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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2025-03-30 07:36:06

望着他们消失在远处,邵真这才轻灵的跃下墙来。

他堆笑朝黄蔷薇微微一抱拳,道:柯姑娘,好功夫啊。

黄蔷薇轻盈的走近来,也朝邵真抱了一拳,娇声道:哪里,多亏吴公子帮了忙。

举手之劳吧。

淡淡一笑,邵真转口道,‘海煞星’那家伙真蛮横的狠,是怎么个来路的人物?盈盈一笑,黄蔷蔽道:瞧他门那种扮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黑道上他还算很活跃哩。

微微一停,转了一下眸子接道:吴公子不曾听说过他们吗?邵真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忽听寺里传来阵阵钟声,声音沉缓清脆,紧接着升起一片的诵声和木鱼声。

刹时,这隆冬的早晨显得非常的庄严,肃穆两祥和,方才的一股子杀伐味被扫得一干二净……邵真只觉自己充满困惑、疲乏和沉闷的心胸也刹时像是开朗起来。

他不自觉的沉浸在那轻扬柔和的念经声,和轻快而有节奏的木鱼声里……他忽然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在哪里也听过这种声音……忽然,他轻轻的颤栗了一下!那张模糊的脸庞又浮上了脑际!一下子,他深深的感觉到那张脸庞好熟悉好熟悉啊!吴公子。

突然一阵娇滴滴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哦了一声,他觉得好扫兴,他抬眼向黄蔷薇望去,投以询问的眼光,并不开口……黄蔷薇显然没有发现他的不悦,她欢愉满脸的道:吴公子,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一怔,邵真道;你说我像谁?掠了一下鬓发,黄蔷薇道:我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这,其实哪,你比那人要斯文多了……心中如鼓般跳,邵真截口道:柯姑娘,那人是谁?见邵真一副紧张的样子,黄蔷薇掩嘴轻笑道: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别这么紧张嘛!其实我说像你的那个人我也没正面看过他,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看过他的背影侧面罢了。

邵真当真的紧张起来了,他迫不及待的道:请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好么?黄蔷薇见他这样子,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她瞧了瞧他,不解的道;吴公子,我不过说着好玩的,您好像正说着,门忽地被打开,璇玑神尼缓步走出来。

两人不自在的中断谈话,黄蔷薇飞快的走到她跟前含笑道:师太,那些贼人已走了。

慈祥一笑,璇玑神尼道这是意料中之事,有小霜你在,他们胆敢不走吗?撒娇似的摇了摇头,黄蔷薇娇道:多亏这位吴公子帮了忙,我才没这么大本领呢。

哦?轻哦一声,璇玑神尼撩眼望去,单掌一竖,稽首道:多谢这位檀越了。

邵真还礼道:法师言重了。

张望了一下,璇玑神尼噫一声道:怎不见另外一位女施主呢?邵真忙道:嗅,她,她临时有紧急的事先走了,来不及向法师您说一声,冒昧之罪,在下谨此代为致意。

璇玑神尼说了声哪里,道:施主请入内奉茶。

仰首望了望天色已大白的天际,邵真道:多谢法师,天已现曙,在下俗事缠身,不便打扰,请容在下就此告别。

说吧,双拳一抱。

璇玑神尼挽留道:施主请用过早膳再上路吧。

邵真心系洛阳,不想再多耽搁,当下便道:不了,在下就此即刻赶路,留宿大恩,容后再报。

杏眼微凝,黄蔷薇抿嘴道:吴公子,此行是否到洛阳?一怔,邵真道:姑娘怎知道?盈盈一笑,黄蔷薇道:你不是要找‘六魔煞’么?而他们人在洛阳,难道你不去洛阳吗?邵真笑道:姑娘心挺细的哪。

黄蔷薇道:不,这是因为我也要找‘六魔煞’的啊。

轻拍了一下额角,邵真道:我差点给忘了。

黄蔷薇笑道:我们目标一致,何不同行?邵真受宠若惊似的忙道:那太好了,有姑娘同行,在下就不怕半路有盗贼了!白了他一眼,黄蔷薇娇笑道:得了,吴公子别挖苦人好不好?邵真故作正经道:在下说错了么?姑娘一身绝世武功,与姑娘同行,在下自然感到安心的了。

微鼓两颊,黄蔷薇佯嗔道:算了,我虽没见过公子大显身手,但方才的牛刀小试,可瞒不了我的眼睛,吴公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哪!打了声哈哈,邵真道:姑娘过奖了。

璇玑神尼从旁道:施主既愿与小霜同行,就请入寺用膳后再启程吧。

邵真这时忽然想到还没问清自己像谁,说不定她说的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呢!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

……天光大白,风已停了,雪也没下,只是寒冷依然。

万重山脚下出现两骑,一男一女正是邵真和黄蔷薇柯月霜。

他俩在万重寺用过早斋,使告别了有仙风道骨的璇玑神尼。

黄蔷薇看来精神显得相当好,虽然她经过了一场说小也不很小的格斗。

只见她大红袄,浅红紧裤和红统靴,一身红,显得青春艳丽,尤其是胸前左襟绣有一株栩栩如生的黄色蔷薇,更添娇媚。

但邵真看来却不怎么好,面色晦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也难怪他,他的际遇也实在够他烦,够他愁的了。

黄蔷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邵真没有接腔,侧首望向他,微感到困惑的道:吴公子,你好像心中有事?邵真强笑道:没有,我只是在亿念我那两位被六魔煞’杀死的朋友。

哦。

轻哦一声,黄蔷薇接着道:你那两位朋友是谁?是怎么被‘六魔煞’杀死的?邵真原本不过是想敷衍她几句,事实上他所想的何止是那些!本来邵真和黄蔷薇是完全扯不上关系,既非亲也非友(如不是邵真信口戏弄她称自己是百绝帮主的朋友,黄蔷薇不砸烂他的头才怪哩!),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

邵真只是把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死简略的讲了讲。

黄蔷薇听完,嫣然一笑,安慰着他道:人死不能复生,吴公子您也别太过悲伤,到了洛阳,把‘六魔煞’一个个给宰了,那不是一项大快人心的事吗?邵真向她感激地笑笑,随即道:柯姑娘,你说我像谁?掀动着眼帘,黄蔷薇道:你还念念不忘我那句话?神色略为紧张,邵真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我不相信我和谁长得很相像。

娇笑一声,黄蔷薇掠了一下鬓发道:其实那人我也不认识,我说过我只是看到那人的侧影背面。

哦了一声,邵真脸现失望之色……黄蔷薇忽又道:如果你是那人的话,那我就对你的怀疑更加深了。

邵真神情一震,随即装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道:柯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黄蔷薇扬扬柳眉道:那人我虽不认识,但在武林上名声并不怎么好,如果你是他,我决不相信你是帮主的朋友了。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接着又道;你怀疑我不是令帮主的朋友?娇笑一声,黄蔷薇瞟了他一眼道:当然了,我必须怀疑你,我怎能全相信你呢?侧头望他,邵真有趣的道:为什么?黄蔷薇淡淡的道:很简单,如果你不是帮主的朋友,那我就没有被你骗去,万一是,也表示我保有警觉心,不是一个傻瓜。

说完,回首望他,娇俏的道:你说是么?邵真感到好笑,但心中也佩服她精灵老练,他道:说的也是,在江湖上跑么,防人一点总是好的。

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柯姑娘,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和我同行呢?黄蔷薇笑了笑道: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怀疑你啊,怀疑多少含有点相信的意味,是不?抚了抚冻得发麻的手背,邵真呵了一口气道:那你是在调查我喽?黄蔷薇不否认的道:当心别露出马脚啊!邵真感到很有兴趣,他望着她道:你既然怀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暗着来调查不是比较好么?耸一下肩,黄蔷薇转动了下眼珠子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说谎,我总是要知道的,纸包不住火,对不?邵真笑道:如果我真是骗你,你怎么办?歪首睨了他一眼,黄蔷薇道:你说呢?邵真想了一下,含笑道:总不会杀我吧?噘了一下红红的嘴唇,黄蔷薇道:那很难说哪,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吗?一席话谈下来,使邵真对她不得不重新估价,使他觉得黄蔷薇这妮子不仅武功厉害,人美,而且更精!他不敢再小看她了,无形中他有了一股戒慎之心……我想你该不会这么做吧?邵真心中虽如此想,口中仍继续说道。

哦?黄蔷蔽轻哦一声,似是感到很惊异,她斜着螓首,凝视着邵真道:何以见得?邵真避过她的视线,只觉她的眼神利快如箭。

邵真望着前方,漫不经意的道:就算我骗了你,也算不了什么深仇大恨啊!黄蔷薇一直瞪视着他,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心底似的,她停了好一下子,才慢吞吞的道;被骗,对我来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邵真道:我最好现在离开你。

一怔,黄蔷薇道:怎么?这么说来你当真的是在骗我了?邵真摇头道:我不喜欢人家这样怀疑我。

黄蔷薇道:如果你是真的,又何必怕人怀疑?眨了眨眼,接着又道:当然啦,你要离开我是不能拦阻你,请便!反正你说的话我迟早会证实的。

邵真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们不说这,还是回到原先的话题吧,你说像我的那个人你不认识,你又怎知道他的名声不太好呢?黄蔷蔽道:是旁人告诉我的。

心中猛地一紧,邵真脱口道:他叫什么?黄蔷薇道:他叫……方一开口,忽地胯下坐骑扬蹄嘶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黄蔷薇与邵真大吃一惊!黄蔷薇猛一抬头,忽见眼前路当中横躺着一人!那人面向地的蜷曲着,一动也不动,一层厚厚的雪花罩住了他玄青色的大袍。

邵真和黄蔷薇见状,不由分说双双跃下马来,邵真走近前去把那人的头翻过来用手扶住他的颈子……那人看来满脸老像,至少有半百以上了,邵真拂去他脸上的雪泥,只觉手上触着是一片冰冷,邵真怀疑他是否死去了,赶忙探手摸摸他的心口,但感觉不出有什么跳动黄蔷薇蹲下娇躯,望了望青袍老人的面孔,忽低叫道:啊!他是洛阳‘龙虎镖局’的二当家‘虎形剑’段少华!你认识这人?邵真问了一句,手上并没有停止,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胸前的衣扣……黄蔷薇是女儿家,连忙把娇躯转过去,口中说道:是的,这人我曾见过几次面。

提起‘龙虎镖局’,那真是鼎鼎大名,无人不晓,尤其是他哥哥大当家的‘龙形剑’段仲尧,更是名满夭下……这时邵真把耳朵附在青袍老人——虎形剑段少华被敞开的胸口上,他凝神了一阵子,忽道:心脉还有些微的跳动,试试看。

说着,仰首把他的衣服扣上,朝黄蔷薇问道:柯姑娘,你身上有没有创药什么的?黄蔷薇转过身来,颔了一下螓首道:有,有,但你确定他是受伤吗?可外表看不出有伤口,也可能是冻倒或饿倒也说不定呢?邵真脸色凝重道:是内伤,严重的内伤。

轻哦一声,黄蔷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钢盒子,取开盖子倒出了两颗黑色药丸,黄蔷薇递给邵真道:捏开他的牙关,给他吞下去就行了。

邵真照着她的话做,把药丸让虎形剑吞下后,便开始在他身上用力推拿。

邵真的双掌凝聚着功力,在虎形剑的要穴推拿,借使药力加速见效。

邵真很卖劲的推搓,但过了片刻之后,只见他宽阔的额角也沁出了些微的汗珠,却不见虎形剑醒过来,即连一点苏醒的样子也没有!邵真不禁有些儿气馁,他转首向黄蔷薇道:柯姑娘,你的药丸有效吗?黄蔷薇一脸凝重,她道;只要五脏不离位,当是有效的,你该知道‘复神九’是我们‘百艳帮’最好的一种伤药,要真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一顿,接着又道:我希望能救活他,这不仅是因为‘龙虎镖局’和我们‘百艳帮’一向处得很好,最主要是他们兄弟俩是当今武林出了名的重义气的好汉,这种好人怎能让他死去?轻一摇头,邵真道:我看八成不行了,方才我听他的心脉时,似乎已有断裂的样子。

黄蔷薇闻言啊一声,道:这就没救了!紧跟着又说道:再试试看,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邵真已经满头大汗了,他苦笑道:那你赶快祷告神明吧。

黄蔷薇闻言,竟当真朝天一跪,双手合什祷告起来,只听得她口中轻念道:苍天有灵,高高在上,贱女柯月霜向您祈求让‘虎形剑’段少华这位好人活起来……邵真觉得好笑,可是正当黄蔷薇口里念念有词之时,手中忽觉一动,他喜道:啊!他动啦!真的?黄蔷薇闻言大喜,连忙停止祷告,转过身来急道:吴公子,段老前辈活过来了吗?邵真更加紧,更用劲的在虎形剑周身各要穴推拿,只见他双掌快速游移,掌影如飞,撩人眼花。

邵真抖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想大概是……正说着,忽闻昏迷的虎形剑哇了一声,吐出了一滩血!邵真一个躲避不及,竟被吐了个满头满脸!真个要命!邵真捂着脸站起来,苦着脸嘟哝了一句,只觉浓烈的血腥味使得他也想吐。

黄蔷薇却脸色一变,脱口道:啊!完了,这是回光返照哪!邵真掏出一条丝巾,用力擦净脸上粘腻的血渍,然后蹲下身子望了望虎形剑,凝声道:不错,这显示他的内脏已破裂,我们的力量只能到此为止,柯姑娘,他可能马上就醒来,但也就只那么一下子,你把握住时间问问他是谁干的。

黄蔷薇悲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虎形剑忽地轻轻的哼了一声,紧闭的眼帘抬动了一下……黄蔷薇连忙俯近身道:老前辈!老前辈!又哼了一声,虎形剑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两眸无神,空洞虚泛,直愣愣的……黄蔷薇悲戚的道:段老前辈,我是‘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是谁干的?虎形剑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阵子,微张的嘴忽地吐出了大量的血!黄蔷薇抑住心中的悲愤,双手猛摇他的肩胛,大声道:段老前辈,快说啊,到底是谁干的?经过这么一摇,虎形剑似乎是清醒了一点,他痛苦万状的哦了一声,艰辛的抬起右手,巍颤颤的向前指去,张了张口,吐了一个字:超……!突然猛地咳了一声,大口的血喷嘴而出,虎形剑的脸孔痛苦的抽搐了一阵子,翻了翻眼,头腾地往旁一偏……段老前辈,段老前辈……黄蔷薇见状,用力摇他的身体,大叫着。

可是老形剑却寂然不动。

邵真把视线移向他处,淡淡的道:柯姑娘,他死了。

死了?黄蔷薇凝视了虎形剑一阵子,才缓缓站了起来,哺哺自语道:死了?这等好人居然死得这么惨?邵真的表情显得很淡,很静,似乎生与死他已看得很透了,何况眼前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一言不语的抱起虎形剑的尸首往林里一放,蹲下身子,五指箕张,猛地戳入地下,但只见腕脉以下之掌俱没于地!黄蔷薇跟上来见状,讶道:吴公子,你这是做啥?邵真用力一扳手,地下现出了一个小窟窿,但只见他那双手完好如昔,像双铁铲似的,他不理黄蔷薇,把另外的一只也插进地里去,一掘又是一个窟窿出现!黄蔷薇看傻了眼,连道:好功夫!好功夫!忽又道:吴公子,不用埋葬了……一愣,邵真停止挖掘,侧首道:柯姑娘莫非要让他暴尸荒野?黄蔷薇摇了摇螓首,含悲道:不,我要把段老前辈的尸体带回洛阳,交给他哥哥咙形剑’老前辈安葬。

邵真惊讶道:洛阳离此有数日路程,恐姑娘未至尸体已发臭矣!一顿,俏脸露出坚毅之色,继道:纵算尸臭,我亦不怕,我怎忍段老前辈埋骨异地?黄蔷薇仰脸道:你如果了解段老前辈的整个为人,你就会觉得我这般做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龙虎镖局’与本帮素来修好,且常加惠于本帮,我今日不见则罢,既已看见,怎敢置身于事外?万万不能!走出树林,黄蔷薇一下跃上马鞍,邵真急问道:姑娘做啥?黄蔷薇道:这就赶赴洛阳!邵真道:段老前辈临死时指了指前面,似想说什么,姑娘不去看个究竟?黄蔷薇嗅了一声道:嗅!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给忘了呢!邵真跨上马背,指道:他指的是前方。

两人驱马前去,不一会,发现左旁林中有一镖车,上前一看,只见约莫十来具尸体东倒西歪的横躺着,俱皆中箭而死。

邵真和黄蔷薇下马察看,但见诸人皆死去多时,尸体已冰硬。

缥车初看是一辆,近看却又发现两辆翻覆于地,都已破损,每辆镖车两匹拉马,也皆中箭而亡。

两人翻看镖车已空空如也,只于地下寻得一缥旗,上写龙虎镖局四字。

黄蔷薇悲愤道:这是劫镖!邵真道:劫镖者显然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先以暗箭偷袭,射杀众人,后围殴段老前辈,但被段老前辈负伤脱走。

黄蔷薇接道:不错!这显然不是仇杀,他们并不是追杀段老前辈,只抢了东西便去!邵真低首望了望四周,低沉道:劫镖者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

黄蔷薇也望了望凌乱的现场,道:手法干净利落,明明是高手,何况段老前辈勇冠衰宇,这绝非是普通人干的案子!一停,接着道:我必需火速到洛阳告知‘龙形剑’!邵真忽道:柯姑娘,你这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一愣,黄蔷薇讶道:吴公子,你不一道去吗?摇一摇头,邵真笑笑道:不了,沿途我还有些事必须料理,再说这等事我这局外人如插上一脚,总是多余的。

黄蔷薇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忽又改口道:既如此,这就告别了。

说着,粉拳一抱,即策马驰去!待邵真抱拳说声请时,黄蔷薇娇美的身影已没在一片黄尘里了……眨眨眼,邵真说了声:急性子啊!逐转身将众人掘了个大坑埋妥,这一耽搁已近晌午了。

因为人多,当然坑就大了,邵真当然不愿用手挖,掏出一刹刃可就省事多了。

一切事毕,邵真略事休息一会,即在一棵树底下食用万重寺璇玑神尼为他准备的冷斋。

他一面吃,一面自思……老实说虎形剑等人之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必要与黄蔷薇赶赴龙虎镖局,硬管上这档子事为自己添上烦脑,找回自己是他首要目标,在这之前,他决不管任何闲事!但他忽然后悔没和黄蔷蔽同行了,因为他究竟还没问出像自己的那人是谁,是不是就是自己?他真有点懊恼了!可是回头一想,和她分手也是好的,万一黄蔷薇知道自己不是百艳帮主的朋友,准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正当他吃着,想着,忽然一阵缓沉的蹄声传来……邵真本能的抬头望去……只见眼前好几丈远处缓缓走来单人一骑。

邵真忽然看得目不转睛!眼珠里的瞳孔倏地睁大!他张大着嘴,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呆若木鸡。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汹涌澎湃,激荡起伏!额角,鼻尖已出现了汗珠,斗大的!忽然,那人啊一声,勒住坐骑,木愣愣的瞪来!邵真那睁大了的眸孔一直没有缩小,他把那人完全的捕捉于眼底——瘦瘦高高的身形,马脸般的长脸,八字儿眉毛,深黑的眼眶,鹰钩鼻子,以及厚黑的唇皮儿——这一张算起来该是很丑的脸孔,如针如刺般的送到他波涛滚滚的脑海里!那人愣一愣,忽地一转马首,便想驰去……蓦地!邵真暴喝一声:站住!那人猛地一惊,似是骇惧非常,缓缓的又转过了头来。

他看来是顶多四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袭华丽锦袍,但脑瓜子上却戴着一顶很不相称的貂皮瓜帽,以致令人有股古怪滑稽的感觉。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是惊与骇!邵真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他仰天用力的透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了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他阴悔而迷茫的两眸倏地射出一股神光,那股神光强而有力,清而明!浑沌噩然的脑海里也激腾得刹时开明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叫邵真了——他终于恢复从前的记忆了!哦?这又为什么呢?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惯有的微笑又浮在唇角,邵真向那人招呼道:老友,多时不见,不想叙叙么?一骨碌滚下马,那人朝邵真诚惶诚恐的打揖到地,浮笑道:小邵,想不到在这里会碰着你。

邵真神采飞扬的一轩眉,轻笑道:那当然是了,如果让你想到的话,咱们碰不成面了,你说对不,老友?邵真左一句老友,右一句老友,叫得怪亲热的,可是那人却一脸的不自在,打了一声干哈哈,咳声道:小邵,我们是老朋友一场了,你怎么说这般话来啊?说真个的,我一直在找你哪!邵真哈一声道:真的?那人连忙道:当然是真的了,小邵,你不相信我么?邵真啧了一声,龇龇牙道:噢,不,不,我怎会不相信老朋友呢?一顿,怪异的睨着他接道:只是不知道老友有何贵干哪?那人走上前来,一面摇摆着双手道:小,小邵,我知道你还记得上次‘牧家堡’那件事,其实那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我不够意思,实在是我手头紧了些,老妍头又催着要,我只好多拿了点,小,小邵,你不见怪吧?邵真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友,你把我看成这般小气么?其实我有今天,还不是蒙老友开窍指教,所谓饮水思源。

老友多拿了些,这是理所当然哪!那人喜形于色,连道:小邵,我真没看错人,当初我决定把我的‘祖传秘诀’传授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够意思的人了。

扯动了一下嘴角,邵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那次老友你又为什么不告而别呢?那人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随即浮上一层老奸巨猾的笑容,他哈哈一声道:小,小邵,你是知道我那个老姘头是个十足的母老虎,我最怕她不过了,她限时要我送银子去,我实在是来不及向你说一声,所以我就先离开牧家堡了……说着,两国上下一转,改口道:小邵,上次我们一共赢了五万多两,你知道我输了一些,是四五千两吧,扣除起来是五万平平,拆帐起来,你我各均分二万五!贴回你的五千,你是该得三万两。

口中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飞钱,那人低头数了数,抽出四五张来,递给邵真道:哪,这是你的,小邵你收下吧。

邵真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笑道:噢,老友挺得意的嘛。

那人笑道;老样子,者样子罢了。

邵真突然把那些飞钱递回去,道:拿去。

猛然一愣,那人道:小邵,你,你这是……轻嗤了一声,邵真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过我无所谓那人呐呐道:小邵,这是你该得的份啊?淡淡一笑,邵真把飞钱塞到他手里,道:算是你当初教我的拜师金吧。

这,这……那人似是猜不透邵真的心意,一连这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邵真的脸色突然一沉,阴鸷怖人,他转过身去,背向那人冷沉发话道:在‘金银帮’里,你出卖明姑娘的事情又怎么讲?邵真此语一出,那人神情猛的一震,啊的一声,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邵真依然背着身,声音渐渐转寒:‘毒心郎中’,我的老友,怎么,不好解释是么?毒心郎中?原来那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这就怪不得了,邵真怎么忽地能够恢复记忆,原来就是碰着了毒心郎中啊!毒心郎中——当今武林道行最高的赌徒,他身怀绝技——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高超诈赌绝技。

他是无赌不精,无赌不诈,无赌不赢也!在赌圈里,他是太出名了,是以只要赌徒门一闻毒心郎中,泰半裹足不前,不敢与之聚赌。

所以,当他名头最顺的时候,也是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何以故?盖没人愿意和他共赌也。

三年前吧,毒心郎中不幸碰到了一班吃红的地头蛇——这实在是因为他阁下的武功太糟糕的缘故,他被地痞流氓吃红是很通常的事,但那次没有人愿意和他赌,没赢钱,红照吃,又正逢他老兄最潦倒之际,哪来红呢?幸好适时邵真和明毓秀为他解了这个围,在那个时候,邵真和明毓秀两人的鬼见愁和艳屠煞已颇有名气打发那般毛头角色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是,毒心郎中对邵真明毓秀的援手感激万分。

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需要有武力做后盾,而且要有合伙人。

这也是他所谓的人穷智通吧,他发现邵真和明毓秀在江湖上是那般的有名气,他假如和他们合伙有以下几个好处:一,可以免去被吃红吃黑的敲竹杠;二,把赌技教给他们俩,一同下去赌,他可以不必赢,甚至可以大输特输,当然邵真和明毓秀是必需赢的,然后坐地分赃,如此,只要他不再常常赢,人家便敢和他赌了。

这也可以算是毒心郎中报邵真和明敏秀的援手之恩,也可以说是为了他本身的利益,他破例把诈赌传授给邵真和明毓秀。

这便是邵真和明毓秀赌徒生涯的开始,也许他俩本身也具有赌徒的料子,没多久,他俩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个中技巧反凌驾毒心郎中之上。

他们三人一伙,算是合作得天衣无缝,元宝滚滚而来。

但毒心郎中有个坏毛病,手脚有点儿不干净,时常或多或少会多拿了点。

邵真和明敏秀也不太计较,只要毒心郎中不拿得太凶的话,反正窍门是他教的,两人假装不知。

可是有一次在牧家堡豪赌时,毒心郎中卷款而逃,至此三人便算是拆了伙。

之后,邵真和明毓秀也分手,独自到西疆去。

明毓秀到金银帮大赌大赢时,不想毒心郎中一看便眼红。

暗地里摆她一道,害得明毓秀几乎命丧黄泉,幸赖邵真救走……邵真和毒心郎中合伙的日子,算算大概有两年多,两年多,七八百个日子,这不能说很短,他对邵真而言称得上是一个很知交的朋友。

不想,在此时此地两人竟会碰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次重逢,对邵真而言是太重要了——它启开了邵真的记忆之门!当邵真乍见毒心郎中时,他第一个感觉便是眼熟,忽然整个脑海在翻腾,激荡,冲击……就仿佛要炸裂了开来似的!他觉得头痛非常,痛得汗珠直沁,就当他觉得受不了的当儿,他彷佛听到嗡然一声,整个脑海忽然平静清明下来,他马上想起来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就这样,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邵真终于恢复了他所丧失的记忆!所以,虽怪毒心郎中见到邵真竟然呆住了,而且想掉头便跑,实在是他做贼心虚哪……小,小邵……毒心郎中语塞了一阵子,吞吞吐吐道:我,我怎敢出卖姑娘呢?你大概是误会了吧……邵真倏地一转身,满脸怒气腾腾的瞪视着他!毒心郎中吓得脸都发白了!冷冷一哼,邵真道:姓邵的!顾念你赌术上算得上是我师父,但三万两已断绝了我们之间的恩义!从今以后,我们算是陌生人,你不要再惹恼了我,否则叫你好看!脸色转青,毒心郎中嘴唇打着颤,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邵真透了一口气,接道:至于你阁下出卖了明姑娘的事,我想当她遇见你的时候,你会知道她会怎么办的。

一顿,声音忽地转沉,叱道:现在,你给我滚!毒心郎中连忙转身跑去,跳到马鞍上,蹄声得得,一溜烟的跑了!当邵真目送着他远离的时候,忽然两眉紧皱抱头蹲在树底下……他一刹那觉得往事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回旋,激荡……柳残阳《眨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