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打扮,那特有的黑衫上,绣着一个古字,那如银丝的白发,还有那独特的眼神,全场大龙堂的兄弟是神色大变,江湖上有谚:宁见阎王不碰蝎子,这老太婆就是四十年前的蝎子,一个从不留活口的毒蝎子。
左拐子颤声道:奶奶。
那老太婆嗯了一声道:你们真丢人,连这几个人都应付不了。
这老太婆虽然满面的皱纹,一副苍老之像,可是精光闪烁,满目的杀机,她踏进大厅之后,立刻吩咐跟在她旁边的两个汉子,道:给我守住这个门,我不准有一个跑掉……那两个汉子应诺了一声,各持着长剑守住了大门。
厅中的形势立刻改观,单单一个青面狼已令他们惊心动魄了,再加上这只毒蝎子,还有左三怪及他的手下,大龙堂兄弟和黄玲诸人,顿时陷入极端的困境中。
左撇子叫道:奶奶,给我报仇……毒蝎子嘿嘿地道:在奶奶手里有谁能活着……那不是无风起浪,毒蝎子的一生就是这么狠,与她交过手的人,能活着的毕竟不多,江湖上提起此女,无不霍然色变,遇上她,那条命就等于挂在半空中,想活,门都没有。
青面狼嘿嘿地道:老姊,这些人交给我吧。
青蝎子冷冷地道:动手呀,光站在那里放屁,有个鸟用……青面狼目光突然转在黄玲的脸上,道:老三。
左锥子恭声道:叔叔。
青面狼嘿嘿地道:这女人既然不愿意给你做老婆,那就算了吧。
叔叔很久没尝女人的血味了,这女娃子就让给叔叔,解解我的馋,你认为如何?左撇子低声道:好呀,叔叔,我就送给你……青面狼嗯了一声,转身大步往黄玲行去。
黄玲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遇上青面狼,心里就凉了半截。
她畏缩的往东方独孤身边靠去,道:大掌柜……施浪吼道:兄弟,干他……大龙堂的兄弟早已忍耐了很久,他们恨他杀了仇血虹,复仇的烈火在他们心里燃烧。
此刻,他们已忘了青面狼的阴狠和毒辣,在施浪的叫喝中,铁雄、包铁头和哈赤,配合着施浪的出手,数道人影已向青面狼扑去。
青面狼吼道:来吧。
他真是神勇极了,虽然在这数名高手的抢攻下,凭着那一双掌,翻飞飘洒中,居然丝毫不见示弱,依然逼的这几个人近不了身。
忽然,哈赤吼道:兄弟,拼了。
他一向以勇猛著称,在仇恨的烈焰下,已忘却了自己的安危,倏地在地上一个翻滚,乘青面狼追杀施浪的空间,双手突然抱住了青面狼的双脚,硬将他拖倒在地上。
包铁头的头向倒地的青面狼胸前撞去,施浪的剑也斜穿了过去。
而铁雄左边又踢上一脚,这凌厉的攻势是他们出道以来头一次这么多人攻击一个人,而又是他们初次这样与敌人拼命。
青面狼的神色大变,一掌往哈赤的头拍去。
左拐子朝前跃去,道:叔,我帮你。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人,东方独孤的剑比左拐子的长拐还要快速,他人还在空中,东方独孤未容他身子曳落,一缕剑光已射了出去。
惨叫一声,左拐子居然没有避开利剑,那鲜艳的血随着他那凄厉的叫声而洒落下来,他人如一个冬瓜般的自空中摔了下来,一伸脚登时气绝而死。
锥子睚眦欲裂,吼道:你……底下的话根本还没吐出来,场中已发生了另一个变化,哈赤的头已被青面狼敲碎,在痛哼中,他搂紧了青面狼的腿,死也不放,施浪的剑如切菜刀般的穿进了青面狼的肚子中,那狠命的一剑使青面狼在嗥叫中闭了气,紧接着是铁雄的刀也砍在他的腿上,双足齐根而断,包铁头的头砰地撞个正着,青面狼有十条命也抵不住这些被仇恨烧红了心的汉子的拼命,他就这样惨死在拳剑之下。
铁雄叫道:老仇,我们给你报仇了。
毒蝎子颤声道:弟弟――她的身子真是像风般的快速,仅见一条黑烟似的影子在空中那么一晃,人已抢了过来,一脚将施浪踢翻在地上,伸手抓起包铁头往外掷去,然后,她抱起了青面狼。
可惜,他的腿断了,小腹口挨了一剑,纵是大罗神仙也难使这个恶贯满盈的青面狼起死回生。
哈赤的脑袋已碎,在惨叫声叫,随着仇血虹之后,也咽了气。
真没想到大龙堂的兄弟在左家堡居然死两员大将,这是他们当初所料不及的。
黄玲难过的掉下了泪,颤声道:大掌柜的,为了我,你死了两名兄弟……东方独孤苦涩的叹了口气,道:他们都跟了我许多年,我们之间,情同手足,出生入死,已不知有多少回了,想不到,这次……唉,黄玲,你也不必难过了,一个真正的英雄哪个不都是阵上亡魂,好在咱们还能替他们报仇……虽然他嘴里说的那么轻松,在心底里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哀伤。
那些兄弟毕竟和他生活的太久了,他们彼此关怀,彼此爱护,互相敬重,互相爱顾,谁知道,在一日之间,他们居然去了两位。
这对一个领袖他们的霸子来说,的确是件很难受的事……黄玲凄然的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为了我……拍拍她的肩,东方独孤叹道:先别谈这个,目前咱们还有更困难的路要走……毒蝎子将青面狼的尸体往地上一放,厉声道:我老弟的命要你们十倍偿还……左锥子厉叫道:奶奶,还有老二已死了。
毒蝎子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东方独孤的身上,道:你……你叫什么名字?东方独孤淡淡地道:大龙堂的东方……毒蝎子嗯地一声道:你就是那个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事非只因多―口,你居然敢帮助精武门的上门欺负人……黄玲冷冷地道:老太婆,你为什么不说你那几个徒孙徒子硬要别人当他们的老婆,你纵容他们胡作非为,大掌柜的是看不顺眼,路见不平――住口!毒蝎子一声厉吼道:黄毛丫头,你别教训我老婆子,江湖上敢教训我的人不多。
你是个惹祸精、狐狸精、骚娘们,如果不是你,我弟弟不会死,不是你,我孙子也不会伤的伤,完的完,如果论起罪魁祸首,你是罪有应得……黄玲哼地一声道:别依老卖老,我黄玲不在乎你。
毒蝎子嘿嘿地道:死丫头,嘴硬――她两只衣袖忽然飞舞起来,一股旋转的强劲,无边无际的向黄玲当头罩去。
黄玲直觉一股大力吸来,登时摇身扬掌,迎着那股吸力拍去。
当她的掌劲和那股吸力一触的刹那,那股力道嗖地变为反震的强力,砰然声中,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只见她胸前起伏,脸色苍白,嘴唇不停的颤抖。
她颤声道:你……毒蝎子嘿嘿地道:要跟老娘玩花样,你还早的很呢。
黄玲全身泛起了一阵抖颤,仿佛非常的寒冷,她急忙伸手自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那抖颤的嘴唇略见好转。
东方独孤关心的道:黄玲,你怎么样?黄玲颤声道:她是个难缠的强敌。
毒蝎子伤了黄玲之后,双目如利刃般的瞪着施浪和包铁头及铁雄,她目中杀机毕露的道:你们给我出来。
施浪紧握着剑,道:你要怎么样?毒蝎子冷笑道:我要你们的命,给我弟弟报仇……铁雄踏上前去,道:来吧,死老太婆,谁怕了你。
东方独孤沉声道:铁雄,退下。
铁雄对他们的霸子一向尊敬有加,闻言立刻退下。
毒蝎子不屑的道:别认为你有几手破剑法,就能救得了他们……蓦然间―一一道红影自厅外向这里射了进来,守在门外的那两个黑衣汉子竟然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无法拦阻对方的抢入,他俩的剑刃才举,已被那一点红影给击退了。
好快的身手,更快的剑法。
红影乍闪,已向毒蝎子连着劈出三剑,不愧是剑道的高手,仅是三招,也让毒蝎子有点慌乱,她挥出两掌将那红影逼退,叱道:你是谁?红影倏地一落,道:一点红,大龙堂的兄弟,也是蝙蝠兄弟……杀手―点红,蝙蝠组合的霸主,毒蝎子虽然武功盖世也不禁暗暗心惊,她没想到大龙堂的势力如此庞大,连江湖上隐密的蝙蝠组合都听命于大龙堂。
左锥子啊了一声道:一点红,左三怪与你们素无瓜葛,你参与这件事,难道不怕日后替你组合招惹麻烦……一点红嘿地一声道:左锥子,我告诉你,怕事者不来,来的决不怕事,我的龙头大哥是东方大掌柜的,谁要惹上大龙堂的兄弟,谁就是我一点红的仇敌,哪怕是我自己的亲兄弟,我也翻脸不认人……一席话,说的豪气干云,义薄云天,大龙堂在场的诸位兄弟,莫不心情激昂,耸然动容。
那是一股热血,一股能将他们的心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是江湖上能维系命脉的代代相传的义气,义之所趋,薪火相传,这就是江湖生涯,何以能留传至今的原因……施浪激动的道:一点红,好兄弟。
一点红将剑一扬,道:大掌柜的待我如兄弟,我敬他为兄长,左家堡将我们兄弟哈赤和仇血虹撂倒,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此人虽为蝙蝠,杀手组合的佼佼者,但,那份凌云驾月的义气,的确令人感动,仅这份气势已将场中左家堡的弟子震慑住了。
云龙厉吼道:杀,替咱们兄弟报仇……这一起哄,大龙堂兄弟的杀气顿时如云飞泉涌,他们个个如出栅的厉虎,凶猛威武的各自挥舞着兵刃,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剑伤,朝着周列的左家堡弟子冲杀过去。
施浪恨左锥子出言无状,跃将过去,道:这个交给我……施浪在大龙堂里素以二当家的自居,除了那份机智一等外,就是那身足可挤身江湖一流的不凡身手。
他也是使剑,与左锥子正是同一流派,刹时剑光如电,两道剑影纠缠在一起。
锥子连挥数剑,吼道:拼了,左家和他们拼了。
云龙和铁雄更不落后,连着伤了四个,包铁头一眼看见撇子还在那里指挥,一股怒火登时涌了上来,跃了过去,叱道:撇子,你还在作怪。
左撇子伤的不轻,但还不足要他的命,一见包铁头冲了过来,立刻挥动着左掌,道:来吧,看我如何修理你这头熊……砰地一声,包铁头连人带头全撞在左撇子身上,他惨哼一声,一掌劈在包铁头的头上,咚地一声,包铁头只是摸了一下头,又用头撞去。
毒蝎子眼见这个人的杀伤力那么雄浑,心里虽然焦急,但是,她却不敢随意出手,因为一点红和东方独孤那么凌厉的监视着她,她双掌一飞,道:谁先上。
一点红的剑如贴在水面上的蜉蝣,劲疾而平贴的将剑推了出去,那种剑式是针对毒蝎子的双掌,逼得毒蝎子双手在翻飞中不能不倏然收手。
嗖――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铁牛角如旋空的星光,幽冥中的勾魂手般旋飞了过去,它如野兽的利齿,似要啃噬着生命的握柄,狠厉的朝毒蝎子射去。
而一点红的剑更是玄妙的直穿而入。
两般不同的兵刃将毒蝎子困在预定的死角里,她慌乱的想避开一点红那致命的一剑――但是,铁牛角如脱弦的箭镞,嘎地一声将她的头骨削开了,那喷洒的脑汁和血液,居然溅了一点红一身,斑斑的血渍,散扬出一股血腥味……哇地一声,一代凶狠毒蝎子就是这样的送掉了自己的生命,她作梦也没想到,素以凶狠成名的毒蝎子,竟然死在比他更狠的两个年轻人手里。
左锥子大骇,叫道:奶奶。
高手相搏,不能有一丝疏神,毒蝎子突然惨死,左锥子一分神的刹那,施浪的剑哪容他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迅快的一跃身,剑刃如飘舞的雪絮般向左锥子点去。
―连七个点,点点戳在左锥子的胸前。
七个血指般大的剑洞,即将左锥子的那条命硬给这快速的剑刃给杀了,他在惨叫声中萎缩在地上。
满地的尸首,满地的血迹,满地负伤的人,左家堡那仅余的几个汉子,已不敢稍有留恋的拔腿狂奔,急速的奔出堡外,虽然外面雪花飘扬,他们跑的却如丧家之犬。
黄玲忽然想到辛达,喘声道:辛达呢?辛达早已和那个女人失了踪影,他俩似乎已预知今日的后果,乘乱跑了。
东方独孤苦笑道:那个窝囊废,你找他干什么?黄玲恨声道:祸由他引起的,他总要负责任……淡淡散散的一笑,东方独孤叹气道:杀了他又能怎么样?他不过是个性好渔色的浪子,这种人,你能早看透了他的真面目,岂不是你的运气……黄玲凄然的道:这件事我如何向我爹说……东方独孤沉声道:你不必说什么,只要说出事实就好。
摇摇头,黄玲苦涩的道:没那么简单,辛家不是那么好说话,辛老爷子在江湖上是个脚跺四海颤的人,他是得理不饶人……施浪闻言道:辛老爷子是北地粮秸世家,南船北马,他的粮运生意直通南北,手下俱是高梁杆子,剽悍威猛,提起辛家江湖上莫不坚起大拇指,辛老爷子能得江湖道上敬重,当然还是条汉子,也是个讲理的人……黄玲摇摇头道:辛老爷子如果真的讲道理,这件事情当然好办,如果他一味护短,这事就麻烦了。
东方独孤想了想道:姑娘何不请令尊出面……面上一寒,黄玲道:我爹是个专横跋扈的人,他将我许配给辛家,决不会反悔,如果我提出这件事,他一定叫我认命……认命,中国传统的女人就是秉承古有的道统而认命,造成了多少女人的不幸和无奈,黄玲是个江湖侠女,思想和看法俱超乎常人,她不甘这样认命,她不愿这样糊里糊涂过这一生,所以她决心反抗……施浪叹息道:黄老太爷如果这样认定,黄姑娘的事就难办了。
黄玲坚决的道:我去辛家见辛老爷子。
只见黄玲脸上流露着一股坚强而冷静的神态,她做事果敢而强悍,对她终身之事,她不愿轻易低头默认,她要为自己的终身寻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东方独孤关怀的道:你可要我们陪你……摇摇头,黄玲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东方独孤点头道:好,我祝福你……黄玲眸子里忽然闪出一丝晶莹的泪水,她只觉有一腔的热话想和东方独孤倾诉,但是,此刻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以往,黄玲素以骄傲倔强著称,一向有女强人之誉,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变的柔软无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东方独孤被她那近半乞怜的眸光一扫,心弦忽然一震,他几乎不敢接触她那火热的目光,偏过头去,道:老施,老仇和哈赤的后事……施浪恭身道:兄弟们已为他办了,咱们就将他俩埋在左家堡,他们的热血没有白洒,咱们已替他们报了仇,左家那些龟儿子死的死,逃的逃……东方独孤点头道:对精武门兄弟也要一视同仁,务须一起厚葬……是……黄玲感激的道:谢谢你,大掌柜……东方独孤道:还有,施浪,左家堡的死者,咱们也要将他们埋了,毒蝎子、青面狼,―生作恶多端,毕竟是武林的前辈,对他们的武功,咱们还是应该敬佩,他们付出的心力和精神,是我们后辈应当学习的……点点头,施浪道:大掌柜的放心,我通通安排好了。
在一片哀伤中,他们埋葬了他们的兄弟,朋友,还有和他们作殊死战的敌人,江湖本来就是个残酷的漩涡,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昨日的王,也许今日就会毁灭,代之而起的是新一代胜者,生生息息,代代想续,形成了杀伐,毁灭,如水流般的流下去……挥别中,黄玲带着仅有的黄安子上了路。
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她那颗坚定的心催动着她去面对自己的未来,她决心为那未知的生命,奋斗下去。
雪已停了,路上,泥泞的水渍一波一波的流动着,辘辘的车轮声在雪地里传来,一辆辆四轮大车,驮着包包的米粮,赶着健马一路上吆喝着,他们精神抖擞,跨在马上,人高马大,端是好威风。
此刻,寒风劲凉,在风雪刚停,路上滑泞的天气里,两个人一歪一扭的朝这里奔来。
这一男一女浑身都是泥雪,那女的每走一步,都是哎哟哎哟的叫着,男的满脸惶悚而焦急的道:女人,走慢了给黄玲追上,咱俩都没命了。
那狐媚的女人格格地道:你怕什么,凭辛家的威风,还在乎那个女人?你老爹只要一句话,哈哈,黄家那丫头还不乖乖就范……辛达犹疑的道:你叫我休了她……那女人一瞪眼,道:怎么?你有了老娘,还想再弄一个……辛达苦笑道:我爹不会答应我们的事。
那女人呸了一声道:我不管,大老远的,我跟你跑来这里,图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和你过个好日子,眼巴巴的想进辛家门……辛达暴躁的道:你别跟我唠叨这个,眼前咱们的难关还没过……那女人一瞪眼道:你这小没良心的,跟我泡腻了,居然凶起我来了……话未说完,一眼看见前面的车队,车顶上悬挂着那面杏黄的旗帜,上面绣了个辛字,脱口道:喂,那是你家的车队……辛达在惶恐无助的情形下,骤然瞧见自家的车队,登时一振,他举目望去,只见刘二哥跨在马上领队而行,迫不及待的叫道:刘二哥……那马上浓眉汉子蓦听风啸里有人唤他,立刻双腿一夹,策马而来,走近一看,疾忙飘身下马,道:少主,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辛达苦笑道:一言难尽,刘二哥,我要见我爹……刘二哥一怔道:老爷子说你在左家堡做客,也有人说你被左锥子掳去,老爷子就派人送信给黄玲,要她救你回来……辛达恨声道:别说了,那丫头,刘二哥,给我一匹马,我要立刻见我爹,晚了,那丫头告我一状……那女人一呆道:那我呢?辛达冷冷地道:我暂时把你交给刘二哥,他会安置你,等我见了我爹后,再设法安排我俩的事……那女的惶恐的道: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刘二哥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辛达看看天色,道:二哥,我爹……刘二哥想了想道:夏二姨那儿……辛达有了马,急忙跨上坐骑,一挥鞭子,那健壮的马匹踏着泥泞,朝苍茫的天色里,疾奔而去……暖烘烘,热乎乎的被窝里,身边再偎依着一个热腾腾的女人,那是一种享受、一种精神奋发,软玉送香的温馨,有侠义大哥之称的辛源义此刻搂着他那个夏二姨,嘴里嚼着软糖,一只手紧紧捏着夏二姨的那只细嫩的小手,他还真不想起床,大冷天,喝点酒,睡个午觉,这对一般人说,都是一种精气爽神的事情,辛老爷了最懂得享受的,他爱好此道,在工作之余,他就喜欢到夏二姨这里磨菇上半天。
当然,夏二姨侍候男人的手段,是颇有技巧的,她能令每个男人舒舒服服享受这片刻的温馨,能令人有足够的回味去思念她……辛老爷子有的是银子,他能让她过豪华的日子,于是,她便死心塌地的跟了他,只不过,偶而她也会承受心中那份撩人的寂寞,辛老爷子毕竟是年岁高了,往往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那种感觉令她遗憾……推了推眯着眼的辛源义,夏二姨道:老爷子起床了,那汉子已来了半天了。
辛老爷子嗯了一声道:让他等等,这么毛躁躁的跑来找我,一定是捅了漏子,他有乐的地方,决不会来找我这个老爹……夏二姨妩媚的一笑,道:这叫虎父无犬子。
辛老爷虽然想赖着不起来,拗不过这女人的督促,整理了一下衣衫,呷了口茶,斜靠在那张椅子上,夏二姨立刻给老爷子点上了他那不离手的旱烟袋。
贵州玉竹杆子,白玉嘴子,再加上硕大的铁斗子,这根大烟斗就很够份量了,夏二姨将辛老爷子侍候完备,道:春香,请辛公子进来吧。
房外应了一声,辛达在允许下由丫头春香领着走了进来,他全身像个沿街乞讨的乞儿,辛老爷子一见他那副德性,眉头不禁皱了皱,慢声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辛达苦笑道:爹,一言难尽……辛老爷子能领袖北地高梁杆子各路汉子,自有一套办事的能力,他从辛达的身上已约略的猜到了怎么回事,双目一寒,道:左家堡里受了委屈,你偷跑回来的……辛达抹抹脸上的灰沙,道:爹,左锥子待我不错,将我请去了,倒没有为难我,也许爹的威名令他们有所顾忌……辛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将烟缓缓吐出,道:那很好呀,黄玲不是带了人去救你……辛达愤愤地道:爹,别提她,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怔,辛老爷子不悦的道:我不明白,黄玲不会是这样的人……辛达哼声道:爹,你不知道,她带着精武门的人攻打左家堡,居然还带了大龙堂的人来,最可恨的,她明明是我的未婚老婆,却和那个叫大掌柜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辛老爷子神情一变,道:有这种事。
辛达大声道:我亲眼看见,这种女人不知羞耻,爹,我不要了。
夏二姨被他说的面上变了颜色,道:公子爷,你这样不是连我也给骂上了。
辛达冷冷地道:那倒不敢……要知辛达的娘还很健朗,辛老爷子在外面包了夏二姨,整日徘徊在这女人这里,早已无法令辛达谅解。
若非有事,他还真不愿意来这里与这个女人见面。
夏二姨也知道这孩子对自己不满意,肚子里也是挺不舒服。
辛老爷子一摆手,道:别说了,达儿,再说清楚点……辛达吸了口气,道:爹,儿子给东方小子欺负死了,黄玲还没进门,便给儿子戴上了绿帽子,这口气儿子咽不下……辛老爷子听辛达这一诉说,一股火冒了上来。
他年纪虽然不小,火气却相当激烈,他霍然色变,道:大龙堂才出江湖,就这样惹上辛家……辛达点头道:姓东方根本没将咱们辛家放在眼里……辛老爷子叱道:他敢……辛达哼地一声道:爹,他有什么不敢,如果他真对咱们辛家有所敬畏,他决不会去招惹黄玲。
勾引我未婚妻子,爹,那就是给咱们辛家难看。
辛老爷子立刻道:传巴婆……巴婆是辛老爷子贴身的护卫,在辛家有其相当的份量,是个善用机智,也有相当功力的高手,重要事情辛老爷子大多交给他去处理。
巴婆是个短小精悍的人,他在北方英豪中有很大的影响力,春香很快的通知他。
他随时跟随在辛老爷子身边,辛老爷子和夏二姨睡午觉,他就在前屋和仆人们玩花牌,一听辛老爷子传唤,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了。
巴婆进来一施礼,道:老爷子有何吩咐?辛老爷子面上怒意隐现,冷冷地道:我要你立刻查出大龙堂的人此刻的行踪在哪里.你给我将弟兄们找来,那个大掌柜的必须要教训……巴婆低声道:老爷子,东方独孤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和咱们一向河水不犯井水,老爷子要对付大龙堂,最好是……一瞪眼,辛老爷了嘿嘿地道:咱们难道怕了他?巴婆摇头道:怕倒未必,不过,辛家是作生意买卖的,咱们的货通东西南北,惹上这号人物,嘿嘿,老爷子,那会有相当不利的后果……辛达哼地一声道:老巴,你做事就是这样畏首畏尾……巴婆正色的道:我是为辛家久远打算……辛老爷子想了想,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辛家在江湖上也称的上有头有脸,如果让大龙堂继续嚣张下去,人家会说咱们怕了他们,巴婆,别顾虑了,给我办去……巴婆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瞄了辛达脸上那股子愤怒之色,他将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下去,道:是。
当巴婆离去后,辛达也不便久留,立刻告辞出去,但,辛老爷子还没抽完那一袋烟的光景,春香已进来禀道:老爷子,有位姑娘要见你。
辛老爷子一怔道:姑娘……夏二姨面上霍然变了颜色,道:女人,好呀,老爷子,有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想再弄第二个,当心,那身老骨头散了。
辛老爷子叱道:别胡说,春香,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黄玲,辛老爷子一看是自己的儿媳,脸色登时有点难看。
但,他是个老江湖了,虽然心里不痛快,脸上依然能挂着那一丝勉强的笑容,他啊了一声道:是小玲。
小玲是黄玲的俗名,她的父母这样叫她,长辈们也是这样称呼她,她微微一礼:参见老爷子。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别客气,小玲,有话直说。
黄玲长吸口气,道:老爷子,玲儿说出来你别生气。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说吧,我就是生气也不会跟晚辈计较……黄玲面色苍白的道:老爷子,我在左家堡和令郎见过面……辛老爷子点点头道:我听说了。
黄玲沉思片刻道:老爷子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令郎和我个性不合,志趣不投,我要解除这门婚事……辛老爷子沉思着说道:你爹知道这件事么?黄玲昂首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
并未秉告他老人家……辛老爷子面如死灰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能改变的了的。
黄玲长吸口气道:为了终生,我愿意做个不孝的女儿。
辛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你要明白,辛家要讨门媳妇并不是件难事。
黄玲同意的道:那当然,辛达年轻貌美,加上家大业大,哪个姑娘家不争先恐后的进辛家门,我……黄玲只能说命薄了。
辛老爷子呵呵地道:小玲,这事如果让你爹知道了,辛黄两家多年的交情就会完了,我劝你再考虑一下……真是个狐狸,话语间已给自己留了后路。
黄玲淡淡地道:我做的事我负责,爹爹那里,我会请罪……夏二姨不屑的道:黄姑娘,退婚的原因有很多,但咱们乡下可不时兴这个,这件事对你的名声也不会太好听,我听人说,姑娘和什么大掌柜的很要好……黄玲神色一变道:这话从何说起……夏二姨满面鄙夷的道:姑娘家,无风不起浪……黄玲气愤难当的道:辛公子落进左家堡,老爷子通知我去接他出来,精武门兄弟死了近三十余人,辛家却不伤一兵一卒,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请大龙堂伸手援助,大龙堂兄弟个个义不容辞,为了辛达,还死了两个好兄弟,东方掌柜的更是义薄云天,舍命相搏,谁知辛达却在左家堡尽情享乐……夏二姨哼声道:年轻人在外面玩玩女人有什么大不了……黄玲冷哼道:天下女人如果个个像你这样,咱们女人的脸也就全丢光……夏二姨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黄玲敢对她出言不逊。
她仗恃着辛老爷子的威风,在辛家一亩三分地里,谁都得卖她的帐,没想到黄玲却不管这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主要是黄玲在江湖上跑久了,对这女人的出身来历都太清楚,她打心眼没瞧得上她……夏二姨变色叱道:大胆,这是什么地方,由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黄玲不屑的道:清者自清,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夏二姨满脸怨毒之色,道:黄玲,你也许不知道我和辛老爷子的关系。
黄玲淡淡地道: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在这里和辛老爷子说话。
夏二姨鼻子里透了一声轻喝,道:老爷子,瞧瞧,人家当着你的面都敢欺负我,将来,如果你不在了,在辛家,我还能待的下么?辛老爷子哦了一声道:小玲,不可对二姨无礼……黄玲大声道:老爷子,我可没这种二姨,黄家也不会要这种女人进门,今日,我是来谈退婚的,成与不成,全看你老爷子一句话。
辛老爷子虽相当的震怒,但对黄玲这份胆识也是佩服不已,以一个女人有勇气提出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在当时的社会风气里的确是件惊世骇俗的事,她有勇气担当,有勇气退婚,这已经不是个普通女人能办到的。
夏二姨寒着脸,始终没再说话。
辛老爷子沉思道:你不后悔……黄玲昂声道:但问胸中无愧,行事之后,决不后悔……辛老爷子一点头道:好,退婚是你提出的,辛家不会少个媳妇,不过,这毕竟是件没面子的事,黄玲,辛家会找东方朋友谈谈……黄玲一愣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一夏二姨可逮到机会了,冷冷地道:怎么没有关系,不是那个东方独孤,你不会要辛家退婚,罪魁祸首还是那个人,辛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这样白吃白咽……黄玲瞪了那女人一眼,叹道:随你吧,但凭心中无愧……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夏二姨脸上泛起一股冷厉的笑意,她暗中冷笑着,心里却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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