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剑中了蚀心毒雾之后,两番动用真力,毒势蔓延更快,由于真元减弱,汗珠滚滚而落。
他是全场最瞩目的人物,这情景当然瞒不过别人的眼。
三长老齐齐奔了过去,其中之一急声道:少施主,你受了伤?斐剑咬了咬牙,硬撑住身形不倒,颤抖着声音道:在下……中了毒!毒!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
无相禅师亲传口谕,清理积尸,救治伤者,处理善后,吩咐已毕,才急步来到斐剑身前,双手合什,激动的道:少施主独力回天,挽本寺于生死垂危,本座谨代表全寺弟子,致最高谢意!斐剑勉强还一礼,道:不敢!少林为中原武林的领袖门派,虽说没落式微,但以一派掌门之尊,而作此语,在斐剑而言,可算是一项殊荣。
无相禅师忽地发觉斐剑神色有异,关切的道:少施主你……晚辈中了‘象魔’的域外奇毒!毒,什么毒?蚀心毒雾!啊!无相禅师满面惊怕之色,显然他对这蚀心毒雾有所认识,急声向三长老道:劳长老驾把少施主移到丹房!斐剑的摆手道:不用了,晚辈……告辞!不,这‘蚀心毒雾’,本座曾听先师提到过……说到这里,没有下文。
斐剑接口道:中者无救,半个时辰必死!三长老骇然变色,无相禅师宣了一声佛号,沉重的道:少施主为挽本寺浩劫而中此剧毒,本寺将不惜任何代价设法疗毒!掌门人知道何物可解此毒?这……斐剑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基于感恩之心,而照料自己,实则毫无把握,自己死已难免。
何必沾污佛门静室,不如乘还能移动身体,到那没有人的处所,让生命结束算了,心念中,怆然一笑道:贵寺新遭重创,善后待理,晚辈另行设法疗治……少施主有这把握吗?尽人事,听天命!可是……可是……掌门还有什么见示?无相禅师犹豫至再,才鼓起勇气,沉痛的道:少施主恐怕难以下这少室峰!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连连幌动,连站立之势都感到难以维持,但他心意已决,不愿让对万为自己办善后,以冷而坚的声音道:盛情心感,晚辈自有打算!本座以为不可?突地,他想到了此行目的,虽生命将尽,但仍想问明白,定了定神,道:晚辈此来,本想请教一件……事……请讲,本座知无不言?就是十五年前,独闯贵寺的,‘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哦!那位女施主在事发当日,业已释放下山!斐剑大感失望,但这只是心理上必有的的反应,现在,这失望的对他已不重要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一切恩怨情仇,也将随生命之一齐熄灭。
于是,他抱了抱拳,道了声:告辞!转身向外蹒跚行去,走了不到一丈,突地砰!然栽倒。
呀!无相禅师与三长老,以及在旁边清理现场的少林弟子,齐齐惊呼出声。
第六十四章生死之间两位长老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把斐剑架了起来,只见他双目失神,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看来离死已不远了。
无相禅师面色灰败,口中连呼:我佛慈悲!我佛慈悲!今天,若非斐剑不速而至,水林寺决难逃毁灭的命运,也许,这曾经是显赫一时的门派,将从此在武林中除名,除了斐剑,恐怕已找不出任何一人能有这力量消解这弥天浩劫。
如果说斐剑就此丧命,可以说为少林寺而牺牲,是以身为掌门的无相禅师,内心的焦灼与愧疚是可想而知的。
扶他到丹房!无相禅师话声方落,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大和尚,少林寺要替他送终吗?话声中,一个白发如霜,右肩挂一个大酒胡芦,左肩斜背一个大布袋,看上去满有仙风道骨的怪老人,修然出现,身后随着八名黑衣剑手。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同感一震,三长老之一粟声道:祝施主,此来意欲何为?来的,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正在现场处理善后的少林弟子,纷纷围上前来。
作势戒备。
情势又呈无比的紧张。
八名跟随四海浪荡客的黑衣剑手,一个个面带杀机,目中凶焰灼灼,不停地扫向少林僧众。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双眼精芒迫人,注定无相禅师,沉声道:掌门人,把他交与老夫!无相禅师厉声道:办不到!他还有半刻时间可活!祝施主意思是什么?不劳贵寺替他送终礼歼!本座说办不到!不计一切后果?这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无相排师毫不考虑的道:正是这句话。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冷笑了一声道:那他死定了!施主之意莫非……把他交与老夫就可保他不死!交与敌人?就算是吧。
准备如何处置他?那是本盟的事,大和尚不必过问!待座再说一次,办不到!要老夫动手?本座不惜一战!哼,少林寺有多少和尚死不光……四面传出怒哼之声,杀气又笼罩了全场。
斐剑神志还没有全失,他仍认得出视少青,心中恨到了极处,只是他已无法表示心头的愤怒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挥手道:带人!四名黑衣剑手,扑向扶持斐剑的二长老。
另四名横剑各占了一个方位,四海浪荡客奋力发掌攻向无相禅师。
暴喝声中,少林残余僧众,纷纷出手围攻。
恐怖的杀劫,又告叠了出来。
几个照面之后,无相禅师追得步步后退,而最先出手的四黑衣剑手,业已逼退了二长老,把斐剑挟持在手。
四海浪荡客目的已达,大喝一声道:住手!双方闻声不期然地住了手,只在片刻工夫,少林僧人又已伤了不下十名,幸而没有死亡。
四海浪荡客伸手向布袋中一掏,握了个红球在手。
厉声道:霹雳弹,人乃血肉之躯,经不起一弹之威,掌门人,要他们退下!无相禅师肝胆皆炸,恨恨地挥了挥手,少林寺弟子咬牙切齿地退了丈许,但仍围住现场,大有死不足惜之慨。
四海浪荡客又道:掌门人,贵寺的‘大还丹’可以延续他两个时辰的生命。
什么意思?希望掌门人慨赐两粒!让你们有时间摆布他?是救他!祝施主这话谁能相信?信不信由你!本座愿见他毒发而死,不愿把他交在魔鬼手中惨死……四海浪荡客一扬手中霹雳弹,道:这玩意老夫一共带有五枚,夷乎少林寺大概不成问题……无相禅师咬了咬牙,道:本寺宁为正义而毁,决不受威迫!掌门人,你会后悔的!决不!赔上全寺弟子性命,并救不了他,掌门人,你想想看……无相禅师默然了片刻,似有所思,转口道:金月盟会不让他死?老夫已说过了!救他?一点不错!目的是什么?掌门人,没有时间了!无相禅师回首道:维那何在?一个虎面僧人躬身道:弟子在!取两粒‘大还丹’来!遵法旨!所有少林门人,全被掌门这项决定震惊了。
工夫不大,维那手捧丹药而上,无相禅师接在手中,移步上前,亲自塞入斐剑口中。
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立即带走!四名黑衣人挟带着斐剑,弹身离去。
四海浪荡客冷冷的道:本盟不容任何敌人存在,掌门人,你等着吧!说完,领着另四名黑衣剑手,扬长出寺而去。
无相禅师呆立了许久,突地宏声传今道:本门弟子注意,善后事毕之后,除本座指定的留守弟子外,一律离寺,其他细节,本座与各执事商讨之后,再行指示。
所有弟子合什为礼,然后纷纷散去,各司其事。
首席长老悟因大师神色凝重的向无相禅师道:‘掌门人’,那位少施主对本寺恩德如山,应该让他平安归化,何以要把他交与‘四海浪荡客’?本座有预感!恭请明示,掌门有何预感?他留在寺中必死,交对方带走却未必死!为什么?天生奇才异能之士,必应乎天心,本座看他并非伤亡凶死之相。
就事实而论‘金月盟’将以最酷虐的手段处置他……长老难道不曾看出蹊跷?这倒不曾。
第一,祝少青身为该盟总护法,紧接着现身,开口便索人,显然目的是为了人,不管对方动机如何,‘掘墓人’如能不死,便有求生的机会,第二,‘象魔’身为太上护法,而祝少青离去时并未收尸,足见‘金月盟’对这魔头只是存心利用,并无道义可言,该盟未必一定为‘象魔’施行报复,第三,祝少青临去时所说该盟不放过任何敌对之人,从坏处想,这是威胁之词,从好处想,他似有意警告本寺采取预防措施,这是本座的看法。
掌门遣散弟子,暂避凶焰,就是基于这想法?正是如此!如果事实与想法恰恰相反呢?但愿不会!如果‘掘墓人’遭到酷毒处置,他是为少林而牺牲,本门何以对天下武林?无相禅师面色一变,道长老不必多言了,本座深信‘掘墓人’必有生机!悟因长老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但愿如此!且说斐剑金月盟属下挟持而去,气愤交加之下,连那一丝仅存的知觉意识也告消失了。
当神志复苏,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头脑仍有些晕眩,四肢无力,象瘫痪了般的连转侧都感到异常吃力,他用力测向床沿这一边,灯光使他双眼发花,慢慢地靠窗的桌前,现出一个窈窕的女人背影。
她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斐剑尽力定神,证明这并非幻象,渐渐,从背影上他判断出对方是谁,一颗心顿时狂跳。
室内一个绛衣少女,正向东方霏雯问道:还留他作甚?毁了他?主母是智慧人,当想到后果的可怕!我下不了手。
他可能从此不醒,不须主母下手!可是……主母请三思,盟主他老人家可能会来!你出去!是!绛衣侍婢朝床上偷觑了眼,退出房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东方霏雯怔怔地望着假寐不醒的斐剑出神,面色在不停地变幻,可能,她必须作一明智的抉择,救他,或毁了他。
斐剑双眼眯了一条缝,这些情景完全入目,但已引不起他太大的反应,绛衣婢子的话不错,不须她下手,时限到了,自己一样会死。
两滴泪珠,从她秀眸中滑落。
斐剑心弦一颤。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落泪?东方霏雯移身就床前,揭开了纱帐,痴痴地望了斐剑片刻,幽幽吐语道:弟弟,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为什么偏是这样的身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改正这错误……她低下头,轻轻在他额上一吻,这一吻,几乎使斐剑的意志崩溃。
弟弟,恨我吧!为了不让你多受痛苦,我只好帮助你结束生命!斐剑血行骤加加速,内心有如被撕裂般,感觉,曾经许为红颜如已的人,要向自己下手了。
多残酷的安排,多莫测的命运。
反抗?没有力量!死吧!让生命如此结束吧!被一度倾心的人杀死,或是毒发而死,虽有差别,结果是一样。
他没有动弹,等待着对方下手。
东方霏雯纤手一扬,中指对准了斐剑的左太阳穴,只须轻轻一点,便可结束他的生命,一切难题,不解自解。
她的手指,颤抖得非常厉害,久久点不下去……玉靥,变成了铁青,微微抽搐,勾魂摄魄的眸光,变成了极其复杂的芒焰,似乎,她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蓦地――房门上起了两声轻轻的剥啄,正是那绛衣侍婢的声音:主母,盟主至尊驾到!东方霏雯玉容惨变,猛一挫牙,中指戳了下去,就当指尖将触及穴道之时,突地又收了回去,以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弟弟,我下不了手,但也可能救不了你,我给你服下解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或死,凭你的造化了!急匆匆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担开斐剑的嘴,塞了进去,然后离开床沿。
一个魁梧的蒙面人,已鬼魅般出现房中。
爹!丫头,你真是胆大包天?您老人家……我问你,你从祝少青手中截留这祸胎,意欲何为?东方霏雯臻首低垂,颤声道:女儿无法自制!好丫头,你有心要毁灭父堂创的基业!女儿不敢!还有,一旦事实揭穿,以他目前的功力,结果将是什么?东方霏雯全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金月盟主接着又道:你知道你的行为愚昧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在玩火!爹!让开!您?他非死不可!女儿有个要求!什么要求?让女儿我……亲手结束他!斐剑如被扔入沸油中煎炸,心胆俱裂。
金月盟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别想玩花样……说着,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立身床前。