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30 07:37:01

孙琴对这一手毒功似乎相当的得意,那花样的脸上刹时浮掠出一股醉人的笑意,道:姓江的,你不是要当我老公么?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

嗯,想要解药,可以,先给老娘跪着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祖奶奶,我便把沙漠之蝎的解药给你。

沙漠之蝎这四个字甫落各人耳际,全场的人已为之耸动不已。

沙漠之蝎,形红,两头尖尖,一张利嘴其小如针,但,毒却点滴能致人死。

虽不会一下子要人命,但发作后,能活命者绝无仅有,除非能适时服下解药……江小痴颤了颤,道:你好狠――孙琴冷冷地道:天下最毒妇人心,我是个妇人,毒上一点也不为过,你要命,就照老娘的话干,不然,哼,两个时辰内,你准备挺尸吧……江小痴脸色苍白,全身抖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北地有枭雄之名,但要他为了活命,向一个妇人低声下气,他的确做不出来。

破剑浩叹了口气,道:孙大姐,得人饶处且饶人,我大哥已栽的鼻青脸肿,你又何必逼人太甚?念在武林一脉的份上,嘿嘿,何不将解药赐下……孙琴大眼一瞪,叱道:放你妈的七十二个转弯屁,你那些屁语有哪句是个人话?现在你们求老娘赐解药了,呸,当初你们是何等威风,何等嚣张!若不是大掌柜的施援手,此刻我必然落在你们手里,我请问,你们会饶了我么?说难听点,也许你们早剥光了老娘的衣服,恣情的羞侮,或者发泄你们的情欲,那时候,你们又会饶了谁?一席话,说的破剑李浩哑口无言,他们北地枭雄,快意恩仇惯了,更是随心所欲,孙琴若真的落在他们手中,嘿嘿,那后果还真难以想像……孙琴天生一张利嘴,语珠如串,字字有理,连大龙堂兄弟都暗暗赞许……铁手吴汉咬着牙,道:兄弟,别求她,咱们走――孙琴冷嗤道:走,没那么容易――江小痴吼道:妈的,你还想赶尽杀绝――孙琴冷冷地道:脓包必有头,北地之怪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孙琴,大掌柜的,甭说,这三块料一定是奉了老冯的命令来追杀我,他怕我泄了底,给大龙堂送消息……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道:也许,那位冯朋友早到了……随着他的话声,夜空里传来一阵磔磔的怪笑声,满屋子的人都警觉出这屋子四周有一股浓郁的杀气和危机,大龙堂的兄弟应变的能力好快,他们已在屋子四周分散开来,将各处角落守的死死的,剑刃已随着那快速的动作而亮了出来,寒刃闪动中,一股杀气已弥满开来。

施浪低声道:大掌柜的,来人有三十多个……点点头,东方独孤立刻下达命令,道:硬闯者格杀勿论……屋外已传来老冯那独特的笑声,叫道:大龙堂的朋友听着,我火焰神君已将这里重重围住,朋友只要放出孙琴那贱货和我那三位朋友,嘿嘿,咱们的事情便从此了结――铁雄站在窗口,道:老冯,你何不进来说话?只听老冯骂道:他妈的,你这是哄孩子,把我老冯看成杂碎!老子要是进到里面,好任由你们宰割。

我话已挑明,该怎么做全由你们决定……施浪看了一下东方独孤,两人已瞬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施浪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是他们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仅从眼神中,已很快的交换了意见。

施浪大声叫道:朋友,别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人五人六的。

孙琴是大龙堂的朋友,她只要在大龙堂一亩三分地里,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至于你那三个废料朋友,嘿嘿,只怕要你们派人接他们出去了。

屋外的老冯听得心神一凛,道:老江,你怎么啦?江小痴出口的道:我中毒啦――屋外立刻沉默了半晌,他们似乎没有料到北地三怪会有这么凄惨的局面,凭他们三怪的苗头,居然会败得连退出的机会都没有,这对老冯来说,几乎是不敢想像的事,刹那间,老冯开始重新估计大龙堂的实力了。

老冯讶异的道:另两位呢?江小痴唉地一声道:甭提了,除了李浩还是个好人外,吴汉已毁了一只手,老冯,北地三怪可真栽到家了。

老冯吼道:妈的,血债血还,老子替你们讨回来……他似乎十分愤怒,那沉重的吼叫在黑夜里听来更加令人惊恐。

只听他在夜影里一阵嘀咕,随着衣袂声沙沙响起,这屋子四周已渐渐现出跃闪的人影。

燕南山大声道:原来是红衫队的朋友……红衫是红衫队独有的标帜,他们个个穿着红衫,踏着红靴,在江湖上自成一格,是个最没有道义的组合。

他们不以杀手自居,却专干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

他们的霸子叫一点红,那手剑法有见血封喉的威力,所以江湖上叫他一点红。

此人个子不高,以狠阴出名,与人交手,素以快速的剑法博取人命。

老冯能在极抉的时间内,将以狠毒著称的红家队调来,可说是相当的不简单。

屋外的老冯嘿嘿地道:一点红咱们是攻……一点红已大声道:红毛攻左边,黑毛攻右边,白毛由正面攻入,我和冯兄自后面闯进去……红衫队的红、黑、白三毛也是响当当的角色,每人手下十余位红衫队高手,个个神勇善战,在江湖上是很令人头痛的一个组合。

空中传来数声夜鸟之声,人已自四面八方朝这里攻来,那冷讽的剑刃声,已破空嗄嗄传来。

包铁头抓起一根大铁棍,吼道:兔崽子你们来吧,我倒要看看谁能闯进来。

他的话声甫落,窗户已叭地一声被刀刃击破了,一个人影已在窗前出现,包铁头握着铁棍却不动,等那人影的刚挺进来,他已一棍挥下,一颗斗大的脑袋已碎裂开来,夜影里传出一声惨烈的长嚎……随着那个死去的高手身后,四五个红衫汉子已同时拥了进来,包铁头大喝一声,铁棍挥处,已和那几个红衫队的高手激战在一起。

最难支持的是铁雄和云龙,两个人守着大门,那扇门在一声巨响之后,已被十几个红衫队高手冲了进来,两人虽然奋勇善战,毕竟有些慌乱,铁云两人联手并肩的冲杀着,但,还是挡不住敌人攻势。

哈赤愤怒的道:妈巴子,我就不信这个邪。

此人性格激烈,凶猛狠厉,挥起剑来,连着杀伤两个,可是自己肩上也挂了彩,但却无丝毫怯退之意,依照挥剑冲杀。

渐渐的,窗门上已现老冯和一点红那种得意不屑的嘴脸,他俩仿佛在期待最后的胜利似的,目光落在全场,看看每一处攻势。

施浪阻挡攻来的敌人,道:大掌柜的,咱们该怎么办?孙琴冲上去,道:施大哥,我助你。

这女人看来弱不禁风,可是出手却狠辣异常,仅几个照面,已杀了三个红衫剑手,她那威凛的手法,连东方独孤都为之耸容不已。

破剑李浩暗暗抽出长剑,道:大哥,我们助红衫险一把――江小痴冷冷地道:别妄动,东方朋友还没出手呢――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看东方独孤那种沉稳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好深的定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稳住形势,此时破剑李浩出手,稳死无疑。

屋里形势大乱,剑刃飞扬,死伤不少,大龙堂兄弟个个拼命,红衫队虽然名噪一时,遇上这些不畏死的高手,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面色一寒,东方独孤沉声道: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晴天霹雳般的震得屋里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得心弦一颤,个个自动停下来。

老冯啊了一声道:好厉害的狮子吼……东方独孤冷涩的道:你是火焰神君……老冯嘿嘿地道:不错。

东方独孤杀机一涌,道:大龙堂兄弟与你何怨何恨?你居然动用了红衫队的朋友来对付我们兄弟,今夜,你必须说出个道理,否则我要你火焰神君变成落水屁君……老冯脸色剧烈的变了变,道:东方先生息怒,咱们可能有点误会……哼,东方独孤不屑的道:何谓误会?你带着一点红的手下,向我兄弟下手,这误会两字只怕解释不开了,老冯,大龙堂的名字不是吹响的,今日若不有个相当的交待,只怕你老冯想活着离开这里……一点红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呸声道:朋友,别吹胡子瞪眼的,大龙堂虽然有那么点名气,但是,我们红衫队也没含糊过谁!冯兄纵然做错了,也有我们红衫队顶着……略略抿了一下嘴唇,东方独孤道:一点红,你可知道你是跟谁在说话。

一点红嘿嘿一笑,道:我明白,是东方掌柜的……东方独孤寒厉的道:既然知道我东方之名,你说话可得留点神了,话多能闪了舌头,强出头会丧了命,你是聪明人,凭红衫队那几个人熊,哼,只怕还不够我消遣的――怒喝一声,一点红大声道;东方独孤,别尽他妈的装好样的,谁也不会含糊谁!我们冯老大,要那个孙的姑娘,你识相,就把人交出来,不然……踏前半步,东方独孤道;怎么样?要动蛮……一点红哼声道:那各凭本事,谁怕谁!随着他的话声,红衫队的兄弟跃跃欲动。

孙琴愤愤地道:老冯,你千方百计的要找你姑奶奶,是不是要玩你的老把戏――杀人灭口……老冯神色一变,道:孙琴,别胡说,主人是不会宽恕你的……孙琴哼声道:别他娘的在姑奶奶面前装人样,你那点心眼又瞒得过谁,骗得过谁!先派北地三怪来抓我,现在北地三怪都栽在大掌柜的手里,你又请了红衫队的来。

呸,我孙琴横着也是死,竖着也是死,干脆,我跟大掌柜的挑明了,把事情都抖开……老冯一急道:孙琴,你不敢――孙琴哼哼两声道:我怕什么,姓孙的不要命了还再怕谁?老冯怒声道:那你非死不可。

一缕剑光已穿射过来,那是一点红的剑,他的出手太快了,但孙琴的身子也不慢,在剑光一闪的刹那,孙琴已拔起了身子朝后移去。

既是如此,孙琴的一缕发丝还是随风飘散开来,落落满地。

孙琴脸色苍白的道:妈的,一点红,亏你还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偷袭老娘……一点红冷冷地道:那一剑本来就要了你的命,念在你是女流之徒,所以出手才慢了一点,不信你再试我一剑,不毁了你,我一点红拍拍屁股就走……说着,他已如翔飘在空中的兀鹰,疾射的身子在空中一转,手中的冷剑已满室毫芒的自四处散发开来,居然看不出那一剑从何处射来。

孙琴正变色道:妈呀,你还玩真的……此刻她已了解一点红的剑如夺命的符,不发则已,发出就无人能敌。

她也是武学的大行家,处在剑影中已知道面临生死边缘,一拔身子欲向旁边闪去。

但,那样未必能闪开这凶猛的一剑,孙琴心一横索性闭住了双眸,双掌用劲挥去,孤注一掷想来个两败俱伤,硬干硬拼了。

蓦然间――自她的头顶传来一股冷霜般的寒悸,只听当地一声,缕缕火光进射出来,孙琴只觉有人在她手臂上一拉,她仿佛自鬼门关上被拉了回来了一样。

抬眼看见东方独孤轻松潇洒的挡在她前面,对着一点红冷冷的发笑。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道:在我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孙琴激动的道:大掌柜的,又是你救了我……一点红急忙低头审视自己那柄随他半生的冷剑,剑刃上浮现出一个拇指般大的缺口,他心神剧烈的一颤,仿佛被人捣了一拳似的。

那柄剑随他闯荡江湖已有十余年,凭这只剑他会过了多少名家高手,杀过多少敌人,却从没像今夜这样被人毁了刃口,他怒嚎般的叫道:好身手呀,大掌柜的,管闲事落是非,今夜咱俩是一根绳子拴两条虫――不死不休……他左手已紧紧的握着铁牛角,那锐利的锋刃在空中闪颤着慑人的冷焰,仿佛要慑人魂魄,东方独孤冷冷地道:注定的死约会,你想跑也跑不了。

他胸中热血沸腾,只觉一股莫名的亢奋在心底里跃动,五年多的日子里,他已没有碰上这样扎手的货色,一个真正令人佩服的剑手。

―点红虽然是邪道中的枭霸,但由剑法里东方独孤已了解此人不是背负盛名之徒,他的确有着令人不敢轻侮的功力,仅凭那份功力,已足轰动武林了,怪不得红衫队在江湖上的名声那么响亮呢……一点红顿时收敛适才的轻敌和狂傲,长吸了口气,长剑已斜斜驭起,很和缓的道:请吧,我会让你尝到流血的滋味……此人的确有名家的剑道修养,虽然还在愤怒中,在面临大敌之前,他在极快的时间内,瞬快的让自己的气血平静下来,不再激动和有火气,反而变得极端冷静。

这正是一个剑手的忍气功夫,修练到家的表征。

一般的高手很难有这份定力。

东方独孤依旧背负着双手,道:兄弟,别客气,尽管出手。

一点红缓缓吐了口气,道:大掌柜的,咱们动手定论生死,你是我生平遭遇的高手,对你,我决不会客气……话语疾疾而落,而他的剑已缓缓驭起。

此人果是剑道高手,剑虽然斜斜的平放空中,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所使的角度,唯有高手才能选择的方位。

在那个方位出剑,能令敌方脱不出他的剑幕之外。

东方独孤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他的手始终背负在身后,右手却将铁牛角抓的稳稳地。

数十道目光全集中在两人身上,连一向自傲的老冯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一点红的剑是无情的,东方独孤的铁牛角更是武林硕果仅有的一种武器,两大敌手交手,任何一方倒下去,必然会发生惨烈的后果。

当然,老冯多么盼望一点红能赢了这一局,因为这一局的胜负是决定孙琴往后的命运……红衫队所有高手全停了下来,凝注在当场,他们虽然跟了一点红这么多年,但,大小仗阵中,一点红亲自出手的机会毕竟太少了,他们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龙头到底有多高的功夫……大龙堂在施浪的领导下,的确稳当多了,他们似乎有着一股不可抹灭的信心,那是自他们跟随东方独孤闯荡江湖所得来的磨练和能耐。

他们相信东方独孤这一战必赢,因为他们太信赖他们的大掌柜的……话虽如此,他们还是略显紧张的站住了每个方位,严密监视场中每个人的动态,唯恐有人趁火打劫,暗中偷袭他们的大掌柜……剑光如空中的浮游似的一闪,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点红的剑已挥劈出一十三剑,剑剑如浪般的厉狠,朝东方独孤的全身十三处死穴无情的戮下。

身子虚晃而起,如在影里的幽浮,那么飘渺的在十三剑中闪移着,他的姿式是那么美,那么潇洒的闪过对方的攻势。

只听东方独孤淡淡的道:好剑法。

东方独孤处在受攻击的地位,依然洒脱的赞美着对方的剑法,了解东方独孤的人都知道,他不轻易赞美一个人,能赞美敌手的剑法,一点红足可堪慰了。

话虽不停,铁牛角却如旋转的殒石般迅速的降落在那飘闪的剑刃上,当地一声,铁牛角居然在一弹间,猛地向一点红的小腹送去。

这一招,太快,也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一点红急切用来剑封住下腹,将铁牛角格开了。

但是――东方独孤的身子已跨了过去,一缕剑光已射在一点红的面门,一点红纵然是一流的身手,也避闪不开对方的剑,氏叫一声道:罢了。

他居然不闪避这致命的一剑,索性将双目紧紧的闭了起来,但,东方独孤的剑却一闪而逝,剑刃已穿进鞘中,仿佛没事般的收回铁牛角。

一剑一角,在他来说,真是收取自如。

一点红睁开眼,道:你……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没什么?咱们扯平……这话令一点红激动了,他原本可一剑杀了自己,还那么客气的替自己留住了颜面,一点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一点红声音略颤的道:大掌柜,为什么?你本可一剑杀了我……点点头,东方独孤道;不错,我是可以杀了你,可是,这一招虽然我赢了,但,我却偷了巧,因为你只注意到铁牛角,忽略了我腰中的剑,如果咱们重新再来,这一招对你来说,绝不管用,也许你还能占上风――一点红叫道:大掌柜的,别替我留面子,双方交手,各出绝招,只要能杀了对方,何种招数都能用。

我认输,不论怎么说,你都是赢了!东方独孤拱手道:我只能说承让……一点红嘿地一声道:不管你怎么说,一点红这条命是你送的。

大掌柜,咱们不说客气话,说,你为何不杀我,我一点红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话不说明白,连觉都睡不着……半晌,东方独孤沉思片刻,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那身功夫练得不易,江湖上虽然高手无数,但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人不多。

朋友,下面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一点红肃然的道:好,大掌柜的,我欠你这条命……他忽然一招手,回头道:兄弟,给大掌柜的行礼,咱们红衫队的兄弟自今日起,全听大龙堂的,我一点红是你们的头头,头头的命是大掌柜赐的,咱们自今日后,全部加入大龙堂――立刻,红衫队兄弟应诺一声,同声行礼,道:大掌柜,好。

东方独孤摇手道:这使不得――一点红把眼一瞪,道:大掌柜,这有什么使不得?一点红说话算话,你如果不接受我们兄弟加入大龙堂,那就是看不起我一点红,一点红干脆举剑自尽,不欠你这个情……此人还真直爽,做事干脆,施浪唯恐东方独孤推让,连忙打圆场,道:大掌柜,咱们正需兄弟的时候,有一点红这帮子兄弟加入,办起事来方便多了……东方独孤嗯了一声,伸手道:欢迎各位兄弟――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红衫队的人在一点红的率领下,立刻跑过来向大龙堂兄弟握手。

他们在欢愉的气氛中,老冯却含着一股愤怒而怨毒的目光悄悄地溜了。

孙琴首先发现老冯不见了,她大声道:姓冯的跑了。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让他走吧,我相信他去通风报信了。

施浪一指北地三怪,道:这三位朋友……东方独孤望了孙琴一眼,道:解药给江小痴,谅他们也不敢再惹我们――在极端无奈中,孙琴将解药扔给了江小痴,他们似乎不愿意说什么,瞄了东方独孤一眼,缓缓离去……夜很深,风显得特别的冷。

暮鼓晨钟,当当的钟声自大凉寺里飘传过来,那是作晚课的时候,晚风徐徐吹来,斜阳泛射着金色余威,抹过在山头上,归鸦阵阵,驮着余碎的阳焰,向山顶飞去。

此刻,山道上人影已稀,风声清啸,两个小沙弥在寺前打扫着枯黄的落叶,他们望着山下的炊烟,稀落的田庄,知道一天又将过去……忽然,那沿阶而上的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个面如白玉,身着锦服的中年文士,他那华丽的服饰立刻引起这两个小沙弥的注意,只听左边那个小和尚道:西门施主……西门一雄淡淡地道:我爹呢?那小和尚恭身道:老爷子正在作晚课……西门一雄道:请他老人家出来,我要见我爹……那小和尚面上虽然有为难之色,但,这间庙宇是西门家出资建造的,西门老爷子是这里的主持,他俩虽有为难之色,但也不敢违拗,立刻有人奔进寺里。

当――那钟声缭绕飞扬,在清凉的空中显得特别雄壮,西门一雄站在风里,只觉满身舒畅,有种神智清新的感觉,长吁了口气,不觉的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爹爹喜欢大凉寺呢,在这里休养身心,的确能令人俗念俱消,有种出尘超俗的快意……不多时,一个清瘦的老人在那个小和尚的带领下,自寺里缓缓行来。

这老人虽然稍嫌瘦弱了一点,可是那种精神却神采奕奕,有股逼人的威势,他虽年已半白,但步履稳健,一看就知此人很是健朗,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凛。

西门一雄拱手道:爹……那老人嘿嘿两声,挥挥手,那站立一边的两个小和尚立刻悄悄的退了回去。

他望了望山下的袅袅炊烟,双手背负在后,道:你找我有事?西门一雄急忙恭身道:孩儿来探望您老人家……那老人鼻子里响起一声冷哼,道:雄儿,别跟爹玩这一套把戏,你是个什么样的个性,爹还会不清楚你?以西门世家的财富,你无须跑来这里看我,我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而你享尽天下美人美食,哪有多余的时间往山上跑……百胜客西门一雄面上一红,道:爹,孩子不孝……那老人冷冷地道:别跟老爹虚情假意,‘永宝斋’、‘河兰居’两大产业我已全部交给了你,那是为父一生心血的结晶,你能继承父业最好,不能,嘿嘿,那只能说你无能……西门一雄咽了一口口水,道:爹,孩儿遇上麻烦……那老人一怔,道:麻烦,以西门世家的财富应当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应当知道天下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点点头,西门一雄道:孩儿对金钱的运用也颇有心得,在爹的教诲下也知道如何去运用财富,可是爹应该晓得,西门家虽已富可敌国,但,有个人却用钱买不通,因为……那老人嘿嘿地道:天下还有谁不爱钱的……西门一雄苦涩的道:东方家……那老人一震,道:雄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东方世家是咱们西门世家唯一的对手,当年爹和那个东方老头争地盘抢生意的时候,曾耗尽多少心血和他较劲,但,咱们西门家并未占上便宜……西门一雄苦笑道:爹,我明白。

那老人长吸口气,道:你能明白,最好,东方老头是个老狐狸,他儿子东方独孤也不是善类。

当初你娶东方老头的女儿,我就曾告诉过你,娶那个女人最大的目的,是让东方家不再和咱们争生意,没想到你却将她逼疯了。

疯了也罢,你竟将她休了,儿子,这个仇恨很难化解……百胜客嗯了一声道:爹,这后果我也考虑过,所以才设法狙杀大龙堂的人于断魂谷,哪想到东方独孤竟然没死,目前他千方百计的要追查幕后人。

爹,孩儿本不想打扰您,但是为了咱们家的盛衰,我只好上山找您了。

那老人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了,他沉思道:你可设法毁掉他……点点头,百胜客西门一雄道:孩儿已动用了不少人,但却没有成功……那老人双眉一动,道:原因何在?百胜客西门一雄道:他武功太好了,谁也不晓得他那身功夫是怎么练的,目前江湖上的杀手,居然都杀不了他……老人灰袍抖动,道:你可曾和他交过手?百胜客西门一雄道:孩儿虽没正式和他动过手,但是却看过他的身手,爹,孩儿自问没有把握胜过他……那老人叹了口气,道:我辛辛苦苦创出的一番基业,满以为你可承接一切,谁想到你遇着个东方独孤就难住你。

儿子,他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人的弱点,多想想,总有办法将他毁了……百胜客西门一雄摇了头道:爹,若不是很难,孩儿不会来见你……那老人把眼一瞪道:难道你还要为父出马……百胜客西门一雄吓得急忙摇手,道:不,爹,孩儿哪敢再惊动您老,此次上山见您,不过是想请您老人家给孩儿点建议……老人想了想,道:你真要置他于死地?西门一雄面上杀机一露,道:爹,还能留下他么?有他,孩儿便没得混的,他也不会容许孩儿过的安稳。

孩儿没混头倒无所谓,只怕西门世家所有基业全要毁于此人之手……那老人闻言色变,道:留他不得。

西门一雄面上立时闪出阴沉的笑意,道:爹,你同意了?点点头,那老人道:为了咱们的基业,咱们只有不择手段了。

西门一雄嘿嘿地道:爹,你看该怎么下手?沉思片刻,老人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道:这块玉佩你认识吧?西门一雄全身一震,道:那是方伯伯的佩……嗯,那老人仿佛沉思起什么事情似的,道:老方看了这块佩,他定会替你办妥这件事,不过我告诉你,老方认佩不认人,他杀了东方独孤,这块佩便归他所有,爹永远不能再指挥他了。

西门一雄一震,道:爹,方伯伯到底是谁?老人凝重的道:杀魔老方……这几个字一落进百胜客西门一雄的耳中,他浑身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剧烈的颤了颤。

四十年前的杀魔老方是个人见人怕的魔头,连三岁的娃儿听了他的名字,都吓得不敢哭出来。

杀魔老方杀人无数,碰在他手里的,有几个能活着的……他仿佛握住了生命的绳缰,紧紧的握着那块玉佩,他知道凭着这块玉佩,便能达到自己的理想,有杀魔老方出手,他相信东方独孤的命已捏在自己手里……山风自山谷里吹来,梧桐叶在空中旋转,这是个秋的季节,秋日里,大地抹上一片萧然的凉意……老方在种花,他种的是菊花,黄的,白的,还有粉红的,那花圃很大,一排排的花架整齐的排列着。

他长得很有样子,一股忠厚老实的样子,一头的白发,穿着一身大蓝布褂子,提着水桶,在花圃里洒着水。

他也抽烟,含着一个竹子雕成的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一缕缕烟雾从他那微撇的嘴里喷出来,很洒脱,也很有味道。

但是他身子却佝偻着,很难令人相信,这样一个老人会是令人丧胆的凶神恶煞……当他将那一桶水全浇在花上时,他忽然瞪起了一双锋锐的眼睛,朝远处的林树里道:你已站了很久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树叶里响起一声长笑,百胜客西门一雄已站了出来,拱手道:方伯伯好听力……老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谁是你方伯伯,少套近乎……西门一雄一怔,急忙道:方伯伯,在下西门……一摇手,老方冷冷地道:别跟我介绍你自己,我姓方的有姓方的规矩,我不管你是谁,东西带来了没有,有,拿出来,没有,滚出这善人谷……西门一雄一愣,他小时候曾见过此人一面,印象很模糊,哪里想到此人居然如此不通情理,他急忙掏出父亲交给他的那块玉佩,道:这佩――老方伸手接过来,道:果然是它……西门一雄虽不知道这块玉佩有何特殊价值,却知道它对杀魔老方来说,一定有着一份特殊的意义。

老方紧紧握着那块玉佩,在手里翻来翻去的凝视着,目眶中渐渐润出了泪光。

他仿佛沉缅在昔日的往事里,久久没有说话,可是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令人有种心酸的同情……良久――他忽然一抹眼中的泪水,沉声道:说,要杀谁?西门一雄一震,道:你不问问我要杀人的理由?老方哼地一声道:杀人还要什么理由,喜欢杀就杀,我为什么要知道理由……西门一雄语结的道:我爹说……老方一摇头道:我不认识你爹,我也不管他是谁,只要能拿出这块佩的人,我便帮他杀一个人……西门一雄嘿嘿地道:好,你就帮我杀人吧。

老方面上一冷,道:什么人?西门一雄冷冷地道:大龙堂的东方独孤……老方挥手道:滚吧,七日内我会杀了那个人……西门一雄是老江湖了,可是从没碰上这样怪的一个人,他虽然对老方的态度十分不满,但绝不敢表现出来,一拱手,道:我等你消息……说着转身拱手,很识趣的走了。

杀魔老方等西门一雄的影子消逝,忽然握着那块玉佩捂着脸哭了。

他哭得十分伤心,身子一个踉跄,歪倒在一排花架上,将那一排盛开的花全打翻在地上。

此刻他似乎顾不得跌碎的花盆,抱着那块玉佩,不停的叫道:捷,捷,我终于要回它了……他的哭声还真不小,唔唔地传出老远,那伤痛的哭声居然惊起了林中的鸟儿,啪啪地振翅飞了起来。

蓦地一一半空里传来一声大叫,一道绿色的人影疾快的向这里奔来,她身形如矢般的向老方扑去,人在半空,已叫道:伯伯,伯伯,你哭什么?老方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婉儿已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一身翠的衫裤,脚上穿着一对小绿花鞋,扎着一个大发髻,留着流海,两只鲜明的大眼睛,长得楚楚动人,老方急忙拭干了泪水,道:婉儿,你怎么来了?婉儿嫣然一笑道:我娘说要我看看你这里缺不缺什么……老方长吸口气,道:谢谢夫人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婉儿睁大了双眸,道:伯伯,你为什么哭……老方摇摇头,道:没什么,婉儿,我要出去几天,这里要麻烦她替我照顾一下,别忘了要给花浇水,不然会枯死……婉儿睁大了眼睛,道:伯伯,你又要杀人……老方面上浮现出一种痛苦难过之色,他脸上泪痕未干,望了望云天中的浮云,很沉痛的道:这是伯伯最后一次杀人……婉儿的心仿佛被戳了一下,大叫道:伯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再杀人了么?你也曾告诉我,在梦里,你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那鲜红的血还染上你的身上,伯伯,噩梦如魇,日日夜夜跟随着你,你难道都忘了?老方蓦地脸上一冷,道:婉儿,这是最后一次……婉儿摇头道:伯伯,你骗我,每个人都会说是最后一次,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了下去,伯伯,请别再做了……老方将手中玉佩扬了扬,道:为了它,我必须要杀人……婉儿大声叫道:一块玉佩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去杀人,伯伯,扔了它,忘了它,不然,你会永远被它利用……老方厉声道:胡说,你知道这块玉佩对我有多么重要么?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常的喝叱婉儿,心里的确有些过意不去;而婉儿从和老方认识以来,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的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她竟然被吓的愣在那里。

半晌,婉儿颤声道:伯伯,你好吓人。

老方咽了一口气,道:婉儿,伯伯不是有意的,来,坐下,伯伯讲故事给你听……他忽然变得慈爱异常,扶着婉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望着碧蓝长空,道:伯伯一生杀人无数,被人称着杀魔,有血手魔,杀人魔之称,江湖上不论黑白道上,见了伯伯都避之三分,伯伯一生从没听过人的话,任性惯了,但,只有一个人是伯伯的克星,言听计从,我从没违背堵塞她……婉儿睁大了眼睛,道;那一定是个很伟大的人……老方嗯了一声道:她是个女人,是个令人尊敬的女人……婉儿一愣,道:是不是方伯母……老方点点头,伤感的道:不错,她为人随和娴淑,自跟了我后,我便不再杀人,她为了让伯伯离开江湖,极力反对我再涉身江湖中事。

我也知道满身血腥,杀人也有杀厌的时候,我带着你方伯母远走北方,而这时候你方伯母正是身怀六甲……婉儿啊了一声道:天寒地冻,你们远走北方,方伯母又有身孕在身,哪能耐得了高寒,伯伯,你这害死伯母……老方全身一震,道:果然,你伯母在严寒之下得了风寒,一连七天都在高烧中,伯伯寻遍各处,居然没有一个肯治伯母的病……婉儿不解的道:为什么?老方叹了口气道:当这里郎中知道伯伯就是杀魔的时候,他们不是吓昏了就是跑了,全部郎中都躲得远远的……婉儿急声道:那怎么办?伯母,她……下一页小说→柳残阳→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