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蝎子庄,也已有十天了,在这十余天里,卫浪云过着的日子可说是异常舒适与平静的。
他住着蝎子庄里最好的房间,吃着最丰盛的食物,得到最悉心的治疗及照护,那三位蝎子庄的专任大夫,可以说全是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在他身上下功夫,三个人分班轮值,几乎寸步不离,非但按时把脉、闻息、观色、上药,甚至连熬汤煮水的差事也担当了,他们严格仔细的替卫浪云治伤,倾尽一切可能来使他加速痊愈,那种专注劳神的苦心,就算对他们的尊亲吧,也不过就是如此了……自然,斜眼金牙皮四宝更加不离左右的。
入夜了,天气有些凉森。
在大风楼后面的小回廊上,卫浪云安适的半躺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斑竹靠椅上,皮四宝则端了只矮凳在旁坐着相陪。
一名司职大汉正悄然将小回廊上的两盏绿纱八角宫灯点燃,绿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回廊,将卫浪云与皮四宝的身影,全融进了一片冷清的朦胧光辉里,廊外,更投下了模糊的栏柱人影。
舐了舐大龅牙,皮四宝堆着笑道:少主,呃,你好似有什么心事?卫浪云吁了口气,低声道:一点也不错,我可不有心事!皮四宝笑眯眯的道:啥心事嘛?瞧了瞧左手上包裹着的白布,卫浪云道:已经十天啦,怎的‘勿回岛’还没有消息过来?古总掌旗也没回来,就连易少龙易兄也没个信儿,再怎么说,‘仙牛洞’可不算太远呀……数着手指头算了算,皮四宝道:少主,你可别急,总掌旗到‘勿回岛’,不说担着多大的责任,这等重要的事,展岛主也得斟酌几天才能回话,就算这一来一往的路途吧,又是山又是水的,光赶路也要六七天才能到,除非长着翅膀,哪有这么快法的?而‘仙牛洞’离这里也有五百多里地,骑在马上,恐怕这来回一趟,亦非十天八日莫办,他们带消息回来,依我看哪,还得过两天才能见到人。
卫浪云愁苦的道:如今也不知道岛上及‘仙牛洞’那边的情形如何,可真急人,对头方面,十有九成是在秣马励兵,剑拔弩张了!点点头,皮四宝道:这是定然的,‘皇鼎堡’、‘六顺楼’、‘紫凌宫’,加上‘铁血会’的那批人,没有一个是呆鸟,他们这次不但为了坑害少主你而闯下这场大祸,彼此之间也发生了冲突,眼看着的情势变化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明显着的’,当然他们那一帮也会加紧防范,随时准备来个大热闹……缓缓的,卫浪云道: 眼看着,漫天的战云就要起了……搔搔头发,皮四宝懒洋洋的道:起就起他妈个巴子,谁不是肉做的哪?他那些邪龟孙能捅我一刀,我就包管也给他掖进―把匕首!卫浪云道:你甭这等轻松,四宝,一旦干了起来,那场面可就够瞧的了,定准是血腥遍野,尸横满坑!皮四宝舐舐大龅牙,道:既是避免不掉,也就只好看着他‘血腥遍野,尸横满坑’了。
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卫浪云又道:对了,四宝,赫连大哥托你办的那几件事,可办妥了?眨眨眼,皮四宝笑道:属于少主的事,我皮某人还敢磨蹭不成?早办齐全啦;‘旋头侧’照着原先的轻重、大小、规格,以及材料又打造了一对,那‘比日锤’我也尽量按照少主早前的式样叫工匠铸了两只,只是可能不如少主原有的来得趁手,来得名贵,里面也没有少主原有的那对锤里头所暗藏的花样……卫浪云笑道:我这已很满足了,我原有的那对‘比日锤’各重十五斤,锤头锤身全是‘骨银’及‘白钢’铸造而成,这两种材料的开采冶炼沿传于上古的特别方法,如今早已绝了传,当然你无法再照样打造一对……皮四宝啧了两声,回忆道:便是你不说,少主,我也知道你那对宝贝只怕是再难找到相同的一双了,斗大的锤头上嵌突出四十九枚三角尖锥,每只小小的尖锥上却又雕镂着精致的龙纹,略一运转,银光如雪,耀眼夺神,仿佛是一对放射着冷焰的太阳球,核桃粗细的三尺杆柄上却又各行浮雕着日头烈火图,日头在杆中,九朵火焰分雕杆柄上下,那么一挥,啧啧,像是浮雕在杆柄上的日头暗芒在闪动,九朵火焰也全待飞洒出来了:不说试试手,只看上一眼,便也晓得是对好家伙啦……卫浪云也有些得意的道:亏你记得这样清楚,四宝,我的这对‘比日锤’,可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相传乃春秋战国之时,兵器名家‘盘欧子’所铸造,他所造用的材料,全是那时以秘法开采冶炼的两种硬物,一是‘骨银’,一是‘白钢’。
‘骨银’其硬过铁,碎石如粉,而‘白钢’则非但坚固细密,更有一种特点――能映射出夺目的明亮光华,就好像太阳的毫光一样,唯―与阳光不同的,是阳光乃炙热的,‘白钢’的光芒却异常冷森,不过,它们的功能却俱可耀目炫眼,令人神迷……皮四宝笑呵呵的道:闻说还是少主过世的老爷子早年在极西‘大荒山’―处崖洞里巧得的呢,当时那崖洞的一张石床上还横卧着一具骷髅架子,这对‘比日锤’便枕在那具骷髅的脑壳下,令老太爷―直到仙逝之前,还琢磨不定那具骷髅是否即乃‘盘欧子’本人?眉梢子―扬,卫浪云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皮四宝道:听瓢把子闲谈中说起来的……点点头,卫浪云道:不错,我爹不能肯定那具骷髅是否即为‘盘欧子’本人,他老人家还怀疑会不会是曾经拥有这对‘比日锤’而且多次以之出阵的燕国大将‘宗郎’?你知道,后来燕国兵败于秦,‘宗郎’亦告失踪,不晓得是‘盘欧子’收回了这对‘比日锤’,还是‘宗郎’继续执锤隐逃?总之,那‘大荒山’崖洞石床上的骷髅,脱不了他两人的一个。
一龇牙,皮四宝笑道:如今却问不出个名堂出来啦,骷髅也不能开口呀!卫浪云道:所以直到爹将‘比日锤’传我,更到了今天,我也没有查明这对宝锤的根源来自何人……皮四宝道:用着趁手便结了,何苦花费那大脑筋?低喟一声,卫浪云道:如有机缘,我却十分盼望弄清楚,是由哪一位先贤前辈那里得来这对‘比日锤’的呢……笑眯眯地,皮四宝又问:这对锤上的机关,可是田二太爷设计的?摇摇头,卫浪云道:不,原本就有了,说不上是什么机关,全凭一股巧劲,譬如说,用力挫腕抛臂,锤头即会脱飞而出,由―根细长的银链子连缀着,可以在丈内远近袭敌,只要猛一收扯,锤头立回,它上面的银链子也将巧妙不过的缩隐入杆柄之内,当然,练到这收发随心的地步,多少是要费些时日的,另外,将锤柄柄底的锥状座右转一圈,奋力挥锤,锤头上面的四十九枚三角银锥就会弹射伤人,但能把对方伤到什么地步,弹出角锥之际所能发挥力量的大小,却全要看使锤人的功夫造诣如何了……皮四宝诚心诚意的道:少主你使着这对‘比日锤’,它的威力恐怕就要发挥到最大限度啦!哧哧一笑,卫浪云道:你小子少拍马屁!皮四宝忙道:这全是真心话,少主,绝不是我故意给高帽子你戴……在斑竹椅上轻轻转动了一下,卫浪云又道:我受了这次活罪之后,得到一个教训,四宝,我要将这教训的经验告诉你知道……皮四宅颇有兴趣的道:少主,说来听听?卫浪云道:很简单,对人对事,千万不要粗心大意,更不可目高于顶,暴张狂妄,切须养成时时谨慎,步步留神的习惯――就以这我次在那道干涧里吃‘铁血会’整治个狠的这件丢人事来说吧,因为我自认功夫到家,名头响亮,一路上便悠哉游哉,大模大样,根本便不相信会有人敢找我麻烦,甚至连朝这方面想也没想过,但事实上呢,人家却正准备好下我的手啦,变化突然发生,我的家伙放在马鞍旁的长皮囊里,暗器拢在马鞍另一边的鞍袋里,得,就这么赤手空拳的与‘铁血会’的人硬拼,到末了连拿兵刃暗器的时间全没有了,幸亏身上还暗藏了些小利器,否则,那个跟斗栽起来,就不知道要栽得多大了……搓搓手,皮四宝道:放心,少主,我的家伙是从不离身的,就说现在吧,也还带在身上呢……笑了笑,卫浪云道:不管怎么样,你能永远记得谨慎小心,时刻留神,包能益寿延年,不会在不该死的时候挺尸……大龅牙一龇,皮四宝道:前大街算命的李瞎子给我算过次命,他说我可以活到七十九岁,善终,并且命里注定有三妻四妾,一生享用不尽,少主,你就甭替我操心啦……卫浪云忍俊不住道:你想得倒怪美……皮四宝笑道:命里注定嘛,八成是假不了。
抿抿唇,卫浪云道:这些日子,没挨骂吧?眼皮子一翻,皮四宝道:骂是没挨,不过却叫瓢把子训过好几次了……有趣的一笑,卫浪云道:训什么?做了副怪像,皮四宝道:瓢把子怪我在守护少主你的时候还仍不忘喝老酒,又教训我不该在翠月青琴她们进来侍候梳洗之际吃她们的豆腐……总之,熊得我龇牙咧嘴,连个屁也不敢放,在他老人家跟前,我这龟孙子是做定了……听得卫浪云正想笑谑几句,小回廊的尽头石阶上,一名身穿皮马甲的彪形大汉也已急步走近,站定皮四宝一边,躬腰、尊敬的道:禀皮大把头,瓢把子即到。
怪眼一翻,皮四宝大刺刺的道:到了哪里?!大汉朝廊头一指,轻声道:即将到达这里了。
哼了哼,皮四宝一挥手,道:知道啦。
于是,传禀大汉匆匆退下,卫浪云与皮四宝立刻站起迎候,须臾之后,步履声响,蝎子组织中的魁首赫连雄已出现在走廊那头,他那高大的身体后面,竟还跟随着两个人――断耳易少龙与青衫追魂古独航!皮四宝这时再也没有他惯常的那种吊儿郎当之状,抢上一步,他垂下两手肃立着,满脸正经的道:皮四宝恭迎大瓢把子。
赫连雄看了看,沉缓的道:你没给卫少主添麻烦吧?嘻嘻一笑,皮四宝道:我哪敢?瓢把子,卫少主可就不让我离开一步呢。
赫连雄忍不住笑骂道:马不知脸长的东西!卫浪云笑接道:四宝和我臭味相投,有他陪着最好不过,大哥,这些天来,亏他给我解了不少闷呢……呵呵大笑,赫连雄道:这小子泼皮了多少年,一点不改,也只有你还欣赏他!顾不得再谈笑,卫浪云忙对青衫追魂古独航与断耳易少龙二人招呼,道:二位回来了?这一趟定然十分辛苦,我在这里都几乎连眼也望穿啦,二位消息如何?古独航与易少龙两人的神色现露着异常的庄重和严肃,他们谨慎的四周扫视,探查有无窥听的可能,等确定没有问题了,古独航才低声道:少主,我们两人已分别得到展岛主与田二爷的指示一―赫连雄沉声道:不用急,慢慢谈一――四宝,叫人备座!答应一声,皮四宝拉开嗓门大喊:钱铁皮,搬几只椅子来呀,你他妈个巴子也没看见是谁来了?不开眼的东西!方才那名退下去的大汉,立即由里面一叠声的回应着奔了出来,双手提着三只大圈椅,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下,然后,又躬着身离开。
斜眼一吊,皮四宝叹口气道:唉,这些司职的混小子,简直越来越不行啦,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却都生了副猪脑子,―点眼色也没有。
赫连雄一面坐下,边道:就是你行!皮四宝陪笑道:不敢,瓢把子。
卫浪云焦急的向古、易二人道:刚刚我还在与四宝提起二位来,事隔十日,犹未见二位返庄,心里实在悬念,生恐二位在半途上出了什么差池!他望着对方那两张风尘仆仆,神色乏倦的脸孔,又道:二位可是才到?古独航点点头,道:从进门到现在,怕还不足盏茶功夫。
易少龙也微笑道:我与总掌旗竟是一脚前,一脚后的赶抵庄门,我两个连脸上灰尘也未及揩―把,便马上看见瓢把子,瓢把子连一句话也没问,便随即带我二人前来谒晤少主……歉然一笑,卫浪云道:不敢当,这些日子,二位可真够苦了……赫连雄不耐烦的道:都是自己人,还客套个鸟?独航,还是你先说说此行经过,你说完之后,少龙接着说!古独航伸手入怀,摸索了半天,才自贴肉衣衫的密兜里取出一只狭长小巧的牛皮纸包来,牛皮纸上也已被汗水沾浸得湿漉漉的了,他双手送到卫浪云面前。
连忙接过,卫浪云打开牛皮纸,又是一层黑软绸,嗯,竟是一只三寸长,两寸宽的扁平铁盒,铁盒正面,浮雕着一狰狞凶恶的鲨鱼图,图案下方,便是三个方正的凸体字:勿回岛!轻轻的,卫浪云将盒盖启开,里面只有―块与盒底同样大小的白绫平铺着,白绫上仅是简简单单,却龙飞风舞的四个苍劲狂草:依你所议;绫角,则是一只葫形的钤印―一展履尘!微微一笑卫浪云将铁盒收好,道:总掌旗,细节可是用你口传?古独航讶然道:你猜得到?卫浪云笑道:展大叔育我多年,情同父子,他老人家的行事手法,我焉有不知之理?古独航颔首道:不错,细节乃由我口传。
少主,展岛主已铁定七日后发兵,扬旗中原,贵岛所属五门齐出,岛上高手全部投入此战,大约在十天后在‘甘县’ ‘攀星山’北十五里处的‘牛头湾’登陆,以全军之力,挟雷霆之威,直指山西境内‘孤围山’‘玉松崖’一一‘皇鼎堡’的老窝,以求―举溃之!低声喝彩,赫连雄振奋的道:好气魄,我这已觉得胜算在握了!眉飞色舞的,他又急切的问:那么,我们呢?独航,我们扮演什么角色?古独航正容道:奉展岛主面谕,我们的人直接潜往‘孤围山’南麓的‘八王庙’前与‘勿回岛’大军会合,但却需要绝对隐密!搓着手,赫连雄连连点头道:好极了,我们自会隐密行动一―古独航又道:瓢把子,展岛主一再交待,我们在行动之时,非但要加意小心,莫漏风声,而且至‘孤围山’与‘勿回岛’方面人马的会合之时间,亦必须拿捏准确,不可早到,也不能晚到,以免为敌识破,各个歼灭!一下子胀红了脸,赫连雄不服的道:娘的,凭他‘皇鼎堡’要想各个歼灭‘勿回岛’及‘蝎子’上下,只怕连这个梦他们也不敢做!笑笑,卫浪云道:小心点好,大哥,这不是发牛脾气的时候!侧首,他问:规定会合时间在哪一天?什么时辰?古独航低沉的道:自今日起算,第二十五天的正午!心中默默盘算丁一下,卫浪云道:如此说来,我们在十天后就得启行了,从这里赶到山西‘孤围山’,路上兼程赶恐怕也得个十来天!赫连雄道:差不离,就这么办,十天后启行。
卫浪云续道:对于我,总掌旗,岛主有什么指示么?笑了,占独航道:还说呢我刚刚将少主你遭到对方暗算,身受创伤之事说完了一半,展岛主竟猛占丁自他那张金交椅上跳了起来,脸色陡然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的问我,你的伤势如何?等我禀过无碍,他老人家才如释重负般倒回椅上,嘴里一边喃喃念道,经我细听,才晓得他是在咒骂,‘皇鼎堡’,‘铁血会’,‘六顺楼’,‘紫凌宫’这些对头,过了斗晌,却又在嘀咕少主你,好大一阵子,展岛主才算平静了下来,我看他就差点惊得连颗心也跳出口腔子啦!耸耸肩,卫浪云道:看吧,这次见了大叔,少不得一顿臭骂!赫连雄大笑道:一顿骂是轻了,如果我是展岛主,不狠狠打你一顿屁股才怪!卫浪云笑道:老天保佑,幸亏你不是。
这时,赫连雄又道:独航,展岛主可告诉你要我们去多少人?点点头,古独航道:岛主点了名呢,差不多我们组合里头的高手有大半占全了!赫连雄忙道:哪些人?古独航笑道:瓢把子你,我,‘天’‘地’‘人’三旗的大二把头,至于南宫堂主,展岛主说留他下来偕同‘金’‘木’‘火’三旗各首要守庄,以免庄内空虚,吃敌方乘隙而入,打我们―个兵不及援!哈哈一笑,赫连雄道:展岛主想得十分周详呢,成,就这么办,虽然我们的那些对头不一定尚有这个力量打我们的空档!古独航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瓢把子,就算‘皇鼎堡’在我们大举进袭之下,不一定有这个反击之力,但‘六顺楼’ ‘紫凌宫’他们却不见得,我们是‘勿回岛’的死党,他们全清楚,他们在得悉火并正式展开的消息后,衡量一下全盘局势,自知利害轻重,万一他们横上了心,突然抽冷子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那时庄内硬把子大部份都不在,实力空虚,岂非要明吃大亏了?顿了顿,他又道:所以,留‘公明堂’南宫堂主及后三旗首要们镇庄不出,是绝对必要,而又是绝对明智的一件措施!赫连雄道:好吧,好吧,就这样决定了。
忽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手下儿郎须带若干?古独航道:这一点岛主却末限制,但依我之意,兵在精而不在多,用不着带领大批人马,瓢把子,我看,至多百人足矣!赫连雄略一沉吟,道:就带百名儿郎同去好了,少龙,你负责在各旗属下挑拣,记住要选些身体好,把式硬,够机伶、够利落的孩儿!易少龙沉声道:是的,下去后我就办理?憋了好久的皮四宝忙道:易老大,我旗里多的是这等角色,我帮你挑,包管错不了!笑了笑,易少龙道:四宝,你别把你全旗的人都选上了!皮四宝眼皮子一翻,道:哪里活,我是―向公平的!一瞪眼,赫连雄道:你只要跟着去就得了,少管闲事!皮四宝连忙分辩:我不是管闲事,瓢把子,我是在为易老大分劳……哼了哼,赫连雄没有理他,又问古独航:展岛主可曾通知‘仙牛洞’的田二爷及其他各方盟友了?古独航正要说话,易少龙接口道:就在我回来的前半天,田二爷已经接到‘勿回岛’方面的‘金眼鸽’传信,知悉一切!赫连雄满意的道:很好,到底天上飞的比地下跑的来得快,浪云兄弟,你们也真够瞧,竟能将那种体健翼长,却野性难训的‘金眼鸽’调教成为如此管用的传信飞禽!卫浪云一笑道:这全是二叔的法子,却也费了不少心血呢,这种‘金眼鸽’与海鸥同属一类,耐力强,飞翔远,难得的是记忆好,对于它的窝巢有种特异的依恋,只要一放出去,必定直返原地,不死不休,因此,在‘仙牛洞’训练成的鸽子便置于‘勿回岛’,在‘勿回岛’训练成的鸽子就放在‘仙牛洞’,同样的,其他各友派盟帮亦皆如是,都有这种鸽子寄饲着,有急事,便由这‘金眼鸽’带信通知,比起什么快马快船都来得方便,只是有一个缺点,这鸽子载重有限,重大消息也不能长篇大论,说得详尽罢了,再有,还怕万一鸽子出了意外了,对啦,大哥,庄里不是也曾寄饲了几只直对‘勿回岛’及‘仙牛洞’方面传信的鸽子了么?赫连雄不禁瞪了一旁的皮四宝―眼,恨恨的道:你问这泼皮吧!卫浪云向皮四宝道:怎么?鸽子不在了?皮四宝面红耳赤,尴尬十分的道:这……呃,全是我的不该……我实在糊涂……料到三分,卫浪云道:说说看,怎么回事?皮四宝窘迫的道:这个……嘛,是这样的……前个月,对了,是前个月,我……我喝醉了老酒,一时迷糊,就,就……就到鸽笼里抓出那四只‘金眼鸽’,当做烤乳鸽吃下肚了,为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不安,还让瓢把子臭骂了一顿……卫浪云先笑道:好一味下酒莱啊……赫连雄冒火道:娘的,当时就差一点气破了我的肚皮!要不是这混小子做的这件混帐事,固然‘勿回岛’仍须独航亲跑一趟,但‘仙牛洞’那里却可以用鸽传信,也免得田二爷多焦急了几天,你来的时候,我也想到这―层上,但鸽子早下了皮四宝的肚,除了派人赶去报讯,又有别的什么法子?哧哧大笑,卫浪云道:我起先还忘了用飞鸽传信的法子了,不过就算记得也没有用啦,好在这两件事十分重大,往‘勿回岛’及‘仙牛洞’去仍以专人带信较为可靠…… 这时,赫连雄又转向易少龙:少龙,对这档子大事,田二爷可有话传下来?易少龙平静的道:本来,田二爷是要与我一同赶回来的,就是因为在启程之前接到展岛主的飞鸽传书,为了要立时策应布置,所以才临时决定不来了,田二爷交待我回来先传一句话给卫少主――怔了怔,卫浪云道:哦?什么话?略一迟疑,易少龙苦笑道:少主千万别生气,这句话我可是转传田二爷的原意,一个字也不敢妄添,不敢妄减,二爷交待一定要将这句话传到――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卫浪云也只好厚着脸皮道:你就照直说吧,易兄,我听着就是了,当然,我也晓得这句话不会是‘天官赐福’……搓搓手,易少龙尴尬的道:那么,尚请少主恕罪,我这就大胆传过了……卫浪云忙道:请,别客气。
吞了口唾液,易少龙缓缓的道:田二爷叫我见了你就骂一句‘好个粗心大意的小畜生’!此言一出,赫连雄第一个忍不住笑得前合后仰,连一向严肃的古独航也难以控制的笑出了声,皮四宝更乐得龇牙咧嘴的直喘气道:嗬……嗬……嗬……二太爷可真为了少主急得发疯呐……就由这句话,也已证实他老先生的焦灼心情了……这一下,只怕把他的鸟也急歪啦……呸了一声,赫连雄笑骂道:闭住你那张臭嘴,娘的,你也不分个上下尊卑,满口的放屁!卫浪云啼笑皆非嗬嗬的道:呃,骂得对,骂得对,我确实是粗心大意了些,害得他老大家担足了忧虑……易少龙微笑道:在得悉少主安然脱险的消息之后,二爷便亲览少主信函,一边看,一面点头,未了,他又狠狠骂了少主一顿,骂完了,却自家哈哈大笑起来,连谢着老天保佑之思,过一会,再大骂‘皇鼎堡’‘六顺搂’‘紫凌宫’‘铁血会’等对头,我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直等他老人家发作过了,才敢请示其他问题。
卫浪云苦笑道:二叔就是这样,有些喜怒无常,一句高兴了乐上半天,一丁点芝麻小事却又会暴跳如雷……赫连雄急问:二爷说些什么,少龙?易少龙正色道:田二爷在接到‘勿回岛’的飞鸽传信之后,知道同一时间,岛上对‘花子帮’也发出了同样通知,我们这里,自今由总掌旗亲回传谕,一切调度配合事宜就无庸赘述了,二爷交待就回来禀告瓢把子,务必严守行动机密,准时赴会,千万不可稍有疏忽!二爷就在那里与我们见面了。
点点头,赫连雄:这个当然。
卫浪云又问:易兄,二叔那里有什么紧急措施吗?易少龙道:第一,二叔已派出专人再与‘花子帮’做更进一步的联系,第二,他预置敌营的几条妙计也当时发动,作为对少主这次受创的报复,第三,他也已将身边的硬把子调集一处,随时准备应变……有些迷惑的,赫连雄道:什么?田二爷还在‘六顺楼’、‘紫凌宫’、‘皇鼎堡’的内部安排了妙策?卫浪云接着道:是的,他老人家也告诉过我,为了防范对方的突变,他早已暗中留了一手了,易兄,这里头是些什么名字?易少龙低沉的道:说来可真令人不敢思议, ‘六顺楼’中有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竟然是田二爷派进去卧底的内线!四个人全都精神一振,皮四宝急吼的道:不用卖关子啦,易老大,这内线是哪一个?狠狠瞪了皮四宝一眼,赫连雄呵斥道:你他娘的嗓门能不能放低一点?叫什么熊鸟?怕这件秘密泄漏不出去么?皮四宝嘻嘻一笑,连忙闭上了嘴,易少龙这才更形低沉的道:瓢把子,少主,总掌旗,四宝,二爷特别吩咐,这件事属于最高秘密,绝对不可泄漏,否则,非但牵连人命,甚至对全盘大局都可能发生影响!赫连雄严肃的道:知道了,你他娘能不能爽快点说。
易少龙轻轻的道:田二爷潜伏‘六顺楼’的内线,便是他们‘五道金’首领‘无情罩’管庸!四个人不由全都深深吸了口气,不约而同的惊叹:好家伙,竟然是他!卫浪云压低嗓子问:真是令人大出意料,想不到田二叔还有这么一手,易兄,二叔可曾告诉过你,他是怎么安排下这着妙招的?我是说,他老人家如何能使得管庸这小子这样替我们卖命出力?易少龙笑道:我问过了,原因很简单,管庸在加入‘六顺楼’之前,曾经有一段时期十分落魄,几乎连老婆孩子的隔宿粮都发生了问题,田二爷那时认识了他,并且看出此人日后必定不凡,终能出头,因此便给予不少生活的帮助,甚至管庸的老婆有一次害了重病,奄奄一息之际,还是田二爷千辛万苦请来有天下九大名医之称的‘小华陀’粱达给悉心调治痊愈的,管庸对田二爷自是感激不尽,时思图报,不久之后,武林局面变化,形成四雄互峙的情势,二爷默察大局,认为‘六顺楼’终将为敌,是而未雨绸缪,便派了管庸佯投‘六顺楼’,以做他日内应,事隔七年,果然证明田二爷这一着棋下对了……赫连雄不禁拍掌称赞:果然不愧为‘百窍心君’,田二爷端的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非是我辈武夫可以比拟!笑了笑,卫浪云低声道:易兄,二叔暗令管庸采取什么报复行动呢?易少龙小声道:如法炮制----秘密掳俘‘皇鼎堡’水冰心!双目倏亮,卫浪云眉开眼笑,好二叔,乖二叔,你老可真是知我疼我怜我爱我哪,冤有头,债有主,你老就马上替侄儿雪耻除恨了…皮四宝也兴奋的道:简直窝心透了,少主,将这丑丫头掳到手后,交给我来整治,你看着,我皮四宝假如不能叫她喊爹呼娘,我就算她养的,她用什么‘贴心火’来烧你,我就便会用‘金环吊发鸡毛子叫’,来侍候她!微微一怔,卫浪云迷惘的道:‘金环吊发鸡毛子叫’?这是什么玩意?名称也不伦不类的……古独航笑道:这是我们皮大把头的最新创作,可谓别出心裁,独树一帜,方法是把人的头发穿过一枚金环,高高吊起,脱掉对方的裤子,然后,再拿根细鸡毛搔弄那人的脚板心,人被吊起,也已痛苦莫名,脚板心又吃鸡毛搔弄得麻痒不堪,于是,那人就会一面泪流,一边笑个不停了,这种滋味,可还真叫不好消受……皮四宝得意洋洋的道:这个法子,我自想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已经试用过好几次了,嗬嗬,有趣得很,如果到时再用两小条粘脂上面洒满胡椒末子贴在犯人的鼻子下边,他一哭一笑加上一咳一呛,那味道就越发不差啦……卫浪云笑骂道:促狭!赫连雄没好气的道:这还不算什么呢,兄弟,与这泼皮处久,你才真正体验出他那些混帐主意是如何令人哭笑不得,我一直奇怪,皮四宝这小子到底是比别人多了个心窍呢?尚还少了个窍?卫浪云笑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活宝!这时,易少龙又道:在‘皇鼎堡’,田二爷买通了他们里面一个大头目,二爷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动这人的,并且每月另外津贴这小子一百两银子,二爷如今已命令他在‘皇鼎堡’采取三项行动,其一,在水井中下毒;其二,暗中放火焚仓房;其三,制造紧张气氛,涣散对方军心,以这三样措施来使他们惊疑惶恐,不暇攻敌,便需先求自保!一拍手,赫连雄赞道:田二爷有一套,攻敌必先攻心!卫浪云道:在‘紫凌宫’二叔又采取什么行动呢?易少龙轻声的道:‘紫凌宫’宫魁凤啸松有个最得宠的侍妾,姓潘,叫蕊仙,这潘蕊仙在没有跟着凤啸松之前,原是洛阳城的一个名妓,她早与昔年的一个恩客生过个孩子,这孩子今年才五岁,也已在年前吃二爷派人掳走,借此胁迫潘蕊仙听从于我,替我们做事,潘蕊仙视这孩子有如命根,自然便只好俯首称降,当我们的内线了,这一次,二爷乃暗令她设法采取与‘皇鼎堡’同样行动,并且尽力使凤啸松打消与其他二强联手的主意……吁了口气,卫浪云道:二叔也真是用心良苦了,虽然他用的这等手段,讲起来未免有点不太正道……赫连雄一笑道:武林中诡诈百出,江湖上强肉弱食,兄弟,天下乌鸦一般黑,谁还不是一个鸟样?况且两国交兵,兵不厌诈,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任什么法子也可以使用,他们不也曾坑过作,掳过你,弄过你?对方所要求与所企图的目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一边,易少龙也道:瓢把子所言,是正确的,少主,举个例说,凤啸松那宠妾潘蕊仙的孩子如今生活得很好,比跟在潘蕊仙身这更幸福,田二爷甚至还收了这小家伙做干孙子呢,那‘皇鼎堡’的大头目也是为我们办事,我们与他各取所需,这只是方式的运用不同,只要道理不悖,仁义不违,耍点手段是不算什么的,何况这还是为了武林一统的大举。
哧哧一笑,卫浪云道:你们二位竟帮着我老叔来刮我胡子了……易兄,二叔可说过这些行动何时进行?易少龙笑道:恐怕也已开始进行了。
搓搓手,卫浪云道:如果将那水冰心擒住了,带到哪里?笑笑,易少龙道:二爷另有处隐密所在,叫‘翠竹轩’,少主一定知道呢?卫浪云失笑道:好极了,这地方在‘仙牛洞’东去一百五十里处‘雪溪’之滨,风景幽雅,山明水秀,确是不错,二叔平时把这‘翠竹轩’做为休闲养性之所,莫不成便将水冰心这妮子掳到那里去?点点头,易少龙道:正是!皮四宝又摇头晃脑的开了尊口:美人所在之处,该是景色明媚之地,这才相得益彰,只不过他妈个巴的美人恐怕要无心浏览山水胜景了呢!一皱眉;赫连雄道:前几句还像他娘人讲的话,到了后面却又粗鲁不文了,皮四宝呀皮四宝,你便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缩缩脖子,皮四宝忙笑道:瓢把子别动怒,我下次放文雅点便是了……哼了哼,赫连雄问卫浪云:兄弟,伤势如何?卫浪云笑道:亏得大哥那三位大夫的尽心调治,协同会诊,我身上的创伤都已收口了,再过几天便可结疤,看这样子,约模不会耽搁凑这场热闹的机会……满意的颔首,赫连雄道:很好,我少不得要重重奖赏这三个老小子,兄弟,他们可真是会心全意的为你治伤呢,我早巳交待过他们,尽最大的能力,用最好的汤药,多花功夫,甭怕花钱,只要能快点医好你―身创伤就行,如今还果然没令我太过失望,兄弟,你要知道,立即来到的这场争纷,关系是何等重大?不仅牵连着我们的胜败荣辱,更意味着我们大家的生死存亡,赢了,我们自可扬眉吐气,主盟武林,输了,则非但在江湖上无法立足,只怕大伙除了往海里跳便没有路可走啦!卫浪云豪壮的道:你放心,大哥,这一次的主盟武林之战,我们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我自会倾以全力!欣慰的一笑,赫连雄道:在这桩大举里,你占着举足轻重的份量,更是首要的角儿,有你,则我方胜利可指,无你,不说输蠃,便劲也泄了!皮四宝在旁表功道:瓢把子,卫少主的伤势恢复很快,身体能如此容易的趋向健朗,除了那三个蒙古大夫的悉心调治外,我也费了不少精神,可以说日夜服侍,寸步不离,铺床叠被,煮汤熬药,加上穿衣提鞋,捶背捏脚,就差未曾给少主揩屁股了,要不,恐怕还没有这大的进展呢?赫连雄没好气的道:你他娘的就是生了张巧嘴!皮四宝委屈的道:是真的嘛,瓢把子不信可以问少主……卫浪云笑着打圆场道:是真的,大哥,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四宝的确耗了不少心力,他对我那种衣不解带,席不暇暖的照拂,颇为今我感动呢!……赫连雄嘴里仍在嘀咕,但显然已经相信了皮四宝的辛劳成绩,他道:这小子,就是不能夸他两句,要不,他娘就要上天啦!大龅牙―掀,皮四宝忙道:瓢把子,你知道我一向本份――呸了一声,赫连雄道:你本份?本份个鸟,如果你皮四宝本份的话,我们‘蝎子’ 上上下下的弟兄全部都变成愣头青了!忍住笑,卫浪云道:大哥,先别忙着给皮四宝生活吃,有件事,不知大哥知不知道?摸摸秃顶,赫连雄道:什么事情?卫浪云道:‘勿回岛’、‘花子帮’、‘蝎子’这三拨人是一条阵线,至为友盟,但‘皇鼎堡’有些什么帮手大哥晓不晓得?赫连雄颔首道:‘铁血令’的那批王八蛋不是甘充‘皇鼎堡’的走狗么?卫浪云道:还有呢?思索半晌,赫连雄转头问一旁的古独航:还有哪个码头的人做‘皇鼎堡’的帮凶?古独航一笑道:‘灰衣会’!神色―冷,赫连雄道: 不错,我记起来了, ‘灰衣会’是一直和‘皇鼎堡’狼狈为奸,仰承‘皇鼎堡’鼻息的……双目中光芒如炬,他又恶狠狠的道:很好,这一次,我们就要连‘灰衣会’的老根也一起刨了,老子叫他们看,他们这些混帐,尚能嚣张到几时!易少龙谨慎的道:不过,瓢把子,‘灰衣会’中也有不少狠角色呢……古独航平静的道:所以,他们的整个力量虽不及我,但仍然不可轻视,瓢把子,还是以慎重小心为上!两掌用力一拍,赫连雄悻悻的道:‘灰衣会’算什么玩意?只不过是群狼心兔子胆的江湖龙套角色而已,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笑了笑,古独航道:还是防着点好,瓢把子。
卫浪云也低声道:总掌旗说得很对,大哥我这次不就吃了粗心轻敌的亏了,在我以为,除了那几个明显的对头之外,还有谁敢捋我胡须?但事实上却大谬不然, ‘铁血会’不就坑了我啦?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六顺楼’也有他们的死党,而这批死党,亦同样都是武林中的辣手货色……赫连雄睁着一双怪眼,愤恨的道:‘六顺楼’方面的帮手我却知道是哪些人, ‘流马队’,以及‘三羊山’上的‘四暗叟’鲍子言,嗯?点点头,卫浪云道:不错!咯崩―咬牙,赫连雄道:娘的,‘流马队’简直是狂得过头了,便凭着五十匹快马,五十付盔甲,五十双刀链锤,加上五十个粗汉,竟能囊括鄂中―地,所向披靡,看来那鄂中也确是没有能人了!卫浪云低声的道:大哥,这‘流马队’能在鄂中千里纵横,独霸一方,可见也有他们所以能称强立威之处,我听说‘流马队’共有五十余人,却―色的黑马黑镫,黑皮缀连亮锥的软甲,人手一柄大马刀一条银链锤,马战步斗,俱皆十分勇猛,‘流马队’所经,宛似狂飚横扫,山摇地动,声势颇为不凡!哼了哼,赫连雄忿然道:兄弟,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流马队’有什么不凡的?说穿了不值半个铜板,唬唬别人可以,若要唬我们,恐怕单凭他们这点气派还够不上,也不过就是五十个能以舞刀耍棒的马夫罢了!笑着,卫浪云道:我并不是吃他唬着,大哥,他们若想唬我还没有这么简单,我这人么,虽说不算什么三头六臂,却也不能算是窝囊废,‘流马队’再横还能横上天去?我只是将有关他们的传说禀报给大哥听听,也好叫大哥心里有个底而已……赫连雄凛然道:大不了拼个鸡飞狗跳!他‘流马队’这―遭上我就十九要叫他们散伙!皮四宝喝―声,道:对,瓢把子,我们先斩马腿,再取人头,他妈那个巴子,看看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们的刀口子快?什么‘流马队’?不如五十根驴鸟!古独航失笑道:皮四宝,你嘴巴干净点行不?这时,易少龙也道:瓢把子,鲍子言听说也相当硬扎,他手下的‘双鹤一凤’在江湖更是出了名的歹毒人物呢,‘双鹤一凤’大多做小路生意,行动快,手段狠,江湖上的同道闻及他们名声,就和看到阎王帖子差不离了!低吁―声,古独航道:少龙说得不错,鲍子言极少出马做案,一些无本营生全交给他的这三个手下去干,他们这个团体便只这四个人,但却个个身手卓绝,精灵油滑,又都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难缠得很……摸了摸少了一半的耳朵,易少龙笑着道:江湖上有一个关于‘双鹤一凤’的流言,也等于是个笑话,不知道瓢把子与卫少主晓不晓得?赫连雄十分有兴趣的道:少卖关子,说说看。
这流言主要是说‘双鹤一凤’三人中那个‘一凤’的,所谓‘双鹤’,乃是指‘白鹤’官晴,‘红鹤’叶清两人,这两位仁兄的冷酷狠毒不用细说了,至于那‘一凤’,便是‘玉凤’李蓉,这李蓉非但艳如桃李,心如蛇蝎,更且淫荡风骚无比,不过,她这淫荡风骚,有时是为了欲火的发泄,大多时却为了应付她们那无本生意上的需要,换句话说,这娘们与人苟合,是半点不存情感的,只要她那‘生意’需要她做这种身体上的奉献,她便会毫不犹豫的主动牺牲色相,找着主儿寿头销魂一番,可是,就算在她缠绵床笫之际,往往也一样突然变脸,随时随地将那正在和她举行云雨大会的情哥干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嗬嗬一笑,赫连雄道:就这么个狠法?点点头,易少龙道:外面可是像这样传呢?一龇龅牙,皮四宝道:如果真是像外头流传的这样,以后和女人睡觉却还需要小心了,他妈拉个巴子的,别脱得赤条精光,正抱着那羊脂白玉似的温香软肉快活的当儿,抽冷子吃那女的捅上一刀子,这样一来,就算挺了尸也不能瞑目呀,身上光溜溜的叫多难看有多难看,没得到了阎罗殿,都无颜见那牛头马面!哧哧笑了,卫浪云道:这却好有一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摇摇头,皮四宝怪模怪样的道:话不是这样说,主要的还丢人现眼呀,那等情状,只怕被人瞧着就再也风流不起来啦……赫连雄接口道:娘的,这种女人却也真个少见,在床上玩得好好的,正是柔情蜜意,无限恩爱的当口,岂能一下子横了心给那尚在满腔子热劲加上迷糊,一脑袋艳福不浅的迷住仁兄哥玩上一家伙,此等修为,可还真是练上几年才做得来!古独航也笑谑的道:这就叫媚眼如丝,转瞬无情!皮四宝嘻嘻笑道:也叫白肉相迎,你只要提枪上马更得要命!嗤了―声,赫连雄道:粗俗之极!皮四宝道:但更切实际!脸色一沉,赫连雄反道:实个鸟的际,简直狗屁不通,皮四宝,你那口气就活像窑子里的龟公!易少龙加上几句道:我们皮大把头久经胭脂阵,众香国,临场学得不少经验,自也顺口溜出,趁热现卖了!皮四宝尴尬的道:何必取笑我呢?易老大,咱们哥俩还不是‘拿鸟敲鼓,一个点’!脸上一红,易少龙急道:去你的,谁和你‘一个点’?古独航笑道:甭扯了,越扯越远,依我看哪,你们六旗的几个正副头儿全不是好东西,哪个也有―笔滥污帐!易少龙十分窘迫的分辨道:总掌旗可别听皮四宝这混小子胡说,我可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这泼皮挨了瓢把子的刮,眼看一个人招不住了,才昧着良心想将我―起托下水来替他做挡箭牌……连忙指天盟誓,皮四宝慌忙道:皇天在上,下有后土,我皮四宝若有一丁点这种坏心,便是众人养的!哼了哼,赫连雄道:假如我真有你这么个宝贝儿子,早也叫你将我气死了,哪还有这好命活到如今?古独航亦笑道:皮四宝,设若你是我的儿子,干脆,你只要一出娘胎我便捏死你,省你长大了把我活活气死!皮四宝手忙脚乱的嚷道:我……我我他妈拉个巴子又没有啃了你们的卵蛋,怎么全冲着我来啦?赫连雄叱道:放肆!猛一激灵,这位人蝎旗的大把头这才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出口大大的冒失了,他立即垂下头去,噤若寒蝉,不敢再吭一声。
赫连雄威严的道:我是‘蝎子’的首脑,古独航是总掌旗,易少龙为六旗之长,卫兄弟乃‘勿回岛’的少主,这里哪一个不比你身分高?娘的,我倒要问问你,你能啃谁的卵蛋?真是想造反了不成?瑟缩了一下,皮四宝苦着脸道,说着玩玩嘛,瓢把子,你老人家何必动气?眉毛倏竖,赫连雄怒道:什么?说着玩玩?他娘的,我们是给你说着玩玩的对象么?这时,卫浪云一看皮四宝口没遮拦闯了祸事,那副龟孙样也委实可怜,他连忙出头替皮四宝说情:算了,大哥,四宝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他什么闲气?多少年了,你还不都是这样?生他的气只怕一辈子也生不完了!不待赫连雄回答,他马上将话题岔开:易兄,那‘四瞳叟’鲍子言我未见过,可是真个生了四只瞳仁?易少龙立即道:是的,听说他每只眼睛里全生着两眼瞳,而且精芒盈溢,神采十足,不说别的,只看他那一双招子,便知道不是易与之辈了!哦了一声,卫浪云道,这鲍子言的武功可真有不凡之处?点点头,易少龙道:想是如此,否则,那‘双鹤一凤’全都是难惹难缠的人物,又怎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听他节制?微微吁了口气,卫浪云道:看这局面,若是一旦拼了起来,那种热闹法就不算是绝后吧,约莫也是空前的了……赫连雄昂然道:大家全是肉做的,都只顶着一条命,要干到底,拚也得拚出个强弱胜负来,管他什么空前与绝后!笑了笑,卫浪云道:大哥勇冠三军,能为万人之敌,不说别的,就这气势,已经可以吞日月而贯长虹了!豁然大笑,赫连雄道:少拍哥哥我的马屁!夜幕早已深垂,空气中有些萧萧的凉森,但在檐廊上团坐商谈的几个人全无倦意,他们的神色表面上看来是悠闲又愉快的,言谈是低沉又平静的,好像只是在谈论家常闲说古今一样,其实,隐藏在他们心内深处的感触却是十分沉重,十分紧张,以及十分严肃的,他们用这种谈话方式研究敌我的虚实,探讨各方面的趋势,确定即将来的拚战策略,同时只是欲借此方式令自己轻松一下罢了,要发生的既然终不可免,又何苦事前便给自家先找上烦恼与躁闷呢?现在一一赫连雄的讲活:兄弟,‘紫凌宫’的同路人那是哪一些?他们不会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闷着头干吧!卫浪云笑道:当然不会,凤啸松又不是白痴,他会傻到只靠他自己的力量硬干?他早就有帮手啦。
眉梢子扬了扬,古独航道:少主,我似乎听说‘龙派’的人与‘紫凌宫’非常接近?卫浪云道:不错,‘龙派’的掌门人,‘飞龙一尊’石公望和风啸松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他自然是帮着凤啸松的,这一点丝毫无疑问,‘龙派’的把子―一也就是石公望一手调教出来的,‘五翼龙’不用说也就会一道倾向‘紫凌宫’了,‘龙派’中,以石公望和他那五个弟子最难对付,其他的一干徒孙之辈,便算不上什么角色啦……赫连雄缓缓问道:娘的,‘飞龙一尊’这老小子我在七年多前见过他一次,就那一次,我也已察觉这老小子不是好斗的人物了,他那张熊脸上便透着一股子粗明强悍的神气,一看就知是那种硬梆梆的角色!舐舐唇,卫浪云道:一点不错,石公望正是大哥所说的那种人,刚强、狂傲、精细、机智,加上无比的剽悍!哼了哼,赫连雄道:这样正好,老实说,也只有这种角色才配与我们一斗,太窝囊了便失掉趣味喽!顿了顿,他又问:那么,‘紫凌宫’就只有‘龙派’这一些人做帮手了?卫浪云道:不,还有‘飞鹊门’。
脸孔突然变红,赫连雄怒道:‘飞鹊门’?那专门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的‘飞鹊门’?哧哧一笑,卫浪云道:是的,但大哥你气什么?呸了一声,赫连雄厌恶的道:这是我最为憎恶的一帮子人,娘的,和他们为敌,连手上都会沾上些骚腥气,这批人全是下三流的市井无赖,江湖渣子!卫浪云平静的道:可是,他们也有不容轻视的力量!赫连雄恨声道:‘飞鹊门’什么江湖饭不好吃,就偏偏挑上了吃这种窝囊粮?他们专找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儿,流落失所的小姑娘,用低廉的代价收买到手,加以调教,然后以高价买到各处青楼妓馆,迫使这些清白少女横遭蹂躏,过着那种痛苦不堪的皮肉生活,娘的,这一拨人,说穿了简直就和些龟公差不多!龇龇牙,皮四宝又接上了口:对了,我也听说过他们的营生之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三百六十行外竟还有这么一门行业,专门替男人找快活、寻乐子的行业……古独航目注皮四宝,正色道:这是一门龌龊下贱、恬不知耻的行业,四宝,男人并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快乐与情欲的需要,便容许这门行业生存,你该知道,那些倚门卖笑,操皮肉生涯的可怜女子背后都有一段何等凄惨的身世,何等悲凉的过往?她们笑里含泪,强作欢颜,骨子里却又羞愧如何、苦楚如何?这并不是一个满怀欲念的寻欢客所能想象到的,那些人只要兽欲得泄,哪还会顾及其他?但是,我们得想想,任何一个女子,不论她是做哪一种生存之道,她总是爹娘的好女儿,她也总有过一副清白的身子,一缕多少不同的纯洁灵魂…皮四宝道:照总掌旗这样说,以后谁还敢逛窑子?而光棍们又如何排遣需要?那些操此贱业的娘们又该靠啥嚼粮呢?苦苦的一笑,古独航道:这就人类社会的矛盾了,我们只可以这样说,我们容忍那些既存的事实,因为它有它存下的必要,但是,我们却不容忍造成这种荒淫事实的邪恶力量与来源,这种邪恶力量与来源会将此等事实越形扩展,增加更多的罪孽,我们定需阻竭与消灭它,希望在千百年后,淫业将断绝无存!有些茫然的眨着眼,皮四宝呐呐的道:我不懂……卫浪云干脆的道:简单点说,四宝,总掌旗的意思是指妓娼婊子虽然替一般国人解决了不少问题,但这门行业乃是下流龌龊的,伤风败德的,不足为取的,要阻绝它,而阻绝它的首要之急,便在于先行消灭这门行业促成者,截断它的来源!赫连雄也气呼呼的道:现在,‘飞鹊门’就正是这么一帮玩意,就要打倒这批龟公!瞪着皮四宝,他狠狠的道:懂了没有?连连点头,皮四宝忙道:懂了懂了,‘飞鹊门’全是此不要脸的皮条客,他妈拉个巴子,一定要铲除这些专靠在女人裤档底下营生的混帐小子们!赫连雄啼笑皆非的道:行了,再说下去你他娘又没得好听的啦!嘻嘻一笑,皮四宝道:瓢把子,他们这一门的名字倒起得好,叫‘飞鹊’,妈拉巴子‘飞鹊’可是报的喜讯呢,莫不成女人脱裤子也是什么喜讯么?呆了呆,赫连雄叱道:你给我住嘴,说着说着,可不又有骚腥的上来了?皮四宝急道:别,别火,瓢把子,我住嘴便是……这时,易少龙道:卫少主,‘飞鹊门’的大掌门可是‘不老婆婆’朱玉如?卫浪云一笑道:完全正确,就是这个老妖婆!易少龙笑道:她果直不老如玉?耸肩,卫浪云道:我没有见过她,但田二叔见过,据二叔说,这老妖婆的确驻颜有术,得有青春不逝之秘,如今她也已六十出头了,但看上去却似乎与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差不了多少……皮四宝脱口道;说不准这老婆子识得采补之术呢!卫浪云调笑道:怎么?你想学学?斜眼偷窥了一下虎着脸的赫连雄,皮四宝苦笑道:不,少主,我哪有这个兴趣?呃,我也只不过就是说说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长长吁了口气,赫连雄道:会不会,兄弟,朱玉如这老妖怪和凤啸松有一手?卫浪云一笑道:不敢说,但有点我们清楚,凤啸松与这老妖婆十分亲近,彼此以姐弟相称,似是颇为热络。
古独航有趣的道:凤啸松称朱玉如为姐?点点头,卫浪云笑道:田二叔说,凤啸松叫朱玉如为‘玉姐’,而朱玉如便称凤啸松为‘松弟’,两个人相当友善……赫连雄鄙夷一声:友善个鸟,纯粹是把肉麻当有趣,六七十岁的人了,姐呀弟呀的瞎叫一通,简直令人恶心!皮四宝煞有介事的附言道:瓢把子说得对,我看嘛,这对老狗头必定是有一手了,要不,那有这么个肉麻法?卫浪云低声的道:凤啸松为人十分风流,而朱玉如也不遑稍让,由种种迹象判测,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总之,他们的关系有些暖昧。
停了一下,他接着道:朱玉如手下的第一员大将,也是个姑娘,号称‘索上飞莺’,叫陈京儿,听二叔说,这个妮子身轻如燕,飞腾似莺舞鸟翔,可立于人掌之上,除此之外,本领之佳,也已到达登堂入室的精湛地步了!古独航笑道:闻说这陈京儿娇小玲珑,柔若无骨,宛似香扇坠儿,且生得又俏又娇,十分姣美,想也不会比前人差到哪里。
斜眼一吊,皮四宝道:为什么朱玉如不将她也一并卖到窑子里?那包管能卖得个好价钱,功夫亦不一样呐!一瞪眼,赫连雄道:皮四宝,四祖宗,你他娘就没有句正经话好说么?沉默好久的易少龙开口道:少主, ‘飞鹊门’莫非就这老少一对婆娘?他们还有其他好手么?内部组合如何?卫浪云静静的道:‘飞鹊门’的最高掌权者便是大掌门‘不老婆’朱玉如,她下面分三坛,称为‘月坛’、‘星坛’、‘虹坛’,陈京儿为‘月坛’首席坛主,‘星坛’坛主是‘魔戟’贾思忠,‘虹坛’坛主为‘绿眉’齐海,以次的一批头目喽罗便没有什么大不了啦。
徐徐颔首,古独航道:我知道贾思忠及齐海这两个人,他们在早年全是西北―带有名的独脚大盗,两个人一个德性――心黑手辣!卫浪云道:不错,‘飞鹊门’的实际负责的主儿便是他们两人,朱玉如和陈京儿平时很少过问。
赫连雄冷冷的道:这一对王八蛋果然是干这一行天生的好人选,难为朱玉如,是怎生挑拣上他们的!撇撇唇角,易少龙道:慧眼识龟公一一物以类聚罢了。
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赫连雄道:如此说来,娘的,‘六顺楼’,‘皇鼎堡’、‘紫凌宫’的力量都不比我们差什么,看上去全不简单。
卫浪云安详的道:要不,大哥,我们还紧张个什么劲。
古独航道:而他们的综合实力,却比我们雄厚多了,如果他们联手一致对付我们,只怕我们就吃不消啦!点点头,卫浪云道:所以我们要一面反间离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逐一歼灭,各个击破,哪还能容许他们联合?柳残阳 >> 《雷之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