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之下,他不能不联想到,这是对方故布的一种圈套。
他自己最是明白不过,这所谓元宵夜的岳阳楼下湖滨的约会,根本是信口胡言。
而知道这一段胡言的,只有四海镖局的副总局主东方逸。
那么,假如这白衣美妇的出现果然是一个阴谋的话,那东方逸就必然是幕后主使人了。
所以,他不能不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试探着说出那一句姊姊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话来。
想不到这一句话,竟使那白衣美妇立即现出狐狸尾巴来。
因为这半年之中,柏长青的外表可变得太多了,纵然是那位将他抚育成人的贾伯伯还魂复生,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可是,那白衣美妇却偏偏说他没有甚么改变,岂非是不打自招,表示她的身份有问题么……白衣美妇煞有介事地向柏长青端详一下后,娇声笑道:只是长的更潇洒了。
柏长青心中冷笑一声:见你的大头鬼……但他口中漫应道: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略为一顿,才注目接问道;姊姊是几时到岳州的?白衣美妇嫣然一笑道;今天午前才到,为了怕误了今夜初更的约会,昨夜我赶了个通宵哩!柏长青心中暗骂一声:鬼才跟你有约会!心中尽管骂着,表面上却挂着微笑道:那真难为你啦!此时,刚好堂倌已送上酒菜,他熟练地斟好两杯酒,举杯笑道:小弟先敬姊姊一杯!两人对饮一杯之后,白衣美妇抿唇娇笑道:礼数蛮周到嘛!柏长青笑道:长幼有序,理当如此啊!顿住话锋,注目接问道:姊姊不是有要紧事,要小弟代劳的么?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白衣美妇淡笑道:那事情已经办好,毋须再劳动你的大驾啦!柏长青颇为失望地道:那真是遗憾得很!白衣美妇一楞遭:这话怎么说?柏长青一本正经地答道:好容易有这么一个巴结的机会,却又无端地失去了,难道还不……白衣美妇格格的娇笑道:年经轻轻的,却已学会了油嘴滑舌,好,你既然乐意巴结,姊姊就给你一个巴结的机会吧!柏长青故装大喜过望地遭;怎么说?白衣美妇曼声道:今夜陪我作通宵游。
柏长青一楞道:通宵游?半夜之后,还能到那儿去游?白衣美妇白了他一眼道:傻瓜,忘了今宵是金吾不禁的元宵佳节,岳州城中,也同样的城开不夜哩!柏长青恍然大悟地道:哦!原来如此。
白衣美妇妙目斜睨着他道;怎么样?柏长青笑道:一定奉陪。
白衣美妇举杯淡笑道:别忘了喝酒,干杯。
柏长青喝干了杯中酒,心中电转着:我以不变应万变,看你玩甚么花枪?也看你对那虚拟的过去如何提起法……但那白衣美妇竟也刁滑得很,对过去韵一切,竟绝口不提,等柏长青重行斟满两只空杯之后,竟然妙目中春意盎然地注视着他媚笑道:哦!我想起来了,那‘青面狼’季东平,你是怎么收服的?还有半年来有些甚么际遇,且详细地说给姊姊听听。
柏长青心中暗笑道:好,你装蒜,我也装迷糊,咱们骑驴看唱本,且走着瞧……心中想着口中却粗枝大叶地将如何在茶洞替三英镖局解危,挫败川、湘、黔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矮叟朱诚,如何挫败那想争夺四海镖局总镖师一职的神秘少年,以及如何受聘予四海镖局为总督察,并收服青面狼季东平等……种种经过,据实说了一遍。
这些只听得那白衣美妇目中异采连闪,听完之后,翘起春葱似的大拇指,嫣然一笑道:好!好!有你这样的弟弟,我这做姊姊的也分沾不少光荣!柏长青微笑道:说得倒蛮好听,姊姊弟弟的也热络得很,可是我这弟弟却还不知道你这位功力莫测,美艳无双的姊姊究竟是何许人,这事情传出去,岂非天大笑话!白衣美妇忍不住格格地媚笑道:‘功力莫测,美艳无双’,弟弟,你这高帽子可使姊姊我全身都浑陶陶了哩!柏长青含笑注目道:这顶帽子你该是受之无愧,姊姊,别‘顾左右而言他’了,说一声,究竟肯不肯将姓名告诉我?白衣美妇笑意盎然地道:为甚么一定要知道我的姓名?如果我也像某些人一样,随便报一个假姓名呢?如果我也像某些人一样,随便报一个假姓名。
这话显然话中有话,但柏长青竟似毫无所觉的,故装不高兴的一哼道:如果你认为我不配知道,那也就算了!白衣美妇伸出那欺霜赛雪地柔荑,隔桌握住柏长青的健腕,摇撼着笑道:真是娃儿脾气,别生气啦!姊姊是逗着你玩的啊!柏长青仍然紧绷着俊脸道:在你这位高不可攀的姊姊面前,我怎敢生气!白衣美妇神色一整道:弟弟,这些日子来,你该听说过江湖上那形容当今武林中……某些特殊人物的六句歌谣了?柏长青还是绷着脸,漠然地道;我听说过。
白衣美妇道:那六句歌谣中的第一句是怎么说的?柏长青不加思索地答道:东海女飞卫……他好像忽有所忆地顿住话锋,目注白衣美妇话锋一转,道;姊姊,莫非你就是那个‘东海女飞卫’?是的,只是姊姊浪得虚名,可惭愧得很。
柏长青心中暗笑道:我心中有点怀疑那位洱海中的红衣美妇可能是‘东海女飞卫’,你也就居然以‘东海女飞卫’自居,看来那东方逸对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啦……他心中尽管在暗自窃笑,但表面却装出惊喜不胜地抽出被对方握住的健腕,反过来紧握着对方的柔夷,用力摇撼着道:那……那我真是太高攀啦!白衣美妇黛眉一蹙道,哎哟!轻一点嘛!柏长青歉笑着松开健腕间,白衣美妇又白了他一眼道:姊姊鸡肋,怎能当你这虎腕……讵料她话没说完,邻座中却传过一声暖昧的邪笑道:哎哟这一声,叫得我骨头都酥了哩I岳阳楼上的雅座,虽有隔离,却仅仅是以绿绸屏风做象征性的隔离,只要一抬头,彼此之间,仍可一目了然。
这位说邪话的仁兄,想必没听到柏长青等二人前面的对话,而只听到白衣美妇那一声极具挑逗性的哎哟,也可能听到了前面的对话,却因并非武林中人而没法领会,所以,竟然肆无忌惮地捋起虎须来……柏长青与白衣美妇同时脸色一变,举目向邻座瞧去。
只见邻座是一个青衫中年人和一个锦袍少年。
那青衫中年人,面目阴沉,一脸奸相,锦袍少年却是油头粉面,十足地纨裤少年;而方才那说邪话也正是这锦袍少年。
只见那青衫中年人奸笑道:别尽流口水,如有兴趣,不妨把那粉头叫过来。
锦袍少年果然咽了一口口水道:行么?青衫中年人道,怎么不行,难道你没看到那粉头还带着琵琶,分明是个卖唱的。
锦袍少年道:那你帮我去叫吧!银子决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扬声唤道:堂倌,你过来一下……柏长青星目中寒芒一闪,向白衣美妇传音问道: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白衣美妇传音答道:等一等,且看他们怎样一个叫法。
柏长青眉峰一蹙道:姊姊,你真好耐性!白衣美妇媚笑传音道:弟弟,你真笨得可以。
柏长青一楞道:这话怎么说?白衣美妇格格媚笑道:别人想尽方法,还不能接近我,而你呀,却是有福不会享受……这当口,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真是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那一付媚态,可委实够瞧的啦!饶是柏长青名师高徒,定力极高,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此情此景,也不由为之怦然心动,而强定心神,蹙眉暗骂道:真是狐狸精!这会子你已忘记了自己是假冒‘东海飞女卫’的崇高身份了吧……念转未毕,只听邻座中那匆匆赶来的堂倌搓着手,不安地道:周大爷,那……粉头可并非本楼代召,而是那位公子自己带来的……那青衫中年人冷笑一声道:在咱们哥儿俩面前,那小子也配称公子!堂倌哈下了腰,连声歉笑道:是是……小的该死……青衫中年人悠悠地,道:‘该死’倒没那么严重,倒是快点替本少爷去将那粉头叫过来才是正经。
堂倌苦着脸道:是是,大爷……只是……只是……青衫中年人怒叱道:你好大胆子,如果今天不是元宵佳节,本少爷首先赏你两巴掌!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一口一个本少爷。
想想倒也滑稽。
堂倌的腰哈得更低了:周大爷,那……那位……客官,可……可不是好惹的……那一直没开口的锦袍少年,寒着脸儿接道;难道说,咱们兄弟俩就是好惹的!那堂倌内心嘀咕着;人家可并没惹你们两个啊……但想归想,口中却不敢说出来,只有加强脸上苦笑的份儿。
青衫中年人冷冷一笑道:你且说说看,那小子是怎样的一个‘不好惹’法?堂倌结结巴巴地道,周大爷,那位客官是是……同季老爷一块儿来的……对方那两个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色,然后那锦袍少年注目问道:这话可真?堂倌正容答道:小的有几颗脑袋,胆敢欺骗江公子。
青衫中年人沉声接问道;人呢?堂倌一楞道:周大爷是问的季老爷子么?青衫中年人怒声道;废话!堂倌身躯一颤,道:回周大爷,季老爷已经走了,而且,方才季老爷一直对那位客官毕恭毕敬的。
青衫中年人道:有这等事?我看你八成是看错了。
堂倌连连摇首道:不!不,绝对没看错!青衫中年人寒声接问道:别是你这小子玩什么花枪吧!堂倌苦笑道:小的如果玩了花枪,你周大爷查出之后,剥我的皮,抽我的筋都行……青衫中年人冷笑道:谅你也不敢!锦袍少年目注青衫中年人蹙眉问道:周兄,怎么样?青衫中年人沉思着道:堂倌的话,不会假……锦袍少年情急地道:难道咱们就此罢了不成!青衫中年人笑道:谁说就此罢了!老弟,季老爷子固然不好惹,但咱们哥儿两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季老爷不能不讲理,也不能不多少卖咱们哥儿两一点面子,是么?锦袍少年连连点首间,青衫中年人又向邻座呶了呶嘴,暖昧地笑道:我判断,那小子细皮白肉的,准是季老爷所豢养的兔儿爷……话锋陡然一顿,并叫出来半声哎哟,立即蹙目苦脸地抬手捂住嘴唇。
但他尽管捂住了嘴唇,但指缝间,却仍然渗出殷红的血渍。
锦袍少年满脸困惑地道;周兄,说得好好的,怎会自己将嘴唇咬破了?邻座传过来柏长青的冷笑道:混帐东西,你口中再敢不干不净,当心我活剥了你的皮,丢到湖心去喂王八!此时,那锦袍少年才知道遇上了高人,他那位周兄的嘴唇,并不是自己咬破的。
就当他脸色大变地不知所措间,一串银铃似的,充满了诱惑性的荡笑又从邻座传来道:江公子,方才这一声‘哎哟’,也够你的‘骨头’‘酥’上半天啦!格格格格……青衫中年人松开捂住嘴唇的手掌,掌心中赫然托着两颗带血的门牙,和一粒完整的苡米,显然是,他这两颗牙是被柏长青以一粒苡米所击落。
苡米是清蒸乳鸽中的底用的,应该是已很柔软,但以之击落两颗门牙之后,却依然完整无损,青衫中年人是练家子,自然能由此而想像对方的身手,是如何的高明了。
他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但睹状之下,却是心头直冒寒气,脸色大变地楞住了。
但那锦袍少年睹状之下,却仍然不知死活的,虎地站起,戟指柏长青等两人怒叱道:好一对狗男女!暗算伤人之后,还敢拿话损人!柏长青星目中寒芒一闪,抬手指着锦袍少年沉声叱道:没有管教的东西,给我自行掌嘴!说来也真怪,那盛气凌人的锦袍少年,此刻竟是听话得很。
柏长青的话声未落,锦袍少年自行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地一连揍了七八记耳光,一直等柏长青看他的手放下之后,才自行停止,刹时之间,那张本来是白里透红的粉脸,竟然又青又紫的肿起老高。
这一来,那两个人都像中了邪似的楞住了。
可不是么!这种隔着丈多距离,以无上内家真力控制对方自掴耳光的事,平常听也难得听到过,但今宵他们两个竟然亲自遇到了,怎能不令他们震惊得呆若木鸡!也幸亏他们两人还是懂得武功的人,否则,将会认为柏长青使的是法术哩!白衣美妇格格地娇笑道:快人快事!真是痛快之至!来!弟弟,姊姊敬你一杯。
柏长青饮干一杯之后,向那同样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堂倌,含笑招乎道:你过来一下。
那堂倌如梦乍醒地走向柏长青身前,哈腰躬身道:相公有何吩咐?柏长青抬手一指那两个一脸狼狈像的两人道:那两个是甚么人?堂倌恭敬答道:回相公,那是岳阳城中有名的两位公子爷。
柏长青眉峰一蹙道:我问的是他们的来历。
堂倌答道:那位周公子是一位退休尚书大人的公子,至于那江公子,则是现任江西抚台大人的少爷。
柏长青微微一晒道:他们两个,平日为人如何?这一间,可将堂倌问傻了眼。
像这种大有来头的贵公子,他敢得罪而据实回答么!而面对着这一位武功高不可测,不怒自威,而又使三湘地区谈虎变色的青面狼季东平也对其毕恭毕敬的少年人,他又敢不据实回答么!为难了半天,才嗫嚅答道:回相公,这两位公子的为人……方才与相公同来的那……季老爷子,最……最是清楚……柏长青目注邻座那两个,冷冷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堂倌柔声问道:新成立的四海镖局,在岳州城中有一个联络处,你知道地点么?堂倌谄笑道:小的知道。
柏长青探怀取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向堂倌手中一塞道:待会,请你代我跑一趟四海镖局的岳州联络处,向那位章世杰镖师说,请他立即以我柏长青的名义,以最快速方式,通知那两个混帐东西的父亲,叫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否则当心他们江周两家断绝香火,也当心他们两人失去脑袋!微微一顿,沉声接道:听清楚没有?堂倌双手紧握着银绽子,满脸堆笑道:听清楚了。
柏长青道:记得我的名字么?堂倌哈腰答道:记得,记得,相公的名字是柏……柏……柏甚么呢?他可接不下去啦卜柏长青剑眉一蹙沉声接道:柏长青!堂倌恭谨的道;是是……柏长青……柏长青双目中神光―闪道,记着,告诉那章镖师,这是我的命令,不许延误。
堂倌满脸惶恐神色地道:小的记下了。
柏长青挥了挥手道:好,你且站过一旁。
堂倌如释重负似的,一面连声道:谢柏长青的重赏,一面躬身倒退着恭立一旁。
柏长青徐徐站起,缓步踱向临座那两个逃又不敢,坐着又满不是滋味的人面前,冷冷一笑道,本侠方才的话,你们两个该已听到了!微顿话锋,声容俱寒地接道;既然有你们这种混蛋儿子,谅你们那两个父亲,为官之道,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记着,回去之后,告诉你们那两个老混蛋,多多反省一下,朝廷以老百姓的血汗钱豢养他们,是要他们替老百姓做事情的,今后如果不知收敛,再仗着多了几个来路不明的造孽钱,放纵自己不成材的子弟,任意鱼肉乡里,欺压善良百姓,那我不客气的告诉你们。
话锋再度一顿,目射寒芒地峻声接道:纵然官官相护,王法治不了他们,但本侠却可随时摘下他们的脑袋瓜子!那两个,低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有簌簌发抖的份儿。
柏长青又扭头向堂伯说道:这些话,你如能记住的,也请全部转告章镖师,写入通知之中,懂么?堂馆哈腰恭答道;懂!小的记下了。
柏长青道: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堂倌哈腰退出之后,柏长青目光移注那两个,寒声叱道:本来还应该给你们两个一点教训,但本侠不为己甚,给你们―个自新机会,现在你们两个算清酒菜钱之后,立刻给我滚!那两个一声不吭,匆匆掏出―锭银子,丢在桌上之后,双双埋首疾奔而去。
当这两个的背影消失于楼下之后,全楼酒客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欢呼,与春雷也似的热烈掌声,和疯狂的叫‘好’声。
那白衣美妇爽朗地笑道:痛快!痛快!真是大快人心,姊姊首先浮三大白。
说着,果然一连干了三杯。
全楼的骚动还没静止,陡地,人群中冒出。
一位神态威猛的紫衫老者,高擎酒杯,大步走近柏长青面前,目光炯炯地凝注着柏长青朗声笑道,这位少侠,老朽谨代表全体酒客,也代表岳州城全体居民,对少侠适才那大快人心的侠行义举,敬致不尽的谢意,并敬水酒一杯。
说着,一仰脖子,干了他杯中的酒。
柏长青早巳一眼就认出这紫袍老者,就是半年之前;在洱海中率人围攻他,使他的贾伯伯命丧洱海,也使他自己九死―生的那个不知来历的甚么堂主,开碑手上官文。
他缅怀往事,尤其想到他那位相依为命的贾伯伯惨死,内心之中,禁不住热血沸腾。
但他同时也想到,眼前这白衣美妇既系有所为而来,那末这上官文的出现,也决非偶然。
为免打草惊蛇,以便深入虎穴,查出那真正的幕后主持人,所以他尽管内心之中热血沸腾,恨不得一掌将上官文立毙掌下,以便给他的贾伯伯报仇,但他的表面上,却是神态自若地谦笑道:老丈过奖了,小可愧不敢当!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谢谢!谢谢……这当口,不但上官文的两道炯炯目光,就如两枝利箭似地盯在柏长青的脸上,连那白衣美妇也有意无意之间向柏长青投过深深的一瞥。
这些,柏长青都心照不宣,泰然处之。
但就当他连声道谢间,那白衣美妇却又注目上官文,沉脸冷笑道:上官文,还认识你家姑奶奶么?口中说着,但她的眼角余光,却在暗中观察柏长青的神色。
但柏长青心中早日提高警觉,除了故装讶异地一楞之外,她甚么也瞧不出来。
上官文冷冷一笑道:我早就认出是你了,尽管半年之前的中秋夜,你穿的是一身红衣,但纵然你骨化飞灰,也能认出你来。
说着,有意无意之间,也向柏长青投过歉然的一笑。
白衣美妇虎地站起道:认出我来,那是再好不过,现在你还我那位小兄弟来!上官文哈哈大笑道:我上官文此来,除了向这位柏少侠敬致真诚的谢意之外,也正是要问你追索那个落网的小杂种,想不到你竟然反而向我要起人来!……柏长青心中暗骂着:老贼!目前你尽管骂,也尽管演双簧,必要时,我要付出相当代价的!他心中骂着,外表却是目光在双方脸上一扫,不胜惊讶地问道:二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官文微笑道:柏少侠请问你这位令姊吧!白衣美妇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说!接着,她简单地将半年之前,柏长青在洱海中所亲身经历的一幕说了一遍。
当然柏长青也就是当时的小明,她是没法说出的了。
说完之后,竟是理直气壮地向柏长青问道:弟弟,你说姊姊该不该向他追查那位遭遇奇惨的小兄弟的下落?柏长青目光一瞥上官文道:如果事实经过确如姊姊所说,那自然是有追查的必要。
白衣美妇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连姊姊的话都信不过了!柏长青苦笑道:姊姊,评论一件事,总不能单凭一面之辞啊!白衣美妇冷笑道:有理,那你不妨问这位上官堂主吧!柏长青点点头道:那是当然!神色一整,目注上官文道:上官堂主,事情果如我这位姊姊所说么?上官文目光深注地点点头道:不错!不过其中有一点我要声明,那个小杂种跟令姊根本谈不上甚么渊源。
又是一声小杂种,真是指着秃驴骂和尚,柏长青恨在心头,但为了任务他只好忍啦!他神色一整道:上官堂主,区区就事论事,那位小兄弟跟我姊姊有没有渊源并非问题关键,只要是有血性的人,碰上那种事,谁也得伸手一管。
上官文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柏少侠也是赞同你这位姊姊,向我上官文要人的了?柏长青神态凛然地道:那是当然!上官文沉脸接道:那么,请划下道来吧!柏长青目光移注白衣美妇道;姊姊,怎么说?白衣美妇淡笑遭,用不着费事划甚么道,除非他上官文乖乖交出人来,否则你只管下手拿人。
柏长青一楞道:就在这儿?白衣美妇娇笑道:这儿不是很方便么?以你的身手,难道他上官的还能走过三招五式去。
上官文冷笑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柏长青心念电转;这老贼我可得先给他点苦头尝尝……白衣美妇却适时笑接道:信不信,你上官文可以当场试验。
目光移注柏长青道:弟弟,咱们还有人在他手中,你出手可有分寸,别先弄坏了他。
柏长青蹙眉答道:这个……恐怕我做不到,我看还是姊姊你自出手吧!白衣美妇笑道:姊姊面前,用不着太谦虚,我相信你能办得不料那上官文陡地一声怒叱:无耻狗男女,欺人太甚!话落身飘、一掌向柏长青当胸击来。
这上官文既然绰号开碑手,掌上功夫,自有精湛造诣,这怒击出的一掌,少说一点,也有千斤以上的力量,如给他击实,是一块石碑,也难免碎成片片。
但柏长青正在筹思如何惩治上官文的方法,睹状之下,不由笑一声,既不闪避,也不格拒,反而真气一提,挺胸迎了上去。
此情此景,只急得白衣美妇一声惊呼:弟弟,不可以……也不知她是担心柏长青承受不住那足能开碑裂石的掌力?还担心上官文会受损伤?总之,那语声是既急促,又惊惶,连那柳媚花娇的俏脸也变色。
可是,她的话声未落,砰地一声,上官文那劲力千钧的一掌,也结结实实地击在柏长青那健壮的胸脯上。
这后果还用说么!很多不忍卒睹的旁观者,都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事实,却是大谬不然。
挨打的柏长青,竟然是若无其事,面含冷笑,傲然挺立着;而那打人的上官文,反而龇牙裂嘴地抱腕而退,那一只右腕。
就这刹那之间,已肿胀了一倍有余。
就当旁观之人张大双目,惊诧莫名之间,柏长青已出指如飞凌空连点了上官文三处大穴,然后目注白衣美妇淡淡一笑道:姊姊,幸不辱命。
白衣美妇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手抚酥胸,长吁一声道:方才真把姊姊急坏了,弟弟,你的修为,比姊姊所想像的还高出得多哩!柏长青微微一笑道:那里那里,姊姊谬奖啦!其实那并非小弟修为高,而是这位‘开碑手’太那个了一点。
白衣美妇摇摇头道:不!上官文的一身功力,姊姊知之甚深处……柏长青淡笑着截口道:很抱歉!小弟没有完全达到姊姊要求,竟使这位上官堂主受了伤。
白衣美妇道:那倒不要紧,这点伤算不了甚么。
柏长青道:不错,算不了甚么,顶多休养个十几天,也就复元了。
顿住话锋,目光向上官文一扫道:这人怎么处置?白衣美妇沉思着道:弟弟,明晨你不是要起程北上,赴洛阳么?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
白衣美妇道;那么,这人由姊姊带走,我必须由他身上,追出那位小兄弟来。
柏长青微微一笑道,也好,那么今宵咱们这通宵之游,也只好临时取消了。
白衣美妇似乎不胜遗憾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姊姊不久也将一游洛阳古都,届时再图良晤吧!柏长青注目笑道:真的?白衣美妇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真的!柏长青微笑地道:那么,敬希芳驾早日降临,小弟引颈企盼……翌晨,柏长青与季东平主仆二人首途向洛阳进发。
因为柏长青系初出江湖,此行又无紧急任务,同时又有季东平这么一个识途老马陪伴着,所以沿途凡是名胜古迹之处,都不肯放过,以致一直到十二天之后,也就是接近元月底,才越过桐柏山脉,到达河南边境的桐柏县城。
他们两人进入桐柏县城时,时间已近黄昏。
柏长青为了贪恋这山城景色,决定当晚就住在桐柏。
当夜二更时分。
就当他凝神默察,耳际传入一丝微弱而清晰的娇语声:弟弟,姊姊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这语气,显然就是那位以东海女飞卫自居的白衣美妇。
柏长青心中暗哼一声:你这妖妇有甚么好消息报告的……那神秘传音又接道,弟弟,姊姊在客栈外等你,季东平已经入梦,请莫惊醒他。
柏长青心中暗忖道:好!看你又玩些甚么花枪……心念电转间,已悄然起身,推窗而出,轻轻又将窗门关好。
他静立窗外微一倾听时,住在他对面房间中的季东平,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早巳入梦。
他们这一路行来,因没甚么任务,季东平又酷好杯中物,每晚必饮,而且每饮必醉,同时他仗恃着有一位高不可测的主人在身边,所谓姜太公在此,就百无禁忌,他又何乐而不为地落得舒服舒服!季东平既已放心大胆地进入梦乡,凭柏长青的一身修为,又是存心避免惊醒对方的情况之下,凭季东平这块料,又怎能察觉到,何况季东平更是根本没想到要查察他的行动哩!所以,柏长青神不知,鬼不觉地由天井中破空飞射,直落客栈前面的街心。
暗影中发出一声娇呼道;啊!你真把我吓了一跳。
柏长青目光一瞥之下,可不赫然就是那位神秘的白衣美妇。
当下他蹙眉微笑地问道:姊姊有何指教?白衣美妇向他深深地一瞥,招手娇声道:你跟我来。
说着,已纵上屋面,向东疾奔而去。
柏长青苦笑一声,也只好飞身上屋,跟踪疾奔。
约摸越过二十来家屋脊之后,白衣美妇引着柏长青纵落到一个小巧的院落中,纤手一指一扇半开着的房间,低声说道:你先进去!语声虽低,却有点命令式的味道。
那半敞开着的房间内,并没燃灯,黑黝黝的,显得有点神秘。
柏长青微微一楞之后,随即神功暗凝,昂然走了进去。
白衣美妇跟踪而入,格格地低声媚笑道;艺高人胆大,其是之谓欤!火光一闪,已点燃了案头蜡烛。
柏长青目光微扫,才发觉这显然也是一家客栈的房间,不过收拾得颇为整洁而已。
当下他淡淡一笑道:自己姊姊嘛!难道姊姊还会害弟弟不成?白衣美妇漫应道;那可说不定哩!柏长青注目笑问道:姊姊,这也是客栈?白衣美妇神秘地笑道:不错!这是桐柏城中唯一有独院的客栈,是姊姊特别包下来,做为……做为甚么用呢?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柏长青忍不住讶问道:做为甚么用啊?姊姊。
白衣美妇妙目深注地樱唇一披道:也许是屠场,也许是洞房。
柏长青一楞道:这话怎么说?白衣美妇漫应道:怎么说,那就得问你啦!柏长青笑道:哑迷是你打的,我怎能知道。
白衣美妇冷笑一声道:柏长青,你的镇定功夫很不错,演戏的功夫更是高人一等。
柏长青虽已心知有异,但他除了暗中凝功戒备之外,表面却是神态自若地反问道:姊姊,你这话是甚么意思?白衣美妇冷笑如故道:这有甚么难解的,为敌为友,系于你这一念之间,如果你存心与我为敌,则这小小独院,立刻将成为腥风雨血的屠场,反之,则……则……柏长青连忙截口讶道:‘存心’与你‘为敌’,这话由何说起?白衣美妇冷笑一声道:你心中应该有数。
柏长青蹙眉道:我自己就是不明白才问你啊!白衣美妇神色一弛,似笑非笑地道:柏长青你老实答应我一问,到目前为止,你是把我当成姊姊还是视为敌人?这还用问!我就是要听你亲口一言。
自然是当成姊姊啊!如果情况有了意外的变化呢?柏长青微笑地道:我想不可能。
白衣美妇披唇冷哂道:那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所认为不可能的,已经成为事实,这独院周围,至少埋伏有五十名以上的顶尖高手在等候着你。
柏长青泰然地反问道:为甚么要对付我?白衣美妇道:因为你来历可疑,居心叵测!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这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你不相信我的话?相信,但我更相信自己!白衣美妇注目道:你认为这五十名顶尖高手,制不住你?柏长青目中神光一闪道:可以这么说,但最主要的是,我一路行来,已暗中查察过了,这周围百丈之内,绝对没有潜伏敌人!白衣美妇忽地颓然一叹道:你这人,实在高明得太可怕了!柏长青微微一笑道:多承夸奖!白衣美妇若有所感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柏长青,你尽管伪装得天衣无缝,却还是免不了露出马脚来。
柏长青心中一惊,但表面上却涎脸笑道:看来你可能已抓住我的甚么小辫子啦!?白衣美妇微哂地道:你耍得倒蛮轻松!微顿话锋,声容俱庄地接道:柏长青,别反穿皮袄装羊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柏长青微笑如故地道:不管亮话黑话,我都洗耳恭听。
白衣美妇注目沉声道:柏长青,这半年之中,你究竟有过甚么奇遇,竟使你脱胎换骨的,好像成了与另外一个人?柏长青心中暗惊,但外表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也希望有此种奇遇,无奈福薄缘悭……白衣美妇截口冷笑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不彻底揭穿你的伪装,你是打算装迷糊到底了!微顿话锋,目如冷电似地深注着柏长青接道:柏长青,我说你就是半年之前中秋之夜,在洱海中被围攻脱险的那个少年人!柏长青似乎楞一楞道:这简直是笑话。
白衣美妇冷笑道:笑话?笑话可多着哩!脸色稍弛,淡笑着接道:当你离开岳州之后的当夜,我就在客栈中碰上那么一个并非是笑话的笑话,爱听么?柏长青心中意识到出了纰漏,但表面上却还是镇静如恒地淡笑道:小弟正恭听着哩!白衣美妇黛眉微挑,接道:当时,有人向我悄声问道,‘这位夫人,请问您认不认识东海女飞卫?……妙目眨了眨,媚笑着问道:你猜我当时怎么答复?柏长青已知道纰漏出在甚么地方了,但秘密既已揭穿,他除了暗中责骂朱诚的手下太差劲,以及造化小儿故意开他的玩笑之外,反而更为镇定地笑了笑道:猜是不容易猜中,但小弟不妨越俎代庖,代为回答一句:‘你阁下算是问对人啦!白衣美妇微微一晒道:柏长青,你这一份镇定工夫,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柏长青道:阁下过奖了!小可愧不敢当!白衣美妇道:现在,你该知道马脚露在甚么地方了?不错。
还要我继续说明么?柏长青微哂道:不必了,现在召出你那五十个顶尖高手来吧!白衣美妇忽然幽幽一笑道:柏长青,你这话,真教人听了伤心!柏长青佯装没听懂对方弦外之音似的,淡笑道:阁下,我是为你借箸代筹啊!白衣美妇冷笑道:我也为你‘借箸代筹’,你可以杀我灭口。
柏长青注目微笑道:既然也为我借箸代筹,就该做到尽善尽美是么?白衣美妇道:灭口之后,可说是一了百了,还有甚么比这更‘尽善尽美’的办法呢?柏长青说道:不错!没有比这尽善尽美的办法了,但我要补充一点,在‘灭口’之前,你得给我提供一些资料,比方说:你的真实姓名来历?幕后主持人是谁?以及为何要跟我柏长青过不去等等?是么?白衣美妇苦笑道:对!年纪轻轻,做事能如此老练,真是难得很!柏长青淡笑接道:还有,你此来必然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你被‘灭口’之后,你这重大的消息,是准备怎样传达给你的上司?白衣美妇嫣然一笑道:佩服,佩服!如今我是佩服得没话可说啦!柏长青轻轻一叹道:姊姊,你越是佩服,我却越是感到无地自容,如果我真是那么值得你佩服,还会有小辫子给你抓住么!这几句话,可使白衣美妇殊感意外地楞住了。
她妙目张得大大的,凝注着柏长青,樱唇牵动着,但一时之间,却又似乎无法措词地没说出甚么话来。
柏长青神色一整地接道;试想,这么重大的消息,如果你进行暗中报告你的上司,那是多大的一件功劳!而对我来说,又会有多么可怕的严重后果。
白衣美妇内心之中,显然惊慌已极,娇躯颤抖,妙目中满是凄迷神色地喃喃自语道:谢谢你……弟弟……有了你这几句话……姊姊这生命之险……算得冒得非常值得……柏长青也禁不住内心非常激动地道:姊姊,你为甚么要为我冒这生命之险?能够加以说明么?白衣美妇低垂螓首,幽幽地道:这是没法理解的事,由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深深地喜欢你而无法自持,但我自己明白,你我之间,立场互异,年龄悬殊,立场容我可以改变,但年龄问题,却是没法解开的死结……幽幽一声轻叹,住口不语。
这几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却将天不怕地不怕的柏长青给难住了。
他面红耳赤地挣了半天,才挣出一句词不达意的话道:姊姊……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垂爱啊!白衣美妇凄然一笑道: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弟弟,你不以为姊姊自作多情,太以轻贱而鄙视么?柏长青正容答道:我柏长青如果存有此种观念,还能算人么!白衣美妇垂首幽幽地道:谢谢你!弟弟,但愿你有生之年,莫忘了我这苦命的姊姊。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有生之年,我将把你当成亲姊姊一般地看待。
略为一顿,又注目接道:姊姊,目前我孑然一身,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明了,能有你这样一位姊姊我还能不感到高兴!白衣美妇讶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柏长青默然点了点头,白衣美妇接问道:你认为四海镖局跟你的身世有关,所以才冒险投入?柏长青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白衣美妇黛眉一蹙道:弟弟,你这是甚么意思?柏长青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啊……白衣美妇白了他一眼道:真是莫名其妙!顿住话锋,正容接道:那么,如今你打算何以自处!此刻的柏长青,心中可像煞塞了一团乱丝,简直无从清理。
可不是么,他艺成下山之后,所以决心投入四海镖局,除了是因为东方逸制服季东平的徒弟时,所显出的那神奇招式,使他怀疑东方逸可能就是不老双仙所要他追查的人外,八成以上可以说是机缘巧合,而怀着试试看的心情而为。
至于他自己的身世,根本就没线索可寻,他又怎样断定四海镖局是有关或无关呢!所以,那白衣美妇的话,不但勾起他满怀心事,也使他对自己的万丈豪情,几乎失去自信。
本来他自艺成下山以来,可说是一帆风顺,没受到丝毫挫折,至于东方逸的暗中怀疑他,也早在他意料之中,而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策略,所以对未来的发展,他可说是充满了信心。
他为了不愿与东方逸同行,也为了便于早点找到那在洱海中所邂逅的,可能是东海女飞卫的神秘妇人,以便追查自己的身世,而信口胡诌了一个元宵夜岳阳楼下的约会。
妙的是,东方逸居然立即派出一个假的东海女飞卫来探试他,而且,一个不够,还要加上一个洱海事件中的主要角色上官文。
这些凭他的机智与镇定,都顺利地蒙混过去了。
可是正当他暗中窃喜得意间,那冥冥中的造化小儿却偏偏跟他过不去,竟恶作剧地使朱诚的手下,错把冯京用马凉,而几乎使他一败涂地。
此情此景,如非那白衣美妇对他一往情深而作茧自缚,这后果还能设想么!而这对于像他这么一位雄心万丈的年轻人来说,心灵上的影响又是多么严重……但他毕竟是坚强的,心头呈现短暂的迷惘之后,立即一咬钢牙,赧然将它抹去,同时,为了调剂目前这沉闷的气氛,反而以轻松而俏皮的语气微微一笑道:这个么!我首先将审问你的口供。
白衣美妇佯嗔地白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道:严肃中不失风趣,这也许是你特别讨人喜欢之处。
话锋微顿,淡淡笑着接道:想问甚么,尽管问吧!柏长青沉思着道:首先,我要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和来历。
白衣美妇轻轻一叹道:当然我会告诉你,只是姊姊的来历不甚光彩,而姓名又俗气得很,说出来,你可莫见笑。
柏长青微笑地反问道:姊姊,这话不显得太生分了么?白衣美妇凄然一笑道:是的,算姊姊失言。
话锋微微一顿,才幽幽地接道:我姓袁,名叫五琴,本是横行关外的一个蒙面女飞贼,因幼时曾获异人传授,轻功有独到的造诣,武功也还算过得去,所以自出道以来,从来不曾失过风。
可是不幸得很,五年之前,目前四海镖局这位副总局主东方逸有事关外,当时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伺机向东方逸下手,结果被制住,而成了他的侍姬……柏长青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哦!袁玉琴(白衣美妇)轻叹着接道:当时他对我说,我的面貌和身材,跟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东海女飞卫’冷寒梅有八成近似,为了不辜负我这一身天赋,他要以五年的工夫将我造就成第二个女飞卫,以使与真正的‘东海女飞卫’一较雄长……柏长青情不自禁地截口问道:那么,目前姊姊的武功,已可与‘东海女飞卫’并驾齐驱了?袁玉琴笑了笑道:这个我自己可不知道,不过据那东方逸说:‘纵然不及那冷寒梅,相差也该是有限得很’柏长青剑眉一扬道:这老贼倒是蛮自负得很接着,又注目接道:姊姊知道东方逸的来历么?袁玉琴苦笑道;姊姊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柏长青蹙眉接道:那么姊姊对四海镖局的内部情形,也是不知道的了?袁玉琴默然点了点头,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老贼派姊姊暗中考察我,他用的是甚么藉口?袁玉琴道:他说是奉武林至尊铁板令主的命令,考察你的来历和为人。
柏长青苦笑道:想不到铁板令主的一道命令,倒成这老贼暗算我的藉口。
袁玉琴心中一动道:弟弟,你认识铁板令主?柏长青神秘地笑道:这个待会再谈。
接着,又似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姊姊,那老贼竟不怕你暗中背叛他么!袁玉琴道:那老贼岂是易与之辈,连你这毛头小伙子都能想到的事,他岂能不事先加以防范!柏长青道:难道他在你身上加了甚么禁制?袁玉琴幽一叹道:是的,他以一种特殊手法,制住我脑部的某一根神经,每隔三个月,必须由他亲自替我按摩一次,否则,即头痛欲裂,七天之后,会疯狂而死。
柏长青不禁骇然地道:有这种事!袁玉琴似乎余悸犹存地道:我曾经故意过半天,那痛苦可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柏长青注目问道:那老贼没告诉你这种特殊手法的来历?袁玉琴道:说过的,他说这特殊手法,来自外国,纵然是目前的武林至尊‘不老双仙’夫妇,也没法解除。
这刹那之间,柏长青心中一动,想到了‘不老双仙’中的徐羽军所告诉他的一段话来。
当时,徐羽军对他说:那失去的‘黄石真解’中,最末一页是天竺文,爷爷不谙天竺文,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谙天竺文的人,所以,那可能是全书精华所在的一页,爷爷竟对其失之交臂,想起来实在是遗憾得很……兴念及此,不禁心中窃喜地暗忖道;如果这特殊手法是来自天竺,那我这一着误打误撞,倒真算找对了人哩……袁玉琴微讶地问道:弟弟,你在想些甚么?柏长青笑了笑道;待会再一并告诉你。
话锋一顿,又注目接问道:姊姊,你的身材面目,果然是跟‘东海女飞卫’有八成近似么?袁玉琴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像不像,但东方逸那老贼,却的确是如此说的。
柏长青目光深住地喃喃自语道:看来,去年八月中秋夜在洱海中所看到的那位红衣美妇,果然是‘东海女飞卫’了!袁玉琴哦了一声道:弟弟,你的来历,是否也该告诉姊姊了?柏长青微微点首,接着,将他自有记忆以来,一直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前面所说的待会再详谈,和待会再一并告诉你的问题,也在这一段谈话中顺便解答。
这些,只听得袁玉琴一双妙目张得大大的,显得非常激动地道:啊1弟弟,想不到你的来头大得吓坏人,我这姊姊,可真是太高攀了哩!柏长青正容道;姊姊,我不许你这么说。
不等对方答话,立即接道;来,咱们谈正经的。
……好姊姊都记下了……不料她话没说完,柏长青陡然脸色一寒,坐姿未变地穿窗而出。
袁玉琴楞得一楞,立即取出一付丝巾,蒙住脸部,也跟踪飞上屋面,举目一瞧,只见柏长青面含冷笑,卓立屋面,在他面前五丈外,并排站着三个夜行人。
三个夜行人两高一矮,年龄约摸在四至五旬之间,一个个都是眼神充足,两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袁玉琴入目之下,不由心中一震,立即走近柏长青面前,以真气传音说道:弟弟,这三个都是死有余辜的东西,动上手时,可不能留下活口……袁玉琴因受功力所限,真气传音还不能超出五尺距离,不料她传音未毕,对方那矮个子已嘿嘿阴笑道:袁姑娘,别藏头露尾了,揭下脸上的捞什子吧!?左边的高个子也暖昧地笑道:小白脸看起来也许舒服一点,但却不一定中用哩!右边的高个子更是冷笑一声,道;以往你黄熟梅子卖青,故意装成冰清玉洁的贞女,现在人脏俱获,你还有甚么话说?袁玉琴冷冷一哼道:凭你也配过问!右边的高个子阴笑一声道:我当然无权过问,但我只要在副座面前透露一丁点儿,就够你消受的了。
袁玉琴索性自动取下蒙面纱巾,冷笑一声道:刁英,你大概忘了咱们组织内的规矩吧……刁英笑道:不错!组织内,男女关系很随便,可是袁姑娘,请莫忘了你是咱们副座的禁脔,应该例外的。
袁玉琴冷然答道;刁英,你既知此情,就该明白你们以往对我的无理要求,我不曾向剧座报告,已算是对你们宽大为怀了。
刁英微微一愣道;这一点,我刁英承情,可是今宵你既然被咱们抓住了小辫子,不打发一点消消灾行么?那矮个子与左边的高个子自袁玉琴揭去面纱之后,一直双目发直,馋涎欲滴地注视着她的俏靥,这时右边的高个子咽下一口口水,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唔!真美……矮个子也咽下了一口口水接道:比起那‘白雪公主’江丽君来,也并不逊色啊!左边高个子轻轻一叹道;但能真个消魂,就是叫我立刻死去也甘心。
刁英含笑接道:老二,别说得那么可怜了,今宵准教你如愿以偿就是。
目光移注袁玉琴,接道:袁姑娘,咱们瞒上不瞒下,来个私了如何?袁玉琴漫应道:如何一个私了法?矮个子暖昧地一笑道:听听这话声,我就酥得站不稳啦!刁英眉峰一蹙道:老三别太猴急!接着,目注袁玉琴又笑道:袁姑娘是聪明人,这话还用问么?微微一顿,又淫笑着说道:姑娘,咱们三个,虽然面孔比不上小白脸,武功比不上副座,但某一方面的功夫,却自信普天之下,找不出第四个人来……一直未曾开口的柏长青,已由双方的对话中,约略摸清了对方的梗概,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地俊脸上杀机一闪,目凝冷电,一声清叱:住口!刁英仰首狂笑道:兔崽仔,这儿也有你发威的……话没说完,啪啪两声脆响,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柏长青打人时的身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他打过刁英两记耳光之后,依然面寒似水地卓立原地,生像是根本不曾移动过似的。
被揍的刁英,但觉眼前一花,微风轻拂,已被揍得两眼金星乱舞。
此情此景,饶他们三个在片刻之前还是气焰万丈,满脑袋欲念根本不曾将柏长青看在眼中,此刻一时之间,可被柏长青的这一手,镇慑得目瞪口呆地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