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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比武记

2025-03-30 08:02:16

二更鼓刚过,药铺有人敲门。

一个壮硕的年轻人闪进屋来,这人似曾相识,金歧黄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不正是富户沈安家中的护院么?金歧黄故作不识,说:小铺早已打烊,阁下是……我姓程,特来相告,金大夫今夜不许出诊,不许解药救人。

金歧黄吃了一惊,急问:为什么?不必问原因,你若不听话,杀你全家!金歧黄怔怔望他,满面不解。

你上有老母,夫人即将临盆,相信你不会自找麻烦,咱们后会有期!等一等!金歧黄叫住对方,问:在下是个郎中,若遇急病,如何不出诊?姓程的微笑:你若为难,何不暂避,西街的红烧嫩排,芳香四溢,佐以醇酒,味道不错,在下做个小东,金大夫酒足饭饱回来,一切无事,岂不轻松?金歧黄稍一沉吟,说:在下忙碌一天,疲累不堪,多谢美意。

姓程的眼中寒光一闪,说:好,酒不饮无妨,话不听可就是……他声音低下去,嘴角狞笑:灭门的惨祸!不到半个时辰,长街响起马蹄,蹄声旋风般扑至,药铺的门扉被敲响了。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紧接有人说话,说话的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叫:大夫,开门,救命!救救命!金歧黄稍一迟疑,打开门,一个中等身个的汉子冲进来,气喘吁吁说:我家主人被蛇咬伤,是极毒的蛇,请大夫带着蛇毒解药,快马救我主人!金歧黄来不及添衣,已随来人冲出门。

半途,两匹快马忽然长声嘶叫,一阵天摇地动,金歧黄被颠下马来,未及站稳,两个人影挡在眼前。

姓金的,你自己不想活,连你妻子、老母的命也不要了!金歧黄一怔,说:人命关天,岂容袖手!对方说完出手,金歧黄稍一闪,旋即扑前,双掌齐出,在接触对方身体的刹那,金歧黄由掌变爪,迅速在两人胸前的膻中穴点了一下,二人立身不住,往下萎缩。

金歧黄把楷递与那汉子:这解药,一半敷你主人伤口,一半让你主人喝下,要快!他掉转马头,十万火急折回家中。

时光匆匆,十七载岁月,转瞬过去。

这里,是桂平县城。

清早,官道川流不息。

太阳露脸前后,来往客商,行人络绎于途,总要迈入巳时,才渐趋清静。

巳时一刻,刚平静的官道,响起马蹄,两匹马、两个人,武克文和他的侍卫马龙。

马蹄闲闲前踱,两人悠闲极了。

不久,他们后方,另有蹄声扬响。

来势甚猛,蹄声纷沓,少说也有五、六骑。

后来居上,那伙人很快从武克文身畔掠过,为首的一马当先,他后面的随从,以五步的间距,紧紧棚随。

一马当先那人,高头大马,头脸微昂,看来骄傲极了,与武克文擦肩而过之际,他一瞟武克文,不屑道:小伙子,多吃儿碗饭,免得落居人后!说罢,仰天大笑。

顶顶可恨的,他超越武克文后,又不急急窜去,却放缓马步,与武克文保持小段间距。

刚才被那人言语损过,武克文已气得不得了,偏前面马蹄踢踏,扬起阵阵尘沙,呛得他二人无处闪躲,武克文终于忍不住发火:什么玩意!尽在前头放屁,追上去!二人急急催马,一阵风也似的,越过四骑。

前面一马当先的,见武克文迫来,急急忙忙策起马来,武克文叫道:看我的!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支箭也似的,飞射而去。

很快的,武克文赶上那一马当先的壮汉,不料,武克文才驰近,就觉得一股劲风窜来,他急忙低头,一根长鞭在他头顶盘绕――圈,鞭去复来,武克文再闪,闪罢一把抓住鞭尾,大声问:你这厮,为何打人?桂平地方,不许有人比本镇跑得快!为什么?堂堂桂平总兵,谁敢超越?武克文一怔,笑道:哦,原来是镇台大人,好大的官啊!那总兵听武克文语带讥讽,勃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总兵大人,桂平地区最大的武官,不是好大的官么?马龙忙问:你是桂平总兵?是冯总兵罗?那总兵一讶,瞬间傲然道:冯总失已经他调,本镇是桂平新任总兵程万里!武克文似笑非笑,说:原来总兵大人溜马,不许别人跑得快,若是什么大王爷出巡,天下人只怕不许走路!说完,武克文纵声大笑,旋即策马驰去。

程万里大怒,忿忿道:这狂妄小子,捉住他!后面的随从急急冲前。

武克文二人跑了一段路,已狠狠将程万里甩在背后,二人愉快极了,武克文笑嘻嘻说:咱们弄点乐子!马龙欢声道:好!跃下马,腰后抓出一卷细绳,迅速左拴右扎,在路中拉出一条绳索来。

不到片刻,听得牲口嘶叫,四个程万里手下,被绊得人仰马翻。

眼看手下如此狼狈,气得程万里咬牙切齿道:李得旺,传本镇命令,严密管制城门,把这两个家伙揪出来!是!李得旺想了一下,说:大人明日去不去金郎中那里?当然去,前日提亲未允,明日再去,我看他肯不肯?若是不肯呢?送他礼单,看他受不受得住?李得旺会意笑了:太好了!总兵大人真是厉害,要那金老头吃不完兜着走!程万里眼色一寒,阴森森说:姓金的,逃了十七年,我看你还逃不逃得掉?新任桂平总兵程万里,骑着骏马,大街昂然而过。

他带了四个前护、四个后卫。

正是正午时分,街肆人潮尚未散尽,四前卫一路吆喝,一路挥鞭策马,人群瞬间让开一条路。

这条路足以让程万里等人,威风凛凛,招摇而过。

今日的程万里,似乎不是例行出巡,他走过半条街后,将马头调向金氏药铺。

李得旺抢先一步,高喊:总兵大人到!柜上三名徒弟抓着药,金歧黄正埋头诊病。

总兵大驾光临,金歧黄不得不撇下病患,虚应故事一番。

总兵大人有何指教?指教不敢,上次已登门拜望,金郎中想必知道来意!金歧黄沉吟不语,李得旺抢着说:金纯纯姑娘,美丽聪慧,我们大人十分倾心,再度上门求亲。

金歧黄镇定道:婚姻之事,关系小女幸福,一切要看小女意思,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刁敢擅自替她作主。

程万里眼色一寒,李得旺忙说:我们大人看上你家千金,是你金大夫的造化。

金歧黄拱手道:管爷说的是,不过,小女虽是小家碧玉,也还有点见识,她宁可与人做贫贱夫妻,也不肯做富贵人家的小妾,总兵大人的厚爱,小女实在不敢当!程万里气闷道:好,金大夫不敢当,本镇另有厚礼,李得旺,送上礼单。

李得旺急从胸襟掏出一张折叠方正的纸张,金歧黄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呐呐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意思?李得旺笑嘻嘻说:不成敬意,桂平寿木店长寿屋最好,金大夫提货,凭此礼单即可!金歧黄一愕,冷然道:如此大礼,老朽受不起!李得旺微笑道:受不起也得受!老朽不肯受呢?程万里头一昂,说:金大夫执意不肯受,本镇有变通方法,本镇最喜与人较量身子,金大夫何妨与本镇玩玩,谁人落败,这礼单就由他享用,金大夫看这方法好不好?金歧黄惊奇道:这是生死之战,老朽年老体衰,如何有此能耐?金大夫客气,金大夫若胜我,本镇就生受这礼单,你我各赌一命.本镇并无欺凌之意。

老朽一把年纪,如何赌得起?程万里眼中一寒,似笑非笑道:金大夫深藏不露,如何赌不起?老朽……金达人若为难,就把女儿嫁我为妾!金歧黄一咬牙,决然道:好,老朽就拚上这条老命,与你搏上一搏!程万里哈哈大笑道:好气魄,三日之后,日出时分,本镇在东山候驾!李得旺!大人吩咐!去告诉寿木店,二天之后,寿木运到东山备用!是!程万里昂昂头,洋洋得意看金歧黄一眼,神气十足道:走!座骑闲闲走过街肆,程万里正觉快意,忽听后面有人大叫道:程万里!给我滚鞍下马!程万里先是错愕,堂堂一个总兵大人,竟有人肆无忌惮呼他名讳,他如何能不发火?猛一回头,瞥见一个娇俏大姑娘,刚窜起的气怒,刹那问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道是谁?原来是纯纯姑娘,不知姑娘什么指教?金纯纯杏眼一瞪,忿忿道:我爹究竟与你什么过节?你找他生死决战?程万里先是无言以对,继而灵机一动,说:本镇与令尊什么过节,此时此地不便说,姑娘有没有胆子跟我走?做什么?姑娘跟本镇走,咱们谈个仔细,把事情解决。

这……程万里微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程某爱慕姑娘,只要姑娘答允亲事,本镇与金大夫山不必有什么生死之战了!金纯纯瞪他半晌,决然道:好,我跟你走,但愿你不要耍花枪!好!程万里欣然道:李得旺,侍候金姑娘上座骑。

众人走了长长一段路,眼看越走越偏僻,金纯纯先行勒住马头,说:好了,总兵大人,可以开金口了。

什么?你与我爹什么恩怨?什么过节?程万里紧紧盯她一眼,突然放声大笑。

金纯纯讶异问道:你笑什么?姑娘有备而来,怪不得如此大胆!我大胆?不错,姑娘孤身一人,我人多势众,姑娘一点不怕我,想必姑娘有备而来!他忽然抬起头,仰望两旁的树木,大喝:现身吧!程万里方说完话,听得两声轻响,树上窜下两个人。

程万里一见二人,立时变了脸色,扬声道:李得旺,这两个人认识吗?大人,昨日就是他二人撒野!这二人是武克文与马龙。

马龙笑嘻嘻说:哪里撒野,不过较量谁的马快罢了!程万里瞪住武克文,似笑非笑地瞄着金纯纯,说:就他二人给你撑腰,怪不得你如此大胆!不错!武克文道:我二人给她撑腰又如何!想娶人家姑娘做小,凭你也配!程万里勃然大怒道:拿下!手下人等,立时围上武克文。

马龙傲然道:要拿我家公子,也得有点本事。

总兵大人吩咐严格管制城门,瞧瞧,我与我家公子,如人无人之境,你们,又能奈何!程万里恼羞成怒,忿忿问:李得旺,怎么回事?大人,这二人是狡诈之徒,想是故意与大人作对,挫大人锐气。

程万里不听还好,一听怒火更炽,气闷喝:好家伙!我看你如何挫本镇锐气!说什么挫你锐气,你既把人家姑娘家引到这里,该给人家交代才是!程万里瞪住马龙,脸上怪笑道:你是谁?堂堂总兵大人,为何听你摆布?金纯纯按捺不住,冷冷发话道:你们谁摆布谁我不管,总兵大人,你与我爹什么恩怨过节,说不说随你,横竖我不嫁你做小,也不许我爹与你做生死之战!程万里愕然视她半晌,突然放声大笑。

金纯纯没好气问:你笑什么?姑娘真是天真无邪,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意思?武克文插嘴道:姑娘还不明白吗?这人与令尊有过节,娶你为妾,好羞辱你父女二人!程万里眼一瞪,不乐道:小子,事情管多了,惹祸上身!不是在下不识相,在下倒想看看,你如何作弄这位姑娘?看来你是来搅局的,老子不给你厉害,不给你颜色,老子就不姓程!说罢,已朝武克文扑过去。

武克文看他来势甚猛,轻巧一闪,程万里扑了空,更加气怒,再扑。

三扑两扑,一个攻击,一个闪躲,两人迅速在地面翻滚起来。

武克文不甘屡遭扑击,倏地腾身跃起,扑向程万里。

程万里连闪几次,不堪招架,急抓起地面沙石,以天女散花之姿,挥洒出去。

程万里撒尽手中沙石,正欲矮身再抓,武克文拾起地面残木,朝程万里扔去。

程万里大叫:你若能打中,本镇不娶金姑娘做小,也不与金郎小作生死之战!武克文稍愕,随即微笑问:这话当真?堂堂总兵大人,难道还与你臭小子作耍?好!堂堂总兵大人,但愿你不要太狼狈!有本事尽管来,石头扔我也行,木头砸我也行!来吧!马龙随手扔了一根枯干给武克文:公子,给他颜色瞧瞧!武克文接住枯干,狠狠抛向程万里!程万里闪躲。

于是武克文不断抓起石头、树枝、树干,朝程万里抛掷,程万里不停闪躲、闪躲、闪躲,武克文抛得越快,程万里闪得越急,一转眼之间,程万里躲了五、六丈之遥,武克文不肯放松,边追赶边大喝:看你往哪里逃!程万里逃无可逃,遁无可遁,只好攀上一棵树,武克文一见狠狠朝树上进击,程万里忙忙窜至另棵树,武克文飞快迫出,瞄准树上就扔……只是手上碎石方扔出去,脚下一个踉跄程万里纵声狂笑。

武克文惊觉不妙,已来不及了,他双足踩空,整个直往下栽……武克文这才知道中计了,他脚踩下的地方,原来是个大陷阱,好大一个窟窿,不要说一个武克文,十个武克文都会给吞下去。

武克文天旋地转,惶惶大叫:马龙!马龙急要驰援,已无能为力。

不只无能为力,还门顾不暇。

程万里突疾扑而至,朝他心窝打出一掌……马龙也不是简单的,他侧身一闪,那一掌落在手臂上。

饶是如此,那一掌仍打得马龙浑身一震,他暗吃一惊,程万里功力厚实,岂是可以小觑的!打出一掌的同时,程万里已跃出丈外。

马龙正感蹊跷,上方轻响,一顶网罩白天而降,马龙急急挣扎,众人一拥而上,隔着网罩按他手脚,马龙双臂胡乱舞动,终究挣脱不得。

程万里看着有趣,不禁哈哈大笑,笑罢喝令:扔下去!金纯纯奔过来,急忙道:总兵大人,快放了他们!可以,姑娘答应嫁我为妾!不!程万里满脸邪笑,说:好,姑娘就待这里,看他二人挣扎吧!程万里……程万里笑望她一眼:姑娘慢慢欣赏!他对属下道:把这罩头的也推下去!嘱咐罢,他似笑非笑再看金纯纯一眼,扬长而去。

他的属下合力推落马龙后,也急急走了。

金纯纯对着陷阱干瞪眼,想了想说:武公子不要着急,我去去就来!别理他!树上有人说话:让他自己想办法!金纯纯闻声惊喜:是不空叔叔!不空半卧树上,笑颜逐开道:机缘难得,想办法自己救自己啊!武克文狼狈不堪,闻言气闷道:大师父,你不能见死不救!这点小陷阱,死不了!大师父不要说风凉话,快想办法救我!求人不如求己,脱困而出,会不会?武克文越发气闷:陷阱之中,如何脱困?一飞冲天,像你平常窜树一样,平常怎么窜,这会儿就怎么做!脚下都是烂泥,站也站不稳,怎么使力!可不是,心定不下来,使力也无用!大师父眼睁睁看我坐以待毙!坐以待毙大傻瓜,不如静坐冥想管点用!武克文怒道:什么静坐冥想,你存心看我出丑是真的!孺子不可教!马龙,看你的!我浑身给网罩住,大师父没瞧见?给罩住算什么?不空鄙夷:臭皮囊罩住又何妨?心不给罩住就行了!大师父……不空大叫一声:里面有蛇,一条、两条、三条,不得了!其毒无比的雨伞节,克文,快!武克文、马龙头皮发麻,回头一看,果真有蠕动的小东西,武克文大叫:大师父快救我!不空不慌不忙道:跌坐,静心,冥想置身井中,眼观井口,意念驰飞,飞出井外!情势紧急,武克文不得不静心坐好,依言而行,瞬息间,忽然身子飘起,以冲天之姿,飞出陷阱!跳得好!跳得好!不空拍手:一跳三丈,好功夫!武克文如在梦中,脸红心跳:弄错了!不是跳!是飞出来的!不错!是飞,飞得好!飞得好!马龙已按捺不住,慌张道:大师父!救我!快救我!不空往陷阱一看,惊讶万分:好小子,为何还不出来?大师父,我动弹不得啊!不空凌厉喝:心也动弹不得吗?马龙愣了一下,说:没有!既如此,还小准备飞跃而起?马龙如梦初醒,定下心,挣扎一下,在网罩内整理好坐姿。

坐好了吗,眼睛上望,冥想自己,腾身飞起!马龙意念驰飞,蓦然连人带网罩,跃出陷阱外。

不只武克文看得目瞪口呆,金纯纯更为之花容失色,喃喃道:好厉害的身手!不空呵呵笑起:名师高徒,还有含糊的吗?马龙急急挣脱网罩,往不空跟前一跪,说:大师父厉害,不是大师父,马龙根本不知还有这能耐。

小老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些什么能耐,你这小糊涂,又哪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金纯纯忽然笑颜逐开,说:我爹的难题,想必不空叔叔有破解之法?不空呵呵说:丫头,你太瞧得起不空叔叔了,破解之法眼前倒没有,不过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总可以想小办法来!金纯纯喜出望外,忙问道:不空叔叔的意思,我爹与程万里不必作什么生死决战!不空依旧笑容满面。

你嫁与程万里做小,你爹自然不必与人生死决战!我不!好,既然你不乐意,就让你爹与程万里打了再说!他们非打不可?非打不可,打了再说!距生死之战仅一天,等不到金歧黄那边讪静,程万里简直气坏了。

那死老头,莫非想一头钻进寿木里?李得旺偷觑程万里眼色,小心冀翼道:照说这老家伙应该求饶才是,这会儿仍不见前来,必然另有缘由。

程万里愕然看他,悻悻问:说!什么缘由?这是属下猜测的,第一个缘由,恐怕他门以为了不得,第二个缘由,想必有靠山?程万里沉吟一下,问:你说有靠山,什么靠山?大人记得掉进陷阱的两个人吗?程万里愣了一下,哈哈哈笑起:那两个人身手不错,可惜不够机警,这二人若是靠山,未免太烂!是。

李得旺附和:金歧黄若把这二人当靠山,必是瞎了眼!怪不得他敢不来求饶!大人要他如何求饶?把女儿嫁给我做小。

是!理当如此!忽听外面一阵吵闹,程万里正奇,一个长相古怪的糟老头闯进屋来,卫丘在外急迫,那老头眼梭二人,笑嘻嘻道:我见总兵大人,哪位是总兵大人?程万里一见气怒,喝道:好大的胆子,我就是总兵,你这老头,敢来撒野!小老儿不是撒野!小老儿是金歧黄大夫的朋友,特地来求情的!程万里一瞪眼,讶然道:求情?你求什么情?金大夫年事已高,总兵大人快快取消什么生死之战。

程万里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道:原来是来做说客的,想必金郎中怕了,不敢做什么生死之战!不是他不敢,是小老儿不忍,他已老迈,不宜与人做生死之战!程万里长长哦了一声,斜眼睨他,缓缓道:原来如此!你是谁?来也空空,去也空空,问我名号,我说不空。

不空,不空。

程万里连念两声,鄙夷再瞄他:你的意思,是头脑不空,还是口袋不空?小老儿口袋空空,唯头脑不空。

程万里蓦然瞪眼,怒道:老家伙,你意思是聪明绝顶,头脑不空?来人,打烂他脑袋,我看他还敢不敢说头脑不空?卫士们冲前欲擒,不空不慌不忙道:等等!做人心存厚道,你们打烂小老儿脑袋,小老儿就没命了!不错,就是要你的命!没命还得了!小老儿不玩了!由不得你!都闪开!这话说完,程万里已凌空跃起,直扑不空。

不空先是一愣,立即觉一股劲风,白头顶罩下,原来程万里藉方才上冲的劲道,迅速抬起右掌,朝不空脑袋劈下……未曾挨掌,不空已知凶险,他头略一偏,怪声叫:厉害!厉害!若是打着了!小老儿脑浆都出来了!程万里大愕,原以为自己猝然跃起,猛地出手,必然一举中的,岂知竞被对方闪过,他有些不信,不信对方如此灵巧,也不信自己打不着一个看来奇蠢无比的糟老头儿!因此,他一掌劈空后,决定再进一掌,只见他双足稍一点地,立刻弹跳而起。

这一次,他看定,瞄准了,照着不空的天灵盖打将下去!这一掌,使尽全力,足以劈出人命来。

只听得乒的一声响,程万里确定自己已打中对方脑袋,可不是,那老家伙果然眼睛吊起,浑身向下萎去,旋即抱着肚子地面打滚,哎啊啊,可不是,老头死定了!敢说你脑袋不空!老头,这下脑袋全空了!这话说完,程万里打人脑袋的手突然一阵剧痛,十指连心,痛彻肺腑,他眉头皱起来了。

地面打滚的不空,突然不倒翁般坐起,摸着脑袋大声抱怨:好家伙!小老儿最怕痒,你竟在我头上搔痒!他一骨碌由地面站起,看程万里一眼,说:你与金大夫什么过节,小老儿不清楚,不过你老兄逼人做什么生死之战,还要抬寿木到东山,这就是刻薄过份!程万里恼羞成怒,喝:你这老头,找死!不空嘻笑如故:老头说话不中听,倒也不妨听听,天下路天下人走!别把人家生路堵死了!好大的老狗胆,敢教训本镇!别急,小老儿把话说完,拍拍屁股走人,我听况你武艺高超,还以为你什么了不得,如今一见,可就没啥稀奇,你老兄这德性,当个粗老总还可以,要当个人模人样的大将军,可就差远了,好了,好了,小老儿懒得与你罗嗦,咱们这可就走了!程万里怒不可遏,大喝:不准他走出去!立即有人来拦,只见不空轻松一推,把人推开了,他边走边推,连续推了五、六个,人已走出程万里视线,看不到了。

不旋踵,手下来报:老头走出营区,不见人了!程万里呆了呆,喃喃道:这老家伙不是普通人,怪不得金郎中神气!大人认为,老头是来帮金郎中的?不帮他还帮谁?李得旺偷瞧他脸色,看他一脸气闷,忙小心翼翼问:如此说来,与金郎中的生死之战,要不要取消?为何取消?不空老头既是帮金郎中,又哪里惹得起?依你说,不要惹不空老头?李得旺想了一下,慢条斯里说:不但不要惹老头,还要请大人去拜望他。

程万里愕住,满面不解;我为何要拜望他?李得旺迟疑一下,说:大人不见怪,属下才敢说。

说!是属下看那不空老头,的确厉害,大人若能拜他为师,必能修得盖世武功。

程万坐惊奇:李得旺,你认为本镇武功不够好?不,大人武功太好,只是那不空也有长处,最紧要的,大人恐怕不知道,这不空还真不是普通人物,大人若能拜他们下,前程不可限量。

怎么说?人人知不知道,安南王府肚子擂台比武的事?程万里神色一凛。

当然日有一个怪老头,不但把扯子的八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连世子也败他手下,后来安南王世子要拜他为师,怪老头却不知去向,听说安南王世子还离开王府,四处寻他。

属下依稀听人说起,那怪老头就叫什么不空,属下怀疑,这怪老头就是今天来的不空。

程万里眼睛瞪大,中信中疑:会有这样巧的事?刚才大人见识过他身手,属下想是错不了,这不空老头既是来为金郎中说请,大人何不作个顺水人情,不与金郎中做生死之战?你的意思,本镇与金郎中的仇怨一笔勾消?大人,这是为讨好不空老头,大人若能进一步拜他门理,日后前程似锦!程万里略一沉吟,忽然缓缓摇起头来,阴沉道:依本镇看,这老头若真是打擂台的不空,本镇与其巴结讨好他,不如趁机做掉他!李得旺大吃一惊,忙追问:为什么?这老家伙如此刁钻古怪,又岂会对本镇假以辞色?本镇担心他在安南王座前说我两句坏话,本镇日后岂有前程?李得旺霎时目瞪口呆。

本镇今日所以贵为总兵,无非得自提督大人,本镇有提督大人撑腰,还要巴结老家伙做什么?再说我与金歧黄过往,老家伙必然知道,本镇岂能留下祸害?大人……这老家伙,本镇不饶他!李得旺迟疑一下,说:不空的身手,大人是见识过的……程万里阴恻侧笑了:见识过正好,突出奇兵,他能奈我何?这一个晚上,药铺之中,不空与金歧黄、武克文三人浅酌小饮。

金歧黄强打精神,举杯邀客道:来,来,喝酒吃药,咱们这是先干为敬。

说罢举杯说饮,不空一把握他手腕,说:老哥,闷酒易醉,明日若起不得身,那狗杂碎还以为你临阵退缩。

金歧黄放下酒杯,苦笑道:兄弟怎么说,老朽怎么听就是了。

多吃几杯无妨,只要不喝闷酒就好。

刚才老朽的确喝了几杯闷酒,不过……金歧黄抓了酒杯,嗅了一下,说:这会儿酒味变了,兄弟闻看看,是不是比刚才多一种味道?不空闻一闻,偏着头想一想,不住点头:不错,是多了一种味道,老哥,你倒说看看,什么味道?这味道名叫鬼祟。

可不是!不空略扬声音:咱们酒喝得好好的,竟然多了要不要喝一点?并无回应,武克文好奇问:屋里有其他的人么?医家讲究望闻问切,你金伯尤精一个闻子,这屋里有陌生人,让你金伯闻出来了。

不空忽然压低声音,神秘道:小兄弟,这屋里就咱四个人,你露脸吧!一声轻响,门后闪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朝不空深深一揖:给前辈请安。

前辈?谁是前辈?老人家就是前辈。

我?不空满面困惑:我是前辈,你是谁?晚辈李得旺,程总兵跟前侍卫。

金歧黄迅速与不空交换眼色:怪不得看着眼熟。

李得旺脸上一腆,忙拱手道:晚辈食人奉禄,身不由己,往日若有得罪之处。

还请金大夫海涵。

好说。

金歧黄一脸纳闷:你夤夜来此,为了何事?难道是程总兵差你前来?晚辈夤夜前来,原是瞒着我家大人的。

众人你望我,我看你,不空说:好小子,是背着主子来的,怎么回事?回禀前辈,晚辈虽追随我家大人,但对我家大人作为不敢苟同,晚辈扭心明日的生死之战,前辈与金大夫要吃亏,不得不来一趟。

莫非你家主人有什么诡计?是。

不空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说:好小子,你这是吃里扒外,出卖你家主人,小老儿最讨厌这种人!李得吐急往地上一跪,说:前辈误会我了,晚辈一来仰慕前辈,二来看我家大人欺凌金大夫,晚辈不忍,这才挺身而山,前辈请勿误会。

众人静静交换眼色,不空问:你为何怕我误会?晚辈仰慕前辈,若遭前辈误会,必然寝食难安。

不空愕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老儿又老又丑,竟有人仰慕,小子,你这是说真话假话?句句真话,晚辈对前辈仰慕之至。

有意思,有意思。

不空笑颜逐开,说:小老儿这是走狗屎运,小老儿什么本领也没有,竟有人对我仰慕,小子,你仰慕我什么?前辈本领高超。

小子,你说错话了,小老儿哪来什么本领高超?李得旺看武克文一眼,说:晚辈亲眼看到,前辈发号施令,两个人顿时从陷阱中飞窜而出,晚辈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敢禀知我家大人,恕晚辈私心,巴不得拜前辈为师。

哈。

不空忍不住又笑:小老儿说走狗屎运,果然走狗屎运,小子,你背叛你家大人,若给你家大人发现,不打断你狗腿才怪!我家大人心胸狭窄,睚门必报,前辈若肯收我为徙,天涯海角,晚辈宁愿追随前辈。

哟!不空惊异道:小老儿饭都吃不饱,你追随我怎么得了!李得旰欲言又止,武克文忍不住开了金口:大师父收不收徒,并不紧要,这位兄弟肯来参军风报汛,咱们可赶紧弄清楚,免得金大伯吃亏!东山的日小时分,鸟声叽啾,阳光灿燃。

灿然的阳光中,两个人走下山,程万里走左边山径,金歧黄走右边山径。

两人走近,面对面站着,凝望,抱拳为礼。

金大夫好胆量,来了!好说!金歧黄回道:总兵大人也好胆量。

程万里闻言哈哈大笑,笑罢,手朝前方一指。

金大夫请看!山径来了人,是四个人,抬着一具寿木。

谁若落败,谁便享用,金大夫没忘记吧!没忘,棺材装死的,不是装老的!程万里愕了一下,瞬即大笑:年轻年老都无妨,棺材装输的!来人近了,寿木放下。

金大夫仔细了!程万里冲向金歧黄,金歧黄神色自若,平静迎迓!不远处的山坡上,不空眺望一下,喃喃道:好家伙!寿木真送上来了!武克文轻轻道:看来十分诡异,大师父小心!不空抬头,果然,每棵树上都伸出一支箭,箭头瞄准他们。

哎呀!不得了!不空嘀咕:给射成大刺猬可不好玩!立即,听得轻细咻咻声,不空张望一下,指一棵大树,说:快窜上去!百年老树,如何窜得上?陷阱之中,你如何脱困而出?箭支射来,险中不空,不空就地一滚,抓起两根树枝,挥舞双手,各挡纷来箭支。

武克文稍一定神,看准百年老树,双足一沉,一声轻响,人已飞窜三丈高树上!不空喝采:有长进!不须趺坐,竟然也上了!忽然望望树梢,兀自摇头:小老儿年纪大了,上不了!喏!与你们玩玩吧!他双手舞动,脚下窜蹦跳跃。

箭支如雨,纷至沓来,忽听得啪一声,武克文已跃下树来,不空喝:你下来干么?大师父孤军奋战,徒儿不忍!不空笑道:好徒儿,有良心!接着啪啪啪啪几声响,几条人影窜下来,不空定神一看,原来是马龙、何枪、郝九、胡天四人。

马龙说:大师父,咱们来帮你拦箭!嘿嘿!不空大乐:这下可有趣哪!于是,马龙等人,一边朝树上扔石子,一边拔剑格挡纷来箭支。

不空老顽童般,徒手接住一支接一支长箭,随后一支支扔出,还以颜色。

嘿嘿,这一箭留神一箭穿心,这一箭躲你耳朵,这一箭取你鼻子,这一箭,嘿嘿,打肚子,这一箭,嘿嘿,射歪你脖子!只见他嘴里叽哩呱啦叫着,手上的箭迅速扔出去,不管全支、半支,每扔出去,即听得哀嚎,不空听入耳里,越发兴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又笑又叫,乐不可支!此时此刻,程万里与金歧黄已打得难分难解。

一个正当盛年,一个发已苍苍,两人拳来脚往,劲道竟是不分上下。

打着,打着,隐约听不远处有异动,二人攻防稍敛,程万里斜眼睨他,险沉沉道:金大夫倒是从多势众,带了打手来!老朽单枪匹马。

连自己女儿都不许她来,何来人多势众?你不肯承认也罢,横竖人多也占不了便宜!二人鏖战再起,程万里毫不客气,朝对方胸口打去,立觉有物阻拦,他脸色为之一变,阴笑道:老家伙!原来戴了护心铜镜。

彼此!彼此,总兵大人不也戴了?程万里越发惊异,冷笑:老家伙,好眼力!医家讲究望闻问切,老朽不是眼力好,不过鼻子灵罢了!程万里稍一愕,哈哈大笑:要论闻功,本镇不如你,要沦其他,你未必能胜本镇,本镇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将女儿嫁我做小,本镇就与你握手言和!总兵大人为报十数年前怨恨,故意娶老朽女儿做小,用意无非侮辱老朽,老朽宁愿与你交战而死,也不愿受此侮辱,动手吧!好,你有什么遗言交代,快说吧!老朽遗言早已交代清楚,不须费事!倒是总兵大人要想清楚,你我交手,必有死伤,到时候各安天命!程万里哈哈大笑:这话原该我说的,金大夫金言了!话罢,人已扑前,金歧黄见他来势凶猛,急侧身一闪,程万里猛然一个转身,狠狠照他后心打下,听得怪异闷响,金歧黄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欲坠。

程万里蓦地爆出大笑,得意道:护心铜镜何用?这会儿不是碎裂数片!哈哈哈,哈哈哈,片刻之后,只怕金大夫要伤重而亡!金歧黄手按胸口,眉着紧皱,口舌艰难道:碎片人心,老朽难逃一死,只是大总兵你并不高明!你……老朽说你不高明!程万里怒极,窜前一步,欲补他一掌,金歧黄突然矮身,程万里先是错愕,继而爆出一串笑声,笑声未歇,程万里双眼忽然瞪直瞪大,他清楚感觉腋下被对方骈指一戳,立时大骗,怀疑被点了穴道?果然半身一阵酸麻,额头冷汁沁出,程万里又气又急,怒斥道:你这老家伙!这回轮到金歧黄眉结舒展,咧唇低笑。

程万里一见大愕:老家伙,你竟没事!碎片黏着,肌肤,老朽难受罢了!程万里脸色惨白,五官扭曲,恍惚惚望住金歧黄,整个人似受惊吓,呆若木鸡,此际,忽闻怪味,又听得劈啪声响,二人急回头,那端树林,火势正熊熊燃烧。

程万里忽然怪声大笑,他脸上苍白尽去,霎时间神采飞扬。

金歧黄惊诧:你笑什么?你的好友,那个叫不空的,还有那两个年轻人,这会儿只怕都吃了火箭,一起葬身东山,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忽止,他脸孔再度扭曲。

金歧黄惊问:你说什么?火箭?程万里手抚胸口,皱眉,大吼:李得旺,还不现身!树后闪出一个人来,果然是李得旺,程万里喝令道:还不快把好消息说与他听!是!李得旺慢条斯理说:这位不空师父先要通过乱箭阵,接着要通过火箭阵。

不空师父早给乱箭阵射得心慌,少不得要闯入火箭区,让火箭活活射死!金歧黄面不改色,慢吞吞道:我这老友,不会有事。

火箭阵之后,是一个大陷阱,陷阱中有各式各样毒蛇,不空师父即使不死,也会在慌乱中坠人陷阱,让毒蛇活活咬死!蓦然一串怪笑,众人惊愕间,有人中气十足大叫:够毒辣,够厉害,哈哈哈,哈哈哈!旋即,几条人影冲进,程万里眼前先是一阵模糊,略一定神,这才看出,为首的是个怪异老头,在他后面,还站着几个魁伟青年。

总兵大人听着!武克文站前一步,朗声道:这会儿东山可闹得不可开交,火在树林燃烧,毒蛇陷阱攒动,你要精神还好,就去好好享受一下,兄弟们,让总兵大人坐四人大轿,先到树林边薰薰烟,再送进陷阱,横竖有现成寿木,他若挺不住,就送人寿木歇下。

好了,动手吧!马龙、何枪、郝九、胡天奔近程万里,程万里挥舞双手,大叫:谁敢靠近本镇,本镇杀了他!声音突然弱下,以致杀了他三个字眼,说得软绵无力,此刻的程万里,浑身发软,他想提丹田之气,却感觉丹田气如游丝。

马龙四人分别抓他四肢,把他抬了起来。

程万里眼见自己如此这般坐了四人大轿,情急嘶叫:李得旺!快救本镇!李得旺木然站着。

程万里倾尽肺腑之力,再叫:来人!快救本镇!快来人!有一群人,十万火急冲向程万里。

不空视而不见,对金歧黄说:咱们下山去吧!你的宝贝女儿给你准备红烧猪脚,麻油面线,小老儿想到猪脚,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得旺突然提高声音,神气十足道:兄弟们,不可造次,眼前这位老人家,是安南王世子的师父,你们若想好前程,快给老人家磕个头。

武克文闻言一怔,那不空眼睛骨碌一转,拉着金歧黄拔腿就跑:小老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巴结,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二人飞窜数十步,突听得程万里声嘶力竭吼叫:李得旺!老子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