夫……一旁的大憨侠似乎忘了对邵真的愤怒,他也张口说道:救人乃无高至上的圣德,大夫你怎能坐视不理呢?中年妇人面有难色,她为难的笑笑,道:两位贵宾有所不知……话甫一半,侯爱凤猛地张口号叫,浑身颤抖,显然是毒发得很厉害了!爱凤!邵真大叫一声,连忙把她揽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震骇至极!邵真悲痛欲绝的道:大夫,在下不惯向人哀求,大夫如能救回吾友一命,愿以身上所有之财七万两银为酬,且愿以此身终身相随大夫,任劳任怨,以报大夫之德!说至末尾,邵真一阵激动,竟缓缓下跪!中年妇人见状,不知是为邵真的诚心所感动,抑或是侯爱凤那种凄惨状,而产生侧隐之心,连忙赶步至邵真跟前,将他即将跪地的身子扶了起来,口中连道:年轻人,请起,请起,老身一万个也担当不起!说着,轻叹了一声,中年妇人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最大的决定,点头道:老身尽力救治你的朋友,但决不要你那七万两银子,和你……刚说一半,她身后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长得艳丽照人,艳态娇俏的紫衣少女,上前急口说道:娘,你千万不可!你忘了……?摇了一下头,中年妇人脸上一片漠然,道:琴儿,不要多言,娘决定为这位姑娘治伤……微微一顿,转首道:阿珍,阿珠,快把这位姑娘抬进里头去。
身后两名丫鬟齐声应了一声,便从邵真怀里接过侯爱凤,小心翼翼的抱进屋里去。
中年妇人向紫衣少女道:琴儿,进去为我准备药材和诊具。
紫衣少女不以为然的沉声叫道:娘!你……不等她说完,中年妇人冷冷的道:去!是,是。
紫衣少女似不敢违逆中年妇人,连忙恭声应道,然当她转身临去之时,脸上一片怫然之色,恨恨的瞪了邵真一眼。
中年妇人见她进入屋里去,忽沉下脸色道:阿丁,今晚严守门户。
一名手提着大刀的家仆应了一声,随着带领其余的家丁离去。
只见每人面色沉重,临去之时,也恶狠狠的瞪了邵真一B艮。
这一切,邵真两眼无视,自是不知晓,唯大憨侠翻了翻眼,似觉奇怪,他满脸疑惑的望了望中年妇人,正想开D,不想邵真已先发话道:大夫盛德,没齿难忘,在下敢问大夫名讳,永矢拜念!中年妇人含笑道:此俗事耳,先救令友要紧,两位今夜就在寒舍等待!说着,朝身边婢女道:小青,带两位相公至厢房歇息。
是,主母。
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女应道。
随即向邵真作了一揖,娇声道:两位请随奴婢来。
邵真惦念侯爱凤,急道:大夫,在下想追随吾友之侧。
中年妇人一笑,说道:相公乃男人耳……言下,邵真当然领悟,一时赧然不能语,尴尬异常,道:对不起,在下一时情急……中年妇人温和的笑笑,道:人之常情,无伤。
邵真感激的打揖道:敝友性命全靠大夫了。
老身尽力为之。
中年妇人微还了一礼道。
此际,那名紫衣少女已走出来。
她向中年妇人道:娘,都准备好啦。
微一颔首,中年妇人朝大憨侠与邵真道:完事之时,自当通告二位。
邵真与大憨侠连忙抱拳道:谢大夫。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便与紫衣少女相偕入屋去,紫衣少女在临去时,依然回首狠狠的瞪了邵真与大憨侠一眼,意甚愤怒。
大憨侠看在眼里,更觉奇怪……两位请这边走。
婢女微一摆手,娇声道。
谢姑娘。
邵真弯腰谢道,且连忙握住大憨侠的手,示意他带路。
大憨侠正为紫衣少女的瞪眼发愣,陡被邵真握住手,才如梦回醒般的提步跟上那名少女。
甫方抬步,大憨侠似乎才猛然想起的说道:慢,慢,小子,咱们的帐还没算咧!一楞,邵真随即不悦的道:你急啥?我说过给你一千两,便给你一千两,我哪会赖你的帐?要算帐,也得到里头去呵。
啼笑皆非的哇了一声,大憨侠放开邵真的手道:去你的,谁要你的钱了?我是算你适才挟持我的帐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实在是太为侯爱凤的伤情忧急,竟也忘了大憨侠与他的帐,他还一直以为大憨侠是自愿帮助他的呢!邵真哦声道:原来是‘武’帐,非钱帐呀?大憨侠似乎愈想愈火,他怒道:你还装蒜?妈的,你方才整得我呼天喊地,此仇不报,焉为丈夫?婢女一见两人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惊惶的道:两位,怎,怎么了?邵真大窘,这叫他如何解说?正支吾间,忽心生一计,忙向满脸愤怒的大憨侠说道:姬兄,你怎还有工夫站在这里啊?你不是要赶至云台山,与‘剑中宝’比剑的么?一怔,大憨侠用力拍了一下脑勺,猛才想起的道:糟了!我竟给忘啦!随又满脸愤怒,揪住邵真的衣袖道:哎呀!都是你这小畜牲,害我到这个地步,我将失信于人了,姜老头一定会笑我没胆,不敢跟他比划,哎呀,这怎么是好?忍住笑,邵真道:现在马上去不就得了吗?离二更还远哪。
。
眨了眨眼,忽又摇了摇头,大憨侠道:不行,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二更赶不上。
邵真存心早打发他走,又道:怎会赶不上?快马加鞭犹来得及,且既有约,‘剑中宝’必然稍等,纵使你慢了一点,也无妨啊。
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哼,你说的倒真容易,简直比唱的还好听,我那匹马载三个人,不累死也大概被你踢个半死了,再说你不知道姜老头那怪脾气,只要我一迟到,他必定要讥讽我一番,哼,我怎能让他笑我!见他说个没完,邵真真想和他摊牌,但一想他心憨直,且逼他帮了自己一个忙,怎好反目?只好搔着头皮与他周旋到底。
他想了一下道:干脆你告诉他迟到的原因,你因救人而耽搁时间,这是义举,想必‘剑中宝’不会嘲笑你,反而会尊敬你。
不屑的一撇嘴唇,大憨侠道:鬼才相信,他这人最小心眼了。
忽又猛一拍手,大憨侠接着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邵真一喜,连忙问道:啥好办法?快说。
大憨侠抓住他的衣袖道:跟我一同到云台山去。
我去?一愣,邵真讶声道:我去算干什么的?大憨侠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去做证人呀。
又是一怔,邵真说道:去做啥的证?大憨侠不耐的道:这还不懂?你不去,姜老头怎知道我救人呢?他一定说是捏造的,哎呀,别说了,走,跟我走。
说着,拖着邵真的手便要走。
在旁的婢女见两人似吵又像说,听了半天兜了一腔子迷糊,一直想问个究竟,但两人说得正酣,根本不容她插嘴,只好在一旁发愣着,及至最后,竟听两人要走,不禁讶道:你们要走?你们不管那位姑娘了?谁说的?大憨侠急得很,他边拖着邵真,边说道:我们明晨便会赶回来。
说着,已走至门口,邵真一阵急,他本想打发他走,不想羊没赶走反惹了一身膻,他挂念侯爱凤,哪愿意跟他一道去?邵真急着说道:我,我不能够去呀……转过身子,大憨侠不等他说完大怒道:你这小子太忘恩负义,你简直是过河拆桥,我为你而赶不上约,现在你同去,你竟还推辞?邵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言以对。
但一想侯爱凤反正已有人诊治,量无大碍,且此行去作证一完即可回来,再说大憨侠无论如何总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那自己怎好不助人家?脑中盘念一周,邵真即道:好吧,我与你去。
大憨侠大喜,拍了一下邵真的肩胛道:这才是!邵真正想走,忽又道:慢,要走也得告诉大夫一声啊。
大憨侠想想也对,但旋又道:事已燃眉,来不及啦。
一顿,转向一旁的婢女道:就烦姑娘转告你家主母一声,我俩因事离去,明晨赶回来。
说罢,也不等婢女有所表示,便牵着邵真跨出门外,一提气,一飘身,两人已如方才一样坐上那匹坐骑,大憨侠大喝一声,一抖僵绳,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四蹄猛张,狂奔而去,没于一片黑暗中……剩下那名站在门口的婢女,她一直愣了半天,还搅不清邵真与大憨侠到底是何关系。
星夜月沉,往云台山的路途中正急奔着一骑。
虽然一骑,然鞍上却挤坐着两个人。
前者是一个身着褐色劲装,穿长统黑丝靴,肩背长剑的四旬汉子,大眼粗眉,一脸憨直之色,正是大憨侠是也。
后者着一袭陈旧衣装,头戴一顶斗笠的年轻人,乃鬼见愁邵真耳。
只见大憨侠满脸焦急之色,不时的吆喝着,且两足也不时的踢着马腹,显然他是赴约似箭啦。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邵真不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有心和大憨侠交一个朋友。
他首先开腔道:姬兄,这般速度,怕是马儿受不住哪!抖着僵绳,大憨侠道:哼,还说呢,方才你为了救那叫什么爱凤的,三人一骑,速度比这还快,就没听你说马儿不马儿的,风已够大了,你别再说风凉话啦。
邵真一窒,倒被他挖苦的作声不得,停了一下,邵真才讪讪的道:那是救人啦,救人如救火,怎能慢?你老兄说对不对?显然是有意岔开话题,邵真不待他回话,接着又道:瞧姬兄一副好身手,那啥的‘剑中宝’的竟敢找你比剑?邵真这一拍,真拍到大憨侠心窝里去,大憨侠笑颜顿开,眉飞色舞,乐不可支的咧嘴道:谁说不是?我这身功夫谁人能抗,姜老头那疯子偏说我输他,他还大言不说他是天下第一剑呢。
差点笑出来,邵真故作惊异状,道:那家伙竟敢自称天下第一剑?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就是有这么猪八戒照镜子不知丑怪的人,纵有天下第一剑也轮不到他。
、邵真见他说的很起劲,随口问道:那你认为天下第一剑属谁呢?大憨侠想也不想的回道:当然是我‘大憨侠’喽。
你?邵真以为他是在说笑,可是,听他语气一点也不像假的味儿,愣了一下,几乎要咧嘴大笑,他掩着嘴,仍带着欲笑的口音说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大憨侠道:凭姜老头那种料子敢称天下第一剑,我自认强过他有多多,当然天下第一剑非我莫属啦。
邵真忍不住就要捧腹大笑,但又不便拆他的台,硬是忍了下来,可是却害了他一连打了几个呛。
大憨侠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啦?用力咳了几下,邵真才道:没啥,被风沙呛了几口。
一顿,吞了一口口水,邵真觉得他有趣,接着又道:那你和‘剑中宝’是比剑而已,还是做生死的决斗?摇了一下头,大憨侠道:不是生死决斗,只是分出胜负,判别谁是天下第一剑。
邵真装出很起劲的听着,他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和‘剑中宝’并没有深仇大恨喽?深仇大恨?你扯到哪里去了?哈哈笑了一声,大憨侠道:你完全错了,我俩人是世交好友哪。
世交好友?邵真一愣,颇感不解的说道:那你俩干嘛,要争天下第一剑?大憨侠眨了眨眼,道:这,当然要喽,为的是关于名望的问题,虽是好友,也要一争,这是君子之争,非流血之争耳。
从他的话意,邵真已大概可以揣摩出。
剑中宝是怎样的一个人了,他料想剑中宝和大憨侠是半斤八两,至于剑中宝也不会高明到哪里。
邵真似乎对他和剑中宝的比剑很感兴趣,他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约定日期的呢?难道你们以前在一块时没比过剑吗?有,怎会没有?大憨侠回道:就是我们常常比剑的缘故,如果他稍稍赢了我一点,便自称天下第一剑,我火大才和他争,上个月我们比两百招,结果不分胜负,所以再约今天二更重比,一样是两百招,如再没输赢,再约下个月,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邵真听得津津有味,他笑着道:这蛮好玩的嘛。
大憨侠哼了一声道:好玩?简直气死人!邵真笑声问道:怎般的气死人法呢?你有所不知……大憨侠愤愤的道:姜老头那家伙最无赖不过了。
愈听愈有趣,邵真打破沙锅问到底:怎么无赖法?大憨侠道:哼,每次比剑时,明明有些招式是我赢了,他偏说平分秋色,真平分秋色,他硬说我输了,这等无赖,你摸着良心说气不气人?邵真顺水推舟的道:噢,真有这无赖的人?真少见哪。
大憨侠见他一直拍自己,心喜非常,可是却故装大方状,一耸肩道:有啥法子?朋友嘛。
邵真干脆拍他到底,他道:姬兄真够朋友哦。
心底开花,受用至极,大憨侠高兴得呵呵笑出来,一副飘飘然的模样。
见他模样,心底着实好笑了一阵子,稍顿,邵真似感不解的道:他既这般无赖,何不找个见证人?见证人?大憨侠颔首道:对,这是一个好办法,找个见证人做证,他就没法赖了。
一顿,旋道:老弟,你干脆做我们见证人好啦。
邵真正想回话,大憨侠忽又道:噢,只顾说话,已经到了云台山还不知道,真是。
说着,一勒马缰,两人同时跃下马鞍。
邵真弯了弯两臂,吁了一口气,问道:人在不在?大憨侠凝目四顾,唯树草纷纭,群石如屹,并不见一人,正感诧异,忽两丈地一棵树上掠下一条人影,不禁喜道:在也!那人一沾地,即又一弹,滴溜溜的在空中打了一个滚,一斜身,已飘至大憨侠身侧,身手甚是矫健。
只见来人身材细小,与身高马大的大憨侠殊不可相比,且其貌不扬,甚是古怪,眼小如豆,鼻塌如蒜,唯两耳几垂肩,身着黑色大袍,随风飞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概。
其人似乎不悦非常,枯黑的皱脸一副怫然之色,他捋着半白而垂胸的长须,向大憨侠发话道:阿圣呀!你他娘的足足慢了半个时辰,害老夫呆等着喝西风。
啊!我还以为你胆小认输不敢来了呢!一哼,大憨侠道:嗟,鬼才怕你呢,今天我非粉碎你做天下第一剑的迷梦不可。
那人显然就是与大憨侠比划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剑中宝姜中铭。
他愤愤的道:别的先别说,你不能准时来,算你输我五招。
一听,气得哇哇大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不要脸,我是因为途中遇见这位小老弟,他的朋友被毒蛇所伤,负其至镇上找大夫,所以我才慢来,救人是义不容辞之事,怎么可以算我输五招?睁大了那双细目,剑中宝好似才发觉站在一旁的邵真,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邵真,问道:你是谁?邵真毕恭毕敬的打揖到地,恭声道:小可吴知拜见前辈。
捂了捂鼻子,剑中宝见其戴着大斗笠,不能窥见其貌,便又问道:你干嘛不脱下斗笠?邵真感觉他一副大刺剌模样,颇感不悦,当下龇了一下牙道:高兴嘛。
显然是料不到邵真会出此言,剑中宝不禁一愣,旋怒道:小辈尔敢放肆猖狂耶?淡淡笑了一下,邵真道:有何不敢?登时气得哇哇大叫,剑中宝色变道:放肆!混账!说着挽起袖子,便要揍邵真。
大憨侠连忙拦下,口中道:哟哟,老头子,你真不害臊哪,长了这么大把年纪就要入棺材喽,还在欺负小孩子,不怕贻笑大方吗?剑中宝仍满脸怒色,颇不甘休的道:此子狂妄,目无尊长,竟敢对天下第一剑如此莽撞……话未完,大憨侠抢着道:慢,慢,谁是天下第一剑了?翻了一下眼,剑中宝嗤着鼻道:当然是我‘剑中宝’姜中铭,姜大侠啦。
哇哇大叫,大憨侠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他妈的马不知脸长,咱还没分出高下咧。
喷了一声,剑中宝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不管,活该,谁叫你要迟到?今后我老夫就是天下第一剑,你姬周圣是天下第二剑。
又怒又急,大憨侠道:你真无赖到家,我说过我是因救人才迟到,你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老弟。
睨了邵真一眼,剑中宝哼声道:鬼才相信呢,天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气怒非常,大憨侠涨红着脸道:老头子,你真是他妈的小心眼,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发誓,决没有串通!蛮横霸道的嗤了一声,剑中宝两手环胸,道:狡辩无用,反正我是当定了天下第一剑啦。
我坚决否认!大憨侠紧张着脸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剑!我才是!我才是呢!两人一言一语,竟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两人怒目相视,却偏是没动手。
一旁的邵真几乎要笑破肚皮,天下之广,竟有宝至如两人耶?竟为自说自唱自拉的天下第一剑相争执,且又奇怪的不比划分一高下,彷佛他们有人首肯,对方即可成天下第一剑似的。
噢,竟有如此荒谬之事,可笑不可笑?实在是忍不住了,邵真咧嘴大笑起来……大憨侠与剑中宝正吵得不可开交,见邵真纵声大笑,齐齐一怔,剑中宝怒目道:小子,你笑什么?大憨侠也显得不悦的道:老弟,你这般笑,是何意?仍大笑不止,邵真置若罔闻,笑声如旧。
怒极了,剑中宝龇牙咧嘴地喝道:浑小子,你算老几?哼!胆敢在天下第一剑面前如此狂声纵笑?一敛笑声,邵真耸了耸肩,不在乎的说道::天下第一剑?可惜啊,我是个瞎子,我是个瞎子,不能够一睹阁下之雄姿,故憾极而笑也!眨了眨眼,剑中宝道:扯鸡巴烂蛋,焉有憾极而笑?分明你是心存不服……说着哼了一声,剑中宝做态要掴邵真,忽又停下来,道:你,你是瞎子?微微一笑,邵真点了一下头。
哦了一声,剑中宝老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之色,半晌,才道:那,那我便饶过你,天下第一剑怎可与残疾之人计较?大憨侠’’见他仍口口声声自称天下第一剑,早就涨红了脸,只因邵真插了进来,所以一直没开口,着实忍耐不住了,他扯开嗓子大喊道:去去去!我才是天下第一剑,你老骨头涎着那张脸皮在说话!怒目一瞪,剑中宝正想发作,邵真已先开口道:两位莫吵,两位莫吵。
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期然的静下来,皆转首望向邵真……邵真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道:天下第一剑者,乃须得天下人称,才能名之,你们自吹自擂,岂不老王卖瓜,自赞自夸吗?怫然色变,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想邵真竟煞风景’拆台,双双怒哼一声,便想发话,然邵真又道:依我看哪,你们都没资格称天下第一剑,够资格者,我也!首先忍不住,剑中宝哇声道:哇,无名小子,你疯了?竟敢篡我天下第一剑之名?大憨侠更是气愤填膺的道:小子,你发烧了?吃错药了?竟敢和我争天下第一剑?你呀,有多大的能耐啊?忍住笑,邵真道:没发烧,也没吃错药,更没疯,两位要不相信,尽管比划比划。
大怒,剑中宝呛一声亮出长剑道: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剑鞘一晃,便要递招……邵真忽一伸手道:慢!一愣,剑中宝捋了一下长须,愠声道:小子,敢情你是后悔了?微微摇头,邵真微笑道:一个一个来太费时间了,依我看,阁下两人一起上如何?肺叶差点没气炸,大憨侠与剑中宝暴跳如雷!呛一声,大憨侠也兵器出鞘,他怒不可遏的道:小子,让我教训教训你,否则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着,一把推开剑中宝道:我来!不,我来!反推开大憨侠,剑中宝气煞的道:我要他输得服服帖帖,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如此的乱叫乱唬!大憨侠硬是不相让的道:老头子,你站开了点,我让他知道天下第一剑的厉害。
竖眉瞪眼的哇了一声,剑中宝怒道:你已是败军之将,竟也如此大言不惭!邵真一听两人又吵起来,窃笑不已,当下趣心大溢,脚下一挑,一根尺把长的树枝已应声落手,一晃,大声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剑!齐齐转首,剑中宝与大憨侠显然是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争吵,相视一眼,便双双扑向邵真!双肩微微一晃,邵真已电也似的滑溜了出去,于是剑中宝与大憨侠着实扑了一个空。
柳残阳《眨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