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凡哈哈一笑道:大哥,你错了,决不是家师!何以见得?家师此刻远在百里之外,同时他老人家也不会以这种手法管这档子事,林中死的‘金月盟’弟子,更非家师出的手,从指法上我可以认得出来。
斐剑双眉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赎罪人即不是尹一凡的师父,那他是谁?就事实而论,对方可能是一番好意,可是彼此陌路,没来由呀!尹一凡接着又道:大哥,不管对方是何居心,将来不久再碰上,他既插手,就不会放手,现在暂且放在一边,你换上衣衫,我们好上路了!斐剑无言地点一点头,换上‘赎罪人’所赠的衣衫。
尹一凡拍手道:妙啊,这身蓝衫,配上面具,大哥成了不第的老秀才了。
我敢说,只要大哥不开口,管保谁也认不出。
至少有一个可以认得出来!大哥指的是‘赎罪人’?嗯!他既有心,瞒也瞒不过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我们周围,走吧!贤弟,你不要太过乐观,‘铁枭草’之毒,中原武林恐怕无人能解,‘护剑人’说的,并不可靠!尹一凡一愕道:她没来由骗你去呀?你……不懂!依小弟看来,这决不会假……她如果有办法解毒,为什么我离开之前不拿出来,而我离开之后才拿呢?也许她忽然想到了某种药物?不可能,她不是岐黄圣手,我受伤失明之后,她手足无措,半筹莫展,而且一再表示,她……她什么,他说不下去,偏偏尹一凡紧追着问道:她怎么样?斐剑十分难为情的道:她说,愿陪我这残废的人终生!哦!原来如此。
大哥是艳福不浅,处处有情处处修……所以、我判断她的目的是要我国剑冢,所谓解药者也,只是一句虚语。
那倒不一定。
我们走!两人挽折向林外奔去,上了管道,速度才加快起来,由于斐剑双目失明,虽具上乘身手,行动仍然受到限制,在尹一凡牵换之下,速度仅及一名最普通的武林人。
奔了一程,前道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两人不期然的停住身形,只见人名黑衣人横拦道中,当先一人,赫然是一名绛衣少女,尹一凡悄悄在斐剑耳边道:为首的是一名绛衣少女!斐剑心中一动,那名绛衣少女秀目一扫两人,道两位朋友报上来历!尹一凡变了声调,道:老夫‘阴魂不散’。
听声口,斐剑知道尹一凡所扮的必然是一个老人。
绛衣少女神色一变,道:阁下叫‘阴魂不散’?正是!世间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这问题老夫人就无法答复了。
那位呢?尹一凡道:老夫怎知。
话声甫落,绛衣少女与七位黑衣汉子业已返身扑来。
斐剑知道不出手无法脱身,如果他双目不盲,再加上十位百位的人,也别想拦得了他,当下松手放开尹一凡,回手推出一掌。
天枢神掌,威力异同小可,排山劲气卷处,闷哼倏传,扑来的人形,被震得倒泻而回。
尹一凡一拦斐剑的手,道:大哥,我们只好抄小路走了!好!两人电奔了一程,然后向荒野,这一舍弃管道,速度自然更慢了奔了一个更次,绝命岩摇摇在望,虽是暗夜,但山影却隐约可辨,尹一凡松了一大口气道:大哥,快到地头了!还有多远?三里左右!蓦地――两位好身手,但却跑不快,真是命该如此!话声中,一个高大狞猛的庞然身影,横拦身前两人收住步子,斐剑双目不视,只好不咏声,尹一凡嘿嘿一笑道:阁下何方高人?你不配问,现在随老夫走!若下好大的口气?菲惹老夫性起,送你归阴。
尹一凡有意地向侧方移了数步,目的是转换对方攻击的方位,他看出这老怪功力极深,伯波及斐初,同时,与斐剑成犄角之势,必要时,斐剑也有机会出手。
阁下拦截也该有个名目?什么名目不名目,要命跟老夫走!阁下认为办得到吗?咕咕咕,老小子,你就试试看!一声痛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斐剑心头大震,以尹一凡的身手,竟然被对方在举手投足之间掷了出去,这人的功力,未免太可怕了,只不知尹一凡是否受伤,他怕对方向尹一凡再下重手,当下冷喝一声道:朋友好功力!未听答话,却听尹一凡再次呼了一声。
斐剑肝胆皆炸,苦于看不到现场情形,也无法盲目出击,气得怪吼道:老匹夫,有种来接我一掌?抓下!斐剑心如刀扎,他从声音已判出对方位置,但又怕出手制不住对方,反而误伤尹一凡,耳边听到紊乱的脚步声与动手声,看来对方并非出手的老者一人。
尹一凡栗声道:大哥,我无能为力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你……声音中断,想是被制住了。
斐剑五内如焚,杀机云涌,却丝毫无能为力,急得浑身直抖。
切齿暴喝道:老狗,纳拿来!身前微风拂动,只听惊咦道:原来你是个瞎子?斐剑半声不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照定声音方位劈了出去。
轰天震地巨响声中,他自己已后退了一个大步,身形连晃。
只听对方栗声道:看不出你有这高的功力!这一掌,显然没有使对方受伤,斐剑不放过任何机会,对方话声未落,他又第二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没有反应,对方没有接掌。
天枢神掌的奥妙在于借力反掌,如果对方不还手,威力便无从发挥。
对方不开口,他便失去了出击的目标的,当下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敢接架?口中发话,心神却在全力贯注,以防对方较然施袭。
无声无息,蓦觉黑虎穴上一震,对方缓缓出手,自然不带风声,幸亏他所习功力于众不同,气血反行,一般制穴手法对他无效。
几乎是在被点同一时间,双掌闪电般反击出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还带着数声惊呼。
他这一击,已奏了功,只不知对方伤势如何。
好哇!老夫不把你碎尸万段,就枉了‘象魔’的名号了!斐剑心头猛震,对方竟然是‘金月盟’太上护法天竺八魔之一的象魔,怪不得有这高的功力,自己双目不残,倒无所惧,看来今天后果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是本来面目,对方决不会下杀手,显然对方是助东方霏雯搜索自己和断桥的人。
现在自己已易了容。
对方很可能下毒手。
事实不许他多加思索,风声啸然中,象魔已出了手,既然出手,方才那一掌必定没有使地受多大的伤。
于是,一幕泣鬼惊神的恶斗在暗夜荒野之中叠了起来。
黑夜,对一个盲目的人毫无意义,只是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呼亏的当然是斐剑,他必须注意防守每一部位,对出击便大打折扣。
十招之后,他已险象环生,先后中了七八掌之多。
对方光出手,不说话,使斐剑完全处于被动。
情况十分明显,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
砰!斐剑前胸挨了一记重的,身形踉跄了四五步,一口逆血夺口喷出。
象魔阴狠狠的道:老夫要把你乱刀分尸!又是连环三单,从不同部位袭到,斐剑封了两掌,却躲不开第三掌,身躯猛震之下鲜血再次喷出。
完了!他想,今夜难逃劫数了,也好,让这残生结束了吧。
象魔大喝一声:你们上,把他剁成肉酱!轰应声中,数道迫人的剑气,罩向身来,从金刀破风引起的破袭锐啸看来,出手的都是高手。
出自本能的自卫意识,使他毫不犹豫地封了出去,虽然他已受了严重的伤,但以他的功力修为,这搏命似的一击,其威力仍然相当骇人。
掌力于剑气相触,发出惧人暴响,怪哼,随之俱发,出手的五名剑手,三名踱跄倒退,一两名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三丈之外仆地不起,而他自己,他因牵动内伤再告咳血,身形连幌,摇摇欲倒象魔估不到斐剑在重伤之中,仍能出手毙了两名手下,气得哇!哇!直吼,暴喝道:给本座上。
刺骨袭肤的剑气,再告罩涌面而至,夹着栗耳的吆喝声。
斐剑欲振乏力,只好瞑目待毙……他只消抖露真面目,必可免死,但他不屑为。
蓦在此刻――一声刺耳如割的喝声,破空传至:住手!数名剑士不期的收剑后退,象魔目光朝喝声所传方向一扫,狞声道:什么人?赎罪人!剑斐心头一震,想不到赎罪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象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与老夫滚出去!赎罪人哈哈一阵狂笑,扶起剑斐送至剑冢女子之处。
是珍妹么。
剑哥哥,你虽然是易容化装,可是我听得出你的声音。
那护送人的人是谁?一个神秘的怪人,他自称‘赎罪人’。
我不知道他的来路。
崔婉珍哦!了一声,柔情蜜意的道:剑哥哥,我们进去吧!进入斐剑原先居停的那间石室之中。
坐定之后,斐剑感慨的道:珍妹,想不到半日之隔,我们又在一起了!剑哥哥,我们能长相厮守吗?会的!剑哥哥,你是加何来的!多亏我那盟弟尹一凡,他算准我乘的马车必经长桥,他事先把桥梁之中弄断,他在桥下水中伏伺,马车落水他带我回头……那位…她在落水的刹那,破车而幽,没有受到损伤!你那盟弟呢?斐剑把途中所经,简略地叙述一遍,崔婉珍紧握他的手,连连遥撼道:剑哥哥,好险,若非那‘赎罪人’援手……我真不敢想那后果。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我欠人的太多,不知将来能否偿报……可能的!可能,我双目盲残……剑哥哥,你知道我要你回来的目的的吗?难道你真的有解药?你以为我骗你?不……不……只是,太出我想象之外。
我希望这解药真的灵效,使你重见光明!斐剑听对方的口气非常认真,看来所说非虚,登时激动起来,困惑的道:珍妹,你哪来的解药?崔婉珍以兴奋的音调道:你走后,我清理现场,无意中发现‘狮魔’的断杖旁有一个小瓶,拾起来一看,上面有梵文浮签,写的竟然是解‘铁枭草’之毒的方法,我断定那是解药,但我苦于无法离开‘剑冢’去追赶你,正在着急之时,可巧你那盟弟现身阵外,自报身份,于是,我请他无论如何把你追回!啊!这是确是意想不到的奇迹……剑哥哥,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你双目复明,我们现在就照法施为,怎样?珍妹,你识得天竺文字?我,幼时先父曾教过我,略识而巳!这真是诸般巧合,看来是天意,如你不识梵文,即使得到了解药,还不是等于没有得到一样……剑哥哥,把面具除掉,你躺下!好的!斐剑除去了面具,依言平卧床上,内心却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冥想着不久之后,双目复明,以自己所学,快意恩仇,为武林仍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一阵杯盏碰触之声,想是崔婉珍在调和药物。
剑哥哥,张开眼皮,我给你点药!欲滴冰凉的水滴,滴落眼中。
现在闭上!药水人目,冰激心脾,舒泰极了。
还有两粒丹丸,必须内服!崔婉珍象一位贤淑妻子,先把斐剑扶起来,塞入药丸。
喂了两口水,使药丸下喉,然后轻轻放回床上,柔声道:剑哥哥,你还有内伤,能运功吗?珍珠,可以的,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剑哥哥,这话未免太生分了,我的目的是想得你感激吗?啊!珍妹,我……一阵剧痛,陡地从丹田涌起,登时面色剧变,以下的话便咽住了。
崔婉珍见状大惊,惶然道:剑哥哥你觉得怎么样?斐剑喘着气说道;好……痛……啊呀!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崔婉珍登时手足无措,芳容惨变,栗声道:难道这种解药是假的?用手一探脉,脉搏跳得比平常快了一倍。
只见斐剑胸膛急剧的起伏,张口扇鼻,周身汗出如桨,汗水呈猩红之色。
口唇逐渐发紫,全身热得烫手。
剑哥哥,剑哥哥!啊!……她不停地嘶唤着,声泪俱下,娇躯战抖的十分厉害。
执……热……痛……声音如蚊,模糊难辨。
但崔婉珍倒是听清楚了,筹思无计之下,只好撕开斐剑的胸衣,用一块湿布替他擦那不断渗出的汗水。
足足盏茶功夫。
热度消退,看似已平静下来。
崔婉珍此时才觉察自己汗透罗衫了。
她抹了抹汗迹,看斐剑仍没有醒转的迹象,用手再探脉息,一摸之下,登时芳魂出了窍,泪如泉涌,失声哭叫道:剑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果不幸,我决不独活……斐剑的脉息,若断还续,气如游丝。
崔婉珍守候在他的身边象一个失了魂的人,不言不动。
身心都因过度的悲伤而麻木。
时间,似乎出停止了,她不知饥渴,也不知困倦,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象是已经死的心上人,时而,口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凄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