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萍这突然一声惊呼,不由使随在七煞剑吴南云身后的魔爪甘滨,感到尴尬异常。
他满面苦笑的对着白依萍,形色十分窘迫。
濮阳维急急走上前来,附在白依萍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白依萍那惊疑的面色,始逐渐的平复下来。
濮阳维接着道:如今,甘兄与吾等已前嫌尽弃,萍妹之事,亦无庸挂念于怀。
白依萍温顺的点了点头,又转向甘滨微微的颔首为礼。
魔爪甘滨欠身还礼道:甘某日前之举乃逼不得已,始出此下策,尚请白姑娘原宥。
白依萍亦柔声答道:甘大侠既已与维哥哥重修旧好,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倒是甘大侠要原谅我在日前的无礼才是。
魔爪甘滨急道:白姑娘言重了!甘某实不敢当!七煞剑吴南云大步向前,向白依萍抱拳道:在下吴南云,今日得与姑娘相见,甚觉荣幸!白依萍闻言,粉面飞霞,红得那么美艳动人。
她羞怯的说道:吴大侠威名远播,武林中谁人不知,如此的抬举我,实在是承当不起!要知华山一派,虽则武学深奥,名声极隆,但却已逐渐没落,目前,已无法与日正当中的五台派一较长短了。
白依萍为华山高人青莲师太门下,她自然知道五台派声威赫赫,又何况眼前这人,更是身份极尊的五台派第一高手。
吴南云豪迈的笑道:白姑娘太过于谬奖在下了,其实,本帮帮主威名,更较在下超越何止百倍,在下萤未之光,何足道哉!濮阳维在一旁笑道:够了!够了!南云,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为我吹嘘,你不觉害羞,我倒觉得脸红呢!一言出口,室中五人,俱都大笑起来。
魔爪甘滨忽然向濮阳维道:濮阳兄,甘某几乎忘了将一件大事告诉你!濮阳维诧然道:未知甘兄所言何事?甘滨道:适才于室外时,吴兄已询及甘某,贵帮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失踪之事。
濮阳维急道:不错,此事甚令在下等悬念于怀,只是,日前在下于恶鹫崖时,‘黑砂岛’岛主巴豪已说过,绝未将他们掳去!因此,在下思忖,甘兄于是日之后,想亦不知他们踪迹。
魔爪甘滨面孔一热,微喟道:说来惭愧,那天于古庙之前,甘某率众乘隙突袭贵帮之人,激战之下,双方皆伤亡甚众,唯独秋月大师及秦姑娘等人杀出重围逸去,甘某虽曾率众搜寻,然而,仍未寻及一人。
七煞剑吴南云强颜笑道:那时甘兄并未与本帮修好,自古道:‘当场不让’、彼此既处于对立、当然也怪不得甘兄。
濮阳维知道七煞剑吴南云心悬青蝶秦柔柔的安危,心中必然十分苦恼。
这时,他微微一笑,说道:吾等目前切莫焦虑,秋月大师武功高强,秦堂主机智绝伦,便是遇有凶危、也必能化险为夷。
濮阳维表面上,虽然说得轻松,其实,他内心却极为沉重。
他不但要顾虑到青蝶秦柔柔的安危;秋月和尚等三人的危难,他亦同样的悬念,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共生死的弟兄啊!他默默想道:目下‘红魑会’‘黑砂岛’江北绿林道等各方敌人,可以说皆已一举击破,在眼前还会有什么仇家暗算他们呢?他正在沉思之际,魔爪甘滨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兄,此事主因由甘某而起,无论各位为甘某如何开脱、甘某亦不能推辞其咎!他稍一顿双目放光,洪声道:甘某将于此时,即刻上路,以十日期限、搜索贵帮失?诸人……甘滨说到这里,微一沉吟又道:若十日之内,不能寻到贵帮各人,甘某亦无颜见各位。
濮阳维朗声笑道:甘兄何苦如此严责于己,若十日之内,甘兄未寻及本帮失踪诸人亦不须过于歉咎,甘兄到时若有事待办,便请自便,否则,请移驾至沙河县城内,与在下等人一晤。
甘滨略一考虑,说道:若事不成功,甘某便实时回转黑龙山,甘某实已无颜再见各位。
七煞剑吴南云忽然大笑道:咱们何苦在这些小事上争执呢?甘兄亦勿须如此,甘兄如有事,十日后只管自便,他日兄弟等说不定尚要至黑龙山叨扰哩!甘滨亦笑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甘某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容图后会。
他说到这里,向室中各人一欠身,身形晃掠中已与那丑妇多娜,消失于重重暮霭之中。
濮阳维望着室外深幽的暮色,面容极为肃穆。
他双眸半闭,已进入沉思之中。
吴南云知他正在思虑帮中失踪各人之事,亦未敢惊扰,独自一人在房中蹀踱。
自然,他心情亦是十分沉重……白依萍那双美目,转呀转的,坐在椅上直发怔,那娇憨的模样儿,令人怜爱已极。
不久,忽然内室起了一阵轻响。
虽然,这响声是如此的低微,但仍被三人惊觉,各自回首向后望去。
门内,已袅娜的走出一位紫衫女郎来。
这少女不是粉面罗剎徐妍容是谁?只见她面色仍然十分苍白,鬓发微乱,显得十分柔弱。
濮阳维已缓步向前,道:徐姑娘,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夜凉如水,注意不要受了风寒。
粉面罗剎徐妍容是才醒转过来,见室中寂无一人,她十分恚念心上人儿,便强撑着下床,行来外室。
此刻,她一听濮阳维如此柔和的关切自己,不由得心头甜丝丝的。
她展颜一笑,正待说话,却已见室中尚坐着一位美艳绝伦,仪态万千的白衣少女。
徐妍容不由微微一怔,到了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同时,她心中已升起了一股极为错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自卑、妒嫉与惊异的揉合。
她说不出为什么自第一眼中,便已看出这白衣少女会和心上人有情,她直觉到,只有眼前的白衣少女,与心上人才是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
虽然,在她心扉深处,极为艰巨的否认着这种想法。
白依萍亦凝视着眼前这位形容憔悴,然而却极为秀丽的女郎。
她却奇异的对她起了一丝同情,这没有什么理由,她那纯洁的心灵,丝毫未想到别的事物,虽然,濮阳维适才对徐妍容讲的话,似乎略微亲切了一点。
濮阳维何等机伶,他一见徐妍容那甜蜜的笑意,在一见到白依萍后,便如冰雪般的剎时凝结,面孔隐隐升起一股失望的阴影。
他心中便已了然。
他微微摇头一叹,轻声道:徐姑娘,你与……萍妹尚不相识吧?来,来,来,容我为二位引见引见。
白依萍闻言之下,已自椅上跃下,满面含笑的走了过来。
那笑容多美哟!就好似那春天初绽的百合,是那么纯真,那么动人,室中不调合的气氛,顿时被这微笑冲淡了不少。
白依萍这时轻轻的倚在濮阳维身旁。
濮阳维已经开始给她们引见。
白依萍先柔声的说道:徐姐姐……你允许我唤你姐姐吗?我自小便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姐弟!不知你是否喜欢我这个妹妹?说着,白依萍两只纤纤玉手,已紧紧握住徐妍容。
徐妍容一肚子的委曲与妒意,竟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一丝意气存在了!她一把将白依萍搂在怀中,低声道:妹妹,我真恨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
只怕我这副丑样子,不配做你姐姐呢!但她心中却叹了口气,忖道:这妮子如此美艳温柔,善体人意,莫说是个男子,便是我们女人家见了,只怕也舍不得她哩!濮阳维见二人见面之下,竟未发生些微的不愉快,他不由心中一宽,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自己帮主甚深,濮阳维与白依萍,徐妍容彼此间的感情发展,亦十分了然。
他这时,悄悄抹去手中冷汗,忖道:幸亏这两位姑娘未曾展开一场冷战,否则,这个场面,可不好应付哩!因为,这到底不是能以武功解决的事啊!这时,白依萍之扶着伤后极为孱弱的粉面罗剎徐妍容,移坐椅上,二人已喋喋不休的谈了起来。
模样儿好不亲热,直似多年未遇的亲姐妹一般。
吴南云暗暗摇头道:唉!天下最奇怪的动物,莫过于女人了!濮阳维缓步过来,向吴南云微微苦笑,轻声道:宇宙混沌兮!何生阴阳?吴南云哈哈笑道:雨露分沾兮,皆大欢喜。
濮阳维听他如此笑谑,不由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内室又是一阵声响,接着起了几声翻身响动及惊噫的声音,跟着内室走出了六条大汉。
原来,这正是十二红巾中余下的五人,与此次下山仅存的一位香主,拐子脚邱雄。
他们误饮的迷魂蒙神散毒性已然消失,此刻已各自醒来。
六人一到外室,便已在暮色朦胧中,看见濮阳维与吴南云二人。
六人不由齐齐一怔,目光闪处,已赫然发现室外草地上,那些横七竖八,死状至惨的尸体。
拐子脚邱雄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见之下,心中便已明了三分。
不由大步向前,惶恐的道:启禀……禀帮主,邱雄无能,误饮迷药,至未能为帮中效力,真是罪该万死。
其余五人,亦惊得急急躬身肃立,不敢出声。
濮阳维温和的一笑,说道:你们毋庸如此,须知天下之事,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也不能责怪你们。
六人闻言之下,暗暗吁了口气,始敢立起身来,恭立一旁。
濮阳维简略的,将六人迷昏之后,所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又道:目前诸事完备,只有帮中失踪之人,未曾寻获,自明日起,吾等即将展开搜寻。
他微微一顿,又道:现在,你们可在外室休息,内室让给二位姑娘。
六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去,这才发觉室中的白依萍。
他们倏觉眼前一亮,不由暗暗赞道:好个绝色美人!吴南云此刻也洪声道:二位姑娘,请暂至内室一歇,明日恐怕要辛苦一番了。
白依萍轻轻一笑,已扶着粉面罗剎徐妍容,徐徐向内室行去。
到了门口,她转过头来,向濮阳维道:维哥哥,你也早些休息啊!濮阳维含笑点头,注视着二人进入内室。
吴南云这时,已亲自上前,将室内的坐椅并搭好,请濮阳维休息。
拐子脚邱雄等六人,亦各自坐在地上,默默运功调息起来。
门外的秋风,刮得更响,室内的夜色,亦愈来愈浓。
这又是一个凄凉的而肃杀的秋夜。
翌日──一条蜿蜒而不十分阔宽的黄土道上,已现出濮阳维等一行十骑来。
他们自清晨启程后,已行至距沙河县城不及五里的郊外了。
这里,也是一片荒凉,路旁林木萧萧,远山,仍是一片灰暗迷蒙。
濮阳维这时勒住马辔,回头向吴南云道:吴堂主,咱们这几匹坐骑,虽然任置于荒剎之外,但是仍然未曾失散,这倒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吴南云颔首道:正是,否则石堂主与徐姑娘二人有伤在身,可要大费周章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们依照昨夜的决定,由邱香主及十二红巾中的二人,护送伤者先行入城养息,吾等分头寻找失?各人。
吴南云答应一声,略事吩咐了邱雄一番。
拐子脚邱雄等三人,已护送着伤势仍未痊愈的独臂金轮石鲁,及粉面罗剎徐妍容二人,一行五骑,缓缓向沙河县城行去。
濮阳维又将目下众人分为两拨。
他自己与白雁白依萍一组。
七煞剑吴南云与十二红巾中的三人为一组。
两组分头进行寻找失踪之人。
这本是昨日夜间便已计划决定的事。
吴南云心知帮主有许多话欲与心上人倾诉,是以故意造成机会,使濮阳维与白依萍为一组。
目前,吴南云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应帮助徐妍容,抑或应帮助白依萍。
因为这两个女孩子,一个高洁如绿波中的白莲,一个柔艳如百花中的玫瑰,这都使吴南云深具好感。
当下,双方约定了会合的时间与暗号后,招呼一声,已分向路旁驰去。
濮阳维与白依萍二人,策马疾驰了一阵,已来到一片稀疏的树林之前,林后便是一座十分险峻的孤岭。
白依萍经过这一阵急驰,那姣好如百花初绽的脸上,已浮上一层醉人的嫣红之色。
她微微的娇喘道:维哥哥,你等我一下嘛!濮阳维闻言止马,回首笑道:就是这么一点路,看你已累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倒不如让你跟邱香主他们进城……白依萍美眸微转,佯嗔道:人家怎样能比得上你,你再说我可要哭了。
濮阳维朗声一笑,已将坐骑靠了过去,伸手一搂白依萍香肩,急忙赔着不是。
白依萍柔媚的倚在濮阳维的臂上,轻道:维哥,我和你闹着玩的,我怎敢真的生你的气?濮阳维嘴角一抿,低声道:好妹妹,别这样说,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使我快乐,当然,我更不忍令你伤心。
白依萍甜蜜的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维哥,有一件事情,我还未谢谢你呢!濮阳维惊异的问道:什么事情?白依萍立身坐好,用手理了理鬓边被风吹散的发丝。
说道:那‘天雷叟’马亮,是我师门大仇之一,维哥哥,你帮我杀了他,我难道不该谢你吗?濮阳维才恍然忆起,昔日白依萍之师青莲师太,便曾伤在九指魔公孙无畏,及天雷叟马亮的手上。
他深情的一笑,道:萍,这也算不了什么!这马亮同样的也是本帮之敌。
白依萍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问濮阳维道:维哥,那徐姑娘是不是你以前提过,在‘吊死崖’下,向你示警的那人?濮阳维估不到她突然会问到这上面去,只得微微点头。
但他心中却忖道:唉!但愿这笔孽债,千万不要影响到我与萍妹的感情才好。
白依萍见濮阳维的面上,流露出一股尴尬的神色,她默然凝视了一刻,缓缓将目光移向远际的天边。
半晌,她又开口问道:维哥,徐姑娘她是否很喜欢你?濮阳维被他这一问,不由张口结舌,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他勉强定住心神,说道:萍妹,你何必追问这些事情,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白依萍深深的瞥视了心上人一眼,幽幽的道:我知道。
我这一生,心中也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她将坐骑与濮阳维靠得更近,一个纤弱的娇躯,已倒入濮阳维怀中。
她秀目半合,娇柔的道:哥,你尚未告诉我,那徐姑娘……濮阳维实不愿瞒着怀中的心上人儿,他轻抚着白依萍的秀发,深沉的道:萍,你的猜想是对的!唉!徐姑娘也实在太痴了……白依萍缓缓睁开眼睛,那对深邃如海似的美目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神色来。
是怨?是恨?抑是淡淡的忧伤!濮阳维低沉的道:萍,我的心意,适才已全告诉你了,我对徐姑娘,只有兄妹般的尊敬,毫无儿女间的情愫。
我所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白依萍轻轻的道:哥,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的话。
濮阳维所担心的,便是怕白依萍误解自己与徐妍容之间的事。
他知道女孩子的心眼,原是狭窄的,尤其是在情的这一方面。
如今心上人竟如此信任自己,他心中不禁一宽,低头凝视着白依萍那秀丽绝伦的面庞。
白依萍不由被他看得十分羞涩,怯怯的道:哥,以后你天天看的,尽是我这张面孔,日子久了,你可会厌恶么?濮阳维摇摇头道:哪怕你是变得无比的丑陋,我也永远不会嫌你的。
他的声音虽然是如此平静,但是,其中却含蕴着一股诚挚坚定的力量。
白依萍笑了,满足的笑了,那笑容如在晨露下绽开的百合,是那么纯真,那么美丽,尚含有粒粒如钻石般的清辉。
二人紧紧的偎在一起,默默不做一声。
气氛是如此的柔和安谥,谁也不愿开口打破这甜蜜而温馨的一刻。
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忽而,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尖厉的鹰啾,那声音竟是如此凶狞。
濮阳维霍然仰首上望,只见在林后的那座孤岭下,绕空盘旋着一只其大比的银色巨鹰。
濮阳维心中一震,忖道:奇怪!这不是那银鹰孤叟的银鹰么?怎么会到这里来?白依萍亦惊异的望着那只巨禽,失声道:维哥哥,这只银鹰好大啊!濮阳维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那银色巨鹰毫不稍瞬。
这只银鹰十分怪异,既不如日前那样振翼扑下,亦不飞开,仅是不停的,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盘旋飞翔,好似有着监视的意味。
濮阳维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哂,低声道:萍,咱们要注意了,只怕银鹰孤叟武京即刻就要到来!白依萍一听银鹰孤叟武京这几个字,不由全身一震。
说道:哥,你说的可是数十年前,与清海怪杰‘赤面铁胆’斯段峰齐名的那位银鹰孤叟武京?濮阳维正在点头,目光转处,却已看见左面极远之处,有一小点黑影,正以疾若奔马般的快速,向自己停身之处驰来。
那黑点影愈来愈大。
濮阳维目光锐利,不用细看,便已看出正是那盛名赫赫的银鹰孤叟武京。
眨眼间,武京已跃至濮阳维二人身前不及五丈之处。
他身形甫停,濮阳维已长笑道:武老前辈,近日无恙乎?想不到咱们又在此地相见!银鹰孤叟武京面色冷如寒霜,冷削的说道:濮阳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知道你武功盖世,智勇绝伦,连‘红魑会’‘黑砂岛’江北绿林道的各方人马,亦不堪阁下一击。
濮阳维闻言之下,面色倏然一寒,亦冷然道:老前辈莫非是想给他们找场?若果真如此,我濮阳维也不是怕事之人!银鹰孤叟武京,蓦然仰首一声狂笑,大声道:濮阳维,你不要装聋作哑,这样正好,老夫要与你将日前私闯万花坪禁地,与这次纵唆属下扰乱老夫清修的事,一并结算。
濮阳维闻言,不由一怔,他诧然道:且慢!老前辈须讲清楚,前辈是为了‘红魑会’等人来找场呢?抑是别有所图?银鹰孤叟武京闻言,怒声道:‘红魑会’等人与老夫毫无渊源,我管他做什么?他双目暴睁,大声道:濮阳维,你是真的不知,抑是故意调侃老夫?武京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武林高人,江湖经验自是老到已极。
他一见濮阳维听自己说话之后,满面迷惑惘然之色,亦不觉事有蹊跷,是故又问了一句。
濮阳维亦微怒道:武老前辈,你虽已归隐,却也该知道我‘玉面修罗’自来言行如一。
其实,他心中亦暗自嘀咕,不知银鹰孤叟武京那句唆使属下扰乱他清修之言,所指何为?银鹰孤叟武京略一定神,将心中怒气勉强压抑。
但仍然气呼呼的道:濮阳维,日前老夫于你掌下救去‘冷面樵隐’萧广,承阁下看得起,当时还未与老夫翻脸动手……濮阳维冷冷一哼,目光却柔和的向一旁白依萍看去。
银鹰孤叟武京续道:老夫将萧广掌伤调治后,他当日即已匆匆下山,老夫亦因另有要事,出去……濮阳维想道:那时恐怕正是自己全帮与‘红魑会’等人拚死决战的时候。
这时,武京须眉颤动,面色铁青的道:哪知老夫回山以后,却见老夫隐居之处花木折倒,零乱不堪,守门灵禽,也有一只被人打伤……濮阳维仍旧神色不变,倾听着武京讲话。
他心中却在揣测,这到底是那一方武林人物,如此大胆,竟敢在银鹰孤叟武京虎嘴之上捋须。
这时,银鹰孤叟武京已狂怒的说道:老夫急急入内一看,原来擅闯禁地之人竟是一个和尚,一个女人,以及两名中年大汉,嘿嘿!那四人虽曾将老夫居处之花木灵禽损伤,但却吃老夫栽植于室外,采自蛮荒的‘擒人藤’所制,全部遭困……濮阳维面色倏变,心中怦怦直跳,他大声道:老前辈,这四人可是日前本帮失踪的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银鹰孤叟武京脸色越发难看。
他嘿嘿的冷笑道:濮阳帮主都说对了,正是一个不差。
原来,日前濮阳维与石鲁等,前往追搜敌踪之际,歇于古庙之前的秋月大师,青蝶秦柔柔,及手下的七名香主,在骤然间,已遭到魔爪甘滨,及黑砂岛众人的大举突袭。
秋月大师等人,在事起伧促之下,匆匆迎战。
奈何一来众寡悬殊,二来秋月大师等人中,倒有一半曾经受伤。
一场激战之下,冷云帮已倒地五人。
秋月大师眼见不妙,一声暗号,众人便突围而走。
秋月大师与秦柔柔等一行四人,在山岭之中,隐匿了一日,至晚间始行出来,寻找濮阳维等人下落。
那知竟遍寻不获。
第二日,他们一行四人却神差鬼使的,找上万花坪来。
此时,恰好万花坪主人银鹰孤叟武京因事匆匆下山而去。
那两只把守门户的巨大银鹰,一见有人前来,怒啾声中,已不分皂白的,飞扑攫上。
秋月大师等人骤遭袭击,仓促应战,剎时与这两只巨鹰展开激斗。
这两只巨大银鹰,虽然年久通灵,却也抵不过冷云帮这四名高手的围攻,不到多久,已是一伤一逃。
秋月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但却是火爆栗子的脾气,他眼见一场人鸟搏斗下来,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名受伤,大怒之下,举起他手中那柄,重逾八十余斤的方便铲,将那万花坪的美丽花木,扫得七零八落。
秋月大师以为银色巨鹰如此凶狠,定是暗中有人操纵。
愤怒之下,他一提方便铲,便率着秦柔柔等诸人,冲入万花坪之内。
这万花坪的花草树木,贸然看来,似是平淡无奇,也没蕴含什么奇门八卦在。
但是,银鹰孤叟武京,乃江湖上一代怪杰,他隐居之所,岂是如此轻易便任人来去自如?原来,这茂密的花草树木,外面并无异处,武京却在内层,靠近他居住的地方,栽植了一些荒蛮深山所产,极为怪异的擒人藤。
此藤粗约儿臂,色做淡绿,盘生于树干之上,和草丛之中,不易为人发觉。
此异种植物,甚为奇特,只要有任何人畜,靠近五尺之内,因气机相引,这擒人藤便似活蛇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卷袭而来。
因为它质地柔韧逾恒,加以卷绕人畜时,又是层层密密,有若蟒蛇缠身,任你武功高强,也不易挣脱。
但是,这擒人藤却有一宗好处,便是它并不伤人,仅将猎物捕获后,紧紧缠绕,使他失去活动的能力而已。
银鹰孤叟武京,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自蛮荒大泽之中,采集得这擒人藤根苗,回来种植于住宅四周。
所以,若不熟知这万花坪的行走路径,和有武京所特为制炼,专门克制擒人藤的一种九天香药丸,可说实难进入那万花坪中心之地。
秋月大师一行四人,自冲入万花坪后,便在毫无预防的情形之下,吃四周所植的擒人藤所制,动弹不得。
恰好银鹰孤叟武京适于此时返山,见状之下,不由愤急交加,怒发冲冠。
他既心痛自己饲养多年的灵禽受伤,又切齿痛恨秋月大师等人故意侵犯。
心火上升之余,便未将冷云帮诸人释下,直接放出另一只银鹰搜索冷云帮帮主濮阳维等人的下落。
因为,武京认定了是濮阳维恨他出手解救冷面樵隐萧广,而故意唆使属下,到来扰乱。
他虽知濮阳维极为难惹,但在气头上,已毫不考虑到后果。
眼前,他虽然已寻着濮阳维,但是,对方神色之间,又好似对此事毫无所知。
银鹰孤叟武京,可说自出道以来,便未曾遭到过如此的难堪。
他虽然见过濮阳维言语之间,异常诚挚,但是,这一口鸟气,实在忍他不下。
这时,他又见濮阳维说出侵犯自己居处的四人姓名,更是面色铁青,双目怒张。
濮阳维略一沉吟,开口道:老前辈,此事想乃误会所致,前辈德高望重,必不至为这些许小事,而大动干戈吧!银鹰孤叟武京怒声道:濮阳帮主,你也未免说得太轻松了,老夫的灵禽受伤,花木遭损之事不说,如老夫就在你三言两语之下罢手,那老夫的万花坪,也根本不算是什么禁地了,不如干脆大开山门,今后任人来去……濮阳维双目渐渐闭上,柔声说道:那么,老前辈之意,想要如何呢?武京大声道:老夫之意,亦简单之至。
他一望濮阳维那双似怒非怒的俊眼。
又道:便是要擅进我万花坪的人,自断一只小指,并且,保证以后,永不踏入老夫的隐修之地半步。
濮阳维微微一笑,但这笑意,却是异常的幽深与奇特。
他冷冷的说道:武京,你可知道,目前你是在跟谁讲话么?银鹰孤叟纵横江湖垂五十年,岂是省油的灯。
他闻言之下,不由仰首狂笑,大声道:濮阳维,你狂傲什么?须知别人虽然惧怕于你,但老夫却未见得将你看成个人物!濮阳维依旧面含微笑,说道:武京,看样子咱们定要在手下见一次真章了?银鹰孤叟厉声道:老夫正是此意,你莫忘了,咱们还有前约未践。
濮阳维冷漠已极的一笑,回头对白依萍道:萍妹,你今日真有眼福,可以看到当年,威震江湖的武老前辈一显绝学。
武京倏然大喝道:濮阳维,你少逞口舌之利!濮阳维冷冷一笑,说道:武京,咱们不妨先说清楚,若是稍停在下失手落败,不但完成答应你适才所提的条件,便是在下亦自行断去小指……濮阳维才说道这里,一旁的白依萍已凄楚的叫道:哥……你……你……白依萍早昔便已听到师门提及,银鹰孤叟武京昔日叱咤江湖的盛事与威名。
故而,她虽知自己心上人功力盖世无匹,但仍然情不自禁的为他担忧。
因为,对方乃是自来少逢敌手的银鹰孤叟武京啊!濮阳维对白依萍微微一笑,眼神中,含着无比的深情与自信。
白依萍只觉得心上人望着自己的目光,好似有着一股绝大的沉凝之气,令人一见之下,顿起一种信赖与安全的感觉。
她抚媚的眨了眨眼睛,徐徐的退至一隅。
银鹰孤叟武京,冷哼了一声,道:濮阳维,你听着,老夫绝不占你便宜……他俯首沉思了一刻,断然道:若老夫失手落败,不但前事旧怨一笔勾消,便是日后遇见‘冷云帮’之人,亦必永不与其为难!须知江湖之上应诺赌斗,俱皆十分严重,因为,赌斗的结束,往往关系着一位武林高手的终生命运,甚至于无数人的性命。
濮阳维回首向白依萍望去,恰好,白依萍那关切而含情的美眸,也向他瞥来。
濮阳维自那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激励与鼓舞。
他微微的报以一笑,人已向一旁退出五步,沉神凝气,注视着这位当年与自己师父毒手魔君齐名的一代怪杰。
银鹰孤叟武京亦是十分紧张,他心中很清楚,目下遭遇的对手,将是他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第一个劲敌。
武京已将外罩的长衫脱去,露去一身抄扎利落的短衫劲装来,非常慎重的瞪视着濮阳维。
濮阳维双手互搓,哂然一笑道:前辈年高德长,便请先行出手赐教!武京双目电闪,也不说话,身形晃闪间,已向濮阳维急快的攻出十二掌。
濮阳维轻哼了一声,双臂在身侧圈起一轮弧影,一道深沉似海的绵绵劲气涌出,极为潇洒的将银鹰孤叟武京那凌厉的掌势化解。
武京沉喝道:好一招万流归宗!说话中,掌势纵横如山,层层叠叠,仿若山崩海啸般,攻向濮阳维全身要害。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形如电翻转中,天魔十二式亦已全力施出。
一时间,但见人影纷飞,掌风如飙,刮得周遭砂石飞旋,枝叶断落。
白依萍俏立于丈许之外,她那双掩在长长睫毛下的美眸,一瞬不瞬的注定场中二人的战况。
她心情的紧张,宛如一根绷紧了的琴弦,那微微搐动的唇角,可显示出这娇美的少女,正在如何的为着心上人儿忧急。
濮阳维力敌银鹰孤叟武京,战来洒脱之极,瞬息间,二人已斗了近百余招。
濮阳维已觉出,这银鹰孤叟武京的功力,实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武京招式的怪异凌厉,宛如狂风暴雨,又似沉沉无际的浩瀚海洋。
银鹰孤叟武京此刻所施展的,乃是他一生赖以成名的落花掌法。
但见掌势片片,掌风如雷,有若秋暮花飘,旋舞飞翔。
眨眼间,二人又斗了一百五十多招。
濮阳维已将天魔十二式施至极限。
他心中不由暗忖道:自己与青海老怪斯段峰昔日之战,也不过在三百招左右,便将他击败,但这银鹰孤叟武京功力之深,竟较之斯段峰和‘魔爪’甘滨等人,犹有过之……他又连着闪过了武京的连环九掌。
续想道:如此下去,只怕还要打三百招以上,才能分出胜负来……银鹰孤叟武京一味的拚命急攻,运掌如风,但他心中却已在暗暗打鼓。
因为,他已将自己数十年来,苦练的落花掌法反复的使用了三遍之多,却仍连对方的一根毫毛也没碰到,这是他以前从未遇过的事。
他心中嘀咕道:怪不得‘玉面修罗’能称尊武林,令人闻名丧胆,由此看来确是不可轻敌……二人各怀心思,迭出绝招,又拚力斗在一处。
一旁的白依萍可急坏了,焦虑的望着心上人那洒然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
其实,这是忧急与欣慰的揉合啊!蓦然──激斗中的二人,已霍然分开。
银鹰孤叟武京,双目斗鸡似的盯视濮阳维,鼻孔掀动,须发根根倒竖。
那一身乌黑色皮肤,竟逐渐的,泛出一股雪白的晕光来。
这正是他落花掌法中,最后的三记绝招施出时所必有的现象。
这种功夫,名叫立山倾雪乃是一种为难练独门内功。
濮阳维虽然不知此功之名,然而,他却早已看出厉害。
体内的六弥真气,也在瞬息间全然提起,呼呼的循环流转,白衫鼓涨中,更有一团蒙蒙的青红色劲气隐现,声势极是骇人。
忽地──银鹰孤叟武京如闷雷似的吼了一声,双掌已挟着裂山开碑之势劈下。
濮阳维倏然大喝一声,双掌也运足了八成赤煞掌劲力迎上。
但闻轰隆一声巨响,濮阳维蹬、蹬、蹬的退出三步。
银鹰孤叟武京却满面血红,歪歪斜斜的挫退五步之外。
濮阳维适才运劲提气之际,已觉心口作闷,周身真力微乏,较之平日,略有阻滞。
他知道乃是自己在日前,力拒红魑会及黑砂岛众人之时,耗费真力过钜,事后,又以一口先天真气,为帮中各人疗伤,实已略受内伤。
须知一个人的精力,都有一定的极限,无论功力如何深奥,亦经不住一连串的损耗。
濮阳维能在力敌如此多的武林黑道高手之后,仍能保持现况,已属骇人听闻之事了!他这时面色苍白,尚未待银鹰孤叟武京换过气来,已是一声暴喝,天魔十二式中,最凌厉的一招魔影重重已霍然施出。
掌指腿蹴,全然指向武京周身三十六处生死大穴。
银鹰孤叟武京这时亦强行运气,压制住那翻腾如潮的内腑,狂吼一声,两掌化成千百掌影,形成一层层的劲气,疾迎而上。
一连串如花炮似的劈啪密响声中,二人又已霍然分开。
双方同时又是一声怒喝,但是濮阳维身形急晃,已幻化无数条白色身影,自四面八方,齐向银鹰孤叟武京袭到。
这正是天魔十二式中,最精妙诡异的一招煞手满天飞魔。
银鹰孤叟武京但觉眼前一花,敌人已在瞬息间,幻成无数身形扑至。
就凭他那一身功夫,亦看不出来,倒底那一个人影才是对方本人。
武京急怒之下,狂吼一声,身形如电般拔升至空中,四肢箕张,原本乌黑色的肌肤,此刻完全被一层奇异刺目的雪白银光所掩,显得极为惊人。
武京又将立山倾雪的独门异功提至顶点。
他身体横在空中,已若风车似的急骤旋转起来。
这正是银鹰孤叟武京的落花掌法中,闭山之式上天入地。
蓦然,激斗的二人中,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已霍然各自跃退丈许之外。
濮阳维面色雪也似白,毫无表情的凝视着银鹰孤叟武京,鬓角间,已微微见汗。
银鹰孤叟满面涨紫,一件短衫自襟以下,已全然撕破,髻发散乱,其状狼狈已极。
侧旁观战的白依萍,惊呼一声,已扑身至濮阳维身侧,双手紧握着心上人的手臂。
她焚急的问道:维哥哥,你……你没有事吧?濮阳维转过头来,向她温柔的一笑,却没有说话。
银鹰孤叟武京,呆楞楞的站在那里,面容扭曲,满脸悔、恨、羞、愤之色。
三人静静的伫立了一刻。
银鹰孤叟武京恨恨的一跺脚。
长叹道;濮阳帮主果然盛名无虚,老朽总算见识了。
他仰起双目,极为深沉的凝视着远方的天际,一脸壮士无颜的晦暗,彷佛已陷入迷惘惊悸的沉思中。
濮阳维仍旧一言不发,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白依萍却可自她握着濮阳维的手中,隐隐的觉得,心上人的全身,正在微微颤动着。
武京这时,又注目细细一瞧濮阳维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他倏然大声道:老朽却认为,却要再度一试阁下功力……原来,武京见濮阳维一直沉默不言,嘴唇紧闭,他怀疑适才濮阳维与他对掌之时,业已受伤。
他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
他忖道:若对方亦已受伤,则目前自己虽已落败,却仍可以板一个平手之局。
他想道这里,蓦然向空中一招手。
那只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银色巨鹰,已尖厉高吭的鸣了一声,敛翅向濮阳维扑下。
银鹰孤叟武京,强行压制住候间的一口热血,紧张的瞪视着对方。
心中同时忖道:若是对方确已负伤,则他绝不能再动真力了,否则,就会当场震断心脉,咯血而亡……他还没有想完,只觉得眼前一花,凄厉的鹰啾声大作,蓬散的羽毛,在一阵猛烈炙热的劲风之中四散纷飞。
那只巨大的银鹰,在这瞬息之间被震出丈许之外,落在地下,悲鸣不已。
濮阳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左手正轻环着花容惨淡的白依萍。
敢情他适才震伤那只巨鹰,尚仅是一掌之力而已。
银鹰孤叟武京大喝一声,满口鲜血已狂喷而出。
他强撑着身体,挺立地上。
颤声说道:好!好!老夫今天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教训,濮阳帮主,且请稍候一刻,老朽这就回去,释放贵帮各人,今后恩怨两不相欠。
说罢,他抹去嘴角及衣衫的血渍,回头扛起躺在地下,痛苦抽搐的银鹰,身形踉跄的如飞而去。
------------------由土家族獨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一章 心力交瘁 大义释敌第卅一章 心力交瘁 大义释敌濮阳维目送着银鹰孤叟武京的身形,逐渐的消失于视线之外,始张口吐出一口紫血,缓缓的盘膝坐在地上。
白依萍悲呼一声,惊道:维哥哥……维哥哥…你……你…她已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濮阳维日来力战群雄,因之耗力过度,而略有内伤,但他功力深厚悠长,尚能强行逼制着,未曾显露出来。
接着,他又以一口性命交关的本身真气,为粉面罗剎和独臂金轮石鲁等人疗伤。
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却早知道,真力实已耗费过钜。
如今,在与武功高绝的银鹰孤叟武京苦战之下,虽已获胜,却引得创伤骤发,一口鲜血,已涌至喉头之间。
这便是他适才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原因。
他勉强倾力一掌,击伤那只巨大的银鹰后,终于在武京退却之后,不支而坐倒地上。
白依萍哀哀的半跪在心上人的身侧,掏出雪白的丝巾,为濮阳维擦唇边的血渍。
濮阳维这时盘坐地下,澄心静气,默默运出吐纳之功,调治自己的创伤。
整整过了两盏热茶时时分,他那苍白秀逸的面容上,才泛出一丝红晕,头顶上,更已腾腾升起丝丝白色雾气。
白依萍苦于无法插手协助心上人儿,只急得一会儿为濮阳维擦汗,一会儿又忙着持剑戒备,真是坐立不安。
她心里的急疼,甚至更超过了濮阳维本身的痛苦。
白依萍望着濮阳维的面孔,正在微微的抽搐,双眼闭得更紧,已知道他运功疗伤,已行至重要关头了。
她手握利剑,起身护持一旁。
因为,大凡一个内家高手,在运气行功之际,最忌有外魔干扰。
否则,心神一分,真气即会把持不住,而往四肢流窜。
如此,大则重伤致命;小则走火入魔,终生残废,的是非同小可。
白依萍焦虑的注视着四周,一双美目,不停的左右流转。
忽然,就在她眼睛掠过一丛深长蔓延的草堆时,却瞥见一个紫色物体,极快的一闪而逝。
她心中不由噗通一跳,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的又向草丛中望去,目光过处,却又寂然不见一物。
白依萍疑心可能是自己心神太紧张的缘故,而致眼花神乱。
但她却因此而忐忑不宁起来。
这时,濮阳维全身汗出如注,头顶自色雾气,愈冒愈急,已形成一团薄薄如轻纱般的云雾。
白依萍知道心上人行功疗伤已至最后关头。
此刻,是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外魔侵入的。
就在她心神专注的监护着盘坐地下的濮阳维时,一条削瘦的紫色人影,已悄无声息的,自一丛灌木之中,掩至白依萍右侧不足五尺之处。
这人面容冷酷阴沉,年约五旬上下。
这时,他眼中正闪动着一丝狞恶的笑意,如鬼魅般缓缓向白依萍身后靠近。
蓦然,白依萍霍的一个转身,已与这紫衣老人,对了一个照面。
她适才因心神专注,所以根本就未察觉有人潜至。
但是,一种极为奇妙的第六感觉,使她心绪突然间感到极不安宁,而好似隐隐觉得正有人,向她身后掩行而至。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象一个人,夜间独自行走于荒野墓地,而老是觉得身后有人跟随一般。
她骤然的转身,使得这瘦小的紫衣老人大出意外,一时也怔住了。
白依萍紧张得险些张口呼了出来。
她面孔煞白,强定心神的问道:你……你是谁?紫衣老人一见白依萍如此模样,不由心神一恍心中赞道:的是绝色无双!倾城倾国!两只眼睛,连一下都不肯眨的凝注对方那娇艳如花的面孔上。
白依萍面色一整,强按心中的惶恐,故意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喂!你是谁?你……如此瞧人,可知尊重么?紫衣老人闻言之下,不由悚然一惊,忙将那双忘形的目光移了开去。
他以极为和缓的声音说道:老夫萧广,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冷面樵隐’。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会变得如此的柔和。
白依萍啊了一声,失声道:你是‘红魑会’的人!冷面樵隐萧广尚未做答,白依萍已将手中青锋平胸举起,娇躯紧倚在濮阳维身旁。
双目中,含满着戒备的神色。
冷面樵隐萧广本想狂声一笑,但不知怎的,却笑不出来。
他莫名其妙的后退一步,极为勉强的大声道:这位姑娘,可就是人称‘白雁’的白姑娘么?白依萍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冷面樵隐萧广又道:请白姑娘稍让,老夫与这‘玉面修罗’有一掌之恨,灭帮之仇,现下我……他尚未说完,白依萍已极为不屑的冷嗤道:萧老前辈,凭你的身份,现在却说出此等话来,不怕有辱人格么?微弱的白雁平时娇柔已极,说起话来,总是甜甜腻腻的,现在为了心上人的安危,竟不自觉的口齿锋利起来。
她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但心中亦十分清楚,心上人此刻运功,正在性命交关之际,是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来干扰他心神的,那怕只是一个三尺孩童!冷面樵隐萧广因前日受濮阳维掌伤之故,虽然承银鹰孤叟武京援救上山,并予以悉心治疗,但伤势却仍未痊愈。
因而红魑会与冷云帮拚斗之际,他并未参加。
他自从闻说己方全军覆没之后,便急急装束逃逸,想再度求助于银鹰孤叟武京,凭借昔日的一段渊源,得到暂时的翼护。
哪知他却在巧无不巧中,半途撞见正在运功疗伤的濮阳维,及一旁卫护的白依萍。
萧广处心积虑,要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猝袭这功力盖世的对头。
他却万想不到自己在这明艳柔媚的白依萍面前,不知怎的竟狠不起心来。
他一听白依萍如此一说,不由面色倏变。
但随即又转为柔和的说道:不知白姑娘此言何意?白依萍只道冷面樵隐萧广会猝然发难,却不料他态度仍然如此柔和。
她不禁暗暗庆幸,装做不经心的回头一瞥。
只见濮阳维面色,已逐渐的恢复正常……。
她知道,再须半盏茶的功夫,心上人即能运功完毕,那时便是十个萧广也不足为惧了。
她心中存了故意施延时间的念头,而萧广又没有即刻翻脸的意思。
白依萍正合心愿,故意摆出一副毫无所惧的泰然之状来,又道:萧老前辈,想你必定知道武林中的规矩吧?萧广吃白依萍这一说,不由一时不明所指。
惘然说道:老夫大概尚不致于胡涂至此。
白依萍娇媚的一笑,旋即又道:前辈可看到我维哥哥正在运功调息?你如此时动手,不是乘人之危么?萧广吃她说得一怔,大声道:便是等他醒来,老夫……老夫也不见得会惧怕于他。
白依萍暗暗一笑,忖道:这老鬼,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萧广讷讷的说了一句,忽然又觉得不对,正待再开口。
白依萍却已抢着说道:既然萧老前辈武功高强,稍停自可与我维哥哥,光明正大的较一长短,这样便是前辈赢了,也赢得有面子呀!冷面樵隐萧广不防面前这位娇柔的小妮子,口齿竟然如此凌厉逼人。
他一时竟吃白依萍拿话扣住,弄得哭笑不得。
萧广自己心中明白,凭他目前的功力,就是再来三五个,也不见得会是玉面修罗的对手。
他双目一转,已瞥见濮阳维运功的情形,不由惊忖道:料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能施出内家至高的‘通脉贯穴’功夫,为自己疗治内伤……他心中急快的转着念头。
又想道:看样子,他最多只要在一柱香的时间以内,便可运功完竣。
那时,我岂有得胜之望?弄不好,将这条老命送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愈想愈是心寒。
蓦地,他暗自下了决心。
白依萍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注视在萧广的面孔上。
他看到冷面樵隐萧广,面色极为奇诡的变化着,便知他正在打量着主意。
这时,她一见萧广目光暴射,满脸杀气盈溢,已知对方必已不怀好心。
她不由一时惊慌交加,花容失色。
白依萍知道,若是这素负盛名的冷面樵隐不顾一切的倾力攻来,凭自己是绝对挡不住十招以上的。
这时,濮阳维头顶上的白气,已渐渐的消散,面上神光湛然。
萧广一见之下,大吃一惊知道已不能再事稍延。
他暗一咬牙,已大踏步的行了上来。
白依萍已惊得语不成声道:萧……萧广……你……真……真不要脸!冷面樵隐萧广狞声笑道:白姑娘尚请谅宥老夫,目下老夫若是要脸,等会儿恐怕就不要命了啰!白依萍又急又气,已顾不得其它,玉手挥处,华山百灵剑法中的绝招已绵绵施出。
冷面樵隐萧广哈哈大笑,双掌猛推,一阵狂烈飙风,已如山崩般的涌上。
白依萍娇躯一晃唰!唰!唰!一连三剑,连环施出,带起一溜银光,刺向冷面樵隐百汇太阳二穴。
萧广大喝道:白姑娘,你再不让开,可莫怪老夫下辣手了。
白依萍一声不响,青锋利剑若经天游龙,闪起朵朵剑芒,刺向萧广上盘。
冷面樵隐左避右闪,掌腿齐施,瞬息间,已将白依萍迫得手忙脚乱,娇喘吁吁。
萧广忽然大喝一声,掌势如风起云涌,劲风拂处,已将白依萍逼出五步之外。
他哈哈一声狞笑,双掌贯注真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劈向正在运功的濮阳维后脑。
白依萍悲然一呼,已似疯狂般掠身至濮阳维身后,紧紧抱住心上人的后背。
这时,也正是冷面樵隐萧广掌劲如山,猝然袭到之际。
他一见那美丽如广寒仙子般的白依萍,已将全身护在濮阳维身上,意欲拚死为濮阳维挡受一掌。
萧广大惊之下,却已不及收掌。
霍然,奇迹出现了,就在那猛烈的劲力,将要触及白依萍背后之时,萧广但觉眼前一花,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已将地上震陷了一个少尺多深的大坑。
但是,濮阳维与白依萍二人,却同时失去了?影。
萧广惶然的左右环顾。
尘土逐渐的淡薄了,在他右侧丈许之外,却静立着一个神态沉稳容光焕发的白衣书生。
他怀中正搂着那娇柔的白依萍。
冷面樵隐不由一时怔在当地,心中各般滋味齐涌,有喜!也有惊!他欣慰的是,幸亏未将这位绝代佳人毁于掌下,否则,这一世都将痛悔莫及了!惊的却是,只怕对方恢复之后,势将放不过自己。
濮阳维适才虽在运气疗伤,但对周遭的一切,却完全清楚,他所以不能丝毫动弹,便是为了怕走火入魔。
就在冷面樵隐全力一击,白依萍舍身救护的剎那间,他恰好已运功完毕,而及时以极高的轻功,带着白依萍躲开那凌厉的一击。
他冷冷的望着冷面樵隐漠然说道:萧广,你的威风已经抖尽了吧!萧广的面色十分难看,沉默了一会儿,道:濮阳维,你也不能怪老夫心狠手辣!濮阳维微一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深沉冷漠的道:你是要在下亲自动手呢?还是要自行了结?冷面樵隐的面孔上,此时已沁出一粒粒的汗珠来,呼吸也逐渐沉重。
濮阳维双目望天,木然无动于衷。
忽然,一个柔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维哥,我看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濮阳维闻言,双眉一皱,尚未说话,那柔软的声音又说道:维哥,我不忍心看他流血。
濮阳维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萍妹,你也知道,适才他如此凶恶,险些要了你我的命,这种乘人于危之辈,留之何用?沉默了一会儿,白依萍又怯怯的道:维哥!我永远不会逆你的意思,随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但……突然,一阵欢呼起处,打断了白依萍的语声,接着一溜五彩缤纷的烟火,已冲天而起。
剎那间,周围的草丛中已现出八条人影来。
白依萍此时高声道:维哥!他们来了,你看银鹰孤叟武京虽然打了败仗,却很守江湖信义。
原来,这八人乃是遭困几达三日的秋月大师,秦柔柔,与两名香主,及另一拨奉命去寻找他们的七煞剑吴南云及十二红巾中的三人。
这时,八人已行至濮阳维身前,纷纷躬身行礼。
七煞剑吴南云轻挽着青蝶秦柔柔,满面欣慰之色。
秋月大师一瞪呆立侧旁的冷面樵隐萧广,哇哇大叫道:帮主,这几日来,可把贫僧呕够了!他转眼一打量萧广,又道:帮主,看这厮的穿章打扮,可是‘红魑会’的党羽?白依萍闻得秋月和尚如此一说,眼中流露出一股黯然哀求的神色,默默注视着濮阳维。
濮阳维看了看周遭环立的属下,又转眼注视着穷途末路的冷面樵隐萧广。
他不由暗暗的一叹,大声道:萧兄,此间事情已了,尚请自便。
他这句话,无形中已避开了秋月大师的询问,更暗示出萧广已获生机。
此言一出,冷面樵隐萧广全身一震,大出意料之外,他木然的呆立一刻,始语声激动的道:濮阳帮主……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山青水绿,萧兄,咱们后会有期!萧广浑身轻颤,已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有双手抱拳,长身一揖,黯然转身离去。
周围各人都清晰的看到,萧广转身之际,洒落的两行泪珠,夕阳之下,是如此的晶莹,却又含着多少说不出的感激。
白依萍激奋的叫一一声:哥……已顾不得有人在旁,忘情的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帮主又完成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他快步上前,率同各人叙了一下日来经过……濮阳维听完后,大声宣布道:现在各事皆已妥当,吾等即往沙河县城,会合石堂主等人后,同奔回程。
他星目光芒四射,又道:但愿吾等返山之际,监堂顾堂主等亦同时报捷。
四周各人一阵欢呼,已由濮阳维率领,奔快的向前行去,渐渐的远了,远了……------------------由土家族獨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二章 扑朔迷离 黑旗银月第卅二章 扑朔迷离 黑旗银月关洛道上,阵阵西风,如削的刮着。
路上寂无行人,显得异常的寂莫与清静。
忽然──远处卷起一片尘土,阵阵急骤的蹄音,已清晰可闻。
一刻后,已可看出来人总共十四骑,领先一乘,赫然是位身材高大魁梧,红衣金环的老者。
只见他双肩微皱,满怀心事似的,管自在马上沉思。
他身后,一个土布衣褂,背脊微偻的老人,催马至他身旁道:监堂,此事也太透着奇怪,怎的咱们事先如此密秘筹划,可是到了临城,却连‘黑旗帮’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莫非他们得到消息,全然躲开了?原来,这些马上英豪,正是冷云帮进袭河北临城黑旗总坛,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的一拨人马。
他们是冷云帮内三堂堂主及属下十位十香主。
八臂神煞顾子君双目一睁,说道:咱们身负重责,又奉帮主谕令,约期歼灭‘黑旗帮’众贼,如今非但未能如期完成任务,竟然连对方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唉!这个筋斗可真栽大了!他背后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闻言后,双眉一展,大声说道:禀监堂,本座认为,若不能消灭‘黑旗帮’咱们实无颜回转淮阳山总坛。
身为孝竹堂堂主的双连掌浩飞,亦虬髯拂动的说道:秦堂主此言不差,妈夹巴子的,老夫就不信这些狗杂碎能有上天入地之能,干脆咱们就跟他们耗上,看这些王八小子能躲到几时!顾子君默然沉思,此刻,一十四骑已驰至一座高山之前。
八臂神煞顾子君仔细观看,眼前只有一条狭谷可通,此谷乃高逾百丈,由两面绝壁夹峙而成,宽窄仅容双骑并进。
怪的是,此山石土颜色虽杂,但这狭谷的石壁,却全系纯白之色。
此刻,谷中静悄悄的,毫无一丝声息。
多年来,出年入死的经验,使得这位当年名震白山黑水的塞外双尊之首,自然地升起一股警觉之心。
只见他右臂一举,众骑已缓缓的停了下来,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望着这深长无尽的狭窄深谷。
八臂神煞顾子君环目如电,四周察看了一阵,他略一沉吟道:此谷深长曲折,看来,欲通过此山,只有这一条路径,若是万一有对方之人,在两头进出口一堵,或是高踞山顶暗算偷袭,那咱们可能不易对付。
双连掌浩飞策马向前道:本座愿为前驱,先行入谷一探虚实!孝竹堂堂下三名香主青鹰范为孝银鹰范为礼铁鹰范为仁三位兄弟,亦同时向前道:范氏三鹰,愿追随堂主,入谷一探。
八臂神煞顾子君稍一犹豫,毅然道:也好,浩堂主可要小心谨慎,如有任何发现,请即以本帮‘千里传鸿’信号,通知我们。
浩飞应了一声,率了范氏三鹰,泼剌剌的策马向狭谷内驰去。
背瘠微偻的生死判官褚千仞,此刻亦驱马向前,附嘴在顾子君耳旁,悄悄的耳语一阵,亦自纵身随后追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狭谷内仍然寂然无声,亦不见浩飞等四人回转,马上群豪,已渐感不耐。
陡然!狭谷之顶,竟传来一阵极为清幽的笛音,声细而清晰,阵阵丝丝,传入群豪的耳内。
八臂神煞顾子君双目倏睁,沉着镇静的望着狭谷两旁的绝壁之上。
一会儿,那袅袅的笛音,却变成极为活泼消皮的音调,快速的吹奏起来,好似隐隐取笑谷外各人。
笛声忽然停住,断魂镖秦骥双目一瞬,已见到狭谷之端,飘然插着一面黑旗,旗上以银色丝线,绣一弯如勾新月。
他悄然的指给顾子君看了,八臂神煞面色一寒,洪声笑道:‘黑旗帮’的朋友,如此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岂是大丈夫行事之道?一言说毕,仍见空山深谷,寂寂毫无回音,八臂神煞顾子君心中勃然大怒,抬头一看,只见这面黑底绣着银色弯月的黑旗帮帮旗,正插在石壁一处突出之处,距地约摸有二十余丈之高。
八臂神煞顾子君又厉说道:各位既然不屑与在下答话,在下只有得罪朋友了!一语甫毕,双臂抖处,人已拔高六丈左右,只见他伸手往石壁上用力一插一推,身形又徒然升起七丈之高,此刻,冷云帮各人,已然全面散开,预防狙击。
这时,只见那石壁之上,一团红影,已如电闪般射至那插旗之处。
顾子君脚才踏实,已闻一股冷幽的声音道:滚下去!一片阴柔腥膻的无形劲风,已逼向身来。
顾子君狂笑道:未必见得!单掌猛挥,一股如狂涛般的劲力,已汹涌而出。
一掌击去,人已如急电般掠身扑上。
对方想是适才对掌时,已知来人厉害,此刻顾子君扑近,那人却如一溜轻烟般,一闪而没。
顾子君大笑一声,抽起插在地上的那面黑旗,自空中一个大翻身,但见红影一闪,人已站在地下。
他手提黑旗,向众说道:适才本堂上壁之际,对方竟然有人伏身暗算,此人功力甚高,轻身功夫,更是不凡……顾子君说到这里,双眉忽然一皱,急将手中黑旗拿起仔细一瞧,不由低呼道:好歹毒的贼子,竟然在旗杆之上,涂有剧毒!众人齐齐注目一看,只见顾子君拿旗那只粗大手掌,此刻竟然变成一片紫黑之色,剎那间,已肿起寸许之高。
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见状不由大惊失色,飞身下马,急声道:师父这……这如何是好?断魂镖秦骥与一干香主,亦已翻身下马,趋前探视。
秦骥心中异常焦虑,但他仍然沉住气,低声道:顾坚堂,请试以内力逼毒。
顾子君此时已盘膝坐,那只中毒手掌,在此须臾之间,又已肿高两寸,那股紫黑之气,更从掌中向腕肘之间,逐渐往上延伸。
顾子君默运功力,逼向手掌,但那股强劲雄厚的真力,却好似遭到一股莫大的阻力似的,冲突不出,但是,已将那蔓延的紫黑之气阻住。
八臂神煞顾子君手肘之处,此刻宛如千针深扎,又似毒蚁啮肉,痛痒难忍,只见他额上汗珠直冒,刚牙紧锉,不出一声。
甘凉双剑一旁急得搓手跺脚,虎目盈泪。
秦骥也是急怒交加,颤声说道:顾监堂,且容在下以本身真力,助你行功!说罢!正待坐下,山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秦骥抬头一看,一条人影自壁顶如飞而至。
只见那人,一袭灰色长袍,鼠目鹰鼻,身材削瘦,头戴一顶文士巾。
他身形倏止,双目向众人一扫,冷森森的说道:嘿嘿……‘冷云帮’遗孽孤魂,今番大爷也教你等知道,江湖之大,非你等所能霸道横行?众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面上变色,甘凉双剑首先暴喝一声,正待跃身扑上。
断魂镖秦骥伸手一拦,向来人细一打量,冷声答道:阁下何人,就凭你这句话,今天便叫你知道,‘冷云帮’是否如你所言,能不能独霸横行。
那灰袍之人,阴恻恻的一笑道: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苗疆双友’中‘夜枭’钱卫便是!秦骥闻言冷嗤道:我道何人?原来阁下,便是本帮刑堂吴堂主手下败将,掌底游魂,嘿嘿!却来这儿,称什么字号!此时,甘凉双剑老大韩义,涌身向前请命道:秦堂主,这人想必是暗算我恩师致伤的狗贼,晚辈斗胆请命出战!秦骥略一沉吟道:也好,韩香主小心了!韩义一躬身,脚尖点处,人已倒飞一丈。
只见他头也不回,反身之际,已将手中利剑拔出。
寒光闪处,劈向夜枭面门。
钱卫冷笑一声,脚步一旋,已如幽灵般闪开一旁,右手食中二指并起,无声无息的猝点韩义左腮巨胶听会两穴。
韩义身形一转,右手剑笑指天南玄鸟划沙平分秋色唰!唰!唰!一连三剑直奔夜枭上,中,下三盘,疾刺而至。
钱卫阴阴一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韩义剑光中插游走,同时掌腿挥舞如山。
霎时,反将韩义夹入其掌腿之中。
秦骥一面注视战场;一面关注那正趺坐闭目,面色沉凝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他此际一看,韩义已岌岌堪危,乃回头对韩勇一笑道:韩香主,请入场相助令兄一臂之力。
韩勇早已跃跃欲试,闻言之下,答应一声,拔剑飞身,加入战圈。
秦骥冷冷一笑,又道:来人威名极大,吾等岂能轻视?朱香主,全香主,任香主,且请入场一战,也免得来人说我们太小家气!但闻三声应喏,两把巨斧,带着一柄弯长马刀,已挟着一溜劲风寒芒中,劈向钱卫而去。
夜枭钱卫心中一阵暴怒,忖道:好歹毒的小子,既然想用那群殴之战,却又将责任推在老夫身上。
好,今天我便叫你们晓得,‘苗疆双凶’是否好欺!他此时已然使出浑身解数,阵阵阴柔刚韧的掌风中,又挟着阵阵腥恶臭气。
只见他身形,上下翻飞,横冲直闯,却仍然只能与这冷云帮内三堂属下的五名香主,战了个平手之局。
秦骥心中一宽,正待前往顾子君身侧,助他行功。
蓦然一声大喝起处,如平地焦雷般,已自空中飞下一条红影。
那红影脚一站地,便大声道:大哥莫慌,小弟鲁巴格来了!一语甫毕,手中那柄重愈八十余手的独脚铜人已带着呼呼劲风,劈向冷云帮五名香主。
秦骥见状,急对那尚未出阵的两名香主道:王、潘二位香主,且请小心护卫顾监堂,本座且去挡他一阵。
阵字出口,人已掠身而出,他人在空中,双掌已抖足红砂掌力,猛击那红衫客鲁巴格后心。
鲁巴格一阵横扫直砸,正已得势,蓦觉背后风声猛烈,大惊之下,独脚铜人往回一带,右腿撩阴脚急往后扫,跟着一个大翻身,已与断魂镖秦骥战在一处。
正在此时,陡闻狭谷之内,一声吶喊,一个手提链子鎗,仅剩一臂的黄面大汉,已率了五、六十名黑色劲装强人,急冲而来。
守卫在顾子君身侧,那名叫王才的香主,见状大喝一声,一舞手中朴刀,寒光闪处,便已砍倒二人。
那独臂大汉,大吼声,链子鎗已带着悠悠劲风,与王才战在一处。
余下数十名黑衣大汉,俱都一声吼喝,冲向正在调息运功的顾子君而来。
此刻,那仅剩的一个护卫香主,不由暴怒道:我‘锦面蛇’潘白水倒要看看,你们是些什么厉害人物?说罢,双手疾挥,数十枚毒蒺藜飞去,已闪电般击倒八人。
其中一个状似头目的汉子,见状大喝道:点子硬,咱们以暗青子招呼!说罢已首先打出三支白羽箭。
跟着,一些有暗器的贼人,探手间,飞煌石,铁弹子,瓦面镖,亦暴雨般飞来。
潘白水狂笑一声。
一道乌黑光华起处,袭来暗器,已被纷纷击落。
他手中,已然多出一条黑越越的两节哨子棒,威风凛凛的,守护在顾子君身旁。
数十名黑衣大汉,又是一声吶喊,纷纷四面攻上。
潘白水怒吼一声哨子棒带着呼啸风声,护着八臂神煞顾子君,与这群黑旗帮众,展开激烈血战。
那曲径狭小的窄道旁,有一块凹进去的山壁。
奇特的使窄道宽出约有两丈方圆的地方。
冷云帮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此刻,正率着他属下的范氏三鹰,与黑旗帮帮主摩云鵰白英,及两个面貌奇丑,一高一矮的怪客展开激战。
只见掌风如山,挟杂着闪闪寒光,各自力展绝学,全向对方致命之处招呼。
原来。
黑旗帮的眼线,探悉冷云帮群豪大举出动,后,便立刻将消息传至总舵。
摩云鵰白英震骇之下,自知势不能敌,只得立即先行隐藏起来,然后,又遣人四处寻请帮手。
那一高一矮的两位怪客,便是十余年前,吃毒手魔君每人削去一耳的江南双怪宋斌、赵昂二人。
他们与白英素有交往,与冷云帮又有割耳之仇,闻讯之下,不由同仇敌忾,兼程赶到黑旗帮总坛,意欲合力抵敌冷云帮来人。
正在此时,与白英素无往来的苗疆双凶亦飘然来到,声言冷云帮强欲纵横天下,视各路英雄如无物,他们看不顺眼,亦欲藉此机会,与黑旗帮联手,共同敌抵冷云帮。
白英大喜之下,也不顾探究双凶的真意何在?便与各人拟了这白壁袭敌的计划。
双连掌浩飞等掩入谷中探视时,摩云鵰白英,及江南双怪等,早就严阵以持。
双方一言不合,当即动手,但因此谷,狭窄曲径又甚为绵长,故而打斗之声,传不到谷外,浩飞一时毙敌情切,亦不及发出千里传鸿告警。
随着跟入掩护的生死判官褚千仞,此时正隐身石后,屏息注视场中情形。
但见浩飞铁掌翻飞中,出手尽是双招双式,声起撼山动地,端的威势惊人。
那摩云鵰白英,手中一柄碎骨点筋锤亦舞得寒芒闪闪,密不透风,勉强敌住了浩飞那凌厉攻势。
江南双怪联手齐攻,四只手掌挟带无匹的猛烈劲风,逼得范氏三鹰左右闪躲,堪堪自保。
生死判官褚千仞略一忖度眼前形势,一声厉叱起处,已身形如闪电般急扑而下……江南双怪但觉黄影一闪,一团令人口鼻皆窒的无俦劲气,已当头罩下。
大怪宋斌狂吼一声,抖掌翻迎,劈啪巨响声中,宋斌惨嚎一声,面色惨白,腕骨已全然折断。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被震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
但见他厉叱一声,双掌又疾劈二怪赵昂而来,赵昂震骇之下,涌身连退三步。
生死判官褚千仞狂笑一声,飞起一脚,已将受伤的大怪宋斌,踢得离地拋起。
他自己此刻,亦是五内翻涌,头晕目眩……好个生死判官果然人如其号,但见他面色苍白,发髻散乱,身形连闪之中,已快速绝伦的向二怪赵昂,连续拍出七掌。
人影翻飞中,二怪赵昂心神大乱,倏忽之间,已被褚千仞一掌劈中肩头。
赵昂倏遭重击,不由厉啸一声,身形如飞疾走。
生死判官褚千仞,生性外和内刚,出手狠辣,他一上手,便以自己成名多年的混元七掌猛袭敌人,又丝毫不顾自己生死。
故而,他全力出掌之下,未及九招,便将名噪一时的江南双怪打得一死一伤。
但,他自己亦已内腑受创!范氏三鹰一见褚千仞到来,精神大振,敌人压力已顿时减轻,三人同一心意,大喝一声,已冲向摩云鵰白英而去!摩云鵰白英,陡闻大喝之声,接着又闻惨嚎骤起,心神不由一震,惊怒之下,手中碎骨点筋锤挥舞如山砰的一声机簧响处,那顶端带刃钢球,已飞向浩飞前胸而来。
浩飞先时,便听濮阳维说过他这只兵刃妙用,是以,早已有提防。
但见银光一闪,敌人果然又重施故技,双连掌浩飞,大笑一声,右掌挥出一股猛烈劲风,左掌已在急颤中,幻成三只掌影,猛击向白英胸腹乳中期门腹结三穴而来。
白英急得大吼一声,挫腕沉肘,身形急撤,他闪目一瞥,但见自己倚为臂助的江南双怪已是一死一逃,范氏三鹰又已如飞扑来。
摩云鵰白英见状,忙道声:罢了!猛力攻出三锤,人亦如飞逸去。
浩飞正待追去,陡闻生死判官褚千仞哑声道:浩堂主且住,谷外诸人,现在不知情形如何?咱们也该快些出去瞧瞧!浩飞一瞥中,但见褚千仞面色惨白,神情颓唐,他惊道:褚堂主……你受伤了…?褚千仞豁然大笑道:无妨,咱们还是出谷去看看要紧。
身形起处,一团黄影已如飞而去。
浩飞向范氏三鹰一招手,自己亦随后跟上。
此刻,狭谷之外,与夜枭钱卫激斗的五名香主中,已有一人受伤毙命,另外四人,亦在钱卫那长逾十二节的毒龙鞭下,堪堪危殆……断魂镖秦骥,力战红衫客鲁巴格,却已逐渐取得上风,他此际举目四望,不由暗暗焦虑不已。
原来,那护卫八臂神煞顾子君的锦面蛇潘白水,虽已连毙黑旗帮弟子十余人,但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血渍斑斑。
对方那使链子鎗的黄脸大汉,虽已处于劣势,却仍拚死命的与另一香主穿山虎王才激斗,意欲牵绊着王才,无暇抽身前往援助潘白水。
突然,一声惨嚎传来,围攻夜枭钱卫的另一名冷云帮香主,铁韦陀全瑞祥,亦翻身栽倒。
甘凉双剑怒极大喝道:无耻狗贼,竟然使用下五门毒器伤人!钱卫冷冷笑道:嘿嘿!这可还是老夫‘五步追魂十二毒’中,最轻的一种‘幽灵毒砂’顾老贼早已享用了老夫半筒‘子午封喉汁’……陡的!侧旁又是一声闷哼,护卫顾子君的锦面蛇潘白水那半边身躯,已然完全被鲜血湿透了。
他那根两截哨子棒,此时正格开一柄单刀,另外四、五名黑旗帮帮友,已刀棍齐举劈向趺坐地下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八臂神煞顾子君面色沉凝,突的双目怒睁,寒光暴闪中,吓得那些黑旗帮众,仓慌退后三步。
顾子君哈哈一笑,单臂倏挥,狂飙罡风,如涛涌而出,那五名贼人,狂□一声,身形已被震飞两丈开外。
顾子君咬牙切齿,满脸大汗如注,他强忍伤痛,左手一甩,已将长衫撒开。
陡然金光闪耀,他胸前竟斜斜交叉着七面黄铜飞钹。
顾子君大喝道:潘香主,且请退下!单手挥处,两面铜钹,已挟着尖锐呼啸之声,飞旋而出。
但闻惨叫连声迭起,瞬息间,已有十余人吃飞钹斩死地上。
怪的是那两面飞钹却不落地,但见它呼呼一转,两钹相互一碰,飒然两声又飞向一旁。
倏闻狂□声起,黑旗帮众又死五人。
只见这两面飞钹,急旋如风,黄光闪烁,不一会,已将黑旗帮众二十余人,杀得一个不留。
这正是八臂神煞顾子君当年震慑天下的夺命七钹。
他此刻一用内力发出飞钹,那只肿涨右手的紫黑色毒气,又已蔓延上来。
顾子君一咬牙,急用本身真气逼住,但却显然吃力多了。
此刻,场中激斗已更形惨烈。
陡然,狭谷中黄影急闪,一条人影已扑向那正占上风的夜枭钱卫。
钱卫眼见对方连倒二人,正自心中暗喜,一阵狂飙涌处,一股劲力,已当头压到。
他手中毒龙鞭不及收回,惊怒之下,只得运起九阴毒掌单臂迎击,轰的一声暴响,那条黄影已倒飞而出,钱卫却满嘴鲜血狂喷,坐倒地下。
但是那空中黄影疾闪,又扑向红衫客鲁巴格而至。
鲁巴格手中一只独脚铜人正是愈使愈慢,后力已逐渐不济,骤见劲风袭到,他急得狂吼一声,独脚铜人已直捣而出。
空中黄影一闪,来人已流星般拍出七掌,鲁巴格拦架不及,急忙撤身中,已被断魂镖秦骥一记红砂掌击中肩头。
他登叫一声,兵器撒手落地,秦骥铁腕急伸,已闪电般扣住鲁巴格右手脉门。
鲁巴格连受重击,已是喘息如牛,丝毫不能动弹。
那条黄影脚始着地,便已乏力坐倒,但见他面白如纸,发髻散乱披肩,口角已有丝丝血渍浸出……这不是生死判官褚千仞是谁?各人正在焦虑惊骇之际,狂吼起处,一条人影又已自山谷之内窜出。
只见他一照面便双掌齐出,将那与穿山虎王才激斗的黄脸汉子,呼声震飞一丈多远。
王才厉叱一声,扑刀闪处,已将那黄面大汉连肩斜劈为两片。
这黄面汉子是黑旗帮硕果仅存的三蛟堂堂主之一九首人蛇桑志。
此刻,场中战斗已停。
断魂镖秦骥大声道:钱卫!速将那‘子午封喉汁’解药献出!否则,不但你自己难逃活命,本座更先杀你盟弟。
说罢,手中暗一用力,鲁巴格已忍不住闷哼一声。
夜枭钱卫正在甘凉双剑及另一香主紫鳞刀朱标的环伺之下。
他略微沉吟一阵,咬牙说道:哼!‘冷云帮’原来也是恃强凌人之辈,也罢,老夫便将解药取出,但尔等必须让我兄弟安然离去!否则,老夫纵然拚着一死,绝不甘从!秦骥不由一怔,目光向双连掌浩飞一瞥,浩飞颔首道:使得!咱们便答应他。
说罢环目一瞪,又道:钱卫,你这狗才听清楚了,我老人家下次若再遇到你,就别想再像今天这么便宜。
钱卫冷哼一声,强忍怒气,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玉瓶,从瓶里倒出三粒紫色药丸,交到甘凉双剑手上。
韩义连忙送到双连掌浩飞面前,浩飞接过一闻,便默然行至顾子君身侧,交其服下。
药丸入口八臂神煞顾子君但觉一股清凉之气行入体内。
右臂腕、肘间黑气,已逐渐消失,聚向右手中指。
顾子君嘿然一声,中指端已吃他内力震破,流出一线黑色紫血来。
他缓缓起身,道:放他去吧!秦骥闻言松手,钱卫亦趋前扶持鲁巴格,此刻鲁巴格已肩骨全碎,他吃力的拾起地上独脚铜人与夜枭二人相互扶着,头也不回的走去。
顾子君剧毒初愈,缓缓行至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前,自怀内取出一颗大如龙眼,奇香扑鼻的朱色丹丸来,置入褚千仞口中。
双连掌浩飞,亦上前两步,单掌抵住生死判官褚千仞背心,暗以本身真气,助他将血脉调顺,气返丹田。
一盏热茶时分,褚千仞面色已渐转为红润,呼吸亦渐趋平和。
此刻,各人早已将死者掩埋,伤者包扎停当,顾子君惘然望着长埋黄土的两名属下,黯然自叹息一声,率着诸人,自狭谷中,疾驰而去…。
就在众人身形始隐之际,只见来路之上尘土飞扬,又有一行铁骑,狂奔而来…。
------------------由土家族獨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三章 苍凉古道 寒溪怪客第卅三章 苍凉古道 寒溪怪客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才穿越狭谷离去。
官道上尘沙弥漫,又有十数铁骑,奔驰而至。
这些骑士,正是率众回山的冷云帮帮主濮阳维,及其属下各人。
来至近前时,他单手一举,示令诸人将坐骑勒住。
呈现在眼前的,是横倒着的数十具尸体,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肢断头落。
濮阳维面上,流露出一股迷惑的神色,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已策马向前,说道:帮主!看这些遗尸的模样,好似皆是‘黑旗帮’之人。
濮阳维微微点头道:不错,但是除了本帮顾堂主所率之人,会与他们发生冲突剧战外,还会有哪一路的武林人物,来寻他们的晦气呢?二人正在猜测拐子脚邱雄已跃下马来,奔至一处矮树之旁。
原来,那里正隆起两座孤零零的土坟。
拐子脚邱雄,向那两座土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一看。
不由惊呼道:啊!原来顾堂主他们,已与‘黑旗帮’在此拚斗过了。
濮阳维闻言一惊,身形急掠,已射至邱雄身前。
两座孤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上,确是书写着冷云帮已经战死的两位香主的姓名。
濮阳维不由黯然,不过他却想不出八臂神煞顾子君,原系率领冷云帮内三堂各人,径赴临城黑旗帮总舵,为老帮主湔雪昔年血仇,但为何却在此处,才与黑旗帮交起手来?七煞剑吴南云此时亦下了马,行至濮阳维身边。
他双眉微皱道:帮主,本座以为咱们经过临城时,并未发现任何‘黑旗帮’之人,可能便是他们预谋伏击于此之故!濮阳维微微颔颔首。
忽然,他看见狭谷入口的沙地上,印着凌乱的马蹄痕迹。
虽然经过风沙弥漫,却仍未将它掩遮。
濮阳维大声叫道:吴堂主,你瞧那谷口蹄印,显见本帮顾堂主诸人,尚未去远,咱们快些追上,也好会合一起。
吴南云心知自己帮主,甚为忧虑帮中各人激斗的结果。
当下答应一声,各人齐皆翻身上马,向狭谷急驰而入。
这白壁狭谷,高逾百丈,弯曲盘折,仅正中天光一线,微微透入,越发显得十分阴沉险峻。
濮阳维一马当先,却不时回顾,探视身后不远的心上人。
白依萍正照应着粉面罗剎徐妍容,两匹马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亦每每以柔和的目光,向濮阳维瞥去。
粉面罗剎日前受伤颇重,经濮阳维贯以真力,助其行功,但仍有三分未曾痊愈。
她一路之上,看到白依萍与濮阳维两人,那发自内心的深挚爱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不多一刻,众人已毫无惊险的穿出狭谷,仍马不停蹄的向前驰去。
夜色已逐渐降临,浓浓的像是饱蘸了墨汁的巨毫,在一笔一笔的向大地涂抹。
在这条迤逦曲折的官道尽头,已可隐约瞧见那不远的城镇,一片有若繁星似的灯火。
夜行中的各人,不禁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是的,这几日来,连续马不停蹄的奔波,也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濮阳维与七煞剑吴南云并辔疾驰。
然而两颗心却都落在后面的队伍中!七煞剑吴南云低声笑道:帮主!这次到了前面的镇甸,可要让他们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濮阳维又答道: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可都够累的啦!吴南云又道:帮主,你那内伤是否已完全恢复!濮阳维将坐骑微微一缓,沉声说道:我已用本门‘通脉贯穴’的至高心法运功疗伤,再经月余,便可无碍。
他们边行边谈,那片宛如星辰般闪烁的灯火,已愈来愈近。
忽然,濮阳维在吴南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吴南云已知他要暂时离开队伍,往路旁方便一下。
吴南云说道:可要令大队停下相候?濮阳维玉面一红,笑道:不用,你们可先行入城,找着顾堂主等人,再寻一处客栈住下,我自会去寻找你们。
吴南云笑了一声,已率着一行人继续前进。
白依萍急急策马前进,行至濮阳维的身前,嗔道:维哥哥,你要到那儿去?怎么只撇下我一个人?濮阳维急道:萍妹,你随着大家先进城内,我随后就到。
白依萍想不出心上人有什么急事,要独自留下,一时发了小性子,非要磨在濮阳维的身边不可。
濮阳维不由大窘,自己内急要方便之事,怎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得出口呢?他正尴尬的立在那里,一时不知要用什么措辞表达。
为众人殿后的秋月大师,恰好已策马行至,他因自家医到极精,这几日来,不但为帮中诸人疗治,自己的伤势,更已完全痊愈。
这时,他那矮胖的身躯坐在马上,一见自己帮主那窘迫之态,便已了然十分。
他喧了一声佛号,大声道:白姑娘,且随老衲先行一步…。
他又嘻笑的说道:神仙虽好,却难及鸳鸯比翼!不过,白姑娘,帮主只是想暂时去解脱一下尘秽而已。
秋月大师一语双关,白依萍也恍然而悟。
她粉面略为一红,啐了秋月大师一声,也急急纵马而去。
濮阳维向大和尚微一拱手,人已闪入路旁林内。
就在他才将行及坐骑之旁时,十丈以外,一株高大的巨松之后,却传出一阵,极为奇特的波波声响来。
他惊异的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却因为那株松树甚是高大,枝叶又极是茂密,阴影之下,空荡荡的不见一物。
天空中一弯新月正破云而出,淡淡的清辉,点缀静寂萧索的荒郊,十分苍凉凄迷。
濮阳维艺高人胆大,他毫无所惧,徐徐向那巨松行去。
他行至巨松前丈许之处,身形倏然如鬼魅般极快的一闪,目光过处,已赫然发现巨松后面,正孤立着一个体魄修伟,光头青衫的怪客。
那怪客背向着濮阳维,他身前正临着一弯蜿蜒而清澈的溪流。
这青衫怪客,正举掌向水中拍去。
只见他掌势一登一吸,波的一声,一条鳞光闪闪的青鱼,已吃他自水底凌空吸起。
怪客单掌一登,青鱼又掉落水中。
这青衣光头的怪客,彷佛对此极感兴趣,仍自循环出掌,向水中拍去,好似尚未发觉身后有人一般。
濮阳维见这青衣怪客拍水吸物的手法,竟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虚幻取真的功夫。
他不由暗暗一惊。
但是濮阳维在第一眼中,便已看出这怪客虚幻取真的手法,较之自己所擅的凌空摄物尚逊了一筹。
他双目神光电射,默默立于怪客身后五尺之地。
同时他亦明白,就凭这青衣人的功力,断然不会在自己已逼至如此距离,尚未察觉之理。
而且在这四野无人,清静荒僻之处,他施展此等功力,自是有其目的。
濮阳维知道,对方故意出声,将自己引来的成份居多。
这时,青衣人仍自施展他的掌力,毫无回首察视的模样。
濮阳维亦一声不响,转身面对那条溪流,右手食中两指,向水中虚虚一按。
只听得猝的一声水响,一道水箭,已掠射起丈余之高。
同时,内中有一条斤余重的青鱼,亦飞向空中。
濮阳维冷冷一笑,贯力于指,向后疾收。
那条斤余重的青鱼,竟似流矢般,疾飞向濮阳维手中。
无论是内劲、火候、眼力、部位,他都拿捏的到了家。
尤其是他仅以两指之功,便已能施为如此威力,的是骇人听闻。
这时,那青衣怪客好似微微一震,已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下,但见他面色黝黑,浓眉环眼,颔下?髯如戟,项下载着一圈如三角鳞片似的对象,正闪闪发着寒光。
濮阳维将手中青鱼拋回溪流,傲然转身,凝视着这光头青衣怪客。
青衣怪客蓦然一声长笑,其声如巨钹撞击,震人耳膜。
他洪声道:‘玉面修罗’之威,的是名不虚传,我‘千手如来’邬长远总算见识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冷冷一笑。
说道:好说!好说!名列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的邬前辈,那手‘虚幻取真’的功夫才是绝学!千手如来邬长远,原为苗疆顶尖高手之一,功力之高,确实令人侧目。
他绰号虽名千手如来其实并非出家之人,而是因为幼时得一荒边江湖怪杰收容,他正在练一种铁头功时,将其顶上三千烦恼丝全然剃尽,俟此功练成后,却已童山濯濯,再也生不出头发来了。
此人功力虽高,却是一个身介正邪之间的人物。
平时居于苗疆苦伶岭,甚少与武林各处人士交往,但他却与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
他那一手奇诡深奥的金蚕掌掌法,与全身无数的凌厉暗器,为他博得了千手如来的称号。
此人忽然在此地现身,却不由令濮阳维大感惊异。
这时千手如来已沉声道:濮阳帮主过誉了,老夫这点浅陋之技,实是贻笑大方。
他微一顿,双目电睁,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亦不愿虚套,今日将尊驾引至此处,实乃另有原委……濮阳维尔雅已极的一笑,道:邬兄言重了,倘有吩咐不妨明言。
他心中却极快的忖道:这‘千手如来’乃是苗疆中,有数的高手,今日突然现身中土,又以此种隐秘方式引自己前来,想不会是什么好路数?他想到这里,已暗自运功,戒备起来。
千手如来邬长远面色一肃,极为慎重说道:老夫今日与阁下虽是初见,但如阁下此等绝世英才,确是世上罕有……他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本身对于阁下,实是万分景仰,神交已久,但……千手如来说到这里,面上微现犹豫之色。
半晌后,他双手互搓,方说道:贵帮刑堂吴堂主,及贵帮内三堂诸人,已先后向我苗疆一派‘夜枭’钱卫等人启衅,此事……他尚未说完,濮阳维已冷然插言道:邬兄,在下有一疑问?他一望千手如来又道:姑勿论本帮诸人与‘苗疆双凶’结怨经过,在下要问的是,江湖素知邬兄与‘苗疆双凶’向无往来,此次邬兄却为何代二人出面?千手如来闻言之下,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老夫虽与他们同属苗疆一派,但与二人确无任何渊源……他又疑迟了一下,续道:但是,濮阳兄也清楚,便是人不亲土还亲,钱卫与我同属苗疆,又与老夫挚友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素识,其师郝老前辈,更为苗疆一代宗师,他二人昔日栽于贵帮吴南云手中后,便已回至苗疆说明一切……濮阳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千手如来又道:郝老前辈当时便分请老夫及苗疆‘五绝’商议此事,老夫虽然不愿大兴干戈,但武林之中,谁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岂能容人任意欺凌?濮阳维冷冷一笑,仍未置答。
千手如来长吸了一口气,又道:目下,我苗疆一派,已共同推举郝老前辈为领袖,再度谕令钱卫等二人进入中土,以探察贵帮态度……濮阳维双目望着树梢,淡然一笑道:邬兄亦必同时受命,暗地护持二人!千手如来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旋即大笑道:濮阳帮主好厉害的眼光,不错!老夫正是奉命如此,但今日老夫却为了铲除一条百年毒蟒,一时与钱卫二人脱离,后来,知道他与鲁巴格,又伤在贵帮‘断魂镖’秦骥,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的掌下。
濮阳维冷冷一哂,说道:邬兄可确实清楚,是哪一方先行启衅么?千手如来一时语窒,答不出话来。
他素知双凶为人,阴狠恶毒,眦睚必报,更且不择手段。
他自己虽然早已对苗疆双凶不满,但总是谊属同胞,只好眼睁眼闭,不加闻问。
濮阳维如此一问,他确实不能武断的答复。
半晌后,始道:濮阳帮主必然知晓,江湖上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之言,不论事情真象如何!我苗疆一脉总是有人受伤,则是事实……濮阳维知道,邬长远为人尚称厚道,平日甚得人缘,他如此说话,实乃势不得已。
濮阳维轻轻一笑,说道:邬兄之意,欲待如何?千手如来闻言后,默默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老夫亦不愿多言,唯老夫进入中原之时,曾奉郝老前辈令谕,若贵帮确是横行无忌,不肯尊重我苗疆一脉,便实时邀约贵帮,至我苗疆一决胜负。
千手如来此言,实早已在濮阳维意料之中。
他微微一笑,婉声说道:邬兄此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愿,想本帮各人,亦早思领益苗疆一脉之诡异绝学!千手如来邬长远,洪声大笑道:濮阳帮主,确是快人快语。
他说至此一顿,又道:三月之后,我苗疆一脉准于云贵交界之‘青蜈山’黑石岭,聆候教益!濮阳维颔首道:便是如此决定,在下等决定于三月之后到达!这时,千手如来邬长远面上,忽的闪过一丝极为奇异的神彩。
他好似微微踌躇了一刻,始毅然道:濮阳帮主,适才阁下施展的那手‘凌空摄物’的内家至高功力,老夫已大开眼界!但老夫仍不自量力,欲与尊驾一较内劲!若论濮阳维武功,确较之千手如来邬长远胜上一筹。
但对方亦是苗疆有数人物,是而千手如来提出这个要求后,濮阳维不敢轻视于他。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邬兄目前处境,在下亦深为了然,至于印证一番么……在下亦只有舍命奉陪。
千手如来邬长远豁然大笑道:濮阳帮主,尚请毋庸客套。
他目光一闪,已向二人身后那株高大的巨松行去。
并回头说道:濮阳帮主,吾等便较量两场,一是手断巨松,一是掌吸溪水,以功力高者为胜,未知阁下是否尚有异议?濮阳维微微一笑,徐步上前。
说道:如此甚好,只怕在下要贻笑大方了。
他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心中却是一丝一毫不曾轻忽。
因为,这虽是一埸近乎友谊式的竞技,但却关系着冷云帮的声名。
而且更影响着日后苗疆之约的荣辱。
千手如来邬长远更是如临大敌,十分慎重。
他早已听及江湖人物传言,对方功力之高,确是无与伦比。
自己一身武学,虽则亦可跻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但推己及人,自然不敢有些微松懈。
这时,濮阳维依旧是一袭白色儒衫,潇洒的站立在一旁。
夜风轻拂着他的衣角,月光之下,显得飘逸出尘,英挺已极。
千手如来不禁暗赞了一声。
他大声说道:濮阳帮主,老夫献丑了!一语方罢,他已凝神提气双掌缓缓推出。
一股雄厚威猛的劲风,仿若狂涛巨浪一般,随着他双掌的去势,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出,撞击着五尺之外,那颗粗可合抱的巨大苍松。
千手如来掌势推进一尺,那罡烈劲风便增加一分力道。
俟至尚距三尺远近之处,巨松已忍受不住这巨大劲力的推撞哗啦做响摇晃起来。
蓦然──千手如来大喝一声,双掌急推而出。
跟着一道强劲无匹的力道,已呼啸涌出。
喀嚓!一声巨响过处,那株合抱巨松,已齐腰截为两段。
濮阳维不禁大赞一声:好雄厚的掌力!千手如来适才所施,正是他毕生修为的巨灵气。
此功施处,威势之强,端的骇人听闻。
他此刻面色微红,长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濮阳帮主一哂!濮阳维双目半闭,淡然道:邬兄过谦了,在下这就现拙。
他说罢,已缓缓行向那仅存半截的巨松之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濮阳维。
这时,只见他半闭的星目中,竟射出一股慑人至极的出奇神光。
那宽大的白衫亦无风自动,逐渐的鼓涨起来。
同时,濮阳维身旁升起了一股蒙蒙的青红两色气体,尚带着一圈圈无形的潜力,激得周遭空气回荡,地下杂草纷舞。
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双掌似毫不出力,轻飘飘的按在那半截巨松之上。
顿时,他双手指缝中,已冒出丝丝白气。
千手如来邬长远目瞪如铃,惊骇的看着对方,心中暗忖道:瞧对方施功情形,那一口本身先天真气,似乎竟已达到‘倒转三车’‘神意相通’的境地了!看样子,今天自己恐讨不了好去。
他正在想着,濮阳维已飘然垂手,面向自己。
微微的一笑道:邬兄,在下勉为其难,总算未缴白卷,尚请过目验试。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正待微笑作答,但目光掠处,却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他已看到,那株巨大的古松,表皮一层,竟在夜风轻拂之下,纷纷随风飘落。
而那内层,却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巨干通体嫣红,瞬息间已燃成灰烬,飘散于地。
濮阳维适才,已将本身性命交关的一口先天真气,融合于苦练而成的双极真气之中,逼至掌心,以一点炙热三昧真火,将那株半截巨松引燃成灰。
这手功夫,已足以震惊武林,但是更难得的,却是那手法轻重之妙,竟毫未燃烧至巨松表皮。
这场较技,不用多说,已可证明濮阳维功力之高,确是较千手如来邬长远,超出多多。
千手如来邬长远黑脸一热,强笑道:老夫井底之蛙,今日始知中原武学之深奥,确是匪夷所思,无可比拟!濮阳维淡然一笑道:邬兄!那第二场如何比法?千手如来说道:老夫有僭,便先拋砖引玉了!说着,他已立身距溪水丈余之地。
只见他单掌伸出,掌心微微内陷,但闻哗啦啦一阵声响,一股水箭,已暴射至两丈之高。
他倏然气纳丹田,牛吼似的闷哼了一声。
左掌疾仰,已将那水箭托起,转射向三丈之外,一株碗口大小的杉木而去。
水花迸溅中,那株粗若碗口的杉木,已吃这股水箭拦腰折断。
千手如来哈哈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班门弄斧,难入法眼,请。
濮阳维暗暗称赞邬长远那一身功夫,委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须知武学之中,借力打力这一类的功夫,虽然难练,却未见如何惊人。
但千手如来却能借着那本身极为柔散的溪水,将其凝成一股劲力,凭空击断三丈外的杉木,这手功夫却不能不令人骇然。
濮阳维缓步向后行去,行至两丈之外,始停身站住。
他飘洒的向千手如来说道:邬兄适才所露绝学,确是一时无双,小可便勉力一试。
他双手轻轻抬起,掌心向着溪水。
不一刻,那双如白玉似的晶莹玉掌,已变成血也似的红色,好似一块精赤烧红的烙铁一般。
千手如来惊呼道:好俊的‘赤煞掌’力!他一语未已,濮阳维已清喝一声,双掌手心,已各自射出一股淡蒙蒙的红色气体。
濮阳维嘿然吐气,双手一兜一抬,一股粗约尺许的透明水柱,已然冲天而起,激射虚空,竟达三丈以上,就彷佛是一条忽而冲天飞升的水龙一般。
濮阳维疾然大喝一声,双掌已左右挥舞起来……那股极粗的水箭,随着他双掌挥动之势,竟凝结成为一个大约桌面似的水球,在半空中翻滚不已。
濮阳维手中所发出的红色气体,乃是他本身苦练修为而成的赤煞掌真力,此刻已全然逼至双掌之上。
半空中的晶莹水球,此刻已愈滚愈急,而且更在逐渐的缩小。
濮阳维手中发出的红色气体,则更形浓密。
立于五尺之外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觉出那股炙热逼人的气体,彷若烈火一般。
邬长远瞠目注视着,那被虚托在半空中,且已逐渐缩小的晶莹水球。
他心中非常清楚,这被对方赤煞掌力抬起的水球,所以能凝紧不散,完全是对方双掌,急骤挥动之功,使那股炙热的劲力,循环不停的流转,毫无间隙,空气亦被紧密封闭,水球故而不散。
这时,空中的水球,更已逐渐变小。
这并非是水球已然漏散,而是被濮阳维那炙热的劲力,渐渐烤炙蒸发掉了。
千手如来暗中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分辨不出,这汗珠到底是被那阵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自己过于紧张惊骇所致。
稍时,空中凝结的水球,已逐渐被蒸发得涓滴无存。
濮阳维面色仍是十分冷漠,他双手一收。
说道:邬兄,在下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庄稼把式,尚请多予指正!千手如来闻言,苦笑了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神技惊人,老夫今日总算大开眼界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三月之后,老夫当于云贵之交‘青蜈山’黑石岭候教!他双手一拱,转身而起,瞬息间人已隐入那迷蒙的夜色之中。
濮阳维依恃着十年以还,痛下苦心练成的绝技,将威震苗疆的千手如来邬长远惊退,但他内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他默默的,漫步向林外行去。
心中思忖着:苗疆一脉,昔日虽然尚未沆瀣一气,那只是他们尚未吃过外人大亏的缘故,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彼此间拉上关系,又有那五金毒君郝老卜出面挑大梁,看情形,是势必要与我帮一决胜负了。
他双眉紧皱,跨上坐骑,回首望了望那片沉寂的树林,默然抖□而去。
夜空中,留下了濮阳维临去的一声叹息!他是为了什么呢?------------------由土家族獨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四章 波折横生 天山铁姥第卅四章 波折横生 天山铁姥时间虽然入夜不久,但郊野的秋风,却吹得人浑身直起鸡粟。
濮阳维单骑急驰,不一会儿,已可看见前面,那一片黑压压的城垛。
城内灯光明亮,彷佛正是热闹时分。
濮阳维落莫的坐在马上,脑中却恍如潮涌般,思量着无数错杂的事情。
得得蹄声,清脆的敲在地下,却扰得他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烦嚣。
一刻后,他已行至城门之前。
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外,正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两个小卒,缩着脖子,无精打彩的倚在墙角一隅。
濮阳维行马向前,两人漠然的抬头;瞥视了他一眼,连问也懒得问一声,又将脑袋缩回。
濮阳维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腹,已泼剌剌的进入城内。
他进入的这座城镇,便是丰集城城内街道纵横,屋宇栉比。
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濮阳维下得马来,正待向前面不远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客栈行去。
街道暗处,忽走过来一位步履安详的中年秀士。
这人生得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之色。
他向濮阳维细一打量,已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冷云帮’帮主濮阳大侠么?濮阳维疑惑的瞧着对方。
答道:不错,兄台有何见教?中年秀士朗声一笑道:岂敢!在下华一杰,承武林朋友抬爱,皆以‘独鹤’称之。
濮阳维略一思忖,恍然道:愿来兄台竟是‘天山派’掌门大弟子,在下失敬了!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濮阳大侠言重了。
濮阳维又道:在下素闻贵派方姑娘及兄台之名,真是相逢恨晚。
华一杰一听濮阳维提到绿娘子方婉,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但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濮阳大侠,这里人多口杂,谈话不便,在下尚有一件重要之事,欲与尊驾觅地详谈。
濮阳维哂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有几句话,转询于兄台!濮阳维自绿娘子方婉,月前负气离去后,便因帮中一连串的大事,占去他全部的时间。
是以,根本毫无闲暇探询方婉的下落。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怀着极大的歉疚。
虽然他知道,目前自己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再去招惹任何情感上的纠纷。
但濮阳维并非木石之人,他能完全自自己心中排除方婉的影子吗?当然不能,不论他这种感情,是出自男性先天的怜香惜玉之心,抑是仅为了一种道德观念上的负荷。
濮阳维不自觉的,无形之中,对天山派的各人,都有着一种极为遗憾的感觉,好似欠了他们一些什么似的。
这时,独鹤华一杰要约他至另外一处地方详谈。
濮阳维却道:华兄,本帮各人现已在城内寻店落脚,吾等不妨寻着他们,亦可安顿下来,促膝长谈。
独鹤华一杰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
沉重的道:贵帮各人,已在城南最大的一间‘鸿升’客栈住下了。
濮阳维奇怪的瞧了独鹤华一杰一眼。
心中暗忖道:看情形,这华一杰好似已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而且他好象是对‘冷云帮’行动十分注意,竟然连他们住在那里,也打听清楚了。
他虽有所猜疑,口中却说道:华兄的意思是……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在下已在离此不远之处,租赁了一间房舍,那里十分清静,在下之意,尚请濮阳大侠,能移驾一行。
濮阳维十分疑惑华一杰这奇特的举止。
但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随着他拐向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二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濮阳维素称机警绝伦,这时,他已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合调。
而且,好似有着一种极为不妙的场面,在那里等着他似的。
他暗中一哂,忖道:不论这自称天山‘独鹤’华一杰的人是真是假,含有什么企图?只要自己一看出不对,那时……哼!想着,他已下意识的将双目转了过去。
恰好,正与那华一杰的目光相接。
华一杰被濮阳维那有若精芒冷电也似的眼神,瞧得浑身一震,不自觉的转过头去。
濮阳维又想道:瞧这华一杰模样,倒像是一个守正不阿,极为正直之人,怎的他现下的态度,却又如此令人揣摸不定?这时,二人已行至一座甚为高大的屋宇之前。
这幢房屋乃是孤零零的矗立于街道的尾端,与别的房舍毫不相连。
四周更围着一片高约丈许的青砖围墙。
华一杰转头说道:濮阳大侠,这里就是了,且容在下先行叩门!濮阳维默默点头,已将坐骑栓于门前的树干之上。
华一杰轻轻举手,在那两扇巨大的黑漆木门上拍了三下。
但闻得依呀一声,两扇大门已缓缓启开。
应门者竟是一个凤眉剑目,十分英俊的美少年。
他冒冒失失的向华一杰道:大师兄,那濮阳维可来了?华一杰连忙使了个眼色。
濮阳维已笑吟吟的道:这位莫非便是‘天山派’的‘玉郎君’欧明少侠?那少年人循声而视,不由眼前骤觉一亮。
濮阳维那美得令人吃惊的面孔,已显露在他的眼前。
这玉郎君欧明,原本对自己英挺的容貌颇为自负,这时与濮阳维相形之下,亦不由自心中升起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
暗忖道:这‘玉面修罗’果真俊如子都再世,飘逸绝伦!怪不得师妹会为他梦魂颠倒哩!欧明慌忙闪身一旁,拱手道:在下欧明,请濮阳大侠多予指教!濮阳维一见这玉郎君才不过十八九岁,性情甚为纯真,但举止上却十分稳练。
他不由含笑道:不敢!少侠之名,在下早已闻得贵派方姑娘提过。
玉郎君面容一红,但是却在心中暗暗的欣喜。
因为,名震三江四海的玉面修罗能晓得自己的姓名,这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他此时,尚未技成下山哩!华一杰举手一让,引导濮阳维向内行去。
二人经过了一片枝叶已见枯黄的花园后,又踏上一条碎石小径,直向大厅行近。
这时,那玉郎君亦随在身后。
濮阳维偶然回视中,却见他面孔上竟时而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色!濮阳维正自心中纳罕,三人已先后踏上厅前石阶之上。
此时,大厅之中,已然灯火通明。
濮阳维俊目闪处,已看出厅内,悄立着三人。
尚有一位喜颜鹤发,年约八旬的古稀老妇,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濮阳维目光一转,不由险些惊呼起来。
原来,那立于银发老妇身后的一位少女,赫然竟是那失?近月的绿娘子方婉。
方婉身旁,站着一个唇上留有短髭,双目如电的中年壮士。
另外一人,则是年届花信的少妇,姿容极为秀丽。
濮阳维正自愕然不解的瞧着众人。
华一杰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大侠,尚请原谅在下苦衷,在下乃奉敝派掌门人师姊之令,出此下策,将尊驾引来此地……随即又低声将厅中各人,给濮阳维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端坐正中,白发皤皤的古稀老妇,正是名倾武林的天山派长老铁姥姥。
那位少妇,却是华一杰的妻室,号称铁面红线的梅云。
立于一旁,唇留短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与天山派甚具渊源的玉杵翻天万月樵。
濮阳维缓步向前,气度雍容的向各人环视了一眼,朗声道:未知铁老前辈相召在下,有何教益?他因为座中各人,无论武功、名声,都较自己差得太远,而且又恁般无礼,自己到来,各人连一声最简单的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而心中亦自有气,举止之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态来。
他这时一开口,绿娘子方婉已怯怯的低下头来,用手抚弄着一条丝绢。
铁姥姥冷冷一哼,说道:濮阳大侠,凭尊驾在江湖上的威望,老身本来斗胆也不敢相扰……她回头看了方婉一眼。
又说道:但是,目前老身却有一事请教,濮阳大侠就再是人中龙凤,我家婉儿也未见得配不上你……铁姥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使濮阳维大感意外,啼笑皆非。
但是室中各人却绝未露出一丝笑意,依旧冷冷的瞧着濮阳维。
濮阳维纵有一身超凡绝世的武功,但这时也是手足无措。
他可说从未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一时讷讷不能作答。
铁姥姥面孔一板,微带怒意的道:老实告诉阁下,婉儿是老身的命根子,只要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论濮阳大侠你的威望如何?老身也要拚了这条老命,与你一争长短!濮阳维正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光掠处,那娇柔痴情的方婉,已倒在铁姥姥的怀中,幽幽的抽泣起来。
若是在平时,有人敢在濮阳维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人就早已尸横就地了。
但是,目前的场合,到底不是能以武力来解决的啊!他极为窘迫的道:铁……铁老前辈,此言不知所指何事?铁姥姥怒不可遏地道:濮阳大侠,凭尊驾的武林威望,老身万万承当不起这前辈二字。
她那张若婴儿的红润面孔,涨得更见紫红。
铁姥姥强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续道:濮阳大侠,凡事皆有个理字,不论我家婉儿如何开罪你,你也不该将她冷落,害得她孤身流落江湖,险些跳入江中自尽!若不是遇着‘玉杵翻天’万贤侄,老身这孙女儿,如今还有命在么?濮阳维这才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他万万想不到绿娘子方婉,竟是如此痴心,在伤痛失望之下,竟尔自寻死路。
濮阳维心中猛然一跳,极为怜惜的瞧着方婉。
讷讷的说道:方姑娘,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在下并未开罪于你……?方婉娇躯一扭,又轻声在铁姥姥怀中低泣起来。
铁姥姥叹息一声,便扼要的将经过情形说出。
原来,冷云帮开坛誓盟的那天,因为濮阳维并未将帮中任何职位分给绿娘子方婉。
方婉遂以为自己心上人瞧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愿自己留在淮阳山回雁山庄。
她独自一人愈想愈气,愈气愈悲,便实时溜出冷云帮厅外,怆然下山而去。
但是,绿娘子方婉虽然是负气而出,她心扉的深处,却仍然苦苦的思恋着濮阳维。
她爱他爱得已到了为君痴狂的地步。
然而她心中,却又忿恨濮阳维当日之举。
她在各地飘荡了数日之后,只觉得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失去了爱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方婉凄苦之余,情感一时排解不开,竟贸然投入一条急流之中,意图了结这苦涩的人生。
正在生死一发之际,恰被路过一旁的玉杵翻天万月樵发现。
他急急跳入水中,将方婉救起。
这玉杵翻天万月樵,武功极为深宏,又与天山派掌门大弟子独鹤华一杰,为生死挚交。
他一见投水自尽之人,竟然是天山派最为美艳的绿娘子方婉。
万月樵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施以急救,并托了他一的位好友千里追云司马平,急赴遥遥千里之外的天山去报讯。
铁姥姥闻悉之下,不由惊急交加,匆匆带了天山派二代弟子三人,连夜赶至玉杵翻天居处。
铁姥姥一见心爱的孙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她又详细的询问了一切经过情形。
铁姥姥本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知冷云帮在武林中,乃是最为难惹的帮会,亦不顾绿娘子方婉苦苦相谏,坚持欲至淮阳山落月峰,向濮阳维大兴问罪之师。
恰于此事,江湖上已传出玉面修罗率众分袭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之事。
铁姥姥闻讯之下,马不停蹄的向山西境内赶去。
意欲早日与濮阳维一清这笔儿女情债。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七天之久,才到达这丰集城内。
六人进城之时,亦已是黄昏时分了。
各人正欲歇息打尖之际,却见城外已先后驰入两拨人马。
只见这两拨武林人物,个个气度沉稳,举止精练,其中尚且有伤者在内。
诸人也是老江湖,一看之下,便已猜测出是冷云帮的人马。
尤其是玉杵翻天万月樵,更认出了先后入城的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
独鹤华一杰当即受命跟?而去,却想不到,并未发现玉面修罗在内。
他早经绿娘子方婉,详细的描述过濮阳维的模样,故而又耐心的守候于街旁必经之处。
果然,不久之后,被他等着了濮阳维。
独鹤华一杰跟着现身,出言将濮阳维引至这所经玉杵翻天向好友商借妥当的高大宅院之内。
铁姥姥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濮阳维始才恍然大悟。
其实,绿娘子方婉当日却错会了心上人的意思。
濮阳维所以未予方婉一席之地,乃是因为方婉对自己有情,已为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证明自己毫无私心,也为了日后的处事方便,故而未派定方婉在冷云帮中的职位。
但却毫无一丝其它的意思在内。
他尚未说话,铁姥姥又说道:濮阳大侠,我家婉儿也不是找不着婆家的丑丫头,老身今日既然千山万水的赶来此处,便无论如何,也要尊驾给老身一个交代。
绿娘子方婉此时,亦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似的清水脸儿,含情脉脉的凝注濮阳维。
濮阳维这时,心中的思虑,有如乱丝似的纠结一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得只凭一句应诺,便能完全解决的事。
若是一个回答不周,可能便会引来终身的遗憾。
而且那美艳娇柔的白依萍,以及对自己誓许终身的徐妍容,又该怎么办呢?濮阳维双眸,迷惘的望着屋顶,怅然无语。
平心而论,若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毫无情意,那是不确实的,但是,他虽然对方婉亦有着爱恋之情,但白依萍、徐妍容又待如何呢?四周的六人,各以一双期冀的眼睛瞧着他,好似濮阳维口中吐出来的一句话,便足以关系着他们每个人的终生命运似的。
铁姥姥面色凝重,双目寒光隐射。
她缓缓说道:濮阳大侠,若尊驾认为老身孙女配不上你,也不用过于勉强。
绿娘子方婉,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又已充满了盈盈泪水。
其实,她怎么想得到,心上人有这么多难以取决的事呢?方婉的直觉,还以为濮阳维沉吟不语,只是为了对自己无情的缘故。
濮阳维背负双手,在室中来回蹀踱。
忽而,他停止脚步,坚定的望着铁姥姥。
说道:老前辈,适才前辈之言,乃关系在下终生大事,未知前辈是否可允许在下略做考虑!濮阳维艰辛的低首一想,又道:在下对方姑娘的心意,想方姑娘必然知晓一二……他望了望方婉,续道:但是,在下如此说法,亦因有甚多隐衷倘若……倘若异日,在下为了师门重任,而一去不返,那岂不是反害了方姑娘一生的幸福!铁姥姥闻言,不由一怔。
她早已听到江湖传言,及方婉对她的详细禀告,知道濮阳维身负重建冷云帮的大任,而且,更要为毒手魔君洗雪昔日的仇怨。
但是,他的仇家却都是江湖中,极负一时盛名的枭雄俊杰。
其中的任何一人,铁姥姥也知道甚为难缠。
她此时心中想到:此言果然不错,江湖上险诈诡异,步步陷井,若将来这濮阳维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害了婉儿一生么?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啊!……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自私的,铁姥姥虽然是武林中,辈份甚高的异人,但她心目之中,却仍不免首先为她的孙女儿打算。
但是,她又何尝能深深悟解,爱恋中青年男女的心里呢?铁姥姥正在暗暗思量,绿娘子方婉却睁着一双泪光莹莹的美眸,深情的注视着濮阳维。
眼神中,竟含蕴无比的情意与真挚。
那柔和的光芒,是如此坚定,彷如世界上任何艰辛的阻碍,也挡不住她那似水的柔情。
厅中各人,除了铁姥姥因仰着脸,瞧不见爱孙的面孔外,其余的人,都能深深的领会到,方婉眼神中的感情。
濮阳维心中,这时更是百般滋味交集。
他对方婉凄迷的情意,有着多么深刻的感受啊!独鹤华一杰低声开口道:师伯,这件事情,实不能在此种情形下贸然决定,弟子之意,还是让婉儿与濮阳大侠亲自谈谈。
铁姥姥那满是皱容的脸上,微微的舒展了一下。
她咳了一声,道:也好!便请濮阳帮主移玉后间。
唉!这些事情,我们老一辈的想法,的确也作不了准。
绿娘子方婉,心中噗通的一跳,美目凝瞪着濮阳维,意思是征询他的意见。
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事事过于主动啊。
濮阳维剑眉一轩,朗声道:方姑娘,铁老前辈吩咐,未知姑娘意下如何?方婉柔弱的站起身躯,袅袅行向室内。
濮阳维向室中各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亦缓步随后行去。
这是一间极为古老的房屋,家俱已十分陈旧,但仍可自那些精巧的摆设上看出,昔日主人,是一个极为富有的风流雅士。
方婉纤掌轻举,燃亮了桌上的银烛,怯生生的望着心上人。
濮阳维反手将门带上,烛光萤萤中,将绿娘子方婉那张哀怨美艳的面孔,映得更加凄迷。
濮阳维缓步行至方婉身前,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方婉低声说道:维哥,你瘦了!濮阳维忽然听到,这幽怨如杜鹃啼血似的声音,心中不由起了一阵激荡。
他微微仰起目光,说道:方婉妹妹!你也憔悴多了……方婉全身一阵抽搐,嘤咛一声,已扑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满眶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已若黄河决堤般,潺潺而下,她哀哀的啜泣着,好似要将自己多日来的怨忿,完全化在泪水中倾出。
濮阳维轻环着方婉香肩,嘴角微微的抽动。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微颤的身影,在壁上渐渐的合在一起。
方婉幸福而满足的,倚偎在心上人健壮的胸膛里,紧紧的将脸儿,贴在心上人的手臂上。
半晌,濮阳维低声说道:婉妹,你对愚兄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的告诉我……唉!又何苦千山万水,将铁老前辈自天山请下来!方婉微微嗯了一声。
轻柔的说道:维哥哥,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玉杵翻天’万叔叔,却怕事出意外,所以急着通知婆婆。
濮阳维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他心中不住的问着自己:我这样做是对的么?在白依萍以外,尚与另一位女子孤室独处,温言软语。
假如白依萍背了他,也与另外一个男子如此,自己会宽恕她么?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又能毫不理睬的拂袖而去么?不但绝不能如此,而且,也不愿如此。
方婉怯生生的问道:维哥哥,你干么又在叹息?你不喜欢我?抑或是根本就厌恶我呢?濮阳维歉然的着她,嘴唇微微嗡动。
方婉鼻尖一酸,凄然道:维哥哥,假如你不喜欢我,我会即刻离开,天涯海角的去飘零一辈子,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去爱第二个男人了,我的心里,会永久存着你的影子,不论你是否早已将我遗忘……她如梦中呢喃,低低的倾诉着这些极难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的话。
自然,这是当她极爱一个人的时候。
濮阳维轻轻抚动着方婉柔滑的秀发。
他霍然转身,在桌上寻了一只半干的紫毫,又拿起一张雪白的纸笺,洒然的写了一行字,回手交给方婉。
方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方婉心中一震,她喜极的道:维哥哥!你……你接受我的……濮阳维微微一笑,这一笑中,却包含了多少欲语还休的千言万语。
方婉双目含泪,欣慰的说道:维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我一辈子都等着……我唯一所愿,便是求你别拋弃我,别忘记我,哪怕你只在极短的一瞬间记着我,我已足以永生的回味了……濮阳维那如白玉也似的面庞上,轻轻的抹上了一层激动的红晕。
这美艳的方婉,竟然如此痴心,确实令他深深的感动。
人,又有那一个会有着铁石般的心肠呢?这时,房门外起了一阵极轻微的剥啄之声。
外面传来玉郎君的声音:濮阳大侠,你们可谈好了?濮阳维轻轻的一笑,向绿娘子说道:婉妹!咱们可以出去了吧!方婉嫣然颔首,二人已并肩走出房门。
濮阳维俊目一扫,已发觉厅中诸人,全都是面容紧张的凝注着自己二人,好似对他们俩谈话的结果,都趋乎异常的关注。
濮阳维内心之中,亦深深的为这些人的真挚情感所感染。
他知道,厅中各人之所以如此紧张,亦无非是为了方婉与自己的相爱能否美满。
他潇洒的向各人一笑,这一笑中,亦同时冰释了初入厅时,各人对他的礼数不周。
白发皤皤的铁姥姥首先大叫道:宝贝儿!你怎么又哭了!原来,方婉的双目,到这时,红肿尚未消褪,面上仍是泪痕斑斑。
独鹤华一杰等人,面色焦虑,张口欲言。
铁面红线梅云已抢前一步。
搂着方婉说道:婉儿,你别难过!有什么事咱们都会为你做主!说着,已恶狠狠的瞥了濮阳维一眼。
方婉脸带着泪痕,微笑的说道:婆婆!你别误会,维哥哥他待我真好……她如此一说,厅内各人,始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铁姥姥张开那牙齿稀落的嘴。
呵呵笑道:乖宝贝,你可真急煞婆婆了!她又转头向濮阳维道:濮阳帮主,承蒙如此赏脸,老身十分感激。
唉!这丫头是老身的命根子,可怜她自幼父母双亡,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老身怎有颜面,向她那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呢?濮阳维急忙说道:老前辈切勿如此,在下与方姑娘之事,他日自当向老前辈禀明。
铁姥姥老怀弥慰,高兴的笑道:濮阳帮主,日后你可得多让着婉儿,她有时犯了小性子,你也容忍些儿,平日小俩口要多恩爱,她若受了委曲,老身虽然武功不济,却也不依哩。
铁姥姥这时,一派老人家教训后辈的口吻,俨然以濮阳维的亲家长辈自居。
濮阳维一时哭笑不得,只有唯唯诺诺,皱眉苦笑。
绿娘子方婉羞得粉面飞红,埋首在梅云怀里,芳心中却似蜜汁一般,甜丝丝的。
独鹤华一杰,玉杵翻天万月樵,双双走了过来,向着濮阳维一抱拳,说道:素仰濮阳帮主为人狂放不拘,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名如其实,不令兄弟失望。
濮阳维连连的谦虚着。
心中却忖道:唉!这些人彷佛专为自己娘家的女孩子撑腰似的,假若我适才与婉妹一个谈不好,他们恐怕拚了命,也会给婉妹出气的。
想着,他已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
朗声说道:各位,在下今日幸蒙铁老前辈宠召,如今事情已了,在下尚有甚多要事待办,且容就此别过。
铁姥姥忙道:且慢!老身尚有两件事情,烦濮阳帮主明示!濮阳维愕然的瞧着铁姥姥。
问道:未知老前辈尚有何事?铁姥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未知濮阳帮主何日迎娶我家婉儿?老身也好准备一番,须知这是老身的心爱孙女,却不可泛泛从事。
濮阳维玉面绯红,心中想道:这老太太倒真是为孙女儿设想周到,一丝也不肯忽略。
他尚未及回答,方婉已急急走了过来,羞涩的在铁姥姥耳边低语了一阵。
铁姥姥略一沉吟,始展颜而笑,说道:也好!老身便即率婉儿回山,只是濮阳帮主,却不要令我家婉儿等久了。
濮阳维暗中叹了口气……想道:日后若有个这么厉害的亲家奶奶,可够我头疼的了。
他又洪声说道:此事在下自有计较。
未知老前辈第二件事为何?铁姥姥呵呵一笑,霍然自坐椅中站起。
大声道:久闻濮阳大侠功力盖世无世,有长胜不败之美誉,老身想要与尊驾印证一番,看看我家婉儿,是否找对了人!濮阳维待铁姥姥那异乎寻常的高大身躯站起时,心中已料到三分,他默默一叹,忖说道:这件事,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了结他想着,已开口道:前辈,在下乃浪得虚名,不足一道,我看还是免了罢?他这时,却衷心的希望方婉,或者厅内的任何一人,出面劝阻一下。
因为濮阳维十分清楚,依方婉昔日所露的武功看来,铁姥姥必然不是自己的敌手。
但是,厅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期待的凝视自己,好似极有兴趣,一看这场龙争虎斗似的。
原来,方婉早已在铁姥姥及其它各人面前,将心上人的武功机智,夸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因而,她芳心中,正想藉此机会,要心上人儿一显身手,不但令各人钦服景仰,同时亦可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独鹤华一杰及玉杵翻天梅云等人,早已闻及名震天下的玉面修罗大名,此时,亦极为期冀濮阳维能一显身手,以开眼界。
铁姥姥双掌一拍,已大步向厅外行去。
一面回头道:濮阳帮主,老身不知自量,孔门卖文,稍停尚请尊驾手下留情。
濮阳维知道今日不显露一番,是不可能了。
他苦笑一声,随后行去。
这时,大厅内灯火通明,从内可照见花园外,一片约三丈宽窄之地。
玉杵翻天万月樵,匆匆与友人商借这座巨大的旧宅时,便已考虑到,可能会万一动武。
故而,此宅原来仅有的两名年老门房,亦被遗出。
濮阳维万般无奈说道:未知铁老前辈要如何比法?铁姥姥大声一笑道:便请濮阳帮主,在掌法上赐教一番。
濮阳维颔首应诺,却步一抬,那硕长削瘦的身躯,已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棉絮般,轻飘飘的,在空中移出两丈。
这种至高无上的内家移挪之术,不由顿时震得在场诸人,个个张口结舌。
铁姥姥面色一凛,沉声道:濮阳帮主,果真盛名无虚,老身有僭了。
说罢,身形已急快的在场中盘旋掠走起来。
她那高大而健硕的身体,竟然毫无龙钟老态,旋走之中,显得俐落无比。
濮阳维双目微合,气定神闲,镇静已极。
他目光丝毫不动,冷冷的注视着身前。
然而,铁姥姥游走的方向,他却可借着敏锐无比的听觉在空气的流动中,辨别得十分清楚。
独鹤华一杰等人,皆屏息敛气,凝神注视,目光紧盯着场中二人。
蓦地……铁姥姥闷喝一声,身形一闪,已欺身至濮阳维身前,双手极快的拍向濮阳维上盘一十二处大穴。
铁姥姥掌势变幻得异常复繁,就在这短短的间距中,她拍出的双掌,已变换了数十次招式。
濮阳维一声不响,身躯恍如鬼魅般急闪,似一缕捉摸不定的青烟,斜斜移后五尺。
铁姥姥那诡异无比的掌势,就在这瞬息之间,已全然构不上位置。
须知武功一道,不论你掌法如何精奥,功力多么深厚,主要就是要构着对方身体部位,发出体内含蕴的力道,始能予敌人以打击。
但是,如出手后,招式根本构不上方位,则任武功如何精深,亦无济于事。
铁姥姥一上手,便已使出天山派不传之秘寒灵掌法。
这套掌法,主要在于轻灵快捷。
出手千变万化,令人无可揣摩。
铁姥姥为天山派掌门人的师姐,辈份极高,浸淫此套掌法,已逾六十余年,功力自是深厚无比。
但她料想不到,对方竟能如此洒然自如,避开自己这一式凌厉无匹的天山飞雪。
铁姥姥呵呵一笑,身形猝然飞起,她人在空中,手脚一曲,已如一只大鸟般,急扑而下,手指脚中,已连连劈出十一掌,踢出六腿。
濮阳维随意挥洒拆招,掌势纵横,眨眼间,已将铁姥姥逼退丈许之外。
濮阳维悠闲的立于原处,并未随势追击。
铁姥姥估不到,对方只一出手,自己便被逼得如此狼狈。
她冷哼一声,罡气狂飙起处,掌势如长江大河般,源源而至。
呼啸的劲风中,隐泛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气。
濮阳维微微一笑,身形如一个捉摸不定的幽灵,飘然穿插于铁姥姥的掌影之中。
间或绝招迭出,式中带式。
铁姥姥虽为天山派有数的顶尖高手,但战来却吃力已极。
独鹤华一杰暗叹一声:罢了!在独鹤的心目中,他恩师天山派掌门人云雪老人可谓天山派第一高手。
而云雪老人的师姐铁姥姥,手法虽不及云雪老人的精博,但内力之深厚,却相差无几。
如今,铁姥姥与濮阳维交手之下,明眼人一看即知,对方乃有意相让,恐怕只施出原有功力的七成而已。
绿娘子方婉娇艳的面孔上,闪耀着一种极为奇异的神色。
她知道,自己婆婆的武功精深,天山派无出其右,但如今看来,竟与自己的心上人相差了两筹。
她一会希望濮阳维大展神技,一会儿又暗祈婆婆不要出手落败。
但是方婉内心的感情天平上,却仍然倾向于濮阳维的成份居多。
其实这毫无足怪,女大不中留,本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啊!这时,场中的二人,已极快的拆了百招左右。
铁姥姥心中,寒如冰霜,愈战愈提不起劲。
她何尝不知道,对方乃是有意相让,但她此刻,已势成骑虎,总不能实时收手称败!濮阳维此刻招出如风,身形似电。
但他心中却正在思忖着,该如何才能在不损及彼此的威望之下,能使双方罢手之法。
这时,铁姥姥已愈打愈不是滋味。
她倏然虎吼一声,寒灵掌法中,极具威力的天飙七连环以骤而施出。
这天飙七连环共有七招,二十一式,出手快如闪电,千变万化,令人极为不易预防。
濮阳维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面孔上已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极快的施展着金罗步在对方凌厉无匹的掌势中,闪晃穿掠。
就在铁姥姥万分无奈的施出天飙七连环最后一式之际,濮阳维已清啸一声,身形随着掌风,拔空而起。
那瘦削的身形,直如一颗流星,闪着微微白光,然已拔空八丈以上。
他人在空中,双臂急伸,旋回盘转中,已若一头巨大苍鹰般,悠游自如的升空几达二十丈之高。
这几乎不是人类能力所能做到的奇迹创举!剎时,在场的各人,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各人脑海中空荡荡的,毫未思虑及其它,心中想的,眼睛瞧的,尽都被这眼前的奇迹怔住了。
濮阳维身形浮在空中,极为曼妙而优雅的连旋了九道弧线,始轻飘得彷若被空气扥住一般,冉冉的降落地下。
铁姥姥浩叹一声,默默无语。
她心中十分明白,这是濮阳维故意给她找下场的台阶。
适才一掌之下,对方故意做出为了躲避之状,而显露了一手举出无双的轻身之术鹰回九转。
这样做来,不但未损及自己声望,便是濮阳维自己,也一举震住在场诸人。
铁姥姥这时强颜欢笑道:濮阳帮主,今日与尊驾一试,始知老身真已到了该归隐的年纪了。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欺我。
濮阳维朗声说道:铁老前辈,自古伊始,可服心不可服力,武功虽佳,若不得人望,又有何用?前辈威名远播,天山各人,更以一睹慈颜,一聆慈训而心慰,前辈如此德高望重,岂又是庸碌在下者,所能及得上万一的!铁姥姥心头一震,那红润如婴似的面孔,也泛起一股湛湛神光。
她澈悟的大笑道:濮阳帮主,老身虚长六十余年,却未能领悟这些真挚而简单的道理。
你说的对,世上之事,总不能样样都以武功名禄来秤量!她说到这里,眼望着方婉。
又道:不过,濮阳帮主,尊驾既然知晓如此深入的道理,也该知老身年已耄矣!去日无多,想急着抱重孙子呢?此言一出,方婉粉面娇红欲滴。
独鹤华一杰及万月樵、欧明等却不禁莞尔。
濮阳维玉面,如染上一层薄薄的朱砂,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向各人拱手道:此间之事已了,在下即思离去,未知老前辈是否尚有其他吩咐?铁姥姥含笑摇头,华一杰等人皆长身一揖。
濮阳维目光凝注绿娘子方婉脸上,他看得出,这痴心的女孩子,眼中那一股依恋不舍,及充满希冀的光彩。
濮阳维轻声道:方……婉妹,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云山虽远,却勿忘愚兄的一丝怀念。
方婉嘤咛一声,伏在一旁的梅云肩上。
抽搐的道:维哥,你也保重。
濮阳维答应一声。
身形已飘然而出。
夜空中,传来了玉郎君欧明的声音:濮阳大侠,你可要早些来啊!------------------土家族独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五章 客栈会师 贯日圣手第卅五章 客栈会师 贯日圣手这是丰集城的城南,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这时已因夜深人静,而显得无比的沉寂与冷清。
濮阳维离开了铁姥姥方婉等诸人后,自那座高大的旧宅策马而出,加鞭急驰,奔向城南的鸿升客栈而来。
这时,他已缓下辔,翻身下马。
因为,眼前已出现了那方白底红字的招牌:鸿升老栈。
他游目细细打量,只见这鸿升客栈,果然不愧为丰集城内首屈一指。
客栈门前,高高的挂起一对红色灯笼,上面写着鸿升二字,一色大麻色的石阶旁,尚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狮。
门是黑漆,环是黄金,果然好一番气派。
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举步向内行去。
忽然,屋角阴暗之处,人影一闪,已掠出三条大汉来。
这三条黑影一见濮阳维,不由大声叫道:帮主!可急煞我们了!濮阳维闪目一瞧,原来来人竟是秋月大师及两名香主。
濮阳维柔声道:如此寒夜,尚劳大师与二位苦候,在下实感不安!秋月大师这时也顾不得帮中礼数,急急握着濮阳维的双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他微带埋怨的说道:帮主,你只是方便了一下,却耽搁这许久,全帮上下都以为又出了意外,白丫头及徐姑娘更是急得坐立不安,已出城外寻你去了……濮阳维急急问道:大师,在下并没有事,二位姑娘已走多久?秋月大师低声道:帮主逾时未归,大家都急得彷若热锅上的蚂蚁,吴堂主率白、徐二位姑娘,及十二红巾,已出城寻找……啊!对了,顾堂主已与我们会合,都歇足在这客栈之内,而且,本帮丰集分舵舵主,亦已率人前来拜竭。
濮阳维闻言之一下,又急问道:顾堂主他们可都安好?秋月大师浓眉微皱道:顾堂主及褚堂主二人俱皆负伤,另外尚有香主数人亦受了创,幸而伤势皆不十分严重。
‘黑旗帮’的党羽,在峡谷之外,已吃他们杀了个丢盔弃甲……跟着,秋月大师已详细的,将他们入城之后,寻着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及顾子君告诉他们的近日经过,一一转述了一遍。
濮阳维感到心中一宽,加手于额,默默称庆不已。
秋月大师又道:‘双连掌’浩堂主及‘独臂金轮’石堂主,已率领属下,分头前往寻找帮主,‘断魂镖’秦骥堂主兄妹已赴城内各地查探,恐怕周围百里之内,已查寻殆遍了。
濮阳维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欣慰。
他为了帮中各人对他的赤诚热情,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始转头道:便烦二位香主即刻出发,点燃本帮‘千里传鸿’信火,召集各人尽速回来,唉!天冷雾寒,真害苦各位了!两各香主躬身答应,已齐齐掠身,消失于黑夜之中。
秋月大师伴着濮阳维,徐步向客栈行去。
叫开大门之后,二人已随在店小二身后,穿过一条曲回雅致的长廊,行向后面的一座偏院。
这鸿升客栈十分宽大,屋宇重重,层层叠叠。
偏院之内,更是植满了各色花卉,树木苍郁。
此时,虽已时至深秋,却仍可宛然看出,昔日的一片锦绣团簇。
此偏院房屋,共有一排十间,明窗净几,异常清幽。
这时,已完全被冷云帮群众包下。
濮阳维与秋月大师才一跨入,暗中已闪出两名大汉,向二人躬身为礼。
濮阳维颔首微笑,却十分赞许帮中各人,这种丝毫不懈的防卫之心。
二人缓步行至首间房屋之外,房门已呀声启开。
应门的一位香主,已跪地迎接。
濮阳维将他轻轻扶起,目光闪处,瞧见室内两张酸枝锦床之上,正盘膝趺坐着八臂神煞顾子君,及生死判官褚千仞二人。
二人头顶上正冒起丝丝白气,面上汗渍斑斑。
濮阳维知道二人正在运功调息,亦未出声惊扰,只与秋月大师二人,默默立于室中。
一刻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缓缓睁开虎目。
他身在榻上,双抱拳道:本座有伤在身,未能以大礼迎候帮主,尚祈恕之!濮阳维急急掠身上前,一扶顾子君道:顾堂主,伤势是否已见好转?褚堂主的伤势最重吗?他一言未已,生死判官褚千仞已长身大笑,双目骤睁。
向濮阳维躬身,说道:承帮主垂怀,本堂已无大碍,倒是适才帮主未归,确令全帮上下,焦急不已。
濮阳维连道罪过,与秋月大师相偕坐下,将他自遇千手如来邬长远起,及与铁姥姥较技的一番始未,详细说出。
当然他与绿娘子方婉,孤室晤谈一节,却不大好出口。
他简单扼要的说出经过之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沉声道:‘千手如来’邬长远,乃独霸苗疆一方的人物,此人功力高绝一时,然而心性却十分磊落,只是苗疆那‘五全毒君’郝老卜,乃是出了名的诡辣狠毒,如今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竟推举此人为首,恐怕日后,将要多事了!生死判官褚千仞豪迈的一笑道:不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堂就不信,他苗疆一脉能强得过我‘冷云帮’。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二位所言,都极有道理,不过此事,尚须待各堂首要集齐后,再详细商讨取决。
一旁闷坐了许久的秋月大师,此刻一扯那大嗓门,道:老衲之意,亦是如褚堂主所言,这些魑魅魍魉,不予他们以痛击,直是不知人间尚有真理存在,所以,佛曰……秋月大师话尚未讲完。
门外已飘入七煞剑吴南云的声音。
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声到人到,吴南云已躬身向濮阳维行礼。
秋月大师呵呵笑道:吴堂主,老衲看来,尊驾也可剃去三千烦恼丝,入我佛门……吴南云洒然一笑,说道:大和尚,只怕还要你接引一番呢!众人闻言,不由相偕莞尔一笑。
濮阳维正待相询,帮中其它各人是否已回。
门外香风飘处,那美艳绝伦的白依萍,已掠身而入。
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已被秋风吹成红通通的颜色。
她一见濮阳维,眼眶一红,两滴晶莹的泪珠,已莹然欲滴。
濮阳维知道室中各人,皆为自己的生死之交,也一时情动,身形一闪,已将白依萍双手握住。
这个动作是那么自然,毫无一丝牵强,室中各人,亦绝没有些微突兀的感觉。
白依萍娇声啜泣道:哥,你到哪儿去了?我好找哟!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请你也让我一起去吧!濮阳维激动的,握着她那两只冰凉的小手。
讷讷的说道:萍妹,都是愚兄不好,你……你别难过。
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令你担心。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掠身而出。
他知道粉面罗剎徐妍容会随后来到,徐妍容虽然知道濮阳维对白依萍的相爱之情,但是这种场面,总是不宜让她看到为妙。
女人都是喜妒的,何况徐妍容更不能受到太重的刺激,她尚有病在身。
故而,吴南云已迎上前去,准备请粉面罗剎歇息一刻,再入室内。
室中,秋月大师故意打了一声哈哈,说道:帮主,还是请白姑娘先休息一下,她也够累的啦!濮阳维悚然醒悟,将白依萍扶在椅上坐下,自己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她。
门外又是人影连闪,断魂镖秦骥,及青蝶秦柔柔已掠身而入。
二人尚未及开口。
门外已传出双连掌浩飞的大嗓门:啊哈!帮主已回来啦!可急煞本座了。
接着,那魁梧高大的身躯,已出现在门内。
濮阳维与诸人一一叙礼完竣,已纷纷各自落座。
双连掌浩飞不甘寂寞的嚷道:帮主,你果然了不起,‘天雷叟’马亮那老小子,竟然已被你宰了,哈哈!真为老哥哥……不,为本座洗雪了一半仇怨……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却看见七煞剑吴南云,伴着苍白孱弱的粉面罗剎缓缓进入。
濮阳维心中一酸,急忙立起道:徐姑娘,唉!你这是何必呢?身体尚未复原,便又出去寻找在下,若万一受了风寒,在下这罪过就大了……徐妍容凝眸低颦,落莫的一笑。
不识个中滋味的秋月大师,已大声道:帮主,且请放心,老衲专医跌打损伤,善治百疾,保可药到病除。
此言出口,室中各人俱皆忍俊不已。
濮阳维哭笑不得,只好轻轻摇头。
白依萍已立起身来,将粉面罗剎徐妍容轻轻扶坐椅上,为她拂去身上的尘迹。
七煞剑吴南云的目光,却已与青蝶秦柔柔,偷空做了个会心的抚问。
断魂镖秦骥旁观者清,扭头他视,装做未曾看见。
双连掌浩飞哈哈大笑道:我说大和尚,你就藏藏拙吧!真是大煞风景……他自以为懂得很多似的,向濮阳维一本正经的滋牙一笑。
冷云帮之所以能够威震江湖,屹立不倒,除了各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神鬼莫测的卓绝武功外,主要的,尚是各人之间,那真摰的情感,与义薄云天的豪气。
这时,濮阳维双手一拍,朗声道:适才在下因事延误,累至各位于此肃煞杀夜,四出寻找,在下深觉歉疚,目前各位既已集齐,在下亦有数事提出,以便各位商讨裁决。
接着,他已将适才自己所经历的事,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冷云帮群豪,纷纷起立发言,众人详细的商讨之后,已决定于三月之内,准时赴苗疆之会。
至于人选问题,将于回到回雁山庄总坛后,再予商定。
夜露更寒,烛影摇曳,各人在分道晚安声中,各自回房休息。
一列雅致的明窗,灯火已相继熄灭。
寂静的院落中,却仍可看到数条黑影,在幽暗中往来巡视,这都是冷云帮守卫值夜之人。
濮阳维独自居住在一间正中的雅室之内。
这时,他将侍立一旁的一名十二红巾遣出歇息。
自己独自坐于桌前,思潮如涌。
他想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全帮的盛衰,武林中的明争暗斗,自然,还有着纠缠不清的儿女情怀。
他落莫的立起身来,望着桌上的包里。
包里旁边,修罗剑剑鞘之上,那镶饰的蓝红色宝石,正泛出隐隐寒光。
濮阳维信手拿起,缓缓的抽了出来。
狭窄锋利的剑身,反映着室中的清幽烛光,更显得寒气森森,砭人肌肤。
濮阳维心中感慨万千,弹剑低吟道:掌中剑,怀内箫,拔山移鼎意气豪,魔魍谁敢当?高歌林泉,痛饮狂啸,无悠悠之岁月可悲,任三千华发之渐霜,柔情千斛,柔情千斛,红粉知己,空洒泪莫回绕……吟着,他已逐渐坠入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领悟的境界中。
万籁俱寂,空气中,仅有濮阳维细微的呼吸之声。
忽然,濮阳维隐约听到,窗外竟起了一连串轻微的弹指之声。
他双目骤睁,精芒四射,冷冷的喝道:是谁?喝声才住,窗户已自轻轻打开,烛光微晃,一条硕长的人影,已飘然而入。
濮阳维一见,来人竟是七煞剑吴南云。
他惑然的问道:南云;莫非有什么事么?七煞剑吴南云回手将门窗关好。
说道:帮主,你可察觉徐妍容徐姑娘,今夜脸色不太对?濮阳维轻轻点头道:不错!我看得出来。
唉!这些女孩子,真也太死心眼了!吴南云微微一笑,说道:帮主,依我看来,徐姑娘很可能会在今夜独自离去。
濮阳维骤然一惊说道:南云,你也知道我为徐姑娘疗伤的那回事。
唉!真是令人烦心,你看我要怎么办呢?徐姑娘有伤在身,无论在那一方面来说,我们都不能让她独自离去。
吴南云于白依萍自外面回到客栈,与濮阳维忘情相对之时,便已急急出去,意欲先绊住粉面罗剎一刻,以免她见着心中不好受。
粉面罗剎困倦的回来后,便急问七煞剑吴南云,濮阳维是否已经回来了?吴南云告诉她后,徐妍容又跟着询问白依萍是否亦已转回。
徐妍容得到回答,面色却极为悲戚,因为,她可以想象得到,濮阳维见到白依萍后那种亲切真挚的抚慰。
但是,她自己呢!却算什么?亦能得到这相等的慰藉么?七煞剑吴南云乃过来之人,尤其是他对粉面罗剎徐妍容,有着极大的好感。
徐妍容面色不对,他早已看出,但是,当着帮中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怎能对濮阳维讲明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是而,只有在大家都休息了之后,才悄悄的独自溜来,向濮阳维说出。
这时,濮阳维早已为这紊乱的情丝,扰得心神迷乱。
这温柔滋味,原是最难令人消受的啊!吴南云正待回答,门外已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濮阳维剑眉一皱。
低声道:进来!门开处,十二红巾中的候蔚,已躬身禀道:启禀帮主,适才经守卫弟子传报,与白姑娘、秦堂主同室的徐妍容徐姑娘,已独自出去,越墙而走……濮阳维闻言之下,叫了一声糟!人已晃身急出。
吴南云匆匆向候蔚说道:不得张扬!身形一闪,亦跟踪而去。
濮阳维掠出外,毫未停顿,已往墙顶电射而上。
他身形急掠中,已闪自向四外寻视,但见街道寂寂。
周遭冷清,哪有一丝人影。
濮阳维心中一慌,纵身跃起,已急快的在客栈四周寻搜起来。
忽然,他瞧见极远之处,彷若有一点黑影一闪。
濮阳维绝不迟疑,身形如脱弦流矢,风驰电掣般,急追而去。
前面那条黑影一见有人追来,已放开脚程,疾若奔马,向前狂奔。
濮阳维暗暗一笑,长长吸一口真气,脚尖微一点地,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的暴射而出。
一纵之力,竟远达八、九丈之遥。
那前行黑影,如何能在这种速度之下,逃得开去?不用三五个起落,已在一片木屋之前,吃濮阳维追上。
濮阳维在黑暗之中,闪目一瞧,不由怔在当地。
原来,这黑影并非粉面罗剎徐妍容,而是一个以青布蒙着面孔的陌生人。
濮阳维冷然问道:尊驾何人?于此深更半夜留恋不去,未知意欲为何?那蒙面怪客,适才已为对方那匪夷所思的高绝身法震住。
此刻,他痰咳了一声,阴阴说道:阁下此言,未免太也牵强!这丰集城内,又非私人所有,阁下来得,大爷便来不得么?濮阳维一听,对方口音竟恁般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
他冷冷一笑,说道:尊驾何名?来人声如怪枭似的狂笑一声,道:你管得着么?大爷却知道你是‘玉面修罗’濮阳维!濮阳维毫不惊异,他早已晓得,自己虽已记不起这蒙面人的声音,但是对方必然会认识自己。
濮阳维面上一寒,随即又强忍了下去。
他问道:尊驾适才曾否见到一位紫衣姑娘?那蒙面人咄笑一声,说道:真是莫名其妙,你连个大姑娘都看不住,却来问我怎的?濮阳维双目中煞气隐现,他缓缓上前一步,沉声道:今夜只怕尊驾要委曲一下了!蒙面人身形,微微后退,显然,他是在畏惧了。
濮阳维冷然一哂,说道:假如你的确未见着那紫衣姑娘,本帮主也要揭开你那见不得人的面幕,看看尊驾到底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蒙面人的身形,已渐渐退至一幢,无人居住的残破木屋之前。
他低吼道:濮阳维,大爷与你的新仇旧账,势必要结算清楚,现下大爷尚有要事,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才说完,后面已传来吴南云冷冷的声音道:老相好,你不用待以后了,咱们今夜亦可一并结算。
说罢,吴南云身形已在木屋后出现。
讥讽的说道:相好的!你当本堂主不知你是什么变的么?哼!稍停将你蒙面罩布撕下,再证明本堂主猜测不虚。
那蒙面人急怒之下,倏然狂喝一声,倾全力,抖掌向后劈去。
吴南云哈哈一笑,双掌斜迎,金龙掌已疾挥而上。
轰然巨响中,吴南云身形一晃,蒙面人已退出三步之外。
濮阳维冷冷一笑道: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他一言未已,蓦然背后已有一股锐风袭来。
风劲力大,速度极为凌厉快捷。
濮阳维冷冷一笑,头也不回,身形已霍然躺下,贴着地面三寸之处,如流矢也似的倒飞而回。
他早已自那股凌厉劲风来处,测出敌人隐身之所。
就在他身形才到,暗影处已响起一个粗豪的口音,道:免崽子,再接这个!两股锐风,又急袭而到。
濮阳维目光瞬处,已看出袭来之物,竟是两只极为沉重粗短的钢叉。
他冷哼一声,不闪不躲,右掌五指如,霍然迎上。
左掌却带起一股狂涛也似的炙热掌劲,向来人存身之处,猛袭而出。
哗啦啦对象塌倒声中,一条黑影已大笑着冲天而起。
那人身形极为魁梧壮实,却中气十足,震人心神,显然亦非庸手。
------------------土家族独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六章 风疾云暗 天罗地网第卅六章 风疾云暗 天罗地网那魁梧高大的暗袭者,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转,已俐落无比的挺立于地下。
濮阳维双目半合,冷然向对方瞧去。
夜色中,只见此人虎背熊腰,脸色淡青,顶上头发,却卷成两个圆髻,分别耸立于两耳之上,模样显得十分怪异。
濮阳维闪目一瞥,原先那蒙面之人,此刻已自手忙脚乱,被七煞剑吴南云逼得险象横生。
他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极为不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怪汉。
那怪汉适才迭次出手暗袭,不但俱未奏功,而且还吃了点小亏,故而,他此时亦是面带惊异的凝视着濮阳维。
二人相持了片刻。
那魁梧的怪汉首先洪声说道:你便是那‘玉面修罗’?大爷的师弟便是死在你的手中?濮阳维长声一笑,嗤道:看你这副打扮,倒像个使女丫鬟。
你的师弟是谁?丧在本帮主掌下的魔崽子,不知有多少了,我哪知其中有无你的师弟。
那怪汉哇哇一声大叫。
吼道:青海第一高僧,哈伯大师门下首座弟子,贯日圣手阿涂克便是大爷!濮阳维脑中极快的一转,顿时悟出那蒙面人的来历。
就在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狂笑一声,手中多了一块青色罩布。
他哈哈大笑道:‘陇西三鬼’的袁三爷,你又何苦如此见不得故人呢?蒙面之人,果不出濮阳维所料,正是昔日向垂柳山庄断魂镖寻仇,以致铩羽而归的陇西三鬼仅存的老三,夺命鬼袁恒。
这时,袁恒已形似疯狂,大叫道:阿涂克师兄,咱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倾力一拚……原来,陇西三鬼自垂柳山庄之役,三毙其二后,仅存的夺命鬼袁恒心中,已悲愤到极点。
但是,他深知敌人功力高绝无比,任是其中一人,已非自己所能抵挡。
他为了替二位兄长报仇,不由苦苦思忖可资援手之人。
可是,陇西三鬼素来心黑手辣,行事不近情理,知心友人却是极少。
袁恒苦思之下,终于被他想到自己二哥的再授恩师,青海高僧哈伯大师,门下可以一求。
他想到之后,已不顾一切的星夜赶程,向遥远的青海出发。
驻锡青海喀世厄的哈伯大师,已年登八旬高龄,武功虽然高深,却是一位极通佛理的得道高僧。
哈伯大师为人,甚是淡泊,极为厌恶名利之争。
他在闻悉阴毒鬼袁昭毙命之后,仅深深的摇头一叹,又劝戒了夺命鬼袁恒一番,喻以因果报应,善恶循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却坚不答允下山,为袁昭报仇。
夺命鬼自是大失所望,满心悲苦。
但是,任你哈伯大师苦心劝戒,其奈他魔念已深,又有什么办法呢?然而,就在他居住于喀尔厄寺的短时间,却与哈伯大师门下的首座弟子──贯日圣手阿涂克谈的极为投缘。
这贯日圣手的武功,已尽得乃师的真传,青海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知晓贯日圣手的圣名。
夺命鬼袁恒在哈伯大师坚拒之下,只得尽力讨好贯日圣手阿涂克,暗地怂恿他背师下山,协助自己报仇。
阿涂克武功虽高,却是一条毫无遮拦的莽汉。
他在袁恒的甜言蜜语,抬捧吹嘘之下,已懵昏了头,竟背着师父,悄悄带着他的另一位师弟……黄巾紫玉李蕃,随同袁恒下山而去。
袁恒这青海一来一回,已过了许多日子。
他回到中原之后,便四处打探濮阳维等人的?迹。
果然,在他缜密查询之下,已得知濮阳维重整冷云帮出袭石磴山。
夺命鬼手段固然狠毒,心地却更是毒辣狡诈无比。
他探知消息之后,深深知道对头的武功,高不可测,而且冷云帮又是高手如云。
与自己偕同前来的贯日圣手与黄巾紫玉二人,虽武功卓越,但如明里挑战,必然是仍无胜理。
于是,袁恒乃于冷云帮人马进入丰集城后,暗中前往探测,以便趁隙突袭。
但是,他却仍不敢十分接近。
因为冷云帮群豪,不但个个武功高绝,防卫方面,更是没有丝毫疏忽之处。
今夜,料不到甫一出面踩探,而恰被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为了粉面罗剎徐妍容出走之事,撞破了袁恒等三人的阴谋企图。
这时,贯日圣手阿涂克听袁恒一叫,目光瞬处,已瞧见他那手忙脚乱的窘态。
阿涂克不禁暗暗心惊,急忖道:适才自己与师弟李藩二人,巧于‘鸿升’客栈外,掳走了一名紫衣女郎,自己因闻得袁恒呼叫,故而追回探视,但不知师弟掳着那紫衣女郎往那儿去了?他心念转动之间,袁恒在吴南云的掌山腿影下,已更行不济。
阿涂克不及等师弟回来,他狂吼一声,已向吴南云急扑而至。
然而,就在他身形才移动的剎那间,一条白影,已彷若鬼魅横身阻在身前。
同时,一股炙热得令人呼吸皆窒的劲风,已迎面扑来。
阿涂克闷雷也似的低吼一声,已连连向前推横推三掌。
他这出掌之势,极为怪异,乃是直推直进,毫无弯折变化,却偏又是劲力雄强,彷若铁锤巨棒,猛捣直戮。
挺身阻止阿涂克之人,正是濮阳维!他嘿然开声吐气,硬封而上。
眨眼间,劲力已与贯日圣手的掌势接触。
轰然一声大响,阿涂克蹬、蹬、蹬的连退三步,双脚已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五寸。
濮阳维大喝一声,身形电闪中,怪魔降世横扫五岳回击八马三招,已如天际迅雷,连绵而来。
贯日圣手功力不凡,但此时,亦大感惊骇。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原武林之中,竟有如许高手。
其实,他若早知道濮阳维等身手如此之高,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山来了。
濮阳维然洒然自如的一轮急攻之后,已将青海高手阿涂克逼得捉襟见肘,左右见绌。
他极为优雅的一笑,道:阿涂克大侠,看来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阿涂克那副青渗渗的面容,闻言之下,已变成猪肝之色。
他厉叱一声,身躯连翻,黑影中,霍然光华急闪。
一条乌黑泛光的蛇形兵器,已自他胁下穿出,点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面色一寒,身形如流水行云,也似薄雾飘忽,轻轻挪五步,他讥讽道:这大概是阁下拿出看家本领的时候了!阿涂克怒喝一声,已将哈伯大师一门谪传的云彩鞭法如泼风暴雨般,倾力使出。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然一笑,已轻如羽毛般,赤手在那重重的鞭影中,游走翻飞。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已将那夺命鬼袁恒逼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嘿嘿笑道:袁老三,本堂若不在二十招内,教你束手就缚,就对不起本堂这‘七煞剑’的称号?袁恒哪还有心回答,尽自拚命招架。
正在这一面倒的局面演变不久,远处已响起一片清朗脆利的长笑。
一条淡黄人影,已快若流星般疾然扑到。
袁恒眼见之下,不由精神一振。
他大声呼道李师兄,点子扎手,快来助小弟一臂之力!那条黄色人影轻声一笑,已向吴南云当头罩下。
七煞剑果然不愧是五台第一高手。
他厉喝一声,右手食、中二指,运起五台秘传双阳指劲力,猝点袁恒腹下坚络三焦。
指风四溢中,他左掌已幻成千百掌影,直取扑来敌人。
眨眼间,场中人影疾分。
夺命鬼袁恒闷哼一声,双手紧捂着腹部,面容已痛苦得扭曲成极为凄厉的形状。
那黄衣人正呆立在地上,一身浅黄色的直缀大褂,已裂开了一道长缝。
七煞剑吴南云力拒两名武林高手,也因耗力过钜,发髻微乱,鼻尖汗渍隐隐。
那黄衣人,正是这次随同师兄贯日圣手偷偷背师下山的黄巾紫玉李蕃。
他适才与七煞剑吴南云倾刻之间,已对了九掌。
但他倒底是技差一筹,衣衫已被划破。
这时,他清俊挺逸的面孔上,正浮起一片迷惘惊异之色。
他估不到自己在青海称雄一时的身手,在中原中竟是如此不济。
黄巾紫玉此刻微微用手,将头顶那方颜色浅黄,中间嵌有一块紫色玉石的头巾整理了一下。
目光一闪,却看到正在摇摇欲倒的夺命鬼袁恒。
他急忙上前,将袁恒扶住,眼光无意间从袁恒的肩后,望去却又令他骇得险些跳了起来。
原来,那黄巾紫玉心目中认为极了不得的师兄……贯日圣手阿涂克,此刻,正被一位俊俏至极的白衣书生,逼得险象环生,吼跳如雷。
黄巾紫玉李蕃心中一震,忙探手入怀,将那青海哈伯大师独传的暗器金铃镖掏出,暗藏在手中。
七煞剑吴南云默默运气,循行体内,觉得毫无异样,他知道自己并未受伤。
他脸上扶起一丝傲然的笑意,缓步向黄巾紫玉面前行来。
正在这时,远处的一片屋顶之上,已冲天飞起两条黑影,如流星般飞驰而来。
只看这两条黑影一纵之下,便有六、七丈远的身法,便知来人,亦必是功力高强的武林名手。
各人的目光才瞬,那两条黑影已飘然落地。
跟着,一个粗犷的口音已大叫道:帮主,这等么魔小丑,何劳你动手,不妨将这个怪里怪气的大个子交给老夫!吴南云闻声之下,不用细看,已知是紫芒堂堂主双连掌浩飞到了。
浩飞的身旁,正是那大名顶顶的断魂镖秦骥。
濮阳维哈哈一笑道:浩堂主你倒是不甘寂寞,来,来,来,吕堂主这里有一位青海俊彦,本帮主尚留着与你试手!他轻轻的应付阿涂克的攻势,随口答复着浩飞的话。
濮阳维虽然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几句话来,但却对黄巾紫玉李蕃,流露出无比的蔑视之意。
李蕃气得厉喝一声,已运掌向吴南云攻到。
吴南云冷然一哂,尚未动手,双连掌浩飞已猛掠而至。
右掌疾劈敌人背后,左掌抓过敌人胁下,一招两式,端的凌厉无匹。
黄巾紫玉李蕃骤觉劲风袭至,他顾不得出手伤敌,身形晃闪中,一招天光晦迷已急封而出。
双连掌浩飞大笑道:小伙子,这样才够劲!说话中,运掌如金刀劈山,大开大合,与黄巾紫玉战在一起。
断魂镖秦骥冷然瞅着正萎顿于地,满头大汗的夺命鬼袁恒,心中却不禁微微叹息。
七煞剑吴南云轻轻一笑,负手前行数步,凝视着濮阳维与阿涂克的激斗,开口道:秦堂主,咱们帮主真好兴致,放着一个大块头不去试手,却尽在耍猿子!秦骥正全神贯注场中。
低声道:吕堂主,那身着黄衣的异装少年武功不弱,他手中可能扣有暗器?须知断魂镖秦骥,乃暗器名家,他那一手二十六只百虹溅血举世无双的断魂镖法,江湖驰名,故而,他一眼之下,便已看出黄巾紫玉手中暗藏的金铃镖。
正在此时,蓦闻场中传出一声低,贯日圣手阿涂克已在踉跄倒退中,一跤跌坐地上。
忽地!黄巾紫玉李蕃厉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空中金光闪闪,铃声叮当不绝。
六道金虹,已分向濮阳维、浩飞、吴南云三人急袭而来。
风声疾劲,铃声慑人心神。
各人正待闪身躲开这满天花雨似的金铃镖,坐在地上的夺命鬼袁恒已一声不响,抖手向断魂镖秦骥射出五枚银光闪闪的干芒球。
一种多日来磨练的习性本能,使得秦骥在就地侧身回避之中,双手连挥,廿六只黑衣银身的断魂镖已猝然射出。
夜色中,如虹光万道,流星摇曳,威势端的令人咋舌。
顷刻之间,铃响、镖飞、芒闪、声叱、乱成一片。
一切静止之后。
地上,躺着夺命鬼袁恒的尸体,二十六只银色断魂镖已深深插入他体内。
镖身排列得如此整齐,令人怀疑,这只不过是一种颇有艺术价值的表演。
双连掌浩飞正自抚着肩头上一道浅浅的血糟,他那粗大的手上,正拈着一方质地高贵,上嵌紫色玉石的黄色头巾。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面含冷笑,并肩而立,面前,正坐着运气疗伤的贯日圣手阿涂克。
黄巾紫玉面色惨白,头发散乱,失神的呆望眼前。
断魂镖秦骥正在拂去发梢上,险险打中的几根银针。
场中,一时十分寂静。
濮阳维突然朗朗一笑,说道:年轻朋友,想阁下必是青海喀尔厄寺,哈伯大师门下,今夜之事,其咎亦非全在你方,本帮并非想多造杀孽,袁恒之死,只怪他平日种的恶因太多……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凛。
又道:令师兄阿涂克大侠,并未受伤,仅是被本帮主以‘错脉闭穴’手法,暂时制住他右臂的三条脉络而已,稍停自会恢复……吴南云豪迈的带笑插口道:浩兄,这位年轻朋友的头巾,请交还……浩飞浓眉一展,大步向前,将那方黄色丝质头巾,交在黄巾紫玉李蕃手中。
大声说道:小友,你那金铃镖上的功夫,如再有五年火候,老夫今夜便要吃个大亏了!李蕃玉面一红,低首无语。
濮阳维又道:便请二位回山后,转告令师此事始末之详细情形,是非曲直,本帮主当待大师的谕示行事。
跌坐地下的贯日圣手这时已缓缓起身。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这时竟显得十分孱弱。
他黯然叹息,双手抱拳道:濮阳帮主能如此宽恕在下兄弟,殆非预料所及,在下等这就回山,向家师自领处分。
阿涂克言下十分黯然懊丧,因为自己在青海足可睨视一时的高手,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濮阳维朗声说道:朋友有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决心,甚令在下钦仰。
忽然,他脑海又想起粉面罗剎出走之事。
心中一阵惘然,下面的话已自打住。
贯日圣手阿涂克观颜察色,又细细一想。
不由恍然悟道:濮阳帮主,适才在下兄弟于那客栈门墙之外,曾与一紫衣姑娘发生误会,未知那姑娘是否与贵帮尚有渊源?濮阳维闻言之下,眼中闪起一道希冀的火花。
急道:不错,那位姑娘乃是在下好友,未知目前她在何处?贯日圣手啊了一声,又将头转了过去,眼中透着询问的色彩,瞧着他师弟李蕃。
黄巾紫玉面上一热。
讷讷说道:那紫衣姑娘似是染恙在身,与我们发生冲突后,在下即将她送至一座破旧的木屋之内……黄巾紫玉说话,极有分寸,他既不说出粉面罗剎失手遭擒之事,亦未说明当时动手经过。
因为,黄巾紫玉这时才知道,自己所掳少女,乃是与冷云帮同属一脉,若明言被掳,这些会令对方难堪的字眼,将会使对方不悦,还是不说为妙。
濮阳维略一沉吟,回头对双连掌浩飞道:浩堂主,帮中各人是否都已醒了?浩飞摇头道:没有,本座接得守卫弟子传报后,已嘱其不要惊动各人,只有本座与秦堂主前来。
濮阳维这才释念,因为他不愿深爱自己的白依萍,再起相似的误会。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一见濮阳维默默沉吟,心中已略为想起,他是为了什么!不由缓步向前,低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本座之见,帮主还是亲走一遭为佳。
濮阳维是怕稍停,自己亲自去劝解徐妍容时,又会再生波折,故而取决不下。
难得吴南云竟能猜透他的心事。
濮阳维向吴南云会心的一笑,这一笑,却多少包含了一些苦涩的意味。
吴南云暗暗握了一下濮阳维的双手,这紧紧的一握,便传达了不少的激励。
这时,吴南云已躬身道:便请帮主亲自一行,本座与浩、秦二位堂主先行返回客栈,恭候归来。
说着,他回头向二人一使眼色,自己当先行去。
双连掌浩飞如何知道,这其中尚有许多儿女私情的牵连?他巨口大张,正待说话,见多识广的秦骥忙拉他一把,同时退去。
黄巾紫玉向前来,向濮阳维述明了隐匿徐妍容的那座木屋。
低声告别之后,二人皆面现愧色,抱起地下夺命鬼袁恒的尸体,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濮阳维独自怔了一会儿,始展开身形,向黄巾紫玉指明的方向奔去。
原来,粉面罗剎徐妍容,因为感怀身世凄凉,对自己真挚的爱意无所寄托,凄苦之下,便含着热泪悄然离去。
当然,她自那寒冷肃杀的夜风中归来,而未能见得到心上人进一步的慰藉,是促使她悄然出走的主要原因。
她的脑海中,一直幻映着白依萍与心上人儿,那种轻怜蜜爱的情景,而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同的待遇?一个人在悲寂凄苦的时候,思想往往会钻向紧缩的牛角尖。
而且,又有几个人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一想呢?徐妍容自小闯荡江湖,从来未曾对任何一个男人稍假词色。
但是她也是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啊!当她一朝深深的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爱会较平常的女子来得更深刻,更隽永。
但是,她却未退出一步的,为濮阳维多想一想。
她悄自出来后,正翻落院墙,行出未及十丈,已吃早已隐伏暗处的贯日圣手及黄巾紫玉察觉。
二人贸然现身,粉面罗剎骤见暗中有人,心中一惊,已不加考虑的出手击去。
但是,她那伤后孱弱的身子,怎能经得起两名青海高手的合力夹攻?不出十招,粉面罗剎已被黄巾紫玉猝然点中了肘弯的曲池穴,倾倒于地。
黄巾紫玉将徐妍容抱起,飞身而去,将她放置在一幢已经残破了的木屋里面。
这时,亦正是贯日圣手与袁恒会合,骤袭濮阳维的时候。
秋夜的寒意,仍是沁人肌肤,银河的群星,亦似禁不起寒风的吹刮,在冷清的眨着眼。
濮阳维身形起落间,已奔驰至原先黄巾紫玉安置粉面罗剎徐妍容的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之前。
这里乃是丰集城内,贫苦民家的汇集之所,只见木屋杂陈,污水横流,显得极为凌乱不堪。
濮阳维闪目一瞥眼前的木屋,身形微晃,已若幽灵般飘入那虚掩的门内。
黑暗中,他全身微震,一副令人目眦欲裂的景象,已呈现在他的眼前。
房中,一张陈旧腐朽的床上,正躺着那浑身软麻,不能动弹的粉面罗剎徐妍容。
地下,却站着两个身上污秽,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
两人正在满面色急的解脱徐妍容的衣裳。
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已令着两个蜡黄汉子面色血红,喘息如牛。
可怜平日一向冷面冰心,艳如桃李的粉面罗剎徐妍容,此刻却空具一身武功,只因穴道被点,丝毫发不出劲来。
她双目愤怒的圆瞪着,眼角已微微崩裂。
面孔却在痛苦与怨恨的交织下扭曲。
牙齿已深深陷入下唇之内,丝丝鲜血,正在微微渗出。
她这时的痛苦、悔恨、羞愧,恐怕用尽了天下的形容词,也不能述其万一。
这两个猥琐的汉子,自喉中发出一阵呼噜噜的急喘,低声狞笑。
其中,那个身材壮实的人,猥亵的说道:老三,想不到咱们这座破窑,今天却天降个美人儿下来,嘿嘿!我大尾驴可要先入宝山了。
那被称为老三的,倏然双目圆瞪,满面通红。
嚷道:大尾驴!平日玩妞儿,都是你先拔头筹,今天我可要先来。
那叫做大尾驴的一搔头发,鼻孔嗡动。
怒道:你叫个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蠢相,也他娘的想与老子争入桃花源?两人各不相让,已一声高似一声的争吵起来了。
濮阳维双目怒睁,煞气毕露,但是,他内心之中,却万分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粉面罗剎尚未遭辱,否则,这如海般的遗恨,就永世难填了。
这时,那大尾驴倏然怪叫一声,霍然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迎空一晃,吼道:妈的!花老三!平日在赵二爷那里,是谁为你说尽了好话,才给你找来了这份窑子老鼠的嘘谷差事?如今,你狗娘养的竟敢忘恩负义,跟老子抢起娘们来了。
那叫花老三的,吓得退出两步,继而一狠,也不甘示弱的骂道:奶奶的,你大尾驴也不过是乌龟手下的一名大茶壶,有什么了不起,你当老子还稀罕不成。
濮阳维冷眼瞧着两人内哄,他微微上前一步,冷削已极的哼!了一声。
这声音彷若寒冬的冰雪,丝丝砭入肤体,令人听来,全身毫毛直竖。
室中的两名汉子闻声之下,不由机伶伶的一颤,惶然回头望去。
濮阳维一伸手,唰的一声,已将手中的火折子燃起。
他面上毫无表情,却让一丝微笑,缓缓浮上嘴角。
这丝微笑,在这两名丑汉眼中看来,实不啻一把锋利森冷的尖刀,是那么的肃杀,那么阴沉。
那名叫大尾驴的丑汉,犹强自壮胆。
颤声喝道:你是谁?怎他妈的乱闯入别人住宅?他口中虽然十分蛮横,但便是一个三岁孩童也可看出,他已在深深的畏惧了。
濮阳维双目电睁,两道神光,有若两股冷电似的,逼注在大尾驴的脸上。
他平淡的道:你是第一个死!而且将不太舒适的死。
那大尾驴被对方凌厉的目光,瞧得全身不由自主的急抖,迅速将眼光移开。
濮阳维的声调虽然如此平淡,但是,他却可会意出,这平淡的语气中,含有多少凄厉恐怖的意味。
大尾驴受不住,这眼前若山岳般沉重压在他的心上的恐惧。
怒吼一声,已挥动着手中匕首,猛戮濮阳维的胸前。
濮阳维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单掌微抬,快得几乎不可察觉的轻轻一晃。
大尾驴但觉眼前一花,跟着克喳一声,那条持刀手臂,已硬生生的被砍落地上。
鲜血迸溅中,他已痛得狂号出声,面色惨白。
濮阳维仍旧瞧也不瞧这面孔扭曲的大尾驴一眼,转向那已吓得浑身抖索,涕泪横流的花老三道:你过来,照我的话去做,我会令你好受些……花老三早被眼前凄厉的景象,吓得心如鹿撞,上下牙床交战不已。
他抖着声音道:爷……爷……饶……命……我……我……濮阳维甚至已连一种最不屑的表情,也懒得做出,他面色平板,好似蜡塑一般。
冷冷的说道:你先拾起地下的匕首,将你这同伴的双耳割下。
那名唤花老三的汉子,闻言之下,不由惊得又是一颤。
濮阳维冷莫的望着他,不发一言,气氛显得异常冰冷,生硬……那花老三暗一咬牙,忖道:今日我若不照这煞星的话去做,只怕,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想着,他已畏缩的走近,拾起地下那一把精芒闪闪的匕首,轻轻举起……濮阳维嘴角,掠过一丝残酷的微笑。
他漠然道:鼠辈,你便毫不顾惜你们平日相交的情义么?这花老三闻言之下,不由一愕,惑然不解的瞧着眼前这秀逸无伦,却又心狠手辣的白衣书生。
其实,他那装满了污秽及贪婪的头脑中,又怎能知道这道义两字的含意呢?他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焦黄参差的牙齿,有若一只街头的癞皮狗,讨好向他施舍的路人一样。
他阿谀的说道:这位爷,你不是说,要我割掉这厮的双耳么?濮阳维心中暗自一凛,他叹息着世人的内心,竟是如此的自私与卑鄙!为着自己的利益,竟不惜出卖己身以外的任何事物,甚至是对他最好的人……濮阳维正在迷惘的想着,骤然,一声惨呼已起。
他转眼望去,只见那花老三已将躺在地下的大尾驴一只耳朵割掉,血淋淋的拿在手中正露出一脸令人作呕的奉承丑态,向濮阳维邀功似的高举着。
他恐惶的说道:爷!小的遵嘱,将这混账的耳朵割下,小的立即再割另一只耳朵……!濮阳维倏然双目怒睁,大喝一声,已遥遥一掌劈出。
那花老三连人影也未看清,狂飙起处,惨一声,已带着满口鲜血被震飞至木屋之外。
躺在地下的大尾驴,面色凄怖,厉声笑道:好!好!狼心狗肺的杂种,这叫做报应,哈哈哈!这就是报应……跟着,他又疯狂的大笑起来。
濮阳维缓缓上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这些凌弱畏强,罔顾信义的奴才,少爷今天也叫你知道,侮辱妇女的下场。
说着,濮阳维已一脚踩下。
大尾驴凄厉的惨号一声,他脚尖一翻,已将这大尾驴的尸体挑起,一掌推出木屋之外。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仅有适才的一声惨叫,彷若尚在遗音缭绕。
四周木屋内的居民,不知是仍然沉睡梦乡未醒?还是根本不敢出来探视。
此刻,依然不见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土家族独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七章 痴情迷意 月澄云展第卅七章 痴情迷意 月澄云展濮阳维沉静得彷若是一尊毫无喜怒情感的大理石像,缓缓的向那破残的竹床前行近。
粉面罗剎徐妍容,轻轻的闭上眼睛。
两滴晶莹的泪珠,由她那紧合的眼帘中渗出。
她那秀美的面孔上,透露出一股不可言谕的凄迷。
然而,又凄迷得令人怜惜。
一阵深沉的悲哀,侵袭着濮阳维。
他默默的问着自己:这艳丽痴心的姑娘,难道竟是如此不能令人怜爱吗?自己到底是存着什么心理呢?他微微俯下身去,举手解开了粉面罗剎被禁制的穴道,低声道:徐姑娘,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唉!在下又几乎害你铸成大错。
粉面罗剎依旧一语不发,尽情的任那冰冷的泪水,顺腮流下,她那苍白的面孔上,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与幽怨。
令天下的任何一个人看了,也会感受到这无言的沉痛,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濮阳维叹息一声,仍轻轻的说道:徐姑娘,这里很冷,你又旧伤未愈,在下……在下扶你回去吧!粉面罗剎微微的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公子!你还是独……独自回……回去好了。
我算什么东西呢?我还有面目见到别人么!濮阳维负手立起,剑眉深皱。
他喃喃低语道:徐姑娘,尽管你对在下或有不满之处。
但是……但是……唉!你叫我怎么说呢?粉面罗剎徐妍容闻言之下,秀眉倏而一竖,霍然自床上坐起身来,她冷峻的说道:濮阳维!你……你还有没有心肝?你难到不知晓我对你的感情,哪怕我是世界上,最令人不屑一瞥的残花败柳。
但……但我对你的爱却是纯洁的啊!她说到后面,已语声激动,悲伤的抽搐起来。
濮阳维估不到徐妍容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当面直陈爱意。
他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有静静的伫立一旁,迷惘的望着粉面罗剎。
徐妍容毫不抹拭潺潺直流的泪水,她惨然一笑,幽怨的说道:我爱你,这已不是短暂的日子了!但是,我不惜离开那些全力奉承我的人,我不惜自己的生命,我受尽了心灵上痛苦的煎熬。
我……我为的是什么?我所得到的又是什么?我所换……换来的是什么?她将长长的秀发,往后一甩,又激动的说道:得到的是你那矜持冰冷的凝视,换来的却是隐隐约约的感情,濮阳维!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你能平复你心里的歉疚?不错!在武林中你是一个敢做敢为,机智绝伦的盖世英雄,但在感情上,你却是个畏缩寡断的懦夫……徐妍容说到这里,已是语音嘶哑,泣不成声。
濮阳维丝毫未被徐妍容的言语激怒,他双目凝注着她,全身微微颤抖,那双令人震悚的星目中,正闪耀着晶莹的泪光。
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感受啊!徐妍容睁开那泪水迷蒙的眼睛。
又道:你……你杀死我吧!求求你!我绝不会怨恨你!我会安然的瞑目泉下。
因为我是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中。
你……你快来呀!别让我活着痛苦,我知道你是铁石心肠,就请你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子吧!破例一次,不要让我终生痛苦,思恋着一个不敢爱又不敢恨的人……她说到这里,人已接近疯迷的状态,神经质的痛哭起来。
便是杜鹃啼血,也不及她此刻心灵中所滴流的苦涩啊!这痛快淋漓的倾诉,沥心披胆的陈露,岂是是眼下哪一位深闺绣房里的女子,能做得出来的?说得出来的?濮阳维这时,喉头一声低响,已如猛虎般疾扑向前,展开那两条修长结实的手臂,用力将徐妍容紧紧的搂在怀中。
灼热的嘴唇,和的着冰冷的泪水,暴雨似的浸印在徐妍容的发稍、额前、双颊、鼻尖、唇上……他形如疯狂,将徐妍容紧抱着,几如合成一体,口中呓梦似的呢喃:姊姊,你骂的对,我是个最不值得爱的卑鄙小人,我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子凡夫。
我待错了你,姊姊,姊姊,任你如何责罚我!我都接受,同样的我也不怨你,不怨你……他尚未说完,语声的末尾,已被一张柔软润湿的嘴唇堵住。
濮阳维只觉得天旋地转,热情奔放,一股有生以来,从未有过冲动,如狂涛似侵袭着他。
嘴内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这是爱情的蜜汁?抑是两人的泪水呢?他用力将徐妍容的一头秀发紧扯着,使那张沾着泪水的柔唇贴在自己的唇上。
他不愿分开,而她,又何尝愿意呢?这是永恒的一刻,这是人世间至情至性的升华!寒星闪耀,更鼓三击。
这简陋的木屋中,正响着徐妍容激动的啜泣。
她紧紧搂着心上人的肩头,问道:维弟弟,告诉我,这是梦吗?这是真实的,抑或是我迷惘中所生的幻觉?濮阳维轻吻着徐妍容的粉嫩的颈项,他轻轻一的在上面咬了一口,说道:姊姊,这不是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在我怀中,就彷佛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确实存在……徐妍容缓缓的闭上秀目,她急促的喘息道:维弟弟,这不是昙花一现吧!这不是我俩今生最甜美的一刻吧?我要你啊!维弟弟……濮阳维轻轻起身,将徐妍容抱在怀里。
在她额上深深的一吻。
说道:姊姊,我不会离开你的。
直到永远,但是,你会再骂我是个懦夫吗?徐妍容嘤咛一声,伏在心上人的怀中。
低切的道:弟弟,我不许你再说下去,刚才是姊姊错了,可是你得原谅我,谁叫我爱你这么深。
唉!你这冤家……濮阳维一语不发,举起徐妍容的纤纤玉手,在唇上摩挲。
徐妍容又羞怯的道:弟弟,都是姊姊不好,害你伤心,唉!豪气干云,名慑天下的‘玉面修罗’竟为了我这不入正道的‘粉面罗剎’落泪,他日,我便是永远得不着你的爱,我也会满足而骄傲的死去。
濮阳维急急用嘴唇,封住了徐妍容的语声,两张灼热的面孔,又紧紧的偎在一起。
半晌,他低叹道:姊姊,你为何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不是负心之人,绝不会做出那种绝情之事。
徐妍容凄迷的一笑,说道:弟弟,姊姊相信你,姊妹是永远不变的爱你,我说过,只能永生服侍你,不离开你,哪怕要我做你的侍妾,我也情愿。
只要眼睛能瞧见你,我也就够满足了……濮阳维又是一声深长的太息……是的,天下又有几个男子,能不沉融在这化精钢为绕指柔的深挚爱意里?情之所至,金石为开,这原是恒古不变的定律啊!黑暗中,又传出了粉面罗剎徐妍容的幽幽语声:弟弟,姐姐不会忘记,你还有那已誓盟定情的白妹妹,姊姊不是妒忌、心肠狭窄的女人,将来……将来姊姊情愿落为侍妾……。
濮阳维骤然听到徐妍容提到白依萍,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又微微皱起,默默无言。
徐妍容嗯了一声,握住濮阳维的双手,说道:弟弟,你不用心烦,姊姊……姊姊不会怪你的,只要你不忘记我,肯让我永生跟随你,我绝不会做份外之想……濮阳维轻轻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的是,姊姊是否肯委曲与白妹妹同在一起?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最完美的理想。
唉!人生不如意的事尽多,我却哪能有如此大的福份……徐妍容清脆的一笑,说道:好弟弟,快别这么说,白妹妹艳比天人,姊姊这副丑像,哪能和她一较长短,只要白妹妹不嫌弃我,我已经够快慰的了!而且,我相信,她也会与我同样爱你,我会答应她,会祈求她,别为了我,而妨碍你们俩的感情……濮阳维将徐妍容的面孔托起,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的光芒,已倾诉了多少说不出的感激真情。
真的,什么能比一对青年男女深爱着的心,更柔蜜、更亲切呢?徐妍容忽然像想起一了件事情似的,玉指微微一戮濮阳维的额角,说道:弟弟,姊姊问你,除了姊姊与白妹妹外,还有什么女孩子喜欢你?可不许骗我!姊姊知道,凭你的一切,足能赢取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心。
濮阳维微喟一声,毫不犹豫的将天山派铁姥姥大兴问罪之师,天山高手齐集丰集城内,诱引自己与绿娘子方婉见面的事情,详尽不漏的说出。
徐妍容听完,艳美的容颜上,又浮出一阵轻愁。
她低声道:弟弟,你真是个情种。
唉!看情形,若是你不娶那位方姑娘,说不定除了会害她终身痛苦外,更可能引起‘天山派’与冷云帮的仇恨,而在武林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濮阳维默然的点点头。
他苦笑道:姊姊,我真奇怪,天下的男人不知多少,比我强的更不知有多少,为什么你们会单单的看上我?徐妍容噗嗤一笑,说道:你真傻,这也有为什么的?因为喜欢你,所以会看上你呀!不错,天下的男人正多,但是姊姊却不稀罕他们,弟弟,难道说,你这一切优点,不正是人人所追求祈望的么?濮阳维又是一声苦笑。
说道:我自己倒是不觉得,我又什么了不起的,假如一定要举出的话,只能说我的武功,稍微有一点小小的成就。
粉面罗剎低低嗯唔了一声,又将粉颊偎上,她要把握这以后,或许很难得再有的甜美时刻,倾情的与心中挚爱的人儿,做最值得回忆的温存,哪怕是仅仅在极短的瞬息间!濮阳维沉溺在这温柔的气氛中,并没有多久。
过了片刻,他已轻轻立起,将徐妍容凌乱的发丝整理一下。
俯在她耳边道:姊姊,现下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又要叫帮中各人担心……徐妍容十分依恋的向他瞧了一眼,轻轻站起身来,将适才被那两个陋汉弄皱的衣衫整好,面孔上不由又是一阵红。
濮阳维微笑的瞧着她,直到一切舒齐,二人才走出这幢残旧木屋,向鸿升客栈行去。
夜色,已更浓了,还有一层若梦幻似的薄雾,在四周飘忽。
这不也像二人心头之间,那缕似有若无,淡淡的心事一样么?徐妍容轻偎在濮阳维的怀中,她伤后未愈的身子,是显得如此衰弱,好似禁不住那一阵阵的夜风吹袭似的。
濮阳维轻揽着她的香肩,他觉得出,徐妍容正在簌簌轻颤。
客栈之中─双连掌浩飞与断魂镖秦骥,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焦虑的等候着濮阳维。
七煞剑吴南云,却不安的在室内踱着。
黑夜已快过去,离天亮的时刻,最多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了。
吴南云双眉紧皱,清的面容上,刻划出一股牵挂与不安,他转身对浩飞、秦骥二人道:依本堂看来,帮主此时尚未回来,恐怕又是发生了什么枝节!双连掌浩飞一捋浓髯,说道:本堂早就不愿让帮主一人孤身前去,那‘粉面罗剎’徐姑娘,又不见得是什么金枝玉体,何劳帮主亲自前往请她?倒是那‘绿娘子’方ㄚ头,才与帮主是天造地设的壹对呢……浩飞与吴南云、秦骥等人回来后,吴南云已将这其中曲折的儿女情孽,向他们约略说出。
浩飞昔日与绿娘子方婉,相处甚洽,他十分喜爱方婉的伶俐慧黠,巴不得能与自己老弟结为秦晋之交,百年好合。
后来,他才知道濮阳维早与华山白雁白依萍定情。
虽然如此,他亦不由暗中替方婉不平。
但是,白依萍确实艳明美慧,温柔大方,又令他说不出话来,只有暗暗闷在肚中。
现在,又平空多出一个粉面罗剎徐妍容,苦恋着濮阳维,怎不使他更为绿娘子抱屈?浩飞一生闯荡江湖,过着刀刃上舔血的生活,交的是没遮拦的豪爽粗迈好汉,他那里会知道,男女相悦的这个情字,竟是如此的复杂与玄妙呢?这时,吴南云闻言之下,含有深意的一笑。
说道:浩胡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姑娘虽然没有白、方二位姑娘那么美艳,但是,她却有一股内在的美,深沉与娴慧。
老实说,本堂倒是对她十分同情……双连掌浩飞环目一瞪,气得直吹胡,说道:吴堂主,你这就错了,方ㄚ头哪一点比不上徐姑娘?无论是容貌、风范、言谈……断魂镖秦骥见二人斗起嘴来,不由莞尔一笑。
说道:喂!喂!二位到底是为谁争执?又不是你们娶媳妇,何苦瞎操这份心?真是……浩飞犹自不愤,正待开口。
桌上烛光已微微一暗,微风掠处,濮阳维已然洒站在房中。
他嘴角一挑,笑吟吟的道:浩堂主,你又在何谁生气?莫非是昨夜的老酒不太够味?浩飞急急立起,向前对濮阳维略一端详。
好似他自己的急事一样,匆匆说道:帮主,这不是我浩飞饶舌,方婉那ㄚ头你可不能负了她呀!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吴南云暗地一笑。
故意岔道:帮主,徐姑娘已经回来了么?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濮阳维虽是一帮之主,却一向对帮中各人敬若兄长。
他才一进来,便已看出吴南云与浩飞二人,彷佛正在争执着一件什么事。
冷云帮帮规素极精严,在正事方面,绝不能丝毫茍且懈怠,而且上下之分,亦极为严峻。
但帮中各人之间,感情却极为融洽,私下里均十分随和,在未超越礼数范围之外,绝不分什么地位高低。
这时,濮阳维正待答话,双连掌浩飞已环目一转,亦故意向吴南云道:启禀堂主,阁下竟如此担心那位徐姑娘,本座说不得要向芙蓉堂堂主秦柔柔处告密,看阁下是否吃得消?濮阳维、秦骥二人闻言之下,不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七煞剑吴南云不由面色微红,尴尬的道:浩胡子,你再油嘴滑舌,本座可要将你的胡须根根拔光。
众人又在室中笑谑了一阵。
濮阳维方正色道:徐姑娘之事,想各位皆已知晓,她伤后十分孱弱,在下已将她送回房中……他遂又简述的将自己寻着徐妍容以后的经过说出。
当然那些不好说出口的事,只有隐匿不谈。
吴南云闻言之后,怒道:帮主,这些下流无耻的鼠蜮之辈,竟敢对徐姑娘如此无理。
若教本座遇上,必将他们整治得生死不能。
几人又谈了一阵,不觉更鼓已敲了五响……濮阳维沉声道:明日清晨,本帮全体人马即将整装回山,以便提早准备三月后苗疆之行!说罢,他向众人一拱手,已飘身室外。
翌日……天气十分晴朗,云高万里,秋阳高悬,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地上,给予人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
阔广的原野上,正奔驰着数十乘铁骑。
这全是离开丰集城,奔向回程的冷云帮群豪。
原野上,一片辽阔,但见阡陌纵横,远山隐隐,树叶却已逐渐枯黄。
奔行于官道上的冷云帮各人,这时已纷纷下马,行至路旁歇息。
路旁的一片树林之前,正孤伶伶的盖着一幢简陋的茅屋,屋前,尚挑着一面酒招。
原来,这竟是一座专供行旅休憩打尖的小酒店。
这时,田间三数农人,正惊诧的瞧着,这数十个男女不同,装束各异的江湖豪士。
现在,尚未到正午时分,但冷云帮帮主濮阳维,顾及行列之中,尚有伤者,恐怕他们不易忍受长途跋涉之苦,故而下令提早休息。
这间小小的酒肆,骤然之间,来了这么多客人,不由使那须发皆白的老掌柜又惊又喜,忙着张罗茶水,连着他不及十五岁的孙女,也来回的奔驰不已。
濮阳维居于正中一桌,冷云帮各堂堂主及白依萍、徐妍容二人亦分坐各处。
其下的香主及十二红巾等帮众,因店面太小,除了伤者之外,全都被逼得只有环立店外,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的两位传人……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分别招呼。
与濮阳维同坐一桌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精神已恢复十之八九,他一抚那颔下红须,呵呵笑道:帮主,本座可是宝刀未老,日前所受毒伤,如今已感到毫不碍事了。
濮阳维展颜一笑道:顾监堂老当益壮,自是无庸置疑,其它受伤各人,如今气色也好得多了,真是可喜可贺……独臂金轮石鲁正坐在另一桌上,闭目养神。
他闻言不由大笑道:帮主此言确是不虚,只是本堂当日若不是承蒙徐姑娘拚受一掌,恐怕也恢复不了如此快速!徐妍容与白依萍二人,这时,正好与石鲁同坐一桌。
她此刻面色微红,说道:石堂主,你要再客气,我可受不了啦!各人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店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叱喝争吵之声。
不久之后,甘凉双剑老大韩义,已怒气冲冲的跑将进来。
向濮阳维恭身道:启禀帮主,门外有两个一胖一瘦的糟老头子,非要谒见帮主不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濮阳维微一沉吟,道:也罢!便叫他二人进来。
韩义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顷刻间,两位胖瘦各异的老人,又一步三摆的走将进来。
濮阳维俊目一闪,不由呼道:啊!原来竟是‘天门双老’两位老前辈驾临,在下有失远迎,万祈恕宥!原来这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位老人,正是在昔日,曾与濮阳维交过手,大名鼎鼎的天门双老儒酸孟文醉痴孙瑞云。
二人俱为武林侠义道中,辈份极高的异人,名望、武功,皆是超人一等。
濮阳维此刻已立起身来,向二人长揖为礼。
冷云帮群豪这时见帮主起立,亦纷纷站起。
天门双老急急抱拳还礼,口中连连谦让道:濮阳维帮主如此客套,实令老朽兄弟愧不敢当。
二人又向四周冷云帮群豪,作了一个罗圈揖。
这一揖,不由令二人更是感动万分,惊异不已,心中却更觉万分受用。
原来,天门双老目光环转中,已赫然发现站立迎接的冷云帮群豪内,竟有着威名震荡关外的塞外双尊之首,八臂神煞顾子君,及五台派第一高手七煞剑吴南云、崆峒三杰之首独臂金轮石鲁、断魂镖秦骥兄妹、及威名赫吓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在内。
但是,二人却因未见过双连掌浩飞,所以并不认识。
本来,八臂神煞顾子君及七煞剑吴南云等人的威望,皆超乎天门双老之上。
就是断魂镖秦骥兄妹的威名,亦绝不在天门双老以下。
武林中人,对自己的声望辈份,极为注重,轻易不肯屈就于人。
何况,天门双老尚为昔日武林白道中,三贤四逸的好朋友,更曾与濮阳维交手过招,严格的说起来,尚是冷云帮之敌。
但是,濮阳维于回山之后,早已将他们与天门双老的交手经过详告帮中各人,并极力推崇二人的忠义之行。
是故,各人亦未采取什么敌视态度。
他们之所以齐齐起身迎接,只不过是因为濮阳维本身已如此礼遇来人,各人亦只有照做。
倒不是天门双老有什么能够令各人震慑的地方。
濮阳维又莞尔一笑,将帮中各堂堂主为二老逐一引见。
天门双老一面寒笑寒暄,一面心中暗暗惊异。
二人估不道冷云帮中,竟拥如此多的武林高手为其效力。
这时,室内已让出两把坐椅,请二人坐下。
冷云帮诸人的态度之谦恭有礼,甚令天门双老感动。
儒酸孟文呵呵笑道:老朽今日能与如此多神交已久的武林朋友见面,真的难得,尤其濮阳帮主不念旧日之嫌,那宽宏容人的态度,更令老朽兄弟感念不已……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过誉了,今日真是凑巧,能于此地重睹二位侠驾。
其实,濮阳维暗中早已思忖甚久,因为他自己对天门双老虽有败之不辱的义举,然而,却仍与二人素无交往,现在二人巴巴的赶来,想必有其原因。
果然,儒酸孟文闻言之后,一双灰眉已轻轻皱起。
沉吟了半晌,始道:实不相瞒,老朽兄弟,尚有要事敬告尊驾!说着,他双目已向四周群豪扫了一眼。
濮阳维知道孟文的心意,乃是怕人多耳杂。
他忙道:前辈但请明示无妨,眼前各人,皆为‘冷云帮’属下,绝不致有失。
儒酸孟文痰咳了一声,启口道:老朽兄弟二人,自蒙尊驾手下留情之后,便即兼程回到家乡,韬光养晦,不问世事,然而,老朽兄弟却对尊驾昔日之举,甚为感怀……他说到这里,向自己拜弟醉痴孙瑞云一瞥。
又道:六日之前,老朽突然接到门下弟子传报,谓贵帮群豪,大破石嶝山‘江北丐帮’后,与其有联盟之义的江南‘鹑衣帮’闻讯之下,群情愤激,已由‘鹑衣帮’帮主‘驼神’葛非,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亲率门下武功高强的长老七人,大举北上……闻说身为丐帮龙头帮主的‘冷面乞’常公明,亦已率领‘江北丐帮’帮众,星夜兼程赶来,与‘鹑衣帮’会合意,欲对贵帮不利。
儒酸孟文此言一出,他以为冷云帮群豪,必然会哗喧鼓噪,那知四周却仍是异常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只是,在各人沉静的面容上,却已隐隐透出一丝焦虑之色。
濮阳维冷然一哂。
说道:跳梁小丑,釜底游魂,这些人尚不足引为本帮大患。
忽然,一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洪声问道:请问孟兄,丐帮中人所约定的会合之地,不知孟兄是否亦接到传报?孟文尚未答言,醉痴孙瑞云已一耸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哑声道:丐帮诸人会合之处,据说是在皖境田家庵附近的舜耕山。
八臂神煞面上一凛,回头对濮阳维沉声道:帮主,看情形,丐帮群凶,可能有绕至我们前面,乘隙奇袭本帮总坛之企图。
濮阳维面上毫无表情,略一沉思,说道:不错,他们必是要报复我等,日前挑毁石嶝山丐帮总舵之仇。
儒酸孟文又开口道:而且,据老朽门人传报,尚有日前被顾兄率众杀散的‘黑旗帮’亦请到那当年天下绿林总盟主‘辣手神猿’黄双溪的大弟子‘催命使者’杨真,兼程赶往贵帮总坛,淮阳山落月峰左近,其目的想是与丐帮诸人相同。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缓缓立起。
嘿嘿冷笑道:好极!咱们正可连夜赶回,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亦让这群鼠辈强梁,知晓我‘冷云帮’并非易与。
濮阳维待吴南云语声一停,双目忽然紧紧凝注在儒酸孟文脸上。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尚有个极为唐突的问题请教,万祈老前辈莫怪才好!孟文心中一跳,愕然道:濮阳帮主有何询问,但请明示,老朽如有所知,定当详尽奉告。
濮阳维沉声道:不敢……不敢……在下要请教的,便是丐帮及‘黑旗帮’诸人,如此图谋我帮行动必然十分机密,在下却不明白,为何老前辈竟能知晓?儒酸孟文闻言之下,不由老脸一热。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此事说来,惭愧之极……他彷佛稍微考虑了一下。
始道:老朽有一门人,与‘黑旗帮’帮主‘摩云鵰’白英素有交往,此次‘黑旗帮’重创之下,不知整顿悔悟,反而又向各处邀请武林高手,许以重利,藉此增加势力,再度向贵帮寻仇。
老朽那位门人,亦受到邀请,好在老朽平日门规素严,他得到邀请之后,不敢擅作主张,即将详情禀明老朽……儒酸孟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向四周各人一瞧,诚挚的道:老朽自濮阳帮主昔日败之不辱的义举之后,深为钦仰尊驾为人,接报后,已将门人严词责训,并一路探得贵帮行?,专程赶来传报,这点区区心意,不过只是报答濮阳帮主,昔日义释老朽兄弟之恩于万一罢了!濮阳维这时霍然起身,向天门双老当头一揖,朗声道:二位前辈有此种以怨报德的心意,足令濮阳维感佩,难得二位不记旧隙,肯千里迢迢,赐传警讯在下,深慰当日识人不虚。
天门双老慌忙起身还礼。
一面急道:濮阳帮主万勿如此,老朽兄弟担受不起。
这时,儒酸孟文忽然又仰面凝思了一阵。
说道:老朽但愿贵帮群豪能早日赶回总坛重地,以挽救此次杀劫,不过,老朽尚有一言敬告尊驾,如能少造杀孽,化戾气为祥和,当更为佳。
濮阳维面色一凛,大声道:在下定然记住二位前辈之言。
天门双老做了这件传讯事之后,心中极感快慰,同时一笑,已向诸人告辞而出。
临行时,醉痴孙瑞云又道:丐门诸人及‘黑旗帮’帮众,此际可能已沿途布下眼线,遣人跟?各位,尚请列位注意,老朽兄弟,就此告别!说罢,二人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濮阳维望着二人身影渐隐。
始回身向众人道:‘天门双老’为人,素来极重然诺,千里传讯之举,更足令人感佩。
如今吾等事不宜迟,便请各位尽速休憩进餐,半个时辰后,吾等即将登程!此言一出,冷云帮诸人已纷纷忙乱起来,齐齐准备动身。
濮阳维又与顾子君、吴南云等人商议了一阵。
为了便于争取时间,及时赶回淮阳山,决定由内三堂首席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及青蝶秦柔柔等,在后护送伤者,较缓返山。
濮阳维及八臂神煞顾子君、七煞剑吴南云、双连掌浩飞、断魂镖秦骥、笑面佛秋月大师等人,率领属下十二红巾及香主四人,先行兼程快马急赶。
决定后,各人略进饮食,已备马欲行。
这时,独臂金轮石鲁,却大步向濮阳维行来。
急道:帮主,本堂伤势已愈,为何不准本堂随队先行?濮阳维望着石鲁,那犹是青黄的面孔。
轻轻一笑,慰道:石堂主,你已为帮中尽力不少,尤其是眼前更受伤在身,在下并非不准你随对同行,只是你的身体尚须疗养。
莫忘了,帮中尚有更重要的事情须你做呢!石鲁知道濮阳维素来言行不二,多说亦是无益。
再者,自己伤势也确实不曾复原。
故而闻言之下,只得怏怏而退。
这时,却急坏了一旁的白依萍。
她如一只粉蝶似的,掠到濮阳维身前。
小嘴一撅,不依的说道:维哥哥,我要和你一块走嘛!你不能让我单独留在这里呀!濮阳维心中一软,想答应又不放心,她跟着自己去冒战斗之险。
只有谦然低声道:萍你……随褚堂主他们一起来多好,而且徐姊姊还要你照顾呢!你看她的身子,现在还没有复原。
白依萍回头瞧去,果然看见粉面罗剎犹弱怯怯的站在那里。
手中正捏着那只黑色琵琶,神态之间,甚为孱弱憔悴。
她想了一想,只得勉强的点点头,附在濮阳维的耳边。
低声道:哥,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哟!莫忘了,你是萍儿的……濮阳维心头一震。
乘人不注意之际,在白依萍粉颊上轻轻一吻,翻身上马。
他又向生死判官褚千仞交代一番,与粉面罗剎匆匆别过,单臂一扬,已率先驰去。
濮阳维骑在马上,悄然回首,望了望正痴痴呆立的两位少女,不禁轻轻一喟。
他之所以不要白依萍及粉面罗剎同行,为的是怕她们遭到意外。
因为,在一场凄厉混乱的激战中,任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一兼顾啊!白依萍与徐妍容二人,即使任何一个受到伤害,也是濮阳维所深深不愿的!尘烟蔽天,蹄声如雷,十数乘铁骑,正如狂风似的急骤奔驰。
八臂神煞顾子君策马疾行,与濮阳维并辔而驰。
他以手微扯那被微风拂起的宽大红衫。
大声道:帮主,依你看来,若我们万一不能及时赶回。
帮中总坛是否会遭到危险?濮阳维剑眉紧皱,玉面如霜。
回答道:依在下判断,黑水一绝孙堂主功力无匹,加上帮中两大护法及留守弟子,可能不会吃亏太大,但是,情势亦不可能太好……这时,一阵蹄声急响,七煞剑吴南云也赶了上来。
他洪声道:帮主之言,甚为有理,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武功甚高,而且,又加上江南‘鹑衣帮’那些臭要饭的,恐孙堂主他们不易讨好?濮阳维眼睛望着,那些急速倒退的树影。
沉声道:不知‘鹑衣帮’中,那‘驼神’葛非,与‘黑衣玉虎’赵砚池的功夫如何?七煞剑这时,将坐骑驱行更近。
大声道:那‘驼神’葛非本堂闻及江湖中人传言,武功甚是高强,仅较那‘冷面乞’老叫花子逊上半筹,至于‘黑衣玉虎’本堂曾与他交过一次手……紧跟着后面的双连掌浩飞,这时已吭声大吼道:吴刑堂,这‘黑衣玉虎’必不会是你的对手,这小子还老来风流呢?十五年前,老夫曾在烟花巷中,教训过他……吴南云回头一笑,又道:这‘黑衣玉虎’人极俊秀,年已五旬开外,看起来却似中年,他那次与本座交手,曾败在本座金龙掌下,这人武功十分了得,大约与‘铁臂乞’古庸在伯仲之间……尽管马匹奔驰之声,震人耳膜,但各人皆以内力贯注语中,是而听来句句清晰,并未被这如雷似的蹄声混淆。
忽而,吴南云又像想起一件什么事似的,急道:若是‘黑旗帮’与丐帮联手合力,那就不太妙了……濮阳维微微颔首道:我亦虑及此点,而且,此种可能也并非没有,莫忘了,昔日这些鼠辈便曾联合一致,暗袭于毒龙潭畔……双连掌浩飞只手拉着马,一拍胸膛道:管他娘的,来多少坑他多少,这一次定要将这些贼种一网打尽……这时众人,一行十四骑,已驰至一条宽阔的河流之前,但见河水悠悠,却并不汹涌,想是深秋雨少,水源枯竭之故。
这时,濮阳维俊目四顾,发现整条河内,只有一条可容十余人大小的乌蓬小船,正停在河边。
一个老渔人蹲在船头,面露惊奇之容向各人打量。
老人手中,似乎尚握着一条极为细小的钓竿。
------------------土家族独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八章 冰海钓叟 跨水之战第卅八章 冰海钓叟 跨水之战十四匹骏马一字排开,没有任何一人讲话,周遭竟显得出奇的寂静!冷云帮有了上次,被红魑会凶徒暗算的经验,这时,各人皆显得十分谨慎,仔细的向四周观察。
俟察觉确实没有可疑的事物后,冷云帮始低低吩咐了一声。
七煞剑吴南云与双连掌浩飞二人,微微躬身,已纵步行至江边。
那老年渔夫颤巍巍的立起身来,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孔上,那双细瞇的眼睛,正有气无力的瞪着各人。
吴南云在马上抱拳一揖。
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一行朋友,欲借宝舟渡河,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老渔夫慢吞吞的,向吴南云望了一阵,又缓缓的摇头说道:这位公子,小老儿的这艘破船,恐怕一时载运不了这么多的人马哩!双连掌浩飞一听之下,不由浓眉一竖,吼道:又不是要你一次运完,分做两三次渡河也是一样。
吴南云知道浩飞昔日为江北绿林道盟主,平日遇事颐指气使已惯,脾气更是暴躁十分。
他急急向浩飞一使眼色,和声道:在下这位朋友,就是这种火燥栗子脾气,尚请老丈莫怪,如宝舟一趟无法载运,分做数次亦可,船资自当加倍。
老渔夫一搔那乱蓬蓬的头发,满面犹豫之色。
忽而,濮阳维无意之间,发现老渔夫以手抚发的剎那间,以不可察觉的向双连掌浩飞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眼神中,竟隐隐露出一股慑人气魄的精芒。
濮阳维心头一动,目光转处,却又瞥见老渔夫右手的无名指上,竟戴着一枚大若制钱,非金非铁的指环。
这指环的表层,甚为晶莹明亮,这时,他右手轻搔头顶,有意无意间,让手上那枚戒指正对着阳光,反射一股闪闪光芒。
濮阳维心细如发,他一见之下,心中已自有数。
他微一回头,却与八臂神煞顾子君的目光相对,他正向冷云帮点头微笑,面色中,露出一股心照不宣的了然神态。
濮阳维知道八臂神煞久闯江湖,无论武功机智,皆高人一等,这老渔夫的可疑形态,想他必已察觉。
吴南云又与老渔夫讲了一阵,那老人始好象勉强的应诺下来。
他老态龙钟的走下船去,准备解缆启行。
吴南云这时翻身下马,帮助老渔夫抽下船板,却在无意间,触及那根插船舷木板隙缝间的钓竿。
他一触之下,不由悚然一惊。
原来,这根钓竿长约一丈,色做淡灰,挨着肌肤,却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
吴南云悄然向那只钓竿望去,但除了触手冰寒以外,却毫无一丝其它异处。
这时,那渔夫彷若已经察觉,他急急上前,将船舷上的钓竿取下,强笑道:这根破渔竿,放在这里碍事,且待小老儿将其收起……吴南云望他的背影,蹒跚行至船侧,不由冷然一笑,暗中已有了计较。
双连掌浩飞这时,已招呼各人下马,准备上船,同时,口中还嘀咕的道:妈巴子的,这渡船上的老小子,真是个温吞水……濮阳维这时已飘身过来,他凝目一打量这河面,暗中略一估计宽窄。
低声向吴南云道:吴堂主,这河面宽渡约有十五六丈之谱,此时风浪不大,凭你一身功力,大概可以踏水过去吧?吴南云向河面上瞧了一瞧,颔首说道:大约勉强可以一试,但不知是否有绝对的把握……他双目一转,压着嗓门道:帮主,你可发现这老渔夫有碍眼的地方?濮阳维轻轻一拍吴南云的肩头,表示自己已有所防。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向其它各人暗暗传警完毕,大步行向这边。
濮阳维飞身向前,急促的将自己心中所拟计划,向他扼要说出。
濮阳维语音甫住,蓬船左侧人影一闪,老渔夫又已笨重的转出。
吴南云这时快步向前,向老人道:老丈,这第一次渡河,将尽送马匹行囊先过,这些对象皆甚为沉重,在下友人中,有熟知操船之人,所以,无需老丈亲身劳动了。
老人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目光轻开骤合。
他仍旧细瞇着眼睛,呵呵笑道:无妨,无妨,老朽正感到筋骨衰退,只怕尚无法摇动这些对象呢!吴南云亦朗声一笑,已谕令十二红巾及四名香主,牵着各人坐骑,在秋月大师护船之下,分做三次全部安然过河。
这时,笑面佛秋月大师亲自操橹,已自对岸摇了回来。
双连掌浩飞哈哈大笑道:大和尚,老夫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宗本事。
秋月大师站立船尾,亦洪声答道:老衲行脚天下,什么名山大川未曾去过?这些纵马操舟之术,又有什么值得惊异的?濮阳维眼见属下及马匹,皆已全部渡河,天幸尚未发生意外之事。
这时,他心中却丝毫不感轻松,因为对方若是有为而来,则有所目标,必然注重于自己与帮中各重要堂主身上。
那位一头乱发的老渔夫,正孤单单的坐在沙地上。
手中指环,顺着每次渡船的来回,有意无意的对着日光,将反射的光芒,映像至对岸一大片芦苇之中。
这些,全已被濮阳维等人,暗暗的注意到了。
秋月大师将蓬船靠岸后,老渔夫已笑吟吟的走上前来。
向众人道:这一趟便请各位爷们全部上船,由小老儿亲自摇橹相送,否则那渡河之资,小老儿却愧不敢受哩!濮阳维微微一笑,已负手向右行出三步。
吴南云也一摇一摆,亦向左行出了五步,随着站定身形,二人面上的笑容已骤然收起。
这时老渔夫面上神色,已自微变。
但他仍强做镇定,干笑道:各位怎的还不上船,莫非有什么……他话尚未说完,金环箍发,红衣红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洪声喝道:相好的,这出戏不必再唱了!你这等装扮,便当蒙得过我们不成?老渔夫右手自然的将那条细长的钓竿拿起,往到前胸一横。
口中仍自辩道:老英雄这是为什么?小老儿未曾开罪各位……这时,立于左边的吴南云,蓦然脑中如电般想起一个来。
他冷冷一笑道:冰海钓叟,想不到阁下除了钓鱼之外。
还会演戏!冷云帮各人,一听吴南云道出老渔夫的真名实姓,皆不由暗暗一震。
老渔夫蓦然发出一声如金鼓铜钹也似的狂笑,双目倏睁。
神光暴射中,他已洪声道:好个‘七煞剑’果然不同凡响,老夫与你素无一面之识,想不到你却能认出老夫。
吴南云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便是不识阁下的庐山真面目,但这‘冰海钓叟’的独门暗器‘千寒钓竿’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标记。
这冰海钓叟原是居住于极北冰海的武林异人,武功高强,别树一帜,但平日却甚少进入中土。
此刻,他竟突然现身于此,而且,看情形好象更有与冷云帮做对之意。
八臂神煞顾子君,哈哈长笑道:原来尊驾竟是独霸极北冰海的战玄心战老师,倒令本席失敬了。
冰海钓叟战玄心,面色倏然一寒。
削厉的道:顾子君,老夫与你从未见面,却早已闻得尊驾大名,震慑关外三省,嘿嘿!老夫却要见识见识。
就在冰海钓叟话声始住之际。
立于他右后方的濮阳维,已淡淡一笑道:战老儿!‘玉面修罗’的威风,难道你就不想领教一番么?战玄心一闻对方口气竟如此之横,他大怒之下,已霍然转身。
说道:濮阳维,老实告诉阁下,今天你等必已逃不出全军覆没的厄运,嘿嘿!只怕贵帮总坛,此刻已在丐帮诸英,及‘黑旗帮’群雄的扫除下,仅剩一片瓦烁焦土了!濮阳维面如寒霜,双目上仰。
冷冰冰的道:战玄心,你这些欺人之谈,最好拿去骗骗别人,哼!便是丐帮诸人能插翅飞渡,也快不了我们多少,而且,只怕他们在重创之下,已无力进攻我帮总坛了。
战玄心正待说话。
立于河边船首的笑面佛秋月大师,已呵呵笑道:战老施主,老衲尚有两个活宝贝,送给施主消遣……说着,秋月大师两手一抡,舱内已有两条黑影凌空飞起。
冰海钓叟看也不看,便知道定是自己预先埋伏在舱底,准备于冷云帮群豪渡河之时,乘隙引发舱内暗装火药的两名黑旗帮友。
他也不去接住,任内两条黑影吧哒摔落地下,甚至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濮阳维心中一凛,暗惊此人心肠之冷,行事之毒,无已复加。
秋月大师扯开喉咙,叫道:好个‘冰海钓叟’想不到你这老小子竟然如此狠辣,连自己人的生死亦丝毫不放在心上,可笑适才老衲翻开舱板,制住这两个小贼时,他们尚眼巴巴的希望你来解救呢?战玄心冷冷一笑,阴沉沉的道:老秃驴,这无关紧要,稍停老夫自会代他二人报仇,让你们到阴间阎王老子那里去打官司?秋月大师气得哇哇怒吼,就待掠身扑下。
濮阳维向他微微摇头。
也漠然道:战玄心,是谁主使你来此地暗算我们的?冰海钓叟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皮笑肉不笑的一龇牙道:濮阳维,你这是在对谁说话?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说道:战老儿,本帮帮主是在审问那一身鱼腥味的老杀才哩!战玄心这时连遭讥讽,再也忍耐不住。
他怒喝一声,手中千寒钓竿一展,挟着嘶嘶破空之声,已抽向吴南云身上。
口中同时骂道:吴南云,老夫今日便要你晓得,冰海一脉,不可轻侮!吴南云哂然一笑,身形飘然轻转。
就在他身形回侧之际,一溜寒光,已闪电般掠去。
无论是身法、出剑,皆是气度恢宏,潇洒自如,确是一派宗师的名家风度。
战玄心暴喝一声:好!身形晃掠间,已连连挥出十三竿。
去势如云,层层密密,且钓竿长达丈余,竿身细韧,这时,劲风如削中,破空之声不绝,威势惊人已极。
吴南云长笑一声,脚下半步不移,手中珠耀剑起若群星万点。
但闻叮叮之声连响,战玄心那狂涛般的攻势,已被一一化解。
冰海钓叟乃为极北冰海派中第一把高手,武功自成一家。
他平日甚少与中原人士交往,但此人极喜中原山水之胜,曾数度畅游中土名山大川。
是而,亦免不了与武林人物接触。
所以,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上,亦大略知道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战玄心早年即已听过,五台山七煞剑的威名,那时,他心中犹自不服。
如今一试之下,对方竟将自己这一上手,便令人难挡的冰海雪涛十三完全封出,而更未离开原地半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倏然狂吼一声,鼻孔中已钻出两股拇指粗细的白色雾气。
这两股雾气凝而不散,若两条小蛇似的,在急骤伸缩。
蓦然,战玄心又闷喝一声,千寒钓竿已如雪地风飞,一层层的暴舞而起。
剎时缤缤纷纷,竿影重重。
最奇的,那千寒钓竿之上,更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寒之气。
而且,压力之沉重,直如山岳巨浪。
七煞剑吴南云面色凝重,他知道对方已使出冰海绝技柱海立地七十二式钓竿招式。
并加杂着威力极大的冻龙真气在内。
吴南云手中珠耀剑亦似缓实急的迎上。
剑气若明虹紫电,又似烈阳耀灿,圈圈点点,幻成无数彩色各异的晶芒。
剑风呼啸刺耳,劲道如江河绵绵,滔滔不绝。
他名摄天下的五台派镇山绝技七煞剑法亦已倾力施出。
这时,濮阳维双目圆睁,凝视着场中二人剧斗。
心中忖道:这‘冰海钓叟’战玄心功力之高,确是令人侧目,只不知是哪一方的对头将此人请到?倒真是一个大患……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微皱浓眉,想到:看目前情形,这冰海战老怪的功力,只不过较‘七煞剑’吴南云略逊半筹,恐怕他仅与本帮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在伯仲之间……二人正在暗自估量双方情势。
断魂镖秦骥目光闪处,已发现对岸十二红巾等人背后,已轻轻拥出数十个黄衣劲装彪形大汉来。
那群黑衣大汉为首之人,赫然是一位面目黝黑,神情慓悍的中年人。
他手中持着一面似旗非旗的兵器,微风吹拂下,可隐约看出上面缕绣着九个恶鬼头。
这时,十二红巾五人及四名香主,仍然站立对岸,焦虑关切的注视着这边,尚毫不知晓背后已有敌人掩至。
断魂镖秦骥缓缓移过身躯,向濮阳维一使眼色。
自己已急若飞鸟般,呼呼掠出五丈,眨眼间,他身躯已在河面之上。
濮阳维适才已经会意,他随手将长衫下摆撕裂,迅速的分成三片,倏然运劲抖出。
就在断魂镖秦骥的身形,力喝下落之际,那块衣脚以若一片铁板似的,挟着劲风,落在秦骥脚下的水面上。
秦骥脚尖顺势一点,人已猝然再度飞起。
他这时已在空中大呼道:你等注意,背后有敌!就在他呼声出口,十二红巾等人后面的暗袭者,已大叫着冲到。
秦骥身形,在濮阳维以布襟三次托力之下,已若轻羽般飘至对岸。
他大喝一声,单手疾扬,空中十道银光电闪。
瞬息间,那群暗袭者已有十人惨叫着翻倒在地。
那神情慓悍的中年汉子,这时正将一名十二红巾逼得险象横生。
他见状之下,不由惊呼道:这是‘断魂镖’!秦骥身形甫落,已长笑道:‘催命使者’杨真,尚记得秦某人么?原来,这手持旗幡形兵器的中年汉子,正是昔日在吕梁山伏龙堡,濮阳维手下逃生的催命使者杨真。
他自六日前,受黑旗帮帮主摩云鵰白英重托后,便率众与白英厚礼卑颜请来的冰海钓叟战玄心,在此设计埋伏。
由战玄心假扮渔夫,诱使冷云帮众人上船,便可藉渡船上暗置的炸药,将冷云帮群豪一网打尽。
却想不到阴谋未成,反而使冰海钓叟战玄心身陷重围。
他无奈之下,只有率众猝出,意欲偷袭冷云帮已渡河的群豪。
哪知仍被断魂镖秦骥发觉,眼看着自己率领的属下,在对方断魂镖下,已倒地十余人。
他这时真是又惊又怒。
吼道:秦骥,任你有冷云帮余孽为翼护,今日杨大爷也要叫你知道厉害!秦骥于五年前,曾在山东济南府为了一件小事,与催命使者杨真较量过一场。
秦骥在第二百招上,险胜了杨真一掌,杨真败走时,即已言明必雪此恨,却不想此时竟然相遇,真是冤家路窄了。
秦骥一摸唇上短髭,微微笑道:阁下火气倒还不小,这样正好,倒也省得彼此麻烦。
杨真怒喝一声,已不再多说,九鬼夺命幡一展,带起呼呼劲风,已卷向断魂镖秦骥而来。
秦骥冷然一哂,掌势起如云飞风舞。
脚下暗踏幻魔隐身步。
瞬息间,已与催命使者斗在一处。
对河而立的濮阳维,嘴角正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
他凝视着秦骥与杨真的拚斗。
心中却忖道:看目前局势,‘黑旗帮’白英等人,似已兼程赶赴淮阳山,却暗中留下杨真及战玄心等人,在此袭击牵制……他想到这里,不由恍然醒悟:适才自‘冰海钓叟’的语气看来,‘黑旗帮’似乎早与丐帮诸人,有默契联手之意……濮阳维心中十分焦虑,他左右环顾,只见对岸的战况甚剧,秦骥与杨真打得难解分。
十二红巾仅存的五人,与四名香主,亦兵刃齐飞,与黑旗帮数十名精壮帮友,杀做一团。
这边,冰海钓叟战玄心,手中的一条千寒钓竿舞得密不透风,寒气砭人。
七煞剑吴南云正倾出全身功力,珠耀剑恍若银河流星,灿然生辉,剑光纵横中,威势夺人魂魄。
看情形,二人在三、四百招以内,尚不致分出胜负。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急急行至。
低声道:帮主,‘黑旗帮’白英这厮,果然心思细密狠毒,他埋伏战玄心等人在此,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乘隙将我们除去,固然能成心愿最好,否则第一项阴谋不成,亦可藉此牵制我等,以便他们乘虚向本帮总坛攻击。
濮阳维连连颔首,道:不错,如今事不宜迟,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八臂神煞顾子君红须微拂。
洪声道:本座先行过河,以助帮中诸人。
他语声一住,人已陡然拔空飞起,身若一朵红云也似,在水面稍点即起,身形美妙,轻灵已极。
濮阳维尚是首次看见八臂神煞顾子君施展轻功,他不由心中赞道:果然不同凡响,较之南云尚要高上半筹。
八臂神煞顾子君施展出他昔日惊震江湖的浮云掠月身法,这么宽的水面,仅只三个起落,已扑到对岸。
八臂神煞顾子君日前在狭谷之外,与黑旗帮拚斗时,因一时疏忽,而致中了苗疆双凶的剧毒,故而未曾大显身手。
此刻,他毒伤已愈,纵身而来,直如天际迅雷,狂风横扫,猛不可当。
就在他身形甫落之际,几声惨号已随之而起。
五名黑旗帮友,已被凌空拋起。
八臂神煞顾子君哈哈长笑,身形电掠,已抢至催命使者杨真身侧。
这时,杨真虽已倾出全身功力,却仍然占不着秦骥一丝上风。
此刻,他已微感乏累,而且冷云帮群雄更在对河掠阵。
这尤其构成他心理上最大的威胁。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身形一起,杨真已觉得有一股强劲得窒人的罡风袭到。
他眼角微瞟,脱口呼道:‘八臂神煞’顾子君一时吓得心胆俱裂,急急晃身后撤。
八臂神煞顾子君停身闲立。
长笑道:秦堂主,你尚有兴趣与这厮一会么?秦骥身形如闪电般,跟随而进。
沉声道:顾堂主,且请一睹本座红砂掌力。
这时,秦骥的一双手掌,已变成朱砂也似的血红。
催命使者杨真,大喝一声,九鬼夺命幡已幻成一片幡影,劲风呼啸中,疾点秦骥上盘十二大穴。
------------------土家族独家提供修罗七绝--第卅九章 幡毁竿折 淮阳风云第卅九章 幡毁竿折 淮阳风云催命使者杨真,功力原本甚高,加以此时情急出手,威力之大,更是惊人。
断魂镖秦骥,双掌已贯足红砂掌力,杨真的九鬼夺命幡幻影如山,瞬息间,已将他上盘十二大穴,完全罩住。
幡杆尖端,颤成点点银光,已极为奇异的逼至。
秦骥冷笑一声,大斜身,脚下微妙至极的一旋一转。
双掌同时一招流矢贯盾闪电般劈向杨真胁下。
催命使者杨真,昔日跟随绿林道总坛主辣手神魔黄双溪苦练武技,功夫上,亦自有独到之处。
这时,他出手无功,毫不慌乱,阴阴一笑,九鬼夺命幡已猝然一抖,又戳向秦骥胸前。
换招应变之快,确是不可言谕。
秦骥不由喝道:来得好!身影晃掠间,已拔空丈余。
杨真厉笑一声,九鬼夺命幡化成层层幡影,直追而上。
在这顷刻之间,二人又已换了十余招。
断魂镖秦骥,这时不由心中暗暗焦虑。
因为,他若收拾不下这眼前的敌人,则不仅自己颜面攸关,而更将耽误帮中大事。
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旁掠阵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是极不好出手相助的。
秦骥焦虑之下,不由心神微分。
催命使者杨真的面孔上,掠过一阵丑恶而阴森的笑意,左掌倏挥,推出一阵劲风,右手的九鬼夺命幡已悄然无声的指向秦骥的小腹。
待秦骥蓦然惊觉,掌劲、毒幡,均已同时袭到。
断魂镖秦骥怒喝一声,双目圆瞪如铃,不退不闪,右掌倾力劈出,左掌猛然下击。
杨真估不到对方竟会如此拚命,他大惊之下,收招已自不及。
劈啪巨响中,沙土飞扬,人影晃闪。
八臂神煞顾子君,惊喝一声,掠身疾进。
只见催命使者杨真,双手紧捂肚腹,面上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一双瞳孔,已逐渐扩散,掌中,尚紧紧握着半截残断的旗杆。
秦骥双掌,此刻仍自血红,他提聚的红砂掌力,尚未完全散去。
这时,他发髻乱成一团,满面大汗,脚下,正弃着半截九鬼夺命幡。
秦骥适才双掌齐出之际,已存着成败在此一举的念头。
但他因急欲解除一幡戳来之危,故而双掌击出掌劲,已不太平均。
就在他红砂掌力劈出的剎那间,掌缘已绝快的截断杨真兵器。
在同一时刻又挥掌拍出,掌风拂处,已印在两尺以外的杨真小腹之上。
但是,他因左掌击出劲力较轻,自己亦被对方掌风撞击了一下,只是尚不严重罢了。
这时,催命使者杨真,已哇的一声,直喷出两大口鲜血,人也气绝倒地。
小腹之上,赫然有着一个清晰异常的手印。
八臂神煞顾子君,用手一扶秦骥。
关注的问道:秦堂主,你没有受到大伤害吧!秦骥微微摇头,一面缓缓盘坐地上,调息起来。
顾子君急急转头望去,不觉眉头微皱。
只见十二红巾与四名香主,已将那些没有什么武功造诣的黑旗帮众,杀得哭号连天,尸横遍地。
但冷云帮中,也有二人挂彩。
顾子君开口喝道:本帮弟子暂停,网开一面,放其生路吧!冷云帮纪律精严,顾子君此言一出,众人已齐齐住手跃身退后。
黑旗帮幸存各人,不由哗然一声,头也不回的急急逃走,甚至连受伤倒地的同伴也不顾了。
顾子君暗暗摇头太息,一面命人为双方伤者包扎伤势,一面急行至河岸向对岸望去。
这时,只见对岸两道闪耀奔掠的灰、银光带中,那到灰虹,已逐渐呆滞。
彷若一个有气无力的老人,正在推动着一个不是他体力所能承担的巨磨似的。
匹练般的剑芒,却伸缩如冷电精光,往来纵驰,将那道灰虹团团围住!八臂神煞顾子君,一捋红髯,忖道:‘七煞剑’武功之高,确是匪夷所思,就凭这冰海第一高手的能耐,竟也难为其敌……正想着,蓦见场中人影分飞,七煞剑吴南云已仗剑拄立,嘴角微微冷笑。
冰海钓叟战玄心,正愕然呆立,手中的千寒钓竿尖端,已被削断尺许左右。
八臂神煞顾子君目光锐利,虽在这十五、六丈远的距离,仍可看得十分清楚。
他转头向众人道:兄弟们,吴堂主已获全胜了。
十二红巾等人因相距过远,无法向顾子君一样看得仔细,闻言之下,不由齐齐欢呼着,跳了起来。
岸对面,冰海钓叟战玄心,仍旧如痴似醉的呆立当地,怔怔的望着手中的一截残竿。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自己竟躲不开对方那招剑光如万点寒星般的剑式。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正是吴南云七煞剑法中,最凌厉的三绝招之一:流星纵横。
战玄心能在此招之下,逃出活命,已属颇为不易的了。
吴南云此刻面色十分苍白,胸口微微起伏,他力战冰海钓叟亦已施出全身功力。
他目光凝注在对方面上,默默无言。
一旁憋了很久的双连掌浩飞,这时,大步向前。
洪声道:战老兄,如今胜负已分,阁下也好见风转舵,施展那三十六着的最后一着了,否则,老夫便再陪你玩上一阵,亦无不可。
濮阳维一见这位老而弥辣的老哥哥,又在挑动对方火气,不由暗暗着急。
因为,现在时间匆促,已不能再多事延误了。
但浩飞话已出口,自己却怎能上前阻止?冰海钓叟战玄心,气得须鬓乱抖。
厉声道:好,好,老夫今日认栽便是。
只是,阁下与吴大侠的这番厚赐,他日老夫必要补报。
双连掌浩飞哈哈笑道:战老师,我浩飞只要死不了,一定等着你。
战玄心一听浩飞说出姓名,不禁微微一震。
他心中十分惊疑:这莫非便是十五年前,名震河朔的双连掌?此时,七煞剑吴南云,已还剑入鞘。
冷然道:战玄心,本座‘珠耀剑’刃口未锈,随时准备以阁下的鲜血祭剑……冰海钓叟战玄心已羞愤至极,他狠狠的向地下一跺脚,回头便走。
蓦然。
一个冰冷得毫无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道:战玄心,你走了么?是否还想再来?冰海钓叟霍然回头,已发现那说话者,正是那声威震动天下的玉面修罗。
他不由心中一凛,口齿含混的吶吶说道:你……你待如何?濮阳维冷然一哂。
缓缓说道:战玄心,须知此次容你全身而退,乃是本帮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念阁下一身武功,成名不易,若下次尊驾再来寻仇报复,那时。
恐怕你就来得去不得了!战玄心面孔抽搐,双手十指微曲,想反唇顶撞却又不敢,这口气又咽他不下,一时双目发呆,竟痴在当地。
濮阳维淡淡一笑,回头一望三丈外的一株合抱大树。
冷冷的道:战玄心,本帮主便叫你见识一下中原武技!语声未住,他身形已恍若一缕轻烟般,微一晃闪。
在快得几乎不是肉眼所能察觉的剎那间。
三丈外的那株合抱大树,已哗啦啦的一阵巨响,整整齐齐自根部至顶,断成二十七截!剑势之快捷,甚至令在场的任何一人,连那剑光的闪耀都未看清。
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奇绝天下的第九招永别修罗。
冰海钓叟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已哇的一声喷出,单臂一抖,手中那根千寒钓竿已震断为两截。
他悲厉的惨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场中一片沉寂……。
冷云帮在场的群豪,亦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帮主,施出这令天下武林道惊惧慑服的剑术。
七煞剑吴南云素以剑术自豪,此刻,不由慓然一叹,双目痴迷望天。
双连掌浩飞眨一眨那双大环眼,大步过来,一握濮阳维双手,激动的说道:老爷……不,这回我可开了眼界了,呵呵……这招剑式一出,只怕天下之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得开去。
濮阳维正待说话。
愕立在一旁的秋月大师,亦哇哇大叫道:帮主,这简直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我佛曰:‘红尘万物’皆是一空,帮主这招剑式一出,确是无论何物,也要一扫而空了。
濮阳维淡淡一笑,说道:各位过誉了,武学一道,如汪洋瀚海,无际无边,在下尚差得太远……七煞剑吴南云缓步上前扶着濮阳维双肩,低声说了八个字:君若苍海,我乃一粟。
濮阳维真挚的一笑。
亦低声回了八个字:君似山高,我若水长。
一言出口,众人齐豪迈的大笑起来。
天色已近黄昏,这一阵折腾,又耗去不少时光。
濮阳维等冷云帮群豪,又跨在铁骑鞍背之上,冒着凄凄秋风,奔向回程。
这一路十分平静,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
但是,却仍可时时发现四周隐蔽之处,常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大汉,探头窥视。
第三天凌晨,一行十四人,已奔驰至田家埠外三里之处。
双连掌浩飞这时手搭凉蓬,远远望着这片不甚大的村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说道:帮主咱们是否入镇小憩一刻?本座看来,各位也好似甚为疲累了。
濮阳维正待说话。
七煞剑吴南云已学双连掌的口气,说道:浩堂主,本座看来,倒不是阁下疲累,大概是肚中酒虫在作反了罢!浩飞不由老脸一热,双目一瞪。
吼道:好!好!吴刑堂,下次你可别跟我浩胡子要酒喝,就是任你说破了嘴,也别想饮上一滴……濮阳维笑着阻止了二人的争闹,说道:好了,好了,依在下看来,目前实不宜入城,一则城内必有丐门及‘黑旗帮’属下的眼线,再者,咱们时间也不太充裕。
此刻吾等先往舜耕山探察一番,也好早做准备。
他又向四周打量一下地形,松辔夹腿,已带马率先行去。
日正当中。
延绵巍峨的舜耕山,已耸立于各人眼前。
一路行来,尘土蔽天,冷云帮群众,除了濮阳维、顾子君、吴南云等人,仍神色自若外,其余各人早已汗流浃背,灰尘满身。
吴南云回头一瞧,浩飞?髯之上,沾满了灰沙,已将那一把黑髯染成土色。
他微微一眨眼,正待取笑两句。
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沉声道:大家注意,前面山洼中,好似有几条人影晃闪……濮阳维星目半合,缓缓说道:浩堂主,请即率二位香主前往一探。
双连掌浩飞答应一声,身形已若大鸟般,腾空而起。
两名香主,亦急急纵身跟去。
三条人影,迅若奔雷,瞬息间已消失在那深凹的山洼之内。
濮阳维微一挥手,冷云帮群豪已然四散分开,严阵以待。
一刻后,山洼内已传来几声叱喝,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人影晃处,双连掌浩飞与两名香主,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人,已向这边急急奔来。
浩飞用力将手中那满身污垢,鹑衣百结的大汉掷在地上,气吁吁的道:帮主,事情恐怕不妙了,那山坳之内,除了这几块废料外,竟连一个鬼影也没有,但是,地下的杂物遗烬,却可证明曾有大批人马,在此处歇宿过。
静立于浩飞身后的两名香主,亦将擒获的两名汉子置于地上。
躬身禀道:启禀帮主,弟子擒获的两名汉子,看那一身装束,定然是‘黑旗帮’贼子……濮阳维面上毫无表情,他一言不发,默默仰首沉思,这当儿,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拍开那丐门弟子的被制穴道,他绝不多言,即以错脉手法逼供,这丐门弟子受不住那刺骨般的痛苦,只有将那丐门帮及黑旗帮诸人行?,全然吐露出来。
八臂神煞顾子君倾耳静听,一双浓眉已逐渐紧皱,面上更现出十分焦虑的神色。
濮阳维这时,缓步向顾子君身侧,问道:顾监堂,可问出什么消息没有?顾子君急急低声道:帮主,目前情势,于我帮甚为不利,适才本堂以错脉分筋手法,逼出那丐门弟子实言,他说‘鹑衣帮’确与‘江北丐帮’联手,更有‘黑旗帮’遗孽及时赶到加入,三方人马联盟之下,约有数百人之多,已于今日凌晨,分数拨行往淮阳山落月峰,袭击我帮总坛,看情形,只怕他们已较吾等先去百多里了……濮阳维略一沉吟,断然喝道:全体上马,兼程赶回淮阳山。
众人轰然应诺,齐齐认蹬登鞍。
双连掌浩飞忽然说道:帮主,适才在山坳中,已吃本座宰了一个冀图逃脱的臭要饭,这擒来之人请示如何处置?濮阳维双眉一竖,随即又微微摇头道:放了他们吧,虾兵蟹将,岂能兴风作浪。
浩飞答应一声,各人已齐齐抖行去。
舜耕山,亦不过只有两日左近的路程。
冷云帮群豪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第二日午时,已可遥遥望见,那连绵无际的淮阳山脉。
各人都像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园一样,每人心中,皆漾起一丝亲切的感觉。
自然,在这层亲切之外,更掩有一种焦虑与揣测的阴影。
淮阳山麓之落月峰,便是冷云帮总坛重地的所在地。
在周围一百五十里以内,全为冷云帮所辖的范围,桩卡广布,防卫周密。
但是,濮阳维一行十四骑,此刻已深入百里左右,却仍未见到一个人影。
所有明桩暗卡,亦全然静寂无声,杳无一人。
濮阳维身在马上,已惊得冷汗微沁。
他怒睁着那双煞气隐射的俊目,心中却有如火炙般的焦虑。
冷云帮诸人,又有谁不是与濮阳维怀着同样的焦虑呢?这淮阳山总坛,原是他们发祥的根据地,冷云帮上下一体的大家庭啊!众人屏息静气,任由坐下马匹狂奔。
从他们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可以找到一层浓厚的忧虑与不安。
这时,一十四乘铁骑,蹄声如雷,已彷若狂风般驰至一片稀疏的树林之前。
濮阳维目光如剪,微微一扫之下,便可看见林中,正躺着十数具尸体。
每具尸体穿着各异,其中,赫然有五具青色衣衫的大汉在内。
疾奔的马匹尚未及停稳,濮阳维已掠身至树林之中。
他环目四顾之下,以可推断出不久之前,这林中已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激战。
倒毙地下的十数条人中,倒有一半多是丐门及黑旗帮属下。
濮阳维面色铁青,大喝一声:走!身形掠处,已如闪电般追上前行座骑。
尘土蔽天,十四骑又已拚命驰去。
七煞剑吴南云目光四掠,只见帮中各人全已身离马鞍,一双脚踹在蹬内,随着马匹的高窜低驰,身形也如波浪般,上下起落。
他急急将内力逼成一线,以传音入密的心法说道:帮主,这一路来,本帮所布的桩卡,全为本座亲自部署,共有明桩六十九处,如今竟无一人在此,想是总坛告急,所有弟子均已应召回山防卫……濮阳维也以千里传音答道:南云,适才林内死去弟子,却为何没有应召归坛?吴南云用手拂去长衫上所沾灰尘,策马疾奔。
道:此处桩卡乃内围第一道警戒,奉命不待紧要关头,不准撤离,只怕本帮总坛内围地界后,尚会发现更多惨况。
他一语未完,果然众人策马所经各地,在沿途的林侧、溪旁、土坡、高地,皆发现了横倒在地,死状极惨的尸体。
尸体之中,着青衣者为冷云帮弟子,鹑衣者为丐门中人,黑衣者则为黑旗帮帮众。
各人此时,已无暇下马探视,只有强忍悲痛,急急纵马赶去。
随处可见遗尸残剑,断肢血股,树木岩石之上,刀斧印痕宛然,肚肠四洒,鲜血淋漓。
这时,远处那一座若小山也似,上雕唯我独尊金色大字的巨大岩石,已遥遥在见。
亦即是说,落月峰回雁山庄,入口之处已快到了。
濮阳维随手将路旁一段树枝,折下缚于马尾。
又吩咐各人照样做了。
一切完竣后,他一声暗号,十四条人影已纷纷自马背飞落。
仅有十四人无人驾驭的骏马,仍自拖着尾上所缚的树枝,扬起老高尘土,蹄声如雷的向着回雁山庄的入口奔去。
濮阳维等十四人也急急展开轻功,蛇伏狐行,轻悄得不带一丝声息的向前掩进。
不一刻,各人已潜至回雁山庄入口处,一丛深长蔓延的杂草中。
这时,只见适才各人所骑的十四匹骏马,俱已全然倒毙在那座巨岩之下。
马尸上竟如猬刺似的,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利箭。
入庄道路两路隐蔽之处,却隐约看出人影晃闪,刀光映日。
这时,正有十数名丐门弟子,在检视着十四匹倒毙的马尸。
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神情慓悍,身前缝着十二块补钉的丐门弟子,正在洪声大叫道:即刻传报龙头帮主,便说‘冷云帮’可能已有援兵赶到,目下十四匹空骑闯入警戒线,已全然被本帮伏桩利箭射死……这时,青石道上,已有两名丐门弟子应命向上奔去。
那面孔精悍的丐帮门人,又左看右翻,仔细的察视了一阵,自言自语的道:真他妈的玄虚,这几匹马浑身大汗淋漓,鬃毛尽湿,想必刚才奔驰了一段长路之故,但又为何寂然不见一人?总不会这些马匹发了疯,独自在山中乱跑罢!这时,山上又疾如闪电般,掠下一个身长玉立,浑身黑衣的中年人来。
他身形始住,已睁开那双精光闪闪的俊目。
沉声道:林舵主,可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事?这被称为林舵主的精悍汉子,已向那黑衣人躬身道:启禀赵副帮主,适才本座发现,前途灰尘蔽天,蹄声急骤,测知可能是‘冷云帮’遗孽援兵赶到,哪知……他尚未说完,黑衣人已微一摆手,道:这些我都知道……林舵主,此地乃由你负责防卫,务要多加小心。
他四向环顾,又微微一叹道:唉!‘冷云帮’能在江湖上博得如此声誉,果然不易相与,咱们已向回雁山庄攻了一个上午,却连第一道门户也攻不进去,倒反而伤亡了好些人手……那精悍汉子也低声道:副帮主,说真格的,只凭人家那应变之快,纪律之严,已足以令江湖上一般帮会望尘莫及,我们三百多人突然袭到,又是攻他们措手不及,内部空虚之际,满以为能水道渠成,手到擒来,唉!哪知仅是自外面第一道关卡,攻到这入山之口,已损伤了八十多人!二人如此闲谈,却不由使冷云帮隐身暗处的群豪,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他们这才放心,知道总坛尚未失陷,诚为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时,那黑衣人已往四周搜查了一遍。
回头道:林舵主,这十四匹空马,得来甚为怪异,你可得好生注意,须防‘冷云帮’之人摸了进来,须知葛帮主正与龙头帮主在商议,如何以火器进攻回雁山庄之事。
唉!想不到那什么‘黑水一绝’竟如此的厉害,‘江北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何等身手,亦竟在两百招上,吃人家一掌震伤……草丛中的濮阳维,双目炯然的望着外面,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附嘴在他的耳旁道:帮主,那黑衣大汉便是江南‘鹑衣帮’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本座也认识,乃江南丐帮四川分舵舵主‘神眼追风掌’林延贵……要知道吴南云久走江湖,足迹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自是见识多广,武林之中,稍微出名一些的人物,他大多识得。
濮阳维亦轻声道:听二人说话,好似总坛尚未失陷,吾等要即刻展开行动,以免他们策定以火进攻后,那就较为棘手了。
一直伏身侧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插口道:对方行动亦可谓十分严密,竟然能瞒过本帮各地分舵耳目!本座之意,目下事不宜迟,便请帮主即刻筹划一切,发号施令,尽速展开行动。
濮阳维略一沉思。
毅然说道:便请顾堂主率十二红巾五人,由入山道路侧旁迂回杀上,扫荡敌人埋伏之箭手,以涣敌方军心。
他又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吴堂主与秋月大师请施展轻功,由入山秘道转入庄门之外,伺机渗入敌阵,往返冲杀,以乱敌方耳目。
再向秦骥等人道:由浩堂主、秦堂主,与在下率领四位香主,自入山大道冲上,三方人马会聚之后,集齐庄内各人,予敌人以痛击。
各人齐齐颔首应命。
顾子君、吴南云等人,已率各人隐身而去。
片刻之后,濮阳维已抖手发出一枚冷云帮旗火信号:千里传鸿。
双连掌浩飞大笑一阵,亦扬手发出另外一枚。
艳红的火焰在空中炸开,这显示着攻击展开。
另一朵深蓝杂白的烟火,在相反的方向爆裂,乃告诉回雁山庄的诸人,援兵已到。
两枚信号一发,四周已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濮阳维身形急掠,自草丛中穿出,一个照面,已将身前张口结舌的两名丐帮弟子震飞。
双连掌浩飞、断魂镖秦骥亦率领着四名香主,掌劈腿扫,刀光胜雪,如一群出柙猛虎,向入山正路冲杀而上。
两旁隐蔽埋伏的弓箭手,这时,也传出阵阵的惨号悲。
只见人影翻飞,血光隐现,已如波浪般似的被顾子君、十二红巾等人冲破一道缺口。
措手不及的丐门弟子、黑旗帮帮众,像被猛虎追逐着的羔羊,亡命的自隐身之处,翻滚而出,纷纷逃窜。
他们狼狈得,甚至连放箭还攻的时间也没有。
神眼追风掌林延贵惊愕之下,不由须眉倒竖,双目血红。
他狂吼一声,已不要命的向濮阳维攻到。
濮阳维冷冷的一笑,身形有若鬼魅似的闪向一旁。
口中讥讽的道:林大舵主,敢情阁下只有这一把庄家把式么?林延贵为江南鹑衣派中有数的人物,掌管整个四川地区的帮务,武功机智,皆属上乘之选。
他的职位虽然是舵主,其实在鹑衣帮中的地位仅较黑衣玉虎赵砚池略低罢了!他疾扑之下,敌人倏而?迹已杳,正在吃惊之际,却听到对方讥讽之言。
他不由气得目眦欲裂,暴叱一声,倏抖双掌向后劈去。
濮阳维不欲缠斗,微微一哂,身形已若狂风电击般掠闪出击。
未及二十招,素有神眼追风掌之称的林延贵,已自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了。
濮阳维极为潇洒的一转身,掌势已幻成千百掌影。
劲风如啸中,夹着如火焰般的炙热压力,,疾涌而至。
神眼追风掌大喝一声,额际青筋暴露,亦悍不畏死的出掌迎上。
轰然一声巨响中,濮阳维身形仅略略一晃,神眼追风掌已惨呼烈号,被震飞寻丈之外了。
身形在空中翻了两转,始满口鲜血的,重重跌落在地上。
一旁的数名丐门弟子见状之下,不由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惊俱得连逃走的勇气也消失了。
濮阳维面如寒冰,他环目一扫,冷喝道:鼠辈!还不自行逃命?难道尚要本帮主一起送你们上路么?几人彷若冷水浇头,全身机伶伶的一颤,忙拔腿狼狈而逃。
濮阳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身形微略,已射出了八丈之外。
这时,四周喊杀之声震天,兵刃交击不绝,情势混乱已极。
濮阳维气纳丹田,厉声一啸,如一条白光曳影,急射而出。
所经之处,无论是丐帮门人,或是黑旗帮帮友,无不身残肢断,惨号连天。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是神威大展,那如红云似的魁梧身躯,带起呼呼劲风,掌势如开天劈地,雄厚无伦。
丐门两名长老,竟在十招之内,吃他全然击毙。
十二红巾仅存的五人,手握银色尖锤,远攻近戮,金黄色的软甲,在秋阳反映下,闪闪生辉,红巾飘拂中,的是威风凛凛,令人生畏。
濮阳维抬头一看,断魂镖秦骥正与三个江南鹑衣帮中,胸前补有十一块补钉的掌老激战。
四周尚围数十名鹑衣百结的丐门弟子,在吶喊助威。
双连掌浩飞却被鹑衣帮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截下,亦自打的难分难解。
其余的四名香主,则分别被十数名武功不弱的黑旗帮与丐帮弟子包围,正在浴血苦战。
濮阳维双目半合,默祝道:但愿能杀一儆百,寒敌之胆。
唉!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啊!正在这时,已有一声悲厉的惨号传来。
星目骤睁,却发现已有一名属下香主,横尸卧倒在地。
濮阳维心中一震,暴喝一声,急急纵身抖掌,猛劈而出。
无俦的劲力,彷若重重的山岳。
一连串的惨叫起处,丐门弟子已倒地十多人。
濮阳维绝不停留,身形如电掣般一闪,黑旗帮的两名头目,已被他凌空劈落山下。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名鹑衣帮长老,已吃秦骥红砂掌力震死。
秦骥双掌挥舞如飞,逼得另外两名对手,亦步步后退,神色惶乱。
他嗔目大喝道:相好的,再不知机退走,可莫怪秦骥手辣……他心中,实在也不愿自己的双手染上太多的鲜血。
故而,希望这些眼前的敌人,能见机退下,但是,秦骥却想得太单纯了。
这些丐门弟子和黑旗帮众,此次大举前来侵袭,除了报复前仇以外,主要的尚想挽回昔日失去的声誉。
他们早就抱定了孤注一掷的心理,不到黄河,岂能就此罢手?况且,目前情势混乱,尚未确知,到底哪一方会得到胜利?两个江南鹑衣帮长老,仍自一言不发,闷着声拚力招架,自然,他们目前已没有还手之力了。
濮阳维冷哼一声,身形如巨鲸分波,向围着秦骥身边吶喊的敌人急冲而到。
丐门弟子所遇披靡,时见一条条的大汉被凌空拋起,悲号怒叱,彼落此起……双连掌浩飞力战黑衣玉虎赵砚池,已将近有百招左右。
这两人原是十五年前的仇人,骤见之下,当即动手,这时早已杀的满身鲜血,须发倒竖。
二人全是狠攻猛击,下手毫不留情。
浩飞一面出招,一面哈哈笑道:老相好的,你如今还去风流不?十五年前老夫那一记脚踢肥屁股,想阁下仍记忆犹新吧!黑衣玉虎连出七掌五腿,冷冷答道:浩胡子,你被‘九指魔’公孙无畏像赶羊似的逼下盟主大位,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浩飞浓眉倏展,大喝道:赵砚池,今日便叫你知道,浩胡子是否还有昔时的威风?说着右掌一招龙马翔空左掌一记直捣黄龙连击而出。
一股浑厚威猛的劲风,逼得黑衣玉虎匆忙闪退,不敢力敌。
这边,濮阳维已取出赤手金拐往返纵横。
连扫带劈之下,一身雪白长衫之上,已沾满了斑斑血渍。
这时,据守回雁山庄入口大道的丐帮门下及黑衣帮众,已伤亡累累,愧不成军。
仅有少数的死硬份子,尚在拚死力敌。
蓦然。
山道尽头,回雁山庄之内,又爆出了一枚五彩缤纷的旗火信号,随即响起了一片激奋吶喊的冲杀之声。
无数叱喝之声起,遥遥可见山庄门前,人如潮涌,刀光似雪。
瞬息间,又展开了一场血战。
濮阳维一掌震飞两名黑旗帮帮友,引吭大呼道:各位兄弟,本帮孙堂主已率众杀出,大家同心协力,将敌人赶下淮阳山!冷云帮群豪一声轰诺,个个形似疯虎,呼喊震天的疾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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