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30 07:37:01

长江浪花如雪,波涛翻涌,轻轻冲击着江岸,散发着哗啦哗啦的声响。

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柳,摇曳的柳梢子,东风夜里,摇摆着在水里晃动,波波涟漪回旋而去……青柳碧绿如玉,细枝摇曳生姿,此刻,在那柳枝下,凝立着一个修长而健硕的人影。

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双目寒凛的望着滚滚江水,半晌,自那紧抿的唇角里吐出―声深长的叹息,顺手摘了片绿叶,掷向江水里。

那片嫩叶在空中旋转着落入水里,很快的随着水浪而去,浮沉间,他的心也如那片嫩叶般愈沉愈深……江水东流,那溜转的思绪如江水般在他脑海里旋荡激奔,他紧抿着宽厚适中的唇角,茫茫地望着江中流水,浩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五年,真不算短的日子,我东方独孤忍辱负重的忍耐了五年,为了兄弟的惨死,五年来我从不敢懈怠,磨练自己,苦修剑术,为的就是要将那些凶手一个个揪出来,如今那段苦日子总算过去了……他想起五年前的夜里,自己也是站在这里,含泪的将那些死难者,大龙堂的生死兄弟,用密封的石棺,将他们送进江底。

那是多么艰辛和痛苦的一刻,个个死者都抹上了桐油,浇上石灰,嘴里含着风火珠,为的就是要保存尸体的完整,和永久不腐蚀。

那痛苦和悲愤的一刻,刻骨铭心的永远在心版上……他曾记得自己在寒啸中挥下了眼泪。

他哭了,他的兄弟也哭了,他们发誓,饮着兄弟的血,握着兄弟的手,挥着杀人的剑,要替他们报仇。

只要大龙堂的兄弟一息尚存,这股恨,这股仇,永远会报……东方独孤意念流闪间,他的手触及了腰际冰冷的剑柄,也触及了大龙堂的表征――铁牛角,那薄薄弯曲的锋刃,两头尖尖的如蝙蝠的薄翼,四周锋锐的令人寒悸。

他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丝酷厉的笑意,他知道,凭借着这两桩利器,无情的报复,和过激的行动就要在眼前展开了……蓦然之间,一种久经训练的基本反应告诉他,有人已向他渐渐接近,他如老树盘根似的稳立着没有移动丝毫。

耳际已响起步履声,那沉稳有力的步伐,踩在地上的声响,实在的说明,来人有着极深的功夫和修为,此刻,来人的步履声愈来愈近,东方独孤正要回头,耳际已听到有人高唱道:人道长江好凄凉,我说长江最断肠。

凄凉长江断肠水,我恨他爹也恨娘。

大龙堂上好风光,长江恨水仇更长……歌声好宏好亮,东方独孤那紧抿的唇角忽然浮现出那么一抹令人清爽的笑意。

他一回头,只见一个赤着双足,头戴斗笠,扛着一根鱼竿的健壮汉子,横跨着大步朝这里疾行而来,地上随着那疾健的步子,留有一行深深的足印,深有两寸许……东方独孤淡雅的道:施老六……那汉子蓦地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停了半刻,那身子忽然一个疾转,手中的鱼竿已横在胸前,动作之快,干净利落,他目光炯炯地瞪着东方独孤,忽地在脸上显现一丝欢愉的笑容,道:我的主,真是你,大龙堂的大掌柜……他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握住了东方独孤的手道:大掌柜,五年了,真想煞兄弟了。

浩浩江水也掩不住这条血性汉子的激情,疾疾风啸也遮不住他那份浩然义气,握着东方独孤的手,全身泛起了颤抖,那真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

五年的光阴,在嘴间不过是弹指而过,想想看,近两千多个日子里,日子可真难熬呀……东方独孤握着施老六的手,叹息一声道:施浪,别激动,咱们不是又见面了。

施浪苦涩的道:是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可是在这漫长的五年当中,我们活的有多艰辛,有多痛苦。

活着的兄弟,一天一天的煎熬着,铭骨椎心的痛苦,最易啃啮着人心……嗯,东方独孤眉宇皱了一下,道:日子是不好过,可是总得过下去。

他缓缓解下了悬挂在腰际的铁牛角,那个曾令无数江湖同道闻名丧胆的铁牛角,能盘旋空中,连续七十二个转弯,杀人瞬间的铁牛角,交给了施浪手中,道:挂上去,咱们要它再重见天日……那是大龙堂的表征,象征着威武勇猛的无数个兄弟的铁牛角,捧在施浪的手里,他好激动,眸子里闪露着晶莹的泪影,盯着那枚令他永生难忘的铁牛角,颤声道:大掌柜,大龙堂又要重见天日了。

是的,蛰伏五年的大龙堂终于又重新踏入江湖,在那段隐姓埋名的日子里,他们度日如年的自江湖中消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隐退了,江湖上没有一丝讯息,而唯有这枝铁牛角犹常挂在人的嘴边……施浪霍地拔起了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腾,已将那枝弯弯如月,细细如条,薄辫如纸的铁牛角高挂在江边的巨树上,风吹在尖尖的角棱上,有种长嚎的声浪在呼啸着……东方独孤望着那只铁牛角,喃喃地道: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血要染遍它的角间……他抚昔过往的烈恨,也追怀昔日的浓仇,那森森的目刃里勾起了无尽的仇意,他叹息道:施浪,兄弟伙都好?施浪哈哈两声道:没死的老兄弟全来了。

随着他的话声,呜咽的长江水里,已飘然的浮现出六叶舟子,每个舟子上都坐着一个劲装的威猛汉子,他们俱头顶笠子,端坐舟上,威风的逆风而来。

舟子离江边尚有数丈之遥,那六个汉子几乎在同时跃向这里。

他们身形有若疾矢,瞬间而落,六个血净净的汉子已全跪在他们的老板东方独孤的面前。

这六条汉子俱三十余岁,个个精光闪耀,都有一身硬朗的好功夫。

显然事过五年余,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几许的苍痕,可是依然掩不住那份沉稳和健硕,而他们更成熟更健壮了……东方独孤激动的道:燕南山、仇血虹、铁雄、哈赤、包铁头、云龙,好兄弟,咱们又要生死与共了。

起来,咱们还要办正事,面对长江水,我们发誓,兄弟的仇一定要洗雪……这一群热血腾耀的汉子,霍地分散开来,面对着江水,站在铁牛角下,他们全部面色凝重的紧闭住自己的唇角,合掌默立片刻,施浪凝重的道:起棺。

八炷神香燃起,只见江中的舟子上,此刻有六个操舟的舟子,已将六叶扁舟拴在一起,他们一身水套,在施浪的挥手下,这六个舟子已跃身江中,仅眨眼功夫,已没入水里。

这些水夫俱是长江里的蛟龙,水性之好不亚于水里的巨鲨,行动之快,殊出预料之外……没多久,六条翻腾的人影,已浮出水面,一只庞大的箱子自江里露出头来。

那只桧木箱子,四周钉着手环,这六个汉子各握着一只铁环,便将这些巨大的箱子拖上岸边。

此刻风声呼啸,天气阴晦,那只平整的箱子平放在地上,有一股阴湿和神秘的感觉,东方独孤领着他的兄弟将信香插在箱子前头,各自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开棺。

施浪猛地打了一哆嗦,道:我的主,合适么?长吸口气,东方独孤道:不管这五年的变化多大,不管他们的尸体是否还完整如昔,我们一定要见见咱们的兄弟,我们必须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铁雄咽了一下口水,道:大掌柜的,咱们曾经面对那些敌人……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不错,那是在断魂谷里锁魂坡上,敌人藏在密树林里,在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咱们只知道被人埋伏,被人攻击,死去的兄弟有七十八个,而咱们能见着的也仅棺里金宝和、桑八爷和冯涛三个,那还是他们跌在山涧里,敌人没有搜寻到,所以才留下了全尸……说到这里,这位曾咤叱风云,显赫一时的大龙堂正主,目中已润湿了―片,莹莹的泪珠,若隐若现,谁都看得出这位龙头大阿哥,心里是何等悲怆和难过……声音有点呜咽,哈赤已泣道:兄弟,自那档子事过后,我曾跑遍了断魂谷,总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可是锁魂坡上已成一片灰烬,敌人不但烧了那个林子,连兄弟的尸体也火化了……云龙一跺脚,一拳击在江石上,恨声道:他们毁尸灭迹,让我们永远无从查起,这就是他们歹毒的地方,借着黑夜,密林,蒙着头,施计偷袭我们,他们决想不到咱们还能活到现在……施浪抹抹目中的泪,道:江湖上传说,有一批人为寻找大当家的铁牛角,曾在断魂谷搜寻了近半个月,当时咱们兄弟已奉当家令谕各自暂时隐退,否则,咱们还是能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东方独孤拍拍施浪的肩头,道:上天待我们不薄,毕竟他们还给咱们兄弟留下三个全尸,苗神医为了保存尸体的完整。

曾化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将他们浸在药缸里,在十年八年中,他们尸体决不会有变化,我们在他们身上一定能追寻出―点线索……包铁头拿下了斗笠,露出―个大光头,他摸了那颗浑圆的大光头,嘿嘿的道:如果箱子进了水,当家的,这怎么办?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放心,这口箱子全是桐油桧木做的,我请了巧手木匠特别订制的,不但不会浸水,还有防腐作用,况且我还在他们嘴里每人放了颗风火珠。

天地八宝之一的风火珠能保存尸体不腐,永不发生变化……燕南山拱手道:当家的,你对兄弟真设想周到……风火珠是东方世家的祖传之宝,世间也仅有这么三颗,代表着风、雷、雨,东方独孤居然能毫不藏私的将祖上之物送给三位死去的兄弟,这份隆情厚谊,足慰死者在天之灵了。

一抬手,阻止燕南飞再说下去,东方独孤道:开棺吧,我们也要祭祭咱们的兄弟……棺上有双重暗锁,两道明锁,东方独孤将锁匙交给了施浪,他很小心的遵照东方独孤的指示,启开了那口棺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自箱子里喷出来,只见并排三具尸首,犹若昨日才死般的挺在那里,除了他们那身带血的衣衫已变了颜色外,那扭曲的脸形,瞪大的嘴唇,及灰白的伤处,已说明他们当时正是这般模样死的……金宝和的头骨已全碎了,那是被一种重击敲碎的,桑八爷的脖子上有道剑口,那剑仅有拇指般粗,锋刃薄的如一层纸,冯涛身上有好几处伤,但都不明显,无法立刻看出是伤在什么兵刃上,云龙已哭出来了,他歪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燕南山席地坐在棺木的旁边,东方独孤看的很仔细,他双目瞄了冯涛的尸身一眼,道:施浪,拿下他耳边那根针……施浪也发现那根针尖了,他用两指轻轻拔下了那根针,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用一条白巾将那根针包好,揣进怀里,挥挥手,东方独孤道:盖上吧,将他们送回江里……献香、献花、献果,典礼虽然很简单,但却很隆重,每个人的脸都如结上了一层寒霜,一片肃默,东方独孤在那六个水夫将棺木再抬回江里之时,大声的道;兄弟,我东方独孤代表大龙掌向你们的幽魂保证,你们不会白死,自今日起,我们会把那些杀害你们的人揪出来,解了这五年之恨……朗朗话声,和着风啸,沿着江岸向外传去,那悲壮苍凉的话声,字字句句透着愤怒和悲凉,随声没入水中的棺木。

那六个水夫已潜进水浪之中,但,当东方独孤的话声刚自江边消逝,远处已传来一声大叫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随着这声大叫,十几道人影已如空际的陨星似的,向这里扑来。

领头的是个蓝袍老人,他隆鼻大嘴,双目深陷,一身蓝袍,上面绣着日月两幅图案,人影一落,那十几个全身劲装的汉子,已将这里困了起来。

这蓝袍老人目光在东方独孤身上略略那么一瞄,嘿嘿地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居然在我们的窑口上聚合,也不打听打听江合会是个什么样的组合,岂容你们在长江里随便捞取东西……包铁头双目一瞪,道:秋恨生,你这是跟谁在说话,我们大掌柜的在这里,识相的,立刻滚出这里,否则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秋恨生那身蓝袍一抖,此刻他才看清楚说话的是令江湖上头疼的大胆包铁头,此人已有数年未现江湖,今日突然在此出现,的确令他吓了一跳……他心中一惊,道:老包,大掌柜的是谁?江湖上能令包铁头服的人不多,你这位大掌柜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包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也不看秋恨生一眼。

秋恨生的目光缓缓往那棵大树上瞄去,他的脸色随着目光而惨变,因为他看见挂在树上的铁牛角,那独特造形,锋利的利刃,森寒的杀气,实在令秋恨生胆寒,他声音略有抖颤的道:铁牛角……这三个字有如晴天霹雳般的传进每个人的心里,他们虽没有见过铁牛角,但,却听过这个令江湖同道丧胆的厉器,数十道目光全落在那只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上。

青茫茫的寒光,似要噬吞每个人的神魂,薄刃如黑蝙蝠的蝉翼,状要吸干每人鲜红的血液,那形状令人颤悸。

秋恨生咽了一口唾液,道:妈的,凭―只铁牛角就能吓住江合会……虽然那只铁牛角代表的意义得特殊,但,他对组合的信心更坚强,更踏实,嘴角一撇,面上刹时展露出一丝狠厉的神色。

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怒声道:秋史,铁牛角的主儿早在五年前已丧命在断魂谷里,姓包的,以为凭只铁牛角就能吓着了我们兄弟,嘿嘿,江合会如果遇事就退,往后长江水路上,还会有咱们兄弟混的么?说话的人一身黑袍,一副狠角色的模样,他站在秋恨生身后,那只手已握上了剑柄,那种沉稳的样子,一看就知是个颇有功夫的高手。

秋恨生嘿地一声道:对,巴东海,咱们差点给他们吓了过去。

淡淡洒洒地一笑,东方独孤雅然的道:有人怀疑铁牛角的主人……施浪冷冷的道:大掌柜的,今天兄弟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人怀疑大掌柜的身份,那只有给他一点证明――东方独孤目光寒厉的一闪,道:施浪,江湖上可曾有对大龙堂不敬的人……摇摇头,施浪坚定的道:没有,过去没有,今后更不会有……东方独孤淡淡地道:很好,江合会不过是长江水域的一个水上帮会,干的杀人越货买卖,居然硬要惹上我们,嗯哼,那好,咱们就喂喂铁牛角吧,它已五年不知鲜血的味道了。

他那只右掌在空中斜斜一举,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带起一道寒光,蓦地落在东方独孤手里,他朝秋恨生淡雅的一笑,道:如果你想保住那条命,现在,你就带着你的兄弟,立刻滚出这里,否则,你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巴东海呸了一声道:妈的,这简直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他的手在刹那间弹了出来,那冷森的剑刃,如奔雷疾电般的向东方独孤射去,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果然不凡,出手之快,全场中的人俱是一震。

施浪移身想出手,但,东方独孤的速度更快,铁牛角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带着嗡嗡的破空声,仅是那么一个旋闪,穿过巴东海的剑影,锋锐的尖角已勾穿在巴东海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血洞;然后在旋转中,它又落在东方独孤手中,他仿佛没事一般,手又负在背后,仰望着江边的浪涛。

巴东海身上喷洒着鲜血,那剑犹在空中,身子倒下去,连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瞪着那双厉怖的目刃躺在地上。

秋恨生一颤,道:你……耳际,已响起东方独孤那幽幽如梦的话语,道:这只是教训,如果有谁还不服气,明日的长江会多了几具喂鱼的尸体……铁牛角的威烈,杀人的快速,早已将江合会的人吓破了胆,但是,江合会是长江沿岸水道的枭雄,势力庞大,人才雄厚,如果因为巴东海惨死在铁牛角下,而要他们就此罢手,嘿嘿,往后他们还能在江上混日子么?秋恨生愤怒的道:大龙堂的人听着,江合会不会和你们善了。

立刻,有人吼道:妈的,兄弟,上,干他们……这十几个江合会的汉子在一片暴响中,纷纷挥起了刀刃在秋恨生的指挥下,向大龙堂的人冲杀过来。

东方独孤淡淡的道:施浪,我讨厌这些人,最好别让我看到他们……施浪大笑道:大掌柜,他们不会再看见明日的太阳,这里交给我们兄弟了。

但见七道掠起的人影,恍如七道旋转的风般照了上去,哈赤是远自西域来的高手,他个子魁壮,摊开双手嘿地一声,抓起头一个扑来的汉子,那么一抽一拉,那汉子在惨叫声中,一条手臂已被哈赤硬生生的扯下来,然后一腿,将他踢进江里。

包铁头真不愧是铁头,他那个大光头坚硬如铁,只几下子,已撞的两个围过来的汉子脑壳进裂,惨叫声中,两个江合会的汉子已躺在地上。

燕南山的剑像他的姓那么灵巧,剑光在闪颤中撂倒了一个,穿在对方的喉结之处,洒落下,一大片的血,然后,他跃起身来,双手握剑又插进另一个汉子的心窝里。

秋恨生胆寒的道:兄弟,扯活……那是退的意思,他知道今日遇上了最难缠的煞星,仅一照面,自己兄弟已死了好几个,但,施浪却在他欲退的刹那已打了他一拳,打得他满嘴鲜血,大门牙掉了两颗,那两片嘴唇都撞得厚厚的,他迅快的往后退,其余的更是亡命的拔腿而逃。

铁雄吼道:有种别走!但,谁不怕死,眨眼之间,这些人已跑的没有人影,云龙恨恨的地道:娘的,我还没有出手呢。

仇血虹一脚踢在―个走不及汉子心口窝上,道:我还不错,踢死一个。

那汉子心口窝又挨了―脚,张口喷出―道血箭,瞪着一双厉怖的眼珠子,翻了翻白眼,蹬蹬腿,完了。

施浪哈哈地道:大掌柜的,咱们的兄弟的功夫还没忘了。

嗯,东方独孤儒雅的道:五年的生聚教训,你们当然要有进步,咱们目的不是为了对付这些无名之徒,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才是我们辣手的强敌,施浪,那根针,和兄弟身上的剑痕,都会给我们追寻的线索,我要元凶的血,元凶的人头……点点头,施浪道:我明白,主儿,咱们……东方独孤双目幽远的道:咱们要寻根,追踪源头,断魂谷锁魂坡的惨痛教训,实在说明我们内部有了问题,咱们的行动,敌人了如掌指,咱们虽然势力庞大,却禁不起埋伏暗袭,最可怕的是敌人缜密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设计,能让我们中了埋伏,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施浪沉思道:依主儿的意思?东方独孤沉思道:经过这几年的深思研究,我终于想通了一点,咱们先要找出绣花郎这个人……绣花郎――穿针引线之意。

仇血虹冷冷地道:大掌柜,你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中间有穿线人……他的口音永远是这么冷酷,说话像冰渣子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情感,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论对谁,都是这副德性,永远是冰冷的样子。

点头,嗯了一声,东方独孤道:不错。

那会是谁呢,每个人心口窝里像插把刀一样的难过,大龙堂上百的兄弟中,如今只剩下这六七位的好兄弟,如果这里面再出了穿线人,那痛心的滋味,真令人难熬呀。

云龙大叫道:大掌柜的,你说,是谁?所有目光全落在东方独孤身上,他淡淡地道:先别急,我们要想知道是谁卖了我们,最好先去见雪娘,她也许能给我们一点蛛丝马迹……云龙一呆道:大掌柜的,你莫非……雪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是个最懂男人的女人,大龙堂上下都知道雪娘是大掌柜的人,可是自从断魂谷一役,这女人失了踪,江湖上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冷,道:不管是谁,只要卖了我们的人,我们都必须讨回来,哪怕是我的老婆……他并没有老婆,这只是说明他遇事的果断和决心,谁都不能出卖朋友,出卖朋友的后果必然遭到报复――包铁头一摸光秃秃的大脑袋,道:大掌柜,咱们并不知道雪娘在哪里?东方独孤淡淡的一笑,道:她在洪家大院……蝉儿在炎热的夏日里唱着夏之歌,空中没有风,只有蒸腾的热气,树梢子倦怠地摇曳着,洪家大院在夏日里,静荡荡地。

凉棚下,一个全身雪白衣衫的婀娜少妇,斜躺在摇床上。

那女人长的好俏,一双黑白的眸珠透着一股令人溶化的眼神。

还有她那白洁的脸靥,玉葱般的手指,的确是位不多见的美人。

两个绿衫女婢轮流摇着羽扇,她好会享受生活,另一个丫鬟剥着西域的翠玉葡萄,慢慢送进她那张鲜明的小嘴里,微微垂上双眸,任轻风徐来,好潇洒的日子……夏日里,人都有些懒散,懒散的都不想动一下,而这一位人中极品,更懂得生活情趣。

炎日下,有人侍候着,神仙也不过是如此。

她伸了个懒腰,低语道:如果这时候再来点音乐,那会更好……站在她身边的婢女,停下了打扇,道:夫人,我去拿琵琶……她很会侍候人,尤其侍候这样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那位美艳的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空中突然响起一缕哀怨幽伤的箫声。

这箫声苍凉悲怆,炎夏里,这萧声居然能令人泛起一阵寒心。

那夫人脸靥惨然一变,道:死亡曲。

这曲子她太熟悉了,不仅曲子熟悉,那吹箫之人她更熟悉,她面靥苍白的自床上坐起来,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女婢诧异的道:夫人,你怎么啦……她立刻挥手道:别说话……她凝神倾耳去听这缕缕如诉的箫声,有着杀伐残厉的悲嗥,有着血液横流的悲壮,她全身泛起了抖颤,苍白的嘴唇,颤声道:小梅,快给我梳妆……女人爱美与生俱来,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忘不了给自己添点艳丽,那女婢哦了一声,立刻胭脂粉的替这位夫人上妆。

她真是艳丽极了,虽然脸上掩不住些许的惊悸,但,还是透着香艳秀丽之容,然后她吩咐道:烹茶。

小梅是个善于茶道的侍女,烹茶是她最拿手的绝活。

她很快的生起了炭炉,一壶茶在她手里冲泡起来。

那箫声也在这时一敛,那夫人缓缓地又斜靠在摇床上。

只见院子里人影一闪,东方独孤手里拿着玉箫,由施浪陪伴着含笑走了进来,他在空中闻了闻,道:好香的冻顶……那夫人淡雅的道:煮茶待客,我知道你大掌柜的来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寒,道:可惜我心在滴血,没有心情品茶了。

那夫人惨声道:大掌柜的,咱们五年未晤,你就是这样对待雪娘?小梅在茶艺方面有独特的造诣,也许,你尝过她的茶道后,能降低你心中之火……摇摇头,东方独孤婉拒了小梅的奉茶,道:我心如苦汁,愈喝愈苦,雪娘,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的意思。

―震,雪娘颤声道:我不懂。

东方独孤望着远处的云天,低沉的道:你懂,你比我更明白。

嘿嘿地一笑,雪娘叱道:大掌柜的,别这样冷冷冰冰的,雪娘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何必摆出这种冷酷的面孔。

她真会撒娇,虽然有种责备的意味,但听进人的耳里,犹有种银铃般的清脆,听来好不悦耳,饶是铁铮铮汉子遇上这种女人,也会为她的柔情所化,言语所动……但是,东方独孤虽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但对这女人了解的太多了,只要她要得到的男人,几句话,就能勾住男人的心,几句话就能让这个男人为她卖命,她的手段,是柔是情,也是男人无法拂拒的东西。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雪娘,别再玩那套老把戏,你那套不灵了,告诉我,断魂谷之夜,你是如何脱离队伍,又如何知道那里已伏下了暗桩,如果你不说清楚,今日你很难再混下去了。

雪娘一昂头,眸中含着泪水,道:天晓得,原来你大掌柜的怀疑我与敌人私通,有意害大龙堂的兄弟,东方独孤,如果你的眼睛没瞎,你不会说出这种话。

嘴唇一抿,东方独孤冷哂道:你这女人太狡猾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人永远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有个人我想你一定不想见到……他轻轻击了一下掌,道:云龙,带进来。

那是一个农夫,他有五十多岁年纪,一身庄稼人的打扮,看来忠厚老实,雪娘一见此人,神情在瞬间有了几种变化,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快的又恢复了原先的镇静,淡淡地道: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那农夫自怀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罗帕,恭敬的道:姑娘,这是你的……雪娘的艳能让人看直了眼,她的美更能令人失魂落魄,虽然事隔五年,雪娘还记得站在田边看直了眼的这个农夫,那是断魂谷之役的次日,她站着山道向北驰,遇上这农夫傻直了眼偷看她,她一得意,将这罗帕掷给了他,那农夫瞪直了眼,握着罗帕望着她离去……雪娘摇头道:你留着吧,我不希罕……东方独孤嘿地一声道:这位大叔曾看见你和一个剑手联袂而去,雪娘,我想请问,那位朋友是谁?雪娘变色道:没有……农夫斩钉截铁的道:姑娘,我不会撒谎,你的确……雪娘怒叱道:住嘴。

那农夫吓得抖索不已,急得直摇手。

云龙立刻扶了那农夫,道:老乡,走吧。

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雪娘,实话实说吧,别让我对你动手。

雪娘,眸中闪过一抹恨意,道:你舍得动我……东方独孤寒声道;那要看你肯不肯合作。

雪娘哼声道:不合作,大掌柜的,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东方独孤痛苦的一皱眉,许多年来,他不曾为任何人痛苦过,只为那些随着他,爱着他的兄弟之死,难过了好一段日子,当他从痛苦中挣扎过来后,他知道要对得起那些死难兄弟,只有展开这一连串的行动,第一站,他选择了雪娘,他曾喜欢过她,她也曾付予他,但,两人却不是那条线上的情人,而当七十几个兄弟栽在断魂谷时,所有生还的兄弟曾再聚合在一起,独独雪娘没有踪影,她神秘的失了踪,任何人都会怀疑她,她也的确让人怀疑――东方独孤喟叹了一声道;施浪,交给你。

施浪嗯了一声道:是。

他的身手太快了,快的有如箭架在弦上,仅让嘴里的字音在舌尖打了一个转,人已向雪娘射了过去,挥手一掌劈向这女人。

雪娘的动作更快,在一晃间,已闪向一边,玉掌斜翻,已挡开施浪那一击,她厉声道:施浪,你敢动我!施浪哼声道:我只听大掌柜的,大掌柜怎么吩咐,我怎么做……这条忠心耿耿的血性汉子,普天下只听命东方独孤,虽然他并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雪娘,可是,上命难违,况且大掌柜的这是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手段再激再烈,那也是方式之一,他根本不给雪娘有喘息和休歇的机会,一只手已握住了雪娘的右臂。

仅那么一拧,雪娘已惨叫道:痛死我了。

这位面似桃花的女人已痛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施浪的手法好独特,能痛得你钻心刺骨,椎心吐血,雪娘哪吃过这种痛苦,她突然觉得东方独孤撕裂了她的心,哇啦哇啦的哭了起来,那几个婢女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大叫……东方独孤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道:说吧,否则你会更痛苦……雪娘惨声道:好狠毒的心,对付一个曾跟你睡过的女人……东方独孤厉声道:住嘴,当我知道你用上天赋于你的美色接近我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要进入大龙堂的核心,你如愿了,那一夜的风流,使我们断了翼、折了翅,经过五年的思痛,我觉得恶心,雪娘,你的美正代表你那颗歹毒的心……这字眼如巨锤般的逼进了雪娘的心坎,她痛苦的鸣地一声,舒蜷的发丝根根流泻下来,咬了咬嘴唇,一丝血痕沿着唇角流下来。

唰地一声,一根绳索自空中飞了过来,那是仇血虹独特的手法,仅眨眼功夫已将雪娘捆了起来,然后将她吊在树上。

东方独孤洒脱的往摇床上一靠,道:雪娘,别找罪受,吊久了你会七孔流血……雪娘这一生中被男人捧着爱着疼着,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她愤愤地大叫,道:我会杀了你,不管那是什么方法……仇血虹手里突然多了柄锋利的小刀,冷冷地道:你这张脸会迷惑男人,不如我割了它,往后你再也没有迷人的本钱了,婊子,那么一张漂亮的脸如果被划成一道道的疤痕,我相信,你再也迷不住人了……雪娘听得全身大颤,她是个最爱惜自己的人,一听仇血虹要划了她的脸,那真比要了她命还难过,满眸厉怖地望着仇血虹手里的刀,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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