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对方这些仁兄,个个在江湖上叫得响的难缠人物。
一个要比一个棘手,尤其那叫贝海涛的,看来年纪与自己差不多。
然而他的两边太阳穴凸起,面上一层灰蒙蒙的氤氲之气,显然他的气与意已达随心所欲境界,收放自如地步,看来必然已尽得太极老人真传!也许,在白良的意念里,他正想对沙成山介绍眼前六人,如此一来,可以收到先声夺人实效。
凭六人之声势与名号,必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负担与无形的压力!淡然的,沙成山道:情势上看来,各位已不分是非曲直。
一心扭结起来以牙还牙了!白良咬着牙,道:非如此便不能置你于死地!抹过一丝凄凉的笑,沙成山翻身疲惫的下得马来,他横了三步,那黄膘马弹蹄到了路边。
他淡然的道:这世上原本就难以分辨出是非善恶,人性当然更难以公正无私地发挥了……白良怒叱道:沙成山,你切莫忘了死在你刀下的人是我的独子,你毁了他也令我失去希望!这是血债,血债便得血来还!沙成山懒恹恹的道:啊,一场豁命搏杀看来在所难免了!冷峻的一哂,白良道:我儿死于白羊河岸的那一刻起,这一场拚杀便已不可避免了!沙成山难过的道:卑贱的江湖生涯,辛酸的搏杀日子,对于是生是死,早已看得十分淡泊。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各位偏巧在这时候——我有要事在身的时候,那么巧合的拦住我的去路!仰天一声洪笑,白良道:追杀你还真不容易,七天前我们赶到如意集,才受人指点久候在此了!一声无奈的苦笑,沙成山自语道:大奶奶,大奶奶,嗯,你究竟是什么人?白良猛然怒喝道:沙成山,又是大奶奶!我们不知道什么大奶奶,你准备纳命来吧!沙成山淡然的道:不必咤唬,白当家的,沙成山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既然落马,生与死已不计较了!冷面豹贝海涛忽然走前一步,道:对于沙兄的气度,贝海涛由衷敬意,我先为你喝彩!笑笑,沙成山道:彼此吧!他双臂下垂,又道:生则离去,死则躺下,各位可以出招了!双臂平伸,贝海涛平静的道:沙兄预料我们会群起而攻之?沙成山道:我是这么想,也准备如此一拚!轻轻的摇着头,贝海涛道:错了,就目前而言,至少我不会。
持节傲物,看透生死的并非你一人。
沙兄,我正打算单挑独决,你不会令我失望吧?沙成山一笑,道:贝兄,对于你的傲视群伦,沙某也为你喝彩!贝海涛面无表情的道:别为敌人喝彩,因为我已决心取你的命了!沙成山纹丝不动的道:我在候教了,贝兄!白良走近贝海涛,低沉的道:贝老弟,沙成山不是一般杀手,我们谁都没有必胜把握,联手方能一竟全功,老弟三思!贝海涛鼻孔一哼,道:六人围杀与五人联手所差无几,就算我先打头阵吧!一直未开口的大漠红鹰戈二成冷冷的道:很好,贝老弟出手一定成功。
不过,我不希望再有出手的必要,你说呢?面色转而泛青,贝海涛道:各位可以边上站,我不想再多费唇舌!于是,另外五人便往四边散开!真是不谋而合,成了五个方面的包围之势,不论沙成山是生是伤,他都将逃不过五人的围抄搏杀!沙成山默默的注视着敌人,有些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直往脸上贴,萧然中有着孤傲,宛似寒风中一枝挺拔的青柏一般!贝海涛移步半丈,面色泛青,双日阴幽,两边太阳穴已开始有形的跳动,那正是太极功力行走全身的惯常现象,但也仅限于功力高深人物才有的现象!于是,空气中仿佛已闻到了血腥,至少沙成山就有这种感觉。
他那涩涩的双目有着厌恶感,当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静,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心跳也隐隐可以听到!反常的静寂,也是决斗的前兆。
高手对搏,往往就是把握这最后的一刹沉寂,去捕捉那有利的出招契机!贝海涛的动作快如离弦之箭,双肩只是稍晃,沙成山的眼皮下便似看到回头花朝齐扑过来般——冷面豹果然与众不同!沙成山挺峙如岳,他右腕疾翻,一篷青莹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为中心,仿佛撞碎了的冰球,撕裂着空气往四下里激溅,闪耀,穿织,然后趋于幻灭!暴翻疾转,贝海涛的身形旋绕于光华四周,旋即大仰身落在两大处!两人又成了对峙,静静的对峙着!贝海涛唇不见动,语音低沉:银链弯月!沙成山末点头,却冷冷的道:不错!贝海涛的面孔在颤抖,眉宇之间浮上一层黑气,两肘在微微的抖着!沙成山卓立不摇,木然的毫无表情,只有那件泛白的长衫在微风轻拂下偶然飘起下摆!蓦然间,贝海涛一声怪叱:杀!杀声未落,他人已弹升三丈余。
当他的身形似乎凝停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的实体已撞向沙成山的头顶,双臂交替下击,两缕金芒宛如长虹一现的指向敌人要害!是的,东海太极老人的太极心法——开天辟地!沙成山不能再不动了。
他冷叱着身形便往左侧偏,回旋的身形未住,银链弯月已纵横交织如同光雨般的狂兜猛杀!然而这次贝海涛未再稍退。
他弹升的身形不即落下,双臂的金光更见厚实,借着拍击敌人的刀芒,维持住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眨眼之间传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令人们的耳膜如针刺穿,好不难受!立刻,就在一阵撞击声里,半空中的贝海涛身子怪异的浮现在空中,光景他竟虚空在上面出手缓慢的打起一路太极拳来了!缓慢的动作,立刻让人们看清他的双腕上套的金色护腕,双掌便自护腕处套上去。
他十指箕张,十把尖尖锋利的金爪,拖曳着金芒游移在空中!是的,正是太极老人的独门绝学——金阳罩顶。
沙成山双臂突然内圈,身子疾快的劲旋。
他旋转七圈不到,忽然往空中冲去,那光景宛似平地刮起一股冲天狂风,一时间光电流射,遮人耳目,银链弯月便随之光芒四射,反而罩上那由慢忽快的一片金光!于是,再一次金铁撞击在空中爆发开来!在场的龙爪门掌门白良、飞索门掌门管洲、快刀阎九子、关洛双雄与大漠红鹰戈二成,六人无不动容,这些人皆江湖中的翘楚,一方的枭雄。
他们对于沙成山的这手刀法,大感惊奇与骇异。
传言中早已失传的寒江月刃,竟会在这里出现!就在这一片坚实的烁亮光华里,掺杂着蓬蓬的血滴往四下抛飞,两条空中人影——是实体也是幻像的人影,刹时落在地上,但旋即又合在一起!于是,金芒激闪,青焰喷射,一条条凝聚而成的匹练,形成恁般锋利的光影,穿梭流闪。
就在这扣人心弦的时候,忽然间一片极光中发出星芒一点,那看来宛似银河中泻落向九州的寒芒突然凝聚成形,停滞稍顷,极似恶魔附身,贝海涛的虚幻身形立见一顿,接着便一个急旋,跌撞出十一步外!血在往外面溢,他那干瘦的面孔上肌肉颤抖不已,左肩胸上一片殷赤,衣衫裂口处只见肌肉翻卷,面上一刀不长,但却相当深,深得微见森森白齿,贝海涛连哼一声也没有,虽然他的后背上早已着了一下狠的!沙成山也并非完整无缺,他的双臂皮开肉绽,左跨上被撕裂得几乎难掩肌肤,三条血印正冒着赤漓漓的鲜血,神色颓废的木然在贝海涛前面六步地方!冷冷的,贝海涛伸出泛青的舌头甜着口角流的鲜血,直视着对面的沙成山,道:寒江月刃。
沙成山淡淡的摇摇头,道:‘寒江月刃’的最后杀招,‘寒江月落’!他顿了一下,又道:但仍然没有把敌人放倒!贝海涛面无表情的道:因为我是贝海涛。
沙兄,你的‘寒江月刃’中竟然套着这招‘寒江月落’,放眼当今,能逃过这招的人只怕寥寥无几!沙成山道:贝兄的‘金阳罩顶’也自不俗,沙某十分佩服!贝海涛望着沙成山身上的鲜血,冷然道:沙兄,你带给我的是一个丰硕的经验。
虽然在肉体上我承受着你所赐的痛苦,在精神上你给了我一次重大打击,然而我却看到了你的真正杀招,我相信我受的创伤仍然值得!沙成山淡淡的道:贝兄,你才是真正的武者,也是沙某平生仅见的对手。
我一直对你抱着怜惜,所以你仍然能站在那里!贝海涛全身一震,这才想到刚才的一刀足以穿心,何以那么强势的力道中途回抽,原来……贝海涛忽然呼啸惨然笑道:对于你的刀下留人,我决不言谢!沙成山立刻接道:我并不要求你回报!贝海涛用力抹去面上鲜血,道:相反的,我会再来找你,沙兄,我一定会再来找你!沙成山重重的道:希望再见面时只在切磋而不掺杂半点仇恨!贝海涛苦兮兮的一仰血面,道:沙兄,你表现了武士精神,你……才是个真正武者!他不等沙成山再开口,缓缓的回转身,冷然直视着铁爪白良,道:白掌门,我已无能为力,但愿你们好自为之!白良瞪着虎目,抖着灰发,道:贝老弟不急于一时,你一边自己敷药疗伤,看我们撂倒姓沙的为你出气!大漠红鹰戈二成沉声道:若是联手,姓沙的早没命了,何至于……戈二成的话十分明显,他是在抱怨贝海涛不该自己逞能,没得倒自己先受了伤!猛的一瞪眼,贝海涛道:我不会留下来的,因为我心中相当明白,谁想撂倒沙成山,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那是一种无法弥补而又相当惨酷的代价!戈二成愤怒的吼道:贝海涛,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白良忙摇手道:二位且莫如此!都是白某人的挚友,千万免伤和气!贝海涛沉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白掌门,恕贝某先走一步了!贝海涛走得相当艰苦,他几乎是走三步一弯腰,跨五步就要倒的踉跄着离开……片刻的沉寂,一时的风平,正是惊涛骇浪将至的前奏;愤怒的睁芒,冷酷的表情,正是培养搏杀情绪的写照!沙成山木然的面对白良,道:我想各位不会就此罢手而调头他去吧!嘿嘿一声冷笑,白良缓缓往沙成山逼近,另外五人也自五个方向围过来!白良沉声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生离此地,你准备偿还你积欠的血债吧!此刻,飞索门掌门,拨云手管洲赧赧然的粗声道:沙成山,千万别怪我们联手对付你一人,更别怨我们在你淌血的时候出手。
实在,因为你双手沾满了血腥,早为道上朋友欲扑杀的人物,此情此景,你就认了吧!淡淡的垂着双臂——尚在滴血的双臂。
沙成山道:管掌门,你别说得如此堂皇。
放心,我不会为你们的联手而喊冤。
江湖好险,世道如此,这种不要脸的场面,沙某见得多了,当然,见多不怪,你又何必多此一说?管洲面上一红,旋即沉声道:沙成山,别骂人不带脏字!只见他右腕一震,一条三尺半长的金色素绳已握在手中!金索有拇指粗细,看似一条金色绳子,管洲奋力抖动,那金索竟然变得笔直,平举在他的身前!沙成山心中明白,握在管洲手上的金索并非一根绳子,那玩意儿可硬可软,击、打、抽之外,兼可绞人脖子,一旦被它缠上手足,足以重伤当场!再看关洛双雄——赤发鬼汤白手握一柄两尺长四寸宽的青刃短刀,红发披肩,干憋的嘴巴紧成一条缝,双目赤红见血丝,走在地上一步一个足印!走在汤白左面的大刀贺鹏,双手托着长把砍刀,一对暴牙外露,显出一副凶残样子!然而,沙成山只注意着大漠红鹰戈二成,不见姓戈的兵刃,但一件红衫却把他的人罩上一层神秘色彩,光景猛一看成了一团烈火似的吓人!突然,白良冲天一声凄嗥:快活我儿,你爹就要为你报得血仇了,你天上有知等着瞧吧!他声音凄厉悲壮,宛似叫魂,然而谁也不会知道,白快活是否真的地下有知。
不过,白良如此一叫,还真的令人疑惑,他会把白快活叫来似的!双臂与胯上鲜血直流,凡已将长衫染成了一片片赤红,但沙成山的表情仍然平静与冷漠,宛似流的血不是血而是出的汗水!有着一种恹恹的表情,那种不带一丝人味的冷酷,似乎在每次搏杀之前一定有的样子,如同看惯了血腥,觉悟了生与死的轮回一般,含着太多的无奈……右前方,大漠红鹰戈二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少再磨蹭下去了,是我们该送姓沙的上路的时辰了!右后方,西隆二十四铁骑快刀阎九子仰着一副雷公嘴厉声怪叫道:不错,是时候了!白良举着三尺精芒闪闪的铁爪,嘿然一声,道:各位这是给白茶人帮场助拳,且容老夫先上!大刀贺鹏狂烈的道:形势不对,姓沙的不比一般,我们并肩子上!咯嘣咬着牙,拨云手管洲大叫:为白少爷报仇,少不得我们一起上了!沙成山重重的道:别再找借口了,沙某并未有任何拒绝的方法,因为这不正是各位早已打定的主意?大漠红鹰戈二成一声怪叫,道:沙成山,你千万别把人全看成孬种,今日之后如果你仍然存于世上,戈二成一定找你单挑,杀一个至死方休!沙成山冷冷的道:看来你我之间难能如愿了。
铁爪出手之快,宛似就在沙成山面门,白良已狂吼怪叫道:还我儿子的命来!骂声起自沙成山的背后,粗壮的管洲叫骂道:娘的皮,你躺下吧!嗖嗖之声便随着他的叫骂,到了沙成山的头顶上方三尺之地!宛似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沙成山的身子猝然不成体形的一轮急旋,银链弯月便似炸裂一个巨型冰球般闪掠出碎芒点点,无数的冷焰穿梭中,沙成山的身子犹似弹升在一片银河星海之中!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落下,带起一股裂帛也似的尖啸,贺鹏吼道:老汤,招呼他的下三路!老汤当然是汤白。
大刀贺鹏与赤发鬼汤白二人号称关洛双雄,交手对敌,经验丰富,这些年的闯荡中,二人几已焦不离孟,只要有贺鹏在,汤白必也在!此刻,不用贺鹏交待,汤白已舞着短而宽的利刃贴着地面到了沙成山背后四尺远处,他只要拧腰挺胸,便能把短对招呼上敌人的双足!沙成山斜肩劲旋——好一招脱胎换骨,他是怎么闪出五尺远的,几乎谁也没有看清楚!于是,第三拨冲上的人——大漠红鹰戈二成便宛如西坠红日,搂头盖脸的扑击而来!就在那片红影中,沙成山方看到姓戈的两件兵刃——那是两只尺半长的精钢利爪,那原本合在一起的尖刃,便在戈二成的挥舞中张开来,宛似天空扑击而来的一只巨型老鹰!目光凝聚的刹那间,沙成山右腕伸缩,银链弯月便洒出千百条流电交错,他的双腿一伸一缩,伸缩之间已躲过两把刀与一条金索的缠打,但他的头顶却爆烈出一片金钟撞击!就在这时候,汤白不顾一切的直往沙成山滚去,只见锋刃似月,寒气蒙蒙,一道流闪的光华暴长中,汤白的短刀尚未碰上敌人的双腿,业已厉叫着倒翻出去!宛似流着自己身上的血,贺鹏急怒的大叫:老汤,伤得如何?洒着鲜血倒撞在一棵矮树旁,汤白龇牙咧嘴的喘息道:我死不了,你快去围杀呀!伸手摸出一包伤药,贺鹏道:快把伤处包扎好,娘的老皮,姓沙的死定了!撩开外衣,好长的一道血口子,从背后斜到左胯上,鲜血像泉一般往外溢!愤怒的托着手中长把砍刀,贺鹏凶悍的一声大叫:杀死你这狗操的!没有退闪,沙成山只是在三股兵器加身的一刹那间猛击了拔空三丈有余,就在他的身形仍然滞留在人们的瞳孔中时,他人已到了怒杀过来的贺鹏头顶!那真是行云流水般的劲泻,劲泻出好狂的一片光雨。
只听得一声尖吭的凄厉大叫,长把砍刀带起半空,一股鲜血自空中弹飞的砍刀上洒下来。
天爷,刀把上仍然有一只断了的手臂,五指死死扣握着力把,直到那把刀砰的落在地上,那只手臂仍然未与刀把脱离开!正在包扎伤处的汤白,已听到贺鹏的叫声,他不顾自身的伤,急忙伸手搂住鲜血直流面如死灰的贺鹏,叫道:老贺,快运功曲池,闭住气血,你的左臂!贺鹏痛得哇哇怪叫,那面,白良高声吼道:稳住!稳住!认准了出手!现在,沙成山决不在一个地方多滞留。
他不用找上敌人,敌人自会追来,他便利用那有限的时间来换取有限的空间。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毫不留情地挥动着银链弯月。
从外表看来,他正以明快似风的身法游斗!沙成山相当清楚,今天如要生离此地,怕得有一番苦斗死拚了!几处伤口在抽痛,沉闷的空气里不时飘着那股子血腥。
沙成山已经是血汗不分,气血见虚。
贝海涛留给沙成山的伤,加上这一阵子折腾,他……白良老奸巨猾,他已看出沙成山的企图,更发现沙成山的动作不似初发时候利落,忙不迭急叫:姓沙的一味游斗,他这是强弓之末的拚法,大伙圈紧他,不容他再替他自己制造喘息机会!其实,参战的人都已看出来了。
白良的话声甫落,一团红影已到了半空,大漠红鹰戈二成发疯般的一声厉吼:拿命来!叫声里,更有三条人影分三个方向朝沙成山包抄围杀上去——快刀阎九子从后,拨云手管洲自左,铁爪白良来自正面。
三个人几乎同时到了沙成山的身边!高手围攻便是这样,一经发动,不用再多费唇舌,便自然的不约而同出招走式!于是,空中响起各种刺耳的响声,石火猝映,血肉抛掷四溅,凄厉的狂嗥划破沉闷的长空,真惨!白良第一个往地上撞去。
他的左面颊连着一撮胡子业已不见,顺着嘴巴裂到肩头,一道连贯的血口子,几乎令他无法忍受那种撕裂的痛苦!他在一跤跌坐地上以后,右臂连举爪的力量也几乎没有了!飞索门拨云手管洲的金索抽上敌人的面颊,带起点点碎肉,但未等他反臂回抽敌人的右腕,自己的右胁已被割开,三根肋骨森森外露。
他不及再战,往外急退!快刀阎九子的刀是够快。
当他抹过沙成山的左肩背的时候,自己的右面颊先是一凉,旋即鲜血进流,从右眼捎到后颈,好长的一道血槽,右耳已不知去向!当头罩下的大漠红鹰戈二成,右爪落空,左爪撕裂敌人大腿上一块血肉。
他人未落下,极光已自他的身上交织穿梭十一次!红衫带着血肉向四下散落,戈二成连哼一声也未曾,带着满身血痕,流着一地鲜血,跌跌撞撞地往荒林中走去。
他边走边咒骂:操你亲娘……我……他似是失去那股子豪情与勇气,变得像个半疯之人,直到他走入林子里,口中尚不停的在骂,似是对他的一身伤痛仍然难以接受!沙成山的面庞扭曲着,鲜血几乎染了他大半衣衫,发丝散乱。
他伸手摸了一下头皮,似是有着宽慰的露出一个苦笑,也是勉强的笑!撑他又起,起了又跌,白良愤怒的道:姓沙的,我不杀……杀你……他没有再说下去,鲜血封住了他那张失去一片皮的嘴巴!沙成山苦撑着未倒下,他淡淡的道:看来这真是一场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管洲唔呀半晌说不清楚,一边,快刀阎九子已狂叫道:不杀此獠,誓不甘休!白良叫道:我们仍有搏杀姓沙的力量,我相信姓沙的不比我们强多少!沙成山淡淡的道:乐意奉陪,各位还等什么?说完只见银链弯月猛古丁绕体盘飞,匹练也似的把沙成山的身子掩没在一片光华之中!白良等见沙成山摆出这副架式,显而易见沙成山确有再杀功力,如果这时候再上,单凭沙成山这一手,只怕谁也难以接得下来!飞索门的拨云手管洲强忍着伤痛,猛烈的喘着大气,道:白当家,且容管某说句话!他哑着声音,猛吸几口气,又道:我们暂且撤走,尽快找来兄弟们围杀此獠,犯不着这时候把我们的老命赔上!快刀阎九子捂着伤口也叫道:对,他娘的,姓妙的是绝户,他既无帮派又无帮手,想围杀他太容易了,又何心急在此时!白良见沙成山仍能挥出一路刀法,心中早寒,闻言重事的道:也好,且叫姓沙的多活一时,相信三几日内他还难以复原!沙成山未开口,他那瘦削的面上一片漠然,谁也看不出他的双目中含着的是一片迷茫!愤怒的一跺脚,白良大手一挥,道:我们走!这些人走的可真快,虽然他问个个带伤,而且伤的都十分凄惨。
尤其是关洛双雄之一的大刀贺鹏,他左臂被斩,几次昏绝,此刻由受伤的赤发电汤白半搂半抱,跌跌撞撞的顺着官道往南走,那光景还真的透着无限辛酸与凄凉!江湖生涯,刀口子舐血的日子原本就是这样!白良几人走远了,然而沙成山却并未稍动,他仍然木雕也似的站在那儿,银链弯月垂在地上,双目灰惨惨的难以辨物!附近,黄膘马弹蹄到了他的身边。
十年相处,黄膘马看过太多这种场面,它习以为常的用马嘴项蹭着沙成山的上身!咚!沙成山竟然直不愣的倒在地上!沙成山不动了!血似已流尽,半个长衫尽湿!于是,黄膘马发出一声长嘶,尽在沙成山身边刨着一双前蹄!于是,林子里出现另一批人物,这批人来的可真够快,远远望去,个个似飞。
有一顶兜轿,两个黑粗大汉前后抬着,跑在前面的是四个年轻女子,兜轿后面跟了四个壮汉。
那顶轿子上面坐着个紫衣少归,一眼望过去,只见这少妇服如秋水,面如芙蓉,满头翠玉,不带笑容,有着一股凛若冰霜的仪态!四个女子最先冲到黄膘马前,其中一个身穿深绿色短衫的尖声叫道:怪不得没等到这厮,原来姓沙的已经死在这儿了!另一身穿黄色短衫的立刻问道:三妹子,爬在地上的真是大奶奶说的沙成山?穿绿衣的重重点着头,愉快的道:不错,姓沙的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就在这时候,那顶兜桥也到了,兜轿未放下,轿上的少妇已沉声道:仙儿,姓沙的死了?穿绿色短装的,不错,正是毒蜘蛛柳仙儿,当然,坐在兜轿上面的少妇便是她们口中的大奶奶了!此刻,柳仙儿走近轿前,道:大奶奶,死在血滩上的正是沙成山那个王八蛋!猛古丁仰天大笑,兜轿上面的少妇似花枝乱颤。
半晌,她收住笑,道:白良找的几个人还真管用,他为了替他儿子报仇,早就放言要找姓沙的,可好,我替他指了一条捷径,顺利的杀了沙成山,如此也就用不到我再出手了,哈柳仙儿忙又道:大奶奶,我这就去把大奶奶要的东西搜出来!点点头,轿上的大奶奶道:仔细搜,一定要搜到!柳仙儿忙回扑到沙成山的身边!于是,他翻过沙成山的尸体,解开衣衫,又把靴子内衣全部搜了一遍,不由得惊异地叫道:不好,沙成山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兜轿上面的少妇立刻叫道:再搜,倩儿与小小二人搜那匹马!这次搜的可真仔细,柳仙儿从沙成山的头顶一直搜到脚底板,除了沙成山头上有个小指大小的肉包之外,全身上下毫无可疑之处,那把扣在右腕上的银键弯月有一半没于血土中。
外衣内衣,柳仙儿甚至连沙成山的裤裆也不放过的搜了一阵子,她终于望着兜轿轻摇着头!那面,身穿黄色短衫的姑娘也向兜轿上禀道:大奶奶,什么也没有,鞍袋中只有几十两银子!清晰的传来咬牙声,兜轿上的少妇冷沉的道:老头子真够奸诈,竟给我施出这招来……哼!毒蜘蛛柳仙儿道:大奶奶的意思是说……少妇咬着牙,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柳仙儿怔了一下,道:大奶奶是说,东西根本不在姓沙的身上?少妇愤怒的双掌拍击着轿杆,道:不错,东西由另外的人带走了!柳仙儿急急道:这人会是谁?我们根本未发现有另外的人同老头儿接触过呀?少妇重重的道:老头子可以把东西交给姓沙的,再由姓沙的暗中交由另外的人运走,我们谁会知道?柳仙儿惊异的道:几年心机岂不白费?此刻,两个授马的姑娘走来,那黄衫女子道:大奶奶,我们为你难过呀!突然冷冷一笑,少妇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击杀奔赴阳城之人,老头子又怎样?柳仙儿目露凶芒,道:釜底抽薪之计,好!轿上少妇稍作思忖,道:阳城南面三十里地有个百花谷,是他们必经之地,我们赶去尚来得及,走!这一行来的快,走的也不慢,刹时间由原路走的没影没踪……时间的移动无形似有形,它移动在人们的心中,绵长不断,真至恒久……这里,只不过半个时辰吧,荒林中扑出一条小小的人影,夕阳下,那影子疾扑之势甚快,直到影像成了实体,方看到是个姑娘!------------------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